《小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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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时候- 第5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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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想想也有道理,婆媳毕竟不同于母女,没有割不断的亲缘联系;唯一和谐的相处之道就是将心比心,所谓人心都是肉长的。
  相形之下,小姨这个女儿当的,让我都不得不帮理不帮亲。唉,我用力甩甩头,因果循环,用柏子仁的话讲,世间万物皆是前世的因,我在旁边瞎操什么心。外婆不还有我们一家和舅舅一家,还有冬冬,还有陆西,少了一个人也不会寂寞。
  地瓜知道我们回老家的消息(外婆家住的镇子跟我家原先所在的镇离的很近),立刻嚷嚷着要出来聚一聚。我推说没有交通工具不方便,(我懒得出奇,不怎么喜欢出门。)结果这厮把他的富康给开来了,搞得我哭笑不得。
  外婆在午睡,我们仨跟舅妈打了声招呼,静悄悄的挤上了他的车。大家都有安全意识,没人肯坐在副驾驶座,全在后面跟他胡侃。
  “地瓜啊,你倒是有没有驾驶执照?”我担忧的看了眼车子,这可是一车四命。
  “怎么没啊,班长,你忒瞧不起人了吧。”地瓜从兜里掏出个绿色的本子丢到后座。我还真跟我弟一起认认真真的检查了一遍。气得地瓜,一个劲的对陆西嚷,看看你老婆跟小舅子,都什么人嘛。
  陆西扫了他一眼,转头问我,麦麦,钢印检查仔细没?
  地瓜作吐血状,差点没把车开到电线杆上,被我们一阵笑骂。到了地瓜家,他爸妈热别热情的招待我们。听说我们是一中的学生,他妈招呼的更加开心。地瓜说他成绩不好,所以他妈看成绩好的小孩最顺眼。
  “你这样不挺好的,有房有车还算是半个高薪。”我喝着地瓜妈妈煮的冰镇绿豆汤,里面还加了芋头,又甜又香。
  “说到底也是卖苦力的,比不上你们文化人。”地瓜悻悻。
  “喂!你可别说这种话。”我弟插嘴,“我们学校老师是文化人了吧,工资可没你高。比你多活了这么多岁,也没几个有机会开上四个轮子。唯一的有车一族我们英语老师,也是她老公送的奥迪A4。唉,不晓得我以后得忙活多少年才能攒到老婆本呢。”
  “小屁孩一个,还想老婆本呢!”我啼笑皆非,“姚小飞同学,你得搞清楚生活的大方向啊。”
  “看看这都什么人啊!”我弟鄙夷,“只准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地瓜跟陆西都笑了起来。
  晚上地瓜爸妈非得留我们吃饭,我们再三推辞都不成功。主导权在我,好在我脸皮是三个人当中最厚的,(我没这么觉得,可我弟非要这么说,陆西还在旁边笑。)我的理论是只要不偷不抢,白吃白喝一顿也无可厚非。地瓜妈妈烧了一桌子好吃的,还特地不辞辛苦的蒸了八宝鸭。地瓜说是沾了我们的光,八宝鸭做起来很麻烦,他妈平常也鲜少弄。地瓜妈妈不停的帮我们夹菜,要我们有空多到他家玩。搞笑的是地瓜他爸,酒过三巡竟然还扒拉出把二胡来拉,一曲《二泉映月》我们愣是到了收尾的时候才听出来。地瓜心情很好,多喝了几杯酒,走路都跟螃蟹似的了,竟然还大着舌头嚷嚷着要开车送我们回去。
  我发誓,此事无关乎勇敢与否and讲义气与否,纯粹是对生命的尊重问题。我们再三再四谢绝了他的好心办坏事,坚决自己搭车子回家去,舅舅到公交站台前接我们。舅舅舅妈还有外婆听表弟绘声绘色的描述,全都笑翻了。快乐会传染,所以我们每个人都要努力快乐一点,为自己,也为我们身边关心我们的人。
  堂屋里,已经老的不愿意怎么动的猫猫眯着眼睛看欢笑着的人,它的胡子早不复小时候的柔软纤长。我走过去,摸摸它背上的毛,与记忆中的油光水滑不同,糙糙的,有一种絮草的感觉,唯一没有改变的,是那份深深的温暖。我摸摸猫猫的脑袋,不敢肯定它的记忆里是否还存在着一个我。高中搬家以后,我家不方便再养猫,猫猫又回到了它出生的地方。
  “在想什么?”陆西蹲在我旁边,揉揉我的头发。
  “在想猫猫老了,我们也已经长大了。”
  生命是不是一个延续的过程,我们只能拥有一段美好,不会永远花团锦簇。但这一段美好也已足够,足够我们把它当作方糖奶精去抵御咖啡的苦涩;这样我们品尝的滋味依旧是芬芳。
  “对,我们长大了。”陆西看着我,安安静静的微笑。
  姜焱打电话告诉我地瓜出车祸的时候,我拼命的强调,你别开玩笑,今天不是愚人节。
  今天不是愚人节,所以她没有开玩笑。这个玩笑太恶毒,谁都开不起。
  我挂了电话就趴在桌子上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前方。那个男孩子,几天前还请我们去他家吃饭,他跟我们谈笑风生,说着好笑不好笑的话。可是现在他已经躺在冰冷的地下,去了另一个永远和我们的世界不再有交集的地方。我哭不出来,我的心情很难受,难受的连呼吸都觉得用力。为什么真实的生活永远这么荒诞,为什么命运总是以他的残酷无情来证明的权威之所在。我从未想过扼住命运的咽喉,我只是想和他相安无事,即使是方枘圆凿。可是他时刻都强调着他的主导权,狞笑着逼迫我们匍匐在他的脚边,即使哭泣着请求,他残忍凶狠的面容也是无动于衷。
  我第一次知道生命有多么脆弱,今天睡去,明天或许有太阳,但我们未必有机会看到。
  我没有告诉陆西这件事,因为它不是一个好消息。我知道地瓜的死讯很难过,我不想陆西也难过。高考前期的我们都脆弱,无论表面上看起来有多胸有成竹。
  姜焱有多难过,她在电话里哀哀的哭。她的理智让她一早选择了拒绝地瓜,她的情感呢?我想起寒假里在她家过夜,她叹着气说,真没有比地瓜对我更好的人了。
  “你又怎么呢?动不动就唉声叹气,现在连唉声叹气都没了,直接成了行尸走肉。”柏子仁心情不好的时候就拿我撒气,我不说话也招他惹他了。
  可是我没有力气跟他吵架,柏子仁对别人的事基本上无动于衷,我不担心这个坏消息会影响他的心情。我并不是一个喜欢给别人添麻烦的人,虽然我经常给人添麻烦。
  “柏子仁,我有个好朋友死了。五一的时候,我还去他家玩过,他妈妈做了很好吃的八宝鸭招待我们,他爸爸还拉二胡给我们听,虽然拉的不好。我们说他是有房有车一族了,都从消费者质的飞跃成生产者了。可是他却出车祸死了,就在五一假期结束,他开车子回去上班的时候。柏子仁,你说这是不是很可笑啊那天我还跟我弟检查他的驾照呢。那天他还跟我们一起吃饭喝酒,他妈妈煮了很好喝的绿豆汤,里面的芋头又软又甜。这个人,就这么突然死掉了。他爸妈也只有他一个孩子啊。”
  “麦麦——”柏子仁淡漠的脸上没有明显的情绪波动,声音低沉,“各有各的定数,生死有命。”
  “我知道啊,我当然知道。”我的眼睛也许红了,我的声音在颤抖,“可是我还是很难过,他竟然就这样死掉了,没有一点点的征兆,他前两天还跟我们一起说笑。我想高考完以后就去我外婆家,我们约好了到时候一起出去玩。转眼就物是人非事事休,约定犹在,他却不可能再出现在我们面前了。”
  “好了,麦麦,难过的话,你可以哭出来。”柏子仁的声音反常的温和,他拍拍我的肩膀,“喂,如果太难过的话,我请你去吃东西怎么样。”
  我忍不住笑了,柏子仁还真是不知道怎么安慰人。
  “坦白说,我只是有些惆怅。这种难过一半是为他的死,一半是……说不清楚的迷茫。”那个初中时跟着我和姜焱一起玩闹,经常逗得我们开怀大笑的男孩子一下子就不见了。生命,真是说不出来的荒谬。
  “总要经历一些死亡的。这个地球上,每天都有婴儿出生,每天必然也有人死亡。只不过,那个故去的人凑巧是我们身边的人而已。”柏子仁淡淡的微笑,“这样说是不是很冷酷?”
  “事实的本身就很冷酷。”我也笑笑,不再说什么。
  我放学的时候经过书报亭,以前我没有自己买报纸的习惯,家里有订,但是现在我心情不怎么好,我需要看一会儿报纸。书报亭的阿姨对我温和的笑,看我挑拣了半天也只是买了一份报纸都没有生气。
  晚上写了一份试卷,我的心情又开始烦乱。陆西在洗澡,爸爸妈妈在厨房里给我们准备夜宵,姚飞上晚自习还没有放学。我从书包里拿出报纸,随手先翻了娱乐版。我这人忒的无聊,国计民生不关心,独爱八卦绯闻。呵呵,这本当就是一个全民娱乐的时代。
  “麦麦——来,喝碗甜汤,别老是看书了。”我妈端着白瓷碗进来,我来不及把报纸塞到试卷底下。
  “你怎么还在看报纸?!”我妈见到那些花花绿绿的纸张,火冒三丈。
  我有些仲怔,不明白我妈火气为什么这么大。有的时候我看下去书跟我弟打闹,她见了也只是笑笑而已。而且她自己也经常说,不要整天盯着书,要多让脑子休息休息。
  “这些,谁让你看这些的!”我妈气的把报纸纠成一团,愤愤的骂我,“你怎么一点都不听话,我说过要你别看报纸,你都把我的话当耳边风吗?!”
  我吓傻了,愣愣地盯着我妈。她刚才太过气愤,白瓷碗重重的顿在桌子上,里面的甜汤溅了出来,黏黏稠稠的沾了一试卷的软糯香甜。
  “妈——我——”我呐呐不能言。
  “怎么呢?”我爸听到声音走过来,看到我妈手里的报纸也皱起了眉头,“麦麦,你怎么不听你妈的话,非得看报纸?”
  “我,我——”我急急的蠕动嘴唇,却不知道要说什么好。不就是看张报纸吗?我父母有必要这么小题大做么。
  “不看了!我以后什么都不看了成不成!”我莫名的怒气和愤懑膨胀起来,把手里的参考书重重的往桌上一掼,声音里夹着愤怒的赌气,“我要看书了,你们出去。”
  “你!”我妈气的脸色青白。我爸在旁边连忙劝她,好了好了,我们出去。麦麦又不是存心的。
  到了九点一刻,我弟在玄关里大喊“老姑,有什么好吃的,我饿死了。”关门声还没落下呢。
  半大的小子,吃穷了老子。我弟的胃口特别好,好的叫我羡慕。我现在就经常没什么胃口,吃东西都是自己硬压着,不断的给自己做心理建设,你得多吃一点,这样营养才跟得上,这样你才能有足够的体力和精力去应对高考。
  “姐,吃东西了!”姚飞在外面敲了两声门,见我不应答,干脆跑进来,直接把我拉到饭厅里坐下。
  我妈虽然脸色不好,但还是给我盛了好大的一碗。我性子随她,死犟。要我们开口向对方道歉,比登天还难。
  晚上出去上洗手间的时候,我听见我妈低低的压抑的哭声。
  “这孩子怎么一点都不了解我的苦心呢,非得跟我作对。我心里的苦有谁知道啊?当着她的面还不能表现出一分半毫,我这么些天我容易啊我。”
  “好了好了。自己的女儿你还能跟她一般见识?你又不是小孩子。”我爸当和事佬,“你可千万别意气用事,现在是两个孩子最关键的时候。什么事情都等到考完以后再讲,你千万别在他们面前说半句。麦麦也不是有意要气你……”
  “我这还不是为她好,我能让她在这个时候分心吗?这造的什么孽,竟然越闹越大,全都折腾进去了。……这高考再不完,我就得先完了。”
  “我知道我知道,关心则乱。你也赶紧睡吧,明天早上还得给孩子们做早饭呢。”
  我听到了关壁灯的声音。
  第二天早上吃早饭,我妈帮我剥好鸡蛋递给我,我咬了口洁白的蛋清,含混不清的说了一句“妈,对不起”。我妈愣住了,低着头扒饭,急急道,一家人说什么这种话。陆西跟我弟还有我爸都看着我们笑。
  “嗳,你们几个,中午要吃点什么?”换鞋出门时,我妈突然搓手红着脸问。
  大家面面相觑,转而大笑。
  我弟说,姐,你这句“对不起”还真够值钱的。
  到了教室里,柏子仁正皱眉看一份报纸。我见了,连忙要抢过来看。对待柏子仁,倘若开口请求,只会被他奚落,不如自己动手的好。他不习惯跟女生争执。
  “抢什么抢!”柏子仁今天吃火药了,竟然当着我的面把报纸给撕了,团成一团,远远的丢进讲台边上的纸篓。
  我的脸一阵红一阵白,众目睽睽之下,全班的同学都盯着,他居然这样让我下不了台。我面色一沉,重重的把书包塞进桌肚里,然后拉着桌子坐在了一个身旁位置空着的女生边上去了。(那个时候班上已经有一部分同学不来学校上课了。)
  柏子仁大概也意识到自己过火了。可是我一语不发就把桌子挪开,他想讲和面子也挂不住。我在新位子上坐了一上午,感觉怪异极了。大家都忙,没谁会像柏子仁一样,嘴上虽然说烦,我心情不好的时候还是会劝慰我几句的。而且我这人认生,到了新环境只觉得光线不顺眼,空气不顺鼻,怎么都不舒服。但我自己先闪的人,我哪有脸再自己回去,不是自己抽自己耳光吗。
  午自修老班坐班。他倒不是要看着我们学习,而是得答疑。老班在教室里转来转去,到了柏子仁身边时,“咦”一声,柏子仁,你怎么成孤家寡人了。班上的同学都笑起来,还有男生喊,麦爻抛弃他了。我窘迫不堪,耳朵根子都红了起来。
  “这可不行啊。”老师笑着敲我的桌子,“麦爻同学,同一条战壕里的革命战友,哪能这个时候意气用事呢。听老师的话,赶紧回原先的座位坐。高考要有一颗平常心,我们高考也得保持正常的作息习惯嘛。”
  大家又是一阵哄笑。我在大家的哄笑声中红着脸移课桌。早上是一鼓作气,现在才发现我根本就没那么大的力气。柏子仁看看我,摇摇头,摸着鼻子帮我把课桌搬了回去。我旁边的女生啧啧叹气,麦爻啊,你还真不适合离家出走。
  我的脸都丢尽了。
  傍晚放学前,柏子仁忽然拿出很多《读者》和《青年博览》给我。
  “报纸没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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