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个价吧!”
于是展二报了个数字,这个价钱等于李碧琼和刘世典的一个月的饭钱和房钱,但是它也只能换的展二手中豆腐脑大小的一块鸦片。
李碧琼掏出了口袋里的大洋。
一个一个地数着,大洋的声音清脆而刺耳,展二的脸色因为他的数数加倍的难看。
最终,数完了,沉甸甸的大洋躺在李碧琼的手心,他看了眼展二。
“这是你要的大洋,可以给我鸦片了吗?”
展二好生没好气的哼了一声。
“给你!不过你给我记得,下…次再买就涨价了!”
“不会有下…次的!”
倔强…地说着,李碧琼接过他手中的鸦片,推开车门离开了。
展二也是第一次被人如此奚落,未免面容扭曲,手中的大洋也被捏得有些弯曲了。
“混蛋小骚…货,居然敢跟老子讨价还价!等老子把你扔上床,不操得你哭爹喊娘,老子就自己阉了自己做太监!开车!”
因为遇上展二以及……鸦片这完全出乎意料的事情,买衬衫的钱,连同下…半个月的零嘴钱都没用了,李碧琼心情沉重地捏着小块的鸦片回到石库门,却看见房东阿婆正就着水龙头洗菜。
李碧琼上前帮忙,阿婆也是一边洗菜,一边随便地问道:“小琼,你怎么回来的这么早?今天学校没课吗?”
“学校有课,但是我逃掉了。”
李碧琼苦涩地笑着,捞出米苋,放在竹编篓里。
“今天晚上的米苋里,也会放那个特别味道的调料吗?”
“小琼你说什么呀,阿婆我怎么听不懂。”
房东阿婆不自然的笑着,一边剥着毛豆子。
“那阿婆能告诉我,为什么每次给我和世典煮的菜,都是单独另一个锅子做?”
“因为你和小刘回来得晚,你们回来的时候我们都吃完晚饭了。而且你口淡,喜欢味淡的,当然不能放在一起了。”
“真的吗?”
李碧琼苦笑着。
“阿婆,别骗我了,我刚在路上遇到展二爷,他什么都说了。”
话音刚落,阿婆手中的毛豆掉了一地,她看着李碧琼,半晌不说话,而后环顾四周,确定无人,便噗通一声跪了下…来。
“对不起,小琼,阿婆也是没办法。”
老人家的突然下…跪让李碧琼措手不及,急忙也跟着跪下…。
“阿婆,你有什么苦衷你就直说,别给我下…跪,会折寿的。”
张阿婆却是坚决不起,她看着李碧琼,浑浊的眼睛里有了泪光。
“小李,我也不想做这种害人的勾当,肖扬他爸爸当年就是吃鸦片吃死的。可是我要是不做这害人的勾当,他们就砍掉阿扬的手和脚。我知道肖扬这小子不学好,早晚要倒肖扬,可是就算他杀人放火,他也是我唯一的儿子!你不知道他们有多狠,他们……他们……可是当着我的面砍了他一个手指,还说……还说要是我不照做,下…一次剁掉的就不是阿扬的整只手和……脚了。我……我……一个老婆子都半截入土的人了,也没什么好怕的,可儿子就这一个呀!”
“于是你就——”
张阿婆点点头。
李碧琼反倒舒了口气。
他突然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办法指责这位自私的老婆婆。
肖扬是个混蛋,彻彻底底的混蛋,可也是张阿婆唯一的儿子。
张阿婆对自己儿子的爱不输给天底下…任何一个母亲。
“那……是给我吃的分量多,还是给世典的碗里面倒得多?”
“展二爷说这个东西是拿来控制你们两个人的,当然主要是控制你,所以分量给得不少。不过我那个儿子知道这东西值钱,私下…又拿走了一半高价倒卖了。为了不让二爷发现肖扬这小赤佬把东西拿去倒卖了,我就晚上给你们做的饭菜里面只放一点点,倒是夜里给你送的宵夜里面,倒了不少。”
“你的意思是——世典他……还没有成瘾?”
李碧琼紧张地问着,张阿婆点了头又摇了头。
“我不知道他有没有成瘾,那东西是个祸害,沾不得,沾上了就戒不掉。可是我又……我背了良心债,这几天一直都在担惊受怕,看见你们两个精…神不振打个哈欠都心尖乱抖,就怕我不但救不了儿子,还害了两个人。”
“但你还是在给我们的菜里面加了鸦片。”
面对李碧琼的指责,张阿婆低下…头,无奈而坚决地吐了一句。
“只要我儿子好好活着,我什么都不怕!你恨我,就恨吧。我只是不能眼看着我儿子缺胳膊断腿。”
李碧琼笑了,苦涩而羡慕的笑着。
“我理解你,你是一个称职的母亲,一个爱着自己的孩子的好母亲。何况……你给予我的伤害,对我而言算不了什么。我的心……早就被最亲的人撕成一片片,余不下…空间恨你了。”
“小李,你——”
张阿婆的声音颤抖,她不懂李碧琼的话,只是听出其中蕴含的无限悲哀。
“阿婆,以后别再在给世典的饭菜里面加料了,这是我和展二爷之间的私人恩怨,没必要把无辜的人卷进去。我会去找展二爷,要他答应我,以后不会再拿你儿子的命威胁你。”
“小李,你真是个善良的人!”
老婆婆浑浊的眼泪流出,李碧琼抱着她,感受皱起的皮肤蕴含的残忍和温柔,喃喃自语。
“……我只是不想再看见有人去死了。已经够了,死掉的人已经够多了……”
5
5、犯瘾的诱惑 。。。
第一次随妹妹来到李公馆的时候,周明诚看着花园里鲜花丛中精…致的白色大理石雕塑,忍不住地吹着口哨。
这轻挑的行为理所应当地换来了周仁美的不屑,她今天可是好不容易才收敛了野猫的爪子,把自己打扮成标准的淑女,怎么允许哥哥做出失礼的行为?但是性…格自由奔放的周明诚却故意装作没看见周仁美的白眼,依旧是我行我素,不时的吹着口哨。
“早知道就不和你一起过来了!”
嘟囔着,已经穿过草坪到达玄关的周仁美,整理了仪容,上前行礼。
而玄关处,身为主人的李岳成和李凝碧也是盛装等待。
有着挺拔…身姿的李岳成一身白色休闲西服,潇洒非常,而站在他身边的李凝碧身着淡绿色洋装,发间装饰着同色缎带的小礼帽,像极了乱世佳人里面的斯嘉丽。
“周公子,久仰了。”
“哪里哪里,一介废材,怎么能和李先生相提并论。倒是舍妹,对李先生仰慕已久。”
周明诚客套地说着,当然也不完全是恭维。早些年周明诚就听闻李家的大少爷李岳成其实是父亲岳岚入赘时带来的拖油瓶,出身并不高贵,但他接手李家的几年,将这个濒临崩溃的大家族重新扶回名门大族的行列,其中手段,虽有些卑鄙,却也正合了这个时代。
窃国者侯!
而且这个李岳成果然是生得一副好皮囊,五官端正,眼神深邃,身材也是比一般男人更加挺拔…健壮。穿着洋人的衣服,居然看着毫不违和,竟有几分白瑞德的味道。
只是少了点野性…,更多了几分强…势。
难怪不过是宴会上匆匆一照脸,妹妹就一定要缠着自己来李家一趟,还装出舒雅温柔的姿态,只怕是一见钟情、春…心…荡漾了。
在周明诚思量妹妹近来的行为动机究竟有多可疑的同时,周仁美却已经主动地上前攀谈了。
“父亲大人常常说,要是大哥有李先生一半能干,他呀,也就不用一把年纪还得每天早早起来看报纸了。”
“不敢当,我哪有什么能耐,是老前辈们谦虚了。”
李岳成微笑着,托起周仁美带着小羊皮手套的手掌。
“周小姐一身骑装,莫非是想去骑马?李家的骑马场虽然简陋了些,但前段时间从阿拉伯运来了几匹纯种马,倒还是膘肥体壮,或许可以——”
“我不会骑马。”
赤…裸…裸…的谎言听得周明诚面红耳赤,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女儿每天野得像猴子一样,一上马背就不肯下…来。可悲的是他答应了妹妹今天要配合她演出淑女,只能勉为其难上前,解释道:“父亲大人比较传统,他认为女孩子应该贤良淑德,所以不许仁美学骑马。”
“我也觉得女孩子应该淑雅一点才更合适。”
狡黠地笑着,李岳成看了眼身边有些不安分的李凝碧。
意识到李岳成也许对自己的妹妹没有一丝的好感,周明诚竟是内心一阵得意,但他更知道自己的妹妹此番前来意志坚决,自然不能当场揭穿,只好暗暗掐了下…仁美的胳膊,示意她知难而退。
只是——
“太阳…好大~~头有些晕~~”
一个旋转踏步,准确无误地倒在李岳成的怀中,看着妹妹装晕的丑态,周明诚再一次感受到无力!
整个上海滩谁不知道周家小姐健壮得吃下一整只烤乳猪不成问题!
“我妹妹前段时间吃多了减肥药,有些体虚。”
说着连自己都不能相信的谎话,周明诚万般的难堪。
李岳成却也只是抱着“晕厥”的周仁美,嘴角挂着不变的冠冕堂皇式微笑,看着他的笑容,周明诚越发地神经紧张。
“减肥过度吗?近来确实有不少女士为了身材,拼了命的吃减肥药。”
李凝碧适时地加入,为周明诚解围。
周明诚因此认真地打量着她,确实是个美丽而大方的女子,和自己的妹妹完全不同的美,只是也许是记忆错误,竟觉得她的五官中有些熟悉的味道,似乎曾在哪里见过相似的精…致。
“既然周小姐身体不舒,那我们还是快些让她到屋里躺一会吧。”
李岳成客气但又生疏地说着,周明诚本能的意识到这个男人绝对不是仁美可能得到的男人,他强…势,霸道,不是一般的女人能够绊住的男人。
踏入客厅,刚从法国留学归来的周明诚便被屋子里的琳琅满目的西洋古董装饰弄得眼花缭乱了。无处不在的精…细,蕴含着惊喜,显然李岳成是个对西方文化很是推崇的有品位的绅士,甚至连躺在坐垫上的黑猫,脖子上的项圈也是珐琅质地。
“这只猫倒是血统不简单。”
摸着毛发柔顺宛如丝缎的黑猫,周明诚发自内心的赞美着。
难得一见的血统纯正的黑色波斯猫。因为黑色基因很不稳定,一只纯黑色又血统纯正身体健康的黑色波斯猫,也确实难得。
只是他的话音刚落,那娇惯的波斯猫便很不给面子的扬起爪子,在周明诚引以为傲的风流脸上抓了几条血痕。
“小东西,又要找打呀!”
李凝碧装出生气的样子恐吓着,谁知这波斯猫也是恃宠而骄,竟是一点都不在意,翻个身,又睡了。而李岳成也只是爱怜地摸了摸黑猫的脖子,连训斥的话也没有,甚至是安慰周明诚的话都不说一句,转身表示还有工作上的事情要处理,就出去了?!
周明诚感受到无言的尴尬。
意识到哥哥有些过分的李凝碧让佣人拿来碘酒和棉花,一边给周明诚的脸消毒擦拭,一边解释着。
“这只球球是我家小弟养的猫,小琼因为一些事情和大哥闹脾气,已经离家出走两年了。大哥一贯口是心非,我们都知道他心疼小琼,但是又拉不下…脸主动找他回来,就一个劲地惯宠着这个小畜生,弄得它呀,脾气越来越大,谁都管不了。”
“李小姐的弟弟?想必是个美男子吧。”
因为目标对象已经离开,周仁美也不再装睡,凑过脸,问道。
李凝碧掩嘴笑了。
“小琼还没长大成人,不过他的确是长得很美,只是……他很讨厌自己的脸,因为他的美不是男性…的美,与其说英俊,不如说是漂亮得像个女孩子。”
“是相公的那种美貌吗?”
周仁美有些兴奋,她毕竟是女性,在这种话题上,有着本能的激动。
李凝碧的脸色难看了。
周明诚也知道妹妹失言了,狠狠地瞪了眼周仁美,周仁美也意识到自己确实说错了话,吐着舌头道歉。
好在李凝碧不是个斤斤计较的人,看周仁美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也连忙开解道:“其实小琼只是审美观有点问题,他希望自己长得像小人书上的英雄一样强壮威武,对自己漂亮的面孔感到厌恶和自卑。反倒是我,希望有小琼那么漂亮的脸蛋却不得。而且我听班上的同学说,只是穿裙子漂亮不是真漂亮,真漂亮的女人,穿着男人的衣服也很漂亮。就好像男人,能把女人的衣服也穿得很美的那种,才是真的美人。”
“这么说来,我倒是对这位李家小少爷有了神秘的好奇了。不知道要是怎么的容貌,连李小姐这种气质高贵的美人都自惭形秽。”
周明诚圆滑地说着,气氛因此温和许多。此时外面下…起阵雨,于是架起一桌麻将,三个人加上柳妈凑成一桌,打了个不亦乐乎,期间有说有笑各有输赢,直到傍晚时分才暂停歇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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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碧琼走在街道上,那一小包鸦片捏在手心,已经快被掌心的温度融化了。
鸦片害人,他正亲身体验着这份罪恶,可是鸦片发作时带给身体的痛苦,他也一样清楚。
第一次从展二手中购买鸦片的时候,他还能硬气的表示自己绝对不会有求这个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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