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翘兴奋的神情一暗,一抹哀伤浮现在她的脸上,“少主。有些事你还是不要知道的好,要不然你的头又该疼了!”
田朵一怔,随后摇晃着银翘的胳膊,“姐姐,我不怕疼,你告诉我好不好?”
银翘抬手摸了下她的头,向她怜爱地一笑道。“我给肖公子说她出任务去了,其实,我是骗他的,那个人早就去了,既然肖公子都要成亲了,想来她也能含笑九泉。”
田朵脑海里突然闪了下一个身穿红纱的女子,随后脑仁就是针扎般地疼,她手不自觉地掐住脑袋,咬牙道, “银翘姐姐,那人是不是爱穿一身红色纱衣?”话音未落,她“啊”地一声大叫,然后蜷缩在地上抱着脑袋直打滚,吓得银翘赶忙将她抱在怀里,以免她不知轻重弄伤自己,“少主,别想了,那不是你的错!”
可现在田朵的武功高于银翘不止一点,银翘根本控制不住她乱动,没办法,最后,银翘一掌将她劈晕了过去。
尽管银翘将她弄晕了,可那红纱的妙龄女子临死前的话一遍一遍地响在她的耳边,“属下甘愿领罚,来生再来伺候您老人家,少主……不要让我……枉死!”
是啊,你是没有枉死,因为你的死成了我一辈子挥之不去,洗之不尽的噩梦,纵使将你那满脸的血色忘却了五年,可五年后你的情人还是找上门来,将这段我不愿记起的噩梦从新唤醒,真不知我那辈子冒犯了您,让您如此折磨我的心神,虽然我仍不知道您叫什么,但我知道您的坟墓,因为每年的清明,十一,银翘姐姐都会带我去一个没有名姓的小坟头前,为你上炷香,烧些纸钱,洒上三盅桃花酿,我曾好奇地问她,这里面埋的是谁?为何既无碑文又无名姓,她说是她的好姐妹,既然我私下经常叫她银翘姐姐,也理应该为您上炷香。
虽然我觉得银翘说的很牵强,但我一向以为死者为大,所以我很乖的每年都和银翘上山去看您,而今我仍不明白,当日你想用的你的死来说明或是证明什么?是要证明师傅她说一不二,心狠手辣,还是你就想用血淋淋的鲜血告诉我,看不听话的后果就会和你一样的下场,如果你想用你的死震慑我,让我从内心感到恐惧,那么后来的事情证明你对了,我妥协了,当日,我妥协地拜了师,今日我又一再妥协地答应师傅接手风影宫。
也许你在九泉之下会鄙视我为贪生怕死之辈,没错,我就是贪生怕死,我就是贪恋这人世间的美好,纵使这里的世界充满勾心斗角,处处是陷阱深渊,步步是算计与利用,可我依然渴望活在阳光下,而不是长睡黑暗的地下被蛆虫腐蚀,我信奉的是好死不如赖活着,而你选择的是一了白了,看似你是为说我一句木讷,而甘愿领罚,看似你孝顺师傅,忠心于我这个仅有一两面之缘的空降少主,实则你是生无所恋,可你很聪明的选择了死的时机,将你的死利用到了最大化,我不晓得你和师傅是什么样的感情?
但你用你的死纠缠了我这么些年,我觉得够了,我之所以当时接受不了你那张血淋淋的脸,是因为我本不属于这个世界,从没看见一个人竟能用那样残忍的手段来了断自己的生命,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纵使你没有父母,也应该是师傅从小抚养你长大,可你嘴里喊着孝顺她老人家,手却自私地在她心口上硬生生剜了一刀,你看似忠心我,可你留给我的是无尽的梦魇,别人只是手狠,快意恩仇,而你是虐人虐心,或许你想折磨的不仅仅是我和师傅,还有我这位面若桃花般的二师兄。
人家都说人死债灭,可你即使死了,能量也是无穷大,若是让肖师兄知道你死的真实情况,也许以后我和师傅都会是他的仇人,他的心中本就有一块独属于你,现在因得知你的死,恐怕以后整个心神都是你的影子,因为这个世上得不到的永远都是最好的。
就在这时,耳边传来穆海莹冷声质问银翘道,“璋儿,这是怎么啦,是不是你说了什么不该说的!”
银翘噗通一声跪在地上,颤声道,“是少主问属下肖公子的意中人是谁,属下并没告诉少主她是谁,只说她已去了多年,且属下对肖公子说她去出任务并没归来,可少主一听她去了多年,立马就问属下她是不是爱穿一身红纱,后来,少主大叫一声,然后头就疼地满地打滚,属下无能无法制止主少主,只好出此下策将她打晕了过去,属下猜测少主应该是想起了什么,属下句句如实,笑喜可为属下作证,还请夫人明察!”
“夫人,银翘姐姐一向都很疼少主,还望夫人开恩!”站在一旁的笑喜也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向穆海莹求情道。
“夫人,当年的事始终是她心里的一块心病,俗语说心病还要心药医,解铃还须系铃人,这次等默儿醒了,你将当年的事给她说一说吧!”蓝青蝶望了眼跪在地上噤若寒蝉的银翘道。
穆海莹摆手让她们都退了下去,她则将田朵扶了起来,然后双掌贴在她的背后,就像当年蓝姨一样,将一股暖暖的气流通过双掌输送到田朵的七经八脉,只不过相较于蓝姨那涓涓细流,师傅输送给她的不知该叫内力还是叫真气的气流更加醇厚,也更接近她本身所修炼的灵力,因为师傅输送给她的这股气流几乎不用她转化就与流淌在经脉里的气漩相融合。
有了师傅这股浑厚的外力,本不困的田朵在这股暖洋洋的气流中也渐渐生出了倦意,后来,不知怎么地她就又沉沉睡了过去。
第二天,她醒来的时候,穆海莹趴在她的床边睡着了,睡着的穆海莹面容恬淡,唯独那紧蹙的眉峰泄露出她纵使睡觉也有化不开的愁绪。
不知为何,田朵就想伸手抚平这个曾经丑陋如今却貌美的师傅,她不是没恨过这位貌美的师傅强加在她小小心灵上的疮痛,可在想明白一些事情后,也许用眼睛看到的并不都是事实,或者说她们师徒俩在某些方面真的很像,表面冷血无情六亲不认,可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想尽自己最大力守护好自己在意的东西,纵使为着权衡利弊会牺牲掉一些人或物,可舍得舍得,有舍才能有得,有得就注定会有所舍弃,就像鱼与熊掌不可兼得一样,这世上有很多事情都不是能两全其美,当遇到非择其一的情况,谁都愿意选择最有利大局的来选择,这才是一个合格的当家人应有的职业道德与操守!
、【160】小心,师傅我抽你!
在这一刻,田朵谅解了穆海莹当年对她的强盗行为,也许那位红纱女子的死当时并不是没对师傅产生影响,而师傅当时选择了隐藏自己的情绪,从而将对那红纱女子的气愤通过那只肥腻的鸡腿全塞进了她的口里,逼迫着她不得不因恐惧而选择妥协。
那时的师傅或许早看透了她,或许是师傅曾有过和她一样的经历,当时的师傅应该和她一样选择了向强势力妥协,因为师傅说过她们两个很像,既然像,那她的选择若和师傅当年的选择相似,只会让师傅更认定她的存在。
贪生怕死本是强者对弱者的鄙视与讥嘲,可当今天的强人也是从被人鄙视与讥嘲之中一步步隐忍着活下来,那么贪生怕死就不是缺点,而是被这个强人认同的最大优点,因为那强人想看着这个胆小懦弱的人一步步变强,他们那样看着弱者一步步向上爬就会像看到了强人当年的自己一路走来的酸甜苦辣。
所以,很多高人选的衣钵传人大多是与高人有某方面的相似之处。
田朵凝望着师傅恬淡的睡颜,抬手抚平她紧蹙的眉峰,轻叹一口气,低喃道,“为何你连睡觉这眉宇间都是化不开的愁绪?我呢,将来会和你一样吗?”
“不会的,相信师傅不会害你的!”穆海莹梦呓般的轻声嘟囔了一句,吓得田朵的手猛地往回一缩,干吞了口唾沫,“师傅,你醒了?”
随后穆海莹缓缓睁开眼睑。长翘的眼睫毛像一对慵懒的蝴蝶般轻轻扑扇了两下,“璋儿,你醒了,头可还疼?”
田朵凝望着她的眼轻轻摇头道,“不疼了,师傅可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
穆海莹抬手轻摸了下她的头,开玩笑道。“有啊,怕璋儿想起当年我逼你拜我为师的事,若是璋儿你想起来,非但不认我这个师傅,还将视我为仇敌。我该怎么办?”
田朵手托下巴认真望向穆海莹,“师傅,你贿赂我吧,你知道你这个小徒儿属有钱便是娘的懦弱主儿,你只要贿赂得我够多,我满心满眼都是金光闪闪的宝贝。哪儿还有空去想当初你如何狠心……啧啧,其实,我很想知道师傅你当初拿那么肥的一只大鸡腿会是怎样的感受?有没有一点觉得你其实是在猥|亵毒害未成年少女的幼小心灵?”
她说着夸张地捂着自己的心口。可怜兮兮地又道,“师傅,你知不知道,其实。我很喜欢吃鸡腿的,可就让你那么一毒害我,让我一看见那肥腻的家伙就反胃,如若不是老天看我太可怜,忽地电光一闪,一尾流星划过我的脑子带走了我所有的痛苦,也许我至今都还吃不上一口炸得焦黄可口的鸡腿。师傅,你得好好补偿我的损失!”
说罢,她边摇晃着穆海莹的胳膊撒娇边眨着那双水灵灵的眸子翘首期盼穆海莹的回答。
穆海莹望着田朵楚楚可怜的小模样微愣了下神,不知为何突地有了种吾家女儿初长成的感慨,这些年她虽不曾亲眼看着这个倔强懂迂回抽着不走撵着倒退必须狠抽的犟丫头一点点的长大,但这犟丫头的吃穿住行,每一点的变化与成长,只要是有关这犟丫头的,事无巨细,青蝶都有传信于她。
那几年,这犟丫头虽然每每记得给她送些瓜果菜蔬,但她晓得这犟丫头在心里对她还是有怨有恨有抵触,所以这犟丫头说想让家人生活的更好,好,她给这犟丫头时间,就看那叫杨柳的妇人从小对这丫头的所作所为,纵使这丫头对那杨柳恨过怨过,可在这丫头晓得事情的缘由时,这丫头还是选择了原谅那叫杨柳的妇人,那时,她就知道这丫头或许也会恨她怨她抵触她,但只要她真心待这丫头,总有一天这丫头能分清事情的好坏。
因为这丫头和她一样都习惯将自己的外表包裹成铜墙铁壁,看似森冷无情无懈可击,但只要你用一点点的真心就会让她们从内里土崩瓦解,感动的眼泪哗啦啦地流,所以,她了解这丫头越多她就越喜欢这犟丫头,每每看着这丫头为那三瓜两枣上蹿下跳的四处蹦跶她就觉得莫名的开心。
还有这丫头自以为隐藏的很神秘的瓜果园,她虽然不晓得那些新鲜的瓜果是这丫头从何处弄来的,但有些东西在这个世界肯定是没有的,就算这个世界有的东西,从她手里出来和本土的相比较吃了也不是一个味。
若用无风的道家词来说,从这丫头出手的瓜果蔬菜个个都是灵气充盈,长期食用不仅能强身健体,若能配以道教仙法,很可能得道成仙,纵使不能得道成仙也能滋养肌肤延缓衰老增长寿命,这点毋庸置疑,她就是最好的实例,曾经的她容貌尽毁,半边烫烧半边皱纹横生,那时候的她心理不仅阴暗且充满自卑,可自从琦儿将这丫头带进她的世界,她的生活在不知不觉间发生着悄然的变化。
当然,先是她那老死的苍老容颜在吃了他们两个小人送来的瓜果蔬菜后就像枯树逢春般先将老化的皮肤一点点脱落,然后像新生的婴儿般再慢慢长出娇嫩如水的肌肤,那个时候她就知道不管这丫头如何抗拒,她都要将这丫头拉入她的羽翼之下。
因为这丫头有异术超能,却没有自保的能力,而琦儿由于出身低微也看护不住她,至于这丫头曾自认为能瞒骗众人的谎言,骗骗村里老百姓行,但凡有点常识的人都不会信这丫头,只要有心人一查,将这丫头一查一个准,何况这丫头骨子里的冷漠倨傲又和她有几分相似,所以不管出于那种考虑,她都要守护住这丫头,那怕她出手狠辣,让那丫头恨她也在所不惜。
想到这里,也许正像青蝶所说,有些事能说开的还是说开地好,于是,穆海莹慈爱地摸了下她的头,向她开怀地一笑道,“那就告诉你,当年在你面前自尽的红衣女子是谁,她和你二师兄又有怎样纠葛的情愫,这个补偿,璋儿,你觉得可满意?”
田朵点头笑道,“满意,因为我知道那个姐姐是生无所恋,只是那个姐姐临死都将自己利用到了最大化,说实话,我觉得那位姐姐的心肠比师傅都毒上三分,小时候之所以会怨你,是璋儿不了解事情的真相,总觉得自己眼见地都是事实,可有些事并不是那样的师傅,对不起!以前我很不厚道地经常叫你穆老太,虽然我晓得你很年轻也很貌美,可我第一眼看见的你是那样的,那时对您也不够尊敬,所以经常当面叫你师傅,背后就是穆老太,穆老太的叫您!”
她说着下床趿拉上拖鞋,郑重的跪在地上向穆海莹磕了个头,“这个是为以前对师傅的不敬而磕!”接着又磕了个头,“这个是为多年对师傅的误解和怨怼而磕!”完了又磕了一个,“这个是为师傅多年的守护和栽培而磕!‘
穆海莹欣慰地将她从地上拉了起来,如水的秋*光潋潋道,“我的璋儿大了!”
田朵狭长的丹凤眼微微一眯,双眼放绿光地盯着穆海莹道,“您老终于可以放心和灵虚子师公双宿双栖,不过,师傅,你给小徒儿落个实话,有没和师公行那双修之道,我听说男女双修可以延年益寿呢,这在道家可是很流行的一种修身养性之法。”
穆海莹的老脸一红,又想起当日看见无风和她在紫竹林时那副色迷迷的表情,轻嗔她一句道,“好的不学,竟和银翘学些不着调的下三流,以后你再这样色迷迷的看人,小心,师傅我抽你!”
田朵嘿嘿一笑,挠了下头,“就是有点好奇吗,不过,师傅我给你说,若是师公要求和你双修你一定不要拒绝,人人都晓得道家注重养生,师公那么位惊为仙人的妖孽,你和她双修,对师傅只会有好处!”
穆海莹抬手弹了她个脑门,黑眼珠滴溜一转,“你还想不想知道你二师兄和那位红纱女子的事,不想知道算了,师傅还懒得和你讲,师傅累了,要先回房休息。”
“别啊,师傅,纵使那位姐姐折磨了我那么多年,可我还是想知道那位姐姐叫什么?还有我那空降的二师兄到底是何来头!”田朵一把拽住穆海莹的胳膊,省怕她一溜风的跑了。
穆海莹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