昂之因为回忆露出了微微的笑意,“再见着她的时候,她都是大姑娘了,那么漂亮婀娜,可是说起话来还是跟当年一样总是透着几分天真,我真高兴啊,她还是她,我拉着她说‘珍儿,我来接你了’。呵呵,你们知道她说什么吗?她说……”程昂之闭上了眼睛,“她笑呵呵地说‘公子,你是谁啊?’,后来我从老板娘的口中才知道,我走后,珍儿发了高烧,一直不退,嘴里还一直念着‘终于可以回家了’……一场烧下来,什么都不记得了……不记得谁要接她回家了……”
柳七放在谢玉肩膀上的手突然施了些力气,谢玉回头,发现柳七眼睛里闪闪的,没有做声,只是轻轻拍了拍他的手。
“我来的时候,珍儿已经对师星华情根深种了,我看着师星华对着珍儿也是十分温柔,从不说些嫌弃她的话,想着珍儿跟着我这个刀口上过活的人也许也是一种痛苦,便想着她幸福就好。可是……当我这次回来的时候,珍儿整个人都阴郁了,不笑也不闹,任谁碰了她,她都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有一次还差点被打,我就冲上去护了她,我才知道,师星华不要她……师星华凭什么不要她!还有那个如花……凭什么轻贱她……”
“为什么杀如花姑娘?”谢玉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程昂之,柳七刚想阻止谢玉,突然一想也对,听程昂之的口气倒是恨师星华恨得不得了,可是他为什么先去杀了如花呢?而且就算如花出言伤了珍儿,他们两个实在也不像是如此心狠手辣,不问就里的人啊……
“……”程昂之默不作声,只是与谢玉对视。
“你有任务?”
“!”程昂之眼里的惊讶连柳七都看出来了,“你怎么知道!”
“你来倾月楼就不是专门为了珍儿而来,而是来了以后才发生了珍儿的事。你根本就不是为珍儿杀如花,只是珍儿的理由让你杀如花更没有愧疚感而已。”
柳七顺着谢玉的话突然觉得一些迷惑不解的东西慢慢可以理清了,“所以,珍儿根本是误以为你是为了她才杀如花的!”
程昂之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终于眼神里流露出温柔疼惜,“这个傻丫头,我叫她不要管这件事的……我早料到了你们根本就是守株待兔。”
“可是,珍儿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小月醒来指证是你让她在如花姑娘的饭食里下药的。”
“……是啊。明明漏洞百出,她却……还是要来……是我让她误会,心怀愧疚……”
“不……”柳七的眼神里满是对程昂之的同情,“她是不想你出事。”
“!”程昂之先是震惊,后自嘲地笑笑,“怎么可能,她明明喜欢的是师星华。”
“即使失忆,感情也会随着时间不由自出地再次出现。”谢玉赞同道。
“……”程昂之安静了很久很久,好像在消化整件事,又好像想起什么回忆,嘴角稍扬,“我接到任务来杀如花,一开始就勾引了小月为我所用,结果如花一死,珍儿就来找我,质问是不是我杀了如花,她以为我是为了她才下手的,我就顺理成章地以这个为借口,要她不要说出去。你们开始查这个案子,我发现你们中间有高手,便心想一不做二不休,不能让小月活下来……珍儿担心我,便假意拖延你们去找小月……没想到你们居然能救了她,珍儿不听我的话……”
“你杀死陈伯,是不是因为他发现凶手是你!”柳七激动地问道。
“陈伯?”程昂之先是愣住了一下,然后很快反应过来,承认到:“是的。”
“你居然一剑割断了他的头,未免太残忍。”谢玉突然说道。
柳七还没反应过来,程昂之就爽快承认道:“我不能留活口。”
话毕,柳七和谢玉都直直地看着他,柳七一脸意外,谢玉一副果然如此。
“陈伯是腹部的伤……”柳七一字一字慢慢说道。
程昂之瞪了一眼谢玉,“杀太多人,我不记得了。”
“程昂之,就凭你?哼。你也能弄到‘喜乐丸’?天下已知的也不过五颗,散布天涯。”谢玉看他的眼神明显十分嫌弃。
“我……”
莽撞的踢门声打断了程昂之的辩解,一群官兵冲了进来,逮捕了程昂之。
“官兵?”随着柳七的发问,谢玉也明显皱起眉头。
“这不是吗?官兵进这儿,不是叨扰我倾月楼的生意吗~”一个年约三十的女人扭着腰走了进来,靠在门边,声音有着一种成熟诱惑的吸引力,“所以,捉了人,赶紧走!”
那群官兵似乎被这个女人吓到了,个个唯唯诺诺地点了点头,拉着程昂之就迅速走了。
“老板娘!你怎么带官兵来了!”柳七不满地叫道。
“你还好意思说!大晚上的倾月楼生意正好知道不知道啊!”老板娘用手指一点柳七的额头,“天字三号房有人找你,快去!”
柳七刚想耍赖,老板娘就悠悠开口,“王公子远道而来,你切勿耽搁。”
柳七一听明显全身一紧,连招呼都来不及跟谢玉打就匆匆出门去了。
柳七一走,房间里就只剩下谢玉和老板娘,老板娘倒是好好打量了一番谢玉,然后轻轻一笑,“倒是长的忒好。可惜是个惹祸精。”然后便风姿绰约地走了,留着谢玉一个人站在那儿不解:难道这件事就这样结束了?
作者有话要说:看到了第一篇评论(谢谢小饼子~),一下子觉得日更非常有激情……
这是第一个案子,事情的开始,很多东西还没有完全拆开,到后面谢玉会慢慢跟小七子讲~
☆、花魁之死(七)
柳七一进天字三号房,头都没抬一下,就规规矩矩地跪在了地上。
茶杯轻轻放下的声音,“柳三变,这许久没见,你还是一样的风流倜傥吗。”明明是调笑,却让人很有负担感……
“皇上才是天姿。”柳七的额头紧贴地面。
“三变何须如此多礼呢,想你自诩‘白衣卿相’,必定也是想伺候朕左右,保国太平,谋得一二的位置吧。”
柳七深吸一口气,随便一个罪名他就可以去菜市场逛一圈就地自刎谢罪不用回来了……可是他还是很想说:就算做皇帝也不能这么没文化啊,谁告诉他‘白衣卿相’是当官的意思啊!哪个白眼狼又兼文盲啊……“三变贪酒误事,词曲欢场之说,不过是谬赞了自己的文采而已。为国尽忠是理所应当,不过三变一介文人,若是能写的几首词讨皇上开心便是三变的福分了。”
“呵呵,三变还是跟以前一样伶牙俐齿吗,真不想来京师帮朕?”
“在余杭有什么跑腿的活儿,皇上只管开口。”
“……也好,倾月楼这个案子就此打住,程昂之交余杭府尹发落。”
柳七闻言一下子惊住,猛的抬头,直问道:“为什么?”
宋仁宗赵祯比柳七要小许多,只是身在皇位早不是什么黄口小儿,对着失礼的柳七他倒也没显得气急败坏,饶是好笑,“三变,为何如此在意?”
“皇上,为何如此在意?”
“放肆!”赵祯脸上虽然带着笑意,但是声音已经冷透,柳七再愚钝也是知道到了极限了。“朕在倾月楼消遣这几日,不得安宁,所以这件事该打住了。”
“……”蒙谁呢……“三变有一好友的养父惨死凶手手下。”
赵祯微微一挑眉,“哦?那便要程昂之以命抵命就是。”
“但程昂之并不是凶手!”
“他是。”
“……”柳七看着少年天子,五官本是长的及柔和的,可是偏偏浑身肃杀之气。
“这件事到此为止。”
“……是。”
“还有,那个谢玉……罢了,随你。”柳七听着赵祯的欲言又止还想再问什么的时候,赵祯又开口说:“你下去吧……不可向任何人提起朕的行踪。”
柳七回到房间里的时候觉得自己的脑袋几乎要爆炸了,皇上也来了?!而且这件事明里暗里总觉得皇上和倾月楼都在里面扮演着些什么角色。
“七七,你回来了?”
柳七听到谢玉的声音的时候还吓了一大跳,原来谢玉早就坐在他房间了等他了,只是他想事情太投入,以致于压根就没注意到。“恩……谢玉,案子……”
“到此为止罢。”
柳七很是惊讶,他本想着劝服谢玉估计还需费些功夫,没想到他竟然自己提了。
“如花应该就是程昂之杀的没错,我刚刚细想了一番,有些事似乎稍微有些头绪了,所以我明天得启程去东京证实一番。”
“!”柳七猛地抬头看着谢玉,“就走了?”
“恩,耽误不得。”谢玉点点头。
柳七看着谢玉好看的脸,好像比初见时要温柔许多,也清晰许多,不似总包着一层若有若无的薄纱看不真切。“我也去……”
谢玉第一次露出了惊讶的神情,“七七?”
柳七为自己一时失神说出真心话羞得不得了,匆匆忙忙找借口说:“我有一至交在京师,许久没去探望了,正好一路,正好正好……”柳七笑着打哈哈。
“呵呵,”谢玉也没在意,倒是笑了出来,“那明日一起启程。不过……沈姑娘那儿。”
“……”柳七沉吟了一会儿,说道:“不要告诉她程昂之不是凶手。”
谢玉点点头,既然已经不能追查下去,有何须纠结……
“你上次说陈伯是被东瀛刀法所伤,那需要用特别的刀吗?”柳七突然问道。
“恩,要用东瀛刀。那种刀类似于我们的刀与剑的合体,剑身刀型。”
柳七不再说话,脸色暗沉下来,刚刚从天字三号房出来,站在房里的侍卫便是……这种佩刀。
“你真要走?”结果谢玉随随便便就解了沈研一的药性,她现在正虎视眈眈地质问着柳七。
柳七装无辜地点点头。
沈研一瞬间就嘴角抽动,一脸鄙视,然后看了一眼站很远的谢玉,悄悄对柳七说:“钓男人就直说,我不会拦着你的。”
柳七瞬间很想面部凌乱,又不得不承认自己的闺蜜实在太了解自己了……“其实也不是……”柳七话还没说完,沈研一就把一个瓷瓶塞到他手上,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柳七说:“好好收着,一定用得上的。”说完还了然般地眨了眨眼睛……
柳七站在原地动弹不得,真想一巴掌把沈研一抽飞,然后质问她一个小姑娘天天脑子里在想些什么……
在柳七心里活动如此复杂的时候,沈研一心里也无比清楚:你妹的,你不复杂,你怎么想得到我复杂……
好吧,总结就是两个人狐朋狗友(啊?),不不不,相得益彰。
“沈研一,陈伯那事儿……”柳七最终还是绕回了正题。
沈研一豪迈地拍了拍柳七的肩膀,说:“天网恢恢,疏而不漏。程昂之一定会血债血偿的!”
柳七只能点点头,眼里是万般不忍,沈研一误会他还在担心自己,便安慰道:“我真没事了。我知道陈伯也不希望我这样的,我还是那个上天入地无所不能的沈研一啊!”说完便大大地绽开一个笑容给柳七。
“好好照顾自己。”柳七只能这样说道。
“好了好了,说的好像我没有离开过你独立生活过似的。”
“可是我来了余杭,我们就一直在一起的啊。”柳七不服了。
“……够了啊……”沈研一抬脚就踹了柳七屁股,“赶紧把媳妇弄到手啊~”沈研一的声音有点大……真的有点大……因为谢玉都回头了……回头了……
柳七不禁做了一个鄙视沈研一的手势就匆匆上马,勾搭着谢玉赶紧出发。“沈研一,等着我从东京给你带礼物回来啊!”
尘土飞扬。
沈研一看着他们终于走着没影了,僵了一脸的笑容才放了下来,眼里的恨意和杀意泄露无疑,“七哥,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是养育之恩大于天,这仇我不能不报。”
柳七和谢玉一路赶得也不算太急,天黑之前总算到了官道之前,便找了一家客栈住下。
“嗨~客观,打尖还是住店啊?”
“两间上房。”谢玉十分潇洒地把银子抛了出去。
“唉~好的类,两间最好的上房~”小二就是传说中真正见钱眼开,有钱就是伢的那种人。
但是柳七果然还是庆幸自己眼光不错,傍了一个大款什么的,要知道他自己从来都是有钱不可能,没钱沈研一的啊。
一坐下来,谢玉立马就开口了,“七七,沈姑娘送了你什么好东西啊,你这样宝贝?”因为柳七一路上总是有意无意地收紧自己怀里的小瓶,总觉得谢玉看穿了,实际上谢玉也确实看穿了……所以每次谢玉一接近他,他就特别紧张,然后在这一天之后,谢玉终于受不了了,干脆直接问了。
……柳七瞬间石化……心里一直狼嚎:我不是演的很好吗很好吗……(好个球球)“没……没什么啊……”柳七整个人都哆哆嗦嗦的了。
谢玉看着好笑,又知道必然点不穿他,便起身往屋子里走,说道:“好生休息,到东京还有好一段路途呢。”
柳七目送着谢玉进了房间,自己边吃边怀揣着少女(?)心事,磨磨蹭蹭过了许久才进了谢玉隔壁的房间,可是柳七一番折腾,甚至在床上滚来滚去总是不得安生,他认真思考了一番——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饱暖思□……这个想法产生后,他抱着文人学士最后一点节操,脑子象征性地停顿了两三秒钟……然后果断摸黑出门找夜宵。
当柳七偷偷摸摸地端着夜宵溜进了谢玉房间,难道只是为了深夜相约吃个夜宵?如果你这么想,那就错了。柳七果断把沈研一给自己的药放进了谢玉的夜宵里,因为要假装很正经,隐藏自己已经兴奋到砰砰跳的心,一开口的时候柳七的声音几乎谄媚到变了调,“谢玉,喝糖水吧~”
……在柳七尖锐的声音中,谢玉躺在一片漆黑里默不作声,好吧,其实柳七也被自己吓到了。灯点起来的时候,谢玉躺在床上微微一转头就怔住了,柳七因为刚才的失态整个脸到耳根都泛着微微红色,烛光也晃晃悠悠地在他身上洒下暧昧不明的模样,他一看到谢玉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看,觉得丢脸又匆匆低下头,只是随便束起的头发就溜了一小段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