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君入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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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君入阁- 第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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尉迟尚漳转过连接二堂与书房的长廊,正见一名着霜合紫绣沧浪云纹锦袍的男子立在堂前,臂上挂着一件厚实的貂裘。听见声音,男子转过头来,凤眸下起了一片熠熠暗光:“尉迟大人,好久不见。”

“……楚大人?”尉迟尚漳细眸微凛,“你怎么回帝都了?”

“自是回来办事的。”楚逢君笑得温文无害,“不过呢,此事还需要尉迟大人帮忙才行,就是不知大人愿否伸手相助?”

尉迟尚漳略略侧首,下撇的嘴角悠然扬起:“楚大人对本阁的性子再清楚不过。”

“是,所以晚辈才来向尉迟大人请教。”

“请教?”捉住对方语间的一个字眼,尉迟尚漳负起双手,“这二字,本阁实在是当不得。不知楚大人想问什么呢?”

楚逢君亦是扬唇:“如此说来,大人是允了?”

“楚大人,这漂亮话还是少说两句罢。我家那不成器的侄子和侄女尚且在你手中,这个人情,本阁不卖都不成,对么?”尉迟尚漳哼了一声,转头对身后随行的两名小厮吩咐道:“备茶,本阁要与楚大人往绘月亭一叙。”

*****

这几日以来,邵显云老是睡不好觉。一来赤帝住在府上,他得端着一千个小心伺候在侧;二来中书令楚大人秘密离开霜州,保护陛下的重担就着落在自己的头上;三来么……

“陛下,霜州师凯旋,将于明日午时抵达州城北门。”

他偷眼瞧着天骄的表情,小陛下面上沉静如水,双手捧着白玉盏端然品茶,不应声。

“陛下?”邵显云抬起头,“陛下,霜州师……”

“朕听得见。”天骄搁下茶盏,“明日午时摆驾北门,朕要亲自迎接州师凯旋。”

邵显云诺诺地低头称是,折身出门时,额头上已是满布细汗。

最近这位小陛下说风就是雨,脾气反复无常,着实难伺候。他拈起因为汗湿而黏在背后的衣衫,手上抖了抖。

不知何时起,这条从前软趴趴的幼龙,竟生出些颇为慑人的霸气来。

“嗯?大人的脸色不太好看,莫不是……又在陛下跟前吃了苦头?”

闻言,邵显云只觉脖子后头暴起一片酥麻麻的栗皮,仿佛一条森冷湿滑的毒蛇滑过颈项。他勉强定了定神,堆起笑脸回过头来:“这不是世子嘛!您这几日住得可还习惯?”

“多谢大人记挂,晚辈很习惯。”赤英尧从回廊后负手步出,微微一笑,碧绿眸子里漾开异样的光晕。“对了,这两日为何未不曾见着中书令大人与昭仪?”

邵显云一愣,随意应道:“哦,昭仪嘛,说是回霜州这边的尉迟府探亲去了,至于中书令大人,好像是出去了吧?”

“出去?”赤英尧碧眸微眯,“大人知道他是去哪儿了么?”

“哟,这个啊……小的只知楚大人是出去了,可不敢过问太多呀。”邵显云小心答道。

“原来如此。”赤英尧思忖片刻,笑了:“陛下还在书房里么?”

“在的,世子要去见陛下?”

“嗯,有事。”赤英尧躬身一揖,“那么晚辈就先走一步了。”

邵显云亦是还礼:“世子请。”

武丑怀抱长刀,站在赤英尧身后不远处,双眼仍死死盯着这位枫陵王世子,一刻也不敢懈怠。只见世子缓步走过天井,来到书房的廊檐下。一名身着银色软甲的少年站出来,伸手拦下他。武丑识得那孩子,他是昭仪的亲弟弟,小小年纪便做上了少将军的世家少爷。

与自己这样空有一身武艺,却出身低微的人,有云泥之别。

“还请少将军通融一番,在下当真有要事欲见陛下。”他听见那位世子如是说道。

尉迟骁摇头:“非常抱歉,世子,陛下已休息了。”

楚逢君临走前特地交代过,若枫陵王世子借故要见陛下,切不可放他入内。

“陛下何时醒来?在下愿在门前等候。”赤英尧坚持道。

尉迟骁眉心微蹙:“世子不必如此,请先回房等候。”

“请少将军告诉在下,陛下何时醒来?”

“那是陛下的决定,末将着实无以相告。”尉迟骁的防守滴水不漏。

……小鬼,想同本世子周旋?

赤英尧暗暗冷笑,面上却现出越发为难的神情:“呀,这可如何是好?方才在下接到枫陵郡内的传信,说是母妃抱恙,在下打算早些赶回郡中,特来向陛下辞行,可现下……”

尉迟骁心中有些松动,嘴上仍道:“但是陛下还未醒来。”

“那么,可否请少将军代为转告陛下,就说在下走得匆忙,未及向陛下辞行,待家母日后病愈,定亲往帝都请罪……”赤英尧躬身抬袖,向尉迟骁一拜,“有劳少将军。”

“这……”尉迟骁为难起来。

只是辞行,天骄定不会说什么,况且他也只是让自己代为转告,也就是说,不见陛下也成。

如此,放是不放呢?

犹豫了片刻,尉迟骁敛下眼底的戒备:“末将明白了。”



正文
第六十章 一波又起(1)
'更新时间' 2010…02…26 19:00:00 '字数' 3150

双腿发软,尉迟采一脸颓然之色,望着眼前的团髻女子。

云雾业已散尽,先前分明那般湿润冷冽的空间里,迅速变得干燥温暖起来。抬头,日食大爷浑身放出融融白光,迷雾无声消散。那面铜镜仍旧被团髻女子捧在手中,它也恢复如常,光洁的镜面上连一粒水珠也无。

“或许有一日,你会面对这样的结局。”她蹲下身子,将铜镜搁在地上,“你想好了么?”

尉迟采抹了把脸,发现手心尽是湿漉漉的露水——方才的云雾并非虚空,而是真实存在着的。

她慢吞吞地坐了下去,语间似是疲惫不堪:“……我该怎样选?天骄是我要辅佐的人,而楚相亦是这个国度不可或缺的臣子。你要我怎样选?”

“若是我,我会选择楚相。”团髻女子拂去袖口上的褶子,漫道。“这个世界容不下弱者,纵使他是一国之君,也改变不了被吞噬的命运。不是他死,就是赤国完蛋。”

尉迟采摇摇头:“天骄并不愚蠢,也不柔弱,他只是缺少令他振作起来的动力。”

“所以,你在等那个动力?”团髻女子歪头看着她,嘴角一撇,“或许谋朝篡位会是你想要的那种动力罢。”

尉迟采双手交握,十指渐渐箍紧:“不……那样就会来不及了。”

“尉迟采,你想令陛下改变,光靠等待是不够的。”团髻女子低叹一声,“他还太小,还太稚嫩,你要教给他的东西太多,在他学会一个帝王所应具备的本领之前,我想,已有人等不及要将‘赤’字该作自己的姓氏了。”

“是,我明白。”尉迟采略微松开手指,“但我现在什么也做不了。”

“你很被动,你知道么?”团髻女子继续说道,“从一开始,你都只是被动地接受着所有的境况,从秦鉴强行带你回帝都,直到你前来霜州。你分明有那么多可以利用的人脉,为何不去尝试使用呢?”

尉迟采抬眼:“我不是你,如何能使用那些人脉?你以为我看不出,尉迟尚漳在怀疑我了么?……说不定早就不是怀疑,而是笃定我是个冒牌货了。”

团髻女子吐了口气,拍拍胸:“天,你终于想到这一点了!”

“啊?”尉迟采皱眉,心底腾起一种被人戏耍的厌恶感,“你这话什么意思?”

“我是说,你终于意识到自己的演技差劲了。”

尉迟采捏紧拳头,冷笑:“我就是演技差,那又如何?你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

“哎,你别生气嘛,大采。”日食大爷来打圆场了,“小采说的是事实呀。”

“……哦?”尉迟采扬眸望着头顶的白光:“那你来试试被人一句话否定所有努力是什么感受?”

日食大爷似乎犹豫了一阵,道:“大采啊,我觉得,你不必继续演小采了。”

“我知道,我演技不合格,该回去重读大学!”尉迟采冷哼。

“唉,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你做你自己就好。”

尉迟采霎时觉得浑身无力,鼻腔中泛起酸涩:“做我自己?做我自己还能活下去么?如果我不是‘尉迟家长千金’,我还能被他们所接受么?”

“对不起。”团髻女子眼眶微红,脸上现出歉意,抿紧红唇垂下眸子来:“我不是想要指责你,我只是担心……”

尉迟采横来一眼,“那好,你说我该怎么做?”

“就想他所说的,做你自己。”团髻女子柔声道,“其实二叔他一早就知晓我的死讯了,秦鉴他带你返回帝都的当晚,就把我死在白岩岭的消息告诉了二叔。”

轰隆!

好大一记晴天霹雳,不偏不移闪亮亮地炸落在头顶。尉迟采只觉浑身血液凉透。

原来他们……一早就知道了?

既然尉迟尚漳知晓,那么阿骁必然也知道,说不定连楚逢君也知道!

是了,怪不得那日在小厨房里,他会突然对她发难。原来他对她的温柔,对她的呵护,就连对他的说教,也全都是试探!

他在用自己引诱她,亲口说出她的真实身份。

从天枢阁初遇之时起。

那么天骄呢?他是否也知道她不是真正的长千金?

“怎么了?觉得自己被骗了?”团髻女子继续戳她痛处,“那也没法子,尉迟家的眼线远超过你的想象,只是你一直不愿相信罢了。”

“……这话让我觉得自己很蠢。”尉迟采缓缓抬手掩面。

她没有哭,只是觉得无力。

这场戏,还未开始便已落幕,就只有她一人还在自以为是地出演,无比卖力。

“我以为我演得还算好……”她哑声笑了起来,“至少,让他们留我在宫中,继续跳梁。”

“把你接回来,就是为了让你重新做自己。”日食大爷发表总结,“小采家二叔不会告诉你,你要做什么样的人。因为他不在意你是怎样的人,他只需要你继续担任‘长千金’的角色,并且保护那两只小家伙。”

“保护?”尉迟采没有动,只闷声问道:“凭我?”

“凭你。”团髻女子接着说下去,“知道么,你进入皇宫成为后妃的这一事实,已被视作尉迟家的选择——选择站在小陛下的身边。而现在,你做得很好。”

尉迟采耸耸肩:“可是其他人会这样认为么?他们在大肆宣扬‘女子不豫朝政’,楚相也奋力地把我赶出朝堂,并且成功了。”

“各家有各家的立场,总之你要记得,尉迟一族永远忠于帝君。”团髻女子将耳畔的一丝碎发拢去而后,姿态优雅,“何况我以为……楚相是在保护你。”

“或许吧,只不过我无法理解。”

“这大概是秦将军的错了,他一直在向你强调尉迟家的重要性,却忘了告诉你,你最大的敌人是谁。”团髻女子苦笑起来,“所以我不喜欢秦将军……说到底,他才是那个被障眼法迷晕了头的笨蛋。”

*****

青衣把消息送到帝都时,楚逢君只得摇头感叹,秘密无处不在啊。

“他家老娘病得还真及时,本阁前脚刚走,他就立刻开溜了。就算是心虚,但这也做得太过明显了吧?”茶盅咚地顿在桌上。只见青衣咧嘴笑了:“主子,别生气嘛,反正那家伙暂时也收敛了……”

楚逢君凉兮兮瞪来一眼:“当然收敛了,该做的事做完了,他不收敛,难不成还等着本阁去逮他的小辫子?”

“所以暂且偃旗息鼓休养一阵,对您也有利。您瞧瞧,我这身子不也还没痊愈嘛。”青衣撩起袖子,露出臂上一圈圈雪白的纱布。“另外,您派小的寻找昭仪……”

“嗯,如何了?”楚逢君取过案头热茶,揭开杯盖。

“找不到。”青衣答得干脆,也不怕挨骂,“连一点线索都没有。”

楚逢君低头不语。

“小的从丰川一路找去了骆城,客栈和驿馆都不见回报,连城门守卫也都说不曾见过她。所以……”

“所以?”

青衣张了张嘴,迟疑了一瞬,仍是接着说道:“所以小的认为,昭仪是真的消失了,您不必费心再找了。”

楚逢君低低舒了口气,双手交握,手肘支在桌上。

他抬眼望见窗外,天光明媚,淡金的阳光洒落窗棂,却是一片严寒刺骨。冬日早已令这座皇城变得坚硬而冷涩,竟连一丝温暖也不觉。

“青衣,你知道么,找不到她,会让我觉得……失败。”他没有转头,只喃喃低语道。

那日与尉迟尚漳在绘月亭中一叙,竟是从辰时直直耗到了申时末刻。他从未想过,自那年之后,他还会花费如此多的时与力在她身上。

青衣一时默然,半晌才应声:“或许,主子可以试着问问其他州郡,说不定会有发现。”

楚逢君点头,“此事就交给你了,青衣。我给你三个月时间,若是真找不到……那就算了。”

他的暗卫不多,每一人都有独到的用处。所以届时,他不会再纵容自己在“尉迟采”这个名字上浪费时间。

青衣抬袖一揖:“是,那么小的就先往恭州方向……”

“相爷!”

侍从蹬蹬蹬的脚步声闯入两人耳中,楚逢君蹙眉抬眼,不慌不忙地啜饮一口茶水:“慢点跑,究竟是何事叫你紧张至此?”

“唉呀相爷啊,您赶紧逃吧,莫说小的慌张,只怕听了这事,您也慌张啊!”侍从是楚逢君从楚府带来的亲随,说话向来不似外人那般饶舌:“沁姬小姐到了!”

噗!

茶水毫无预兆地从楚相口中直直喷出,跟前的两人躲闪不及,衣袖上都湿了一大片。

“主子,”青衣的嘴角抖得厉害,“您该不会……”

楚逢君狼狈地取出绢帕,擦去嘴角和下巴上的水渍,霍然起身道:“我去躲躲,她若是寻来这里,你们就说本阁尚在霜州还未回京。”

“相爷,人都找来府里了,必定是舒家探到了消息……”

青衣勉力忍着笑,“就是就是,您就从了沁姬小姐吧。”反正早死晚死都是死。

“青衣你给本阁记着,这个月的银俸没你的份了!”楚逢君一面擦着衣襟上的水渍一面往内室走去,末了还不忘回头来一句:“绝对不许告诉她本阁在哪儿!”

话音刚落,便听见屋外的院门前传来女子清脆带笑的嗓音:

“逢君呀逢君,总算叫本小姐逮着了吧?哼哼,这回看你还往哪儿躲!”



正文
第六十一章 一波又起(2)
'更新时间' 2010…02…27 19:00:00 '字数' 3247

想要甩掉黏人的家伙,这可不仅仅是个技术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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