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人冷冷不语。
“难道前辈与大罗府有仇?若大罗府有得罪前辈之处,小的愿求敝府寒当家的日后亲自登门谢罪。”
白衣人冷冷道:“我再说一次,你们自裁,便留你们全尸。”
房重凌绝望了,他一横心,“前辈,您功力当世应属第一,可也双拳难敌四手,好汉敌不过人多,在皖境,大罗府可有千余人马,您可要三思。”
白衣人缓缓提起手中玉箫,房重凌知道再下来他就要下杀手了,不禁大叫:“前辈,您既硬要架“大罗府”的梁子,还请报上万儿来,让房重凌有个计较。”
白衣人这时双足已经因为运气的关系,而缓缓飘离地面。房重凌咬牙,正要下令拼死一搏时,这时,一声长吟由远而近:
“雪羽飘天下……”
另一个声音已在左前,“……傲笑神州寒。”
房重凌心胆俱裂,连退两步,失声叫道:“天山“傲神宫”?”
两名黑衣人已立于白衣人身前,一瘦削一精壮,向白衣人躬身。““左卫”海无极,“右卫”司马俦恭请宫主金安。”
白衣人点头。“两位免礼。”
房重凌失声道:“怎么可能?……傲神宫主侯雪城?”
“放肆!”精壮黑衣人抖手一马鞭挥了过去,将房重凌右颊击出一条长长的血槽,“宫主的名讳可是你叫得的!”
房重凌吃痛,竟连叫也不敢叫,他两膝一弯,伏在地面。“小的该死,竟不知是侯宫主您老人家当面,罪该万死……”他吓得打颤。
天山“傲神宫”是当今武林最神秘的一派,历代宫主鲜少涉足中原武林,但手下能人遍及中原,耳目众多,实力雄厚,行事也极阴狠,尤以当代宫主侯雪城的手段最为阴毒残酷,叫人胆寒。
他在十年前以一根牙筷搏杀了当时被誉为“擎天一尊”的“南剑狂侠”而震惊天下,从此所向披靡,无人能敌。短短三个月中,江湖中享有盛名的黑白两道高手,便有不下百人死在他的手下。
犯在他手中的人,从没有一人留得全尸,总要受尽了凌虐而死。
在当时,他的出现使江湖如同鬼域,各家高手人人胆寒,生怕他找上了自己。
“傲神宫”这三个字,自此如同烙铁般,深深的印在江湖中人心中,惊恐入骨,磨灭不去。
只是,十年前他以惊鸿之势出现,却在三个月后销声匿迹,再无踪影。想不到今日却在此见到这个魔头。
侯雪城一向言出必践,从无更改,房重凌一知是他,便知绝无生理。
他只求死的好看些。“宫主……”
白衣人却不愿和他再多缠夹,对两名下属道:“这儿交给你们,别留一个活口。”
“属下遵命。”两名黑衣人躬身领命。
白衣人不听身后哀号惨叫之声大起,已举步走向山腰的山洞口。
第二章 雪色
陈总管站在洞口,心中着实恐惧,王爷和大伙一路退入山洞,外头有多少强敌他可是清清楚楚,如何也难相信王爷的师叔能够摆平那些凶神恶煞,如果进来的是敌人,那么他不是首当其冲吗?
虽然王爷是金口,但说不准也有误差的时候,自己这条命虽然不值钱,但也是很危险了。
想到这里,他便想回过头去找王爷。
这时,一个冷冷的声音从洞口传出。“朱靖在吗?”
听到这声音,朱靖只觉得一阵气血翻涌,心中也不知是酸是苦。他心中百味杂陈,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陈总管听那声音虽然低沉好听,可含着说不出的冷漠,想来绝对是敌人了,他虽怕死,仍挺身挡住洞口,“您是哪位?找我们王爷?”
那声音冷漠道:“叫朱靖出来。”
陈总管更确定是敌人了,“你是什么鬼,要找王爷,先杀了我!”却连尿都快撒在裤裆里了。
白衣人慢慢走近,“让开!”
守在洞口的护从连忙抬起剑挡去。“什么人?”
“放肆!”林文强知道他一动手就要杀人,从来没分自己人或敌人的。忙叱退众人,冲上前下拜。“师叔祖。”
白衣人瞧了他一眼,微一抬手,没有说话。
韩晚楼抬起被烟熏得红肿的眼睛。在阴暗的山洞,一个白色的人影隐隐约约立在洞口。
“靖哥,那就是你师叔他老人家吗?”她有些好奇,看起来不是很老啊。
朱靖恍若未闻,凝视着白衣人修长瘦削的身形,一时竟似痴了。
白衣人走入洞中,如寒星般的眼眸四下一扫。看见扶坐在地上的朱靖,淡淡道:“你可真狼狈。”
朱靖苦笑,“小师叔……”
地上都是死蛇,白衣人约略扫了一眼,皱皱眉,“中毒了?”
“我的护从们大都中了蛇毒,他们拼死护我……”朱靖心中难过,说不下去。
白衣人点头。“我来晚了一步。”他从怀中取出一只玉瓶,手掌一摊,玉瓶便凭空飘至朱靖身前。“吹笛人身上的解药。”
朱靖伸手取了,连忙递给韩晚楼,“韩姑娘,劳烦你了。”
韩晚楼连忙接过,给众人服下。
朱靖知道他素来好洁,地上的蛇尸未除,他绝不愿走近,便撑着站起身,“小师叔,我来给你介绍……”
林文强连忙扶住他。“王爷,您身上的伤……”
只见白影一闪,白衣人已飘至他身边,“你伤得挺重吗?”
朱靖身子晃了晃,又重新坐倒,苦笑道:“智慧法王的寒魄掌当真了得,我这半日,竟完全提不起真力来。”
白衣人瞧他一眼,“你胁下伤的颇重,右肩这一斩也不轻,是哪个伤的?”
““活阎王”叶双和“九绝神君”李昊天。”
白衣人点点头,“他们挺行的啊,竟伤的了你。是车轮战还是群攻?”他的语气冷淡,眼神却锐利如刀。
朱靖尚未答话,黄封也悲切愤怒道:“师叔祖,他们几十人先是车轮战,然后就一哄而上,全不顾身份了,咱们想帮忙,却功力不济,叫其他的喽喽给缠住了,师父原可全身而退,却舍不下我们这些累赘,才让他们重伤了。”
白衣人不言语,面巾外的双眸显得更清寒。
这时,洞口传来几声喝斥,“什么人?”
不及这群伤兵阻拦,两名黑衣人已电闪了进来,恭谨的躬身。“宫主。”
白衣人道:“都收拾了?”
“是,都斩绝了。”两人又向朱靖躬身,“见过王爷。”
朱靖连忙道:“双卫少礼了,多谢你们来援,几年不见,两位越发英武了。”
瘦高的的左卫“血海煞神”海无极微笑,“王爷夸奖,小的两人承担不起。”
精壮的右卫“铁骨金刚”司马俦笑嘻嘻道:“还好王爷没事,宫主一接到传讯,便召我俩跟随起程,咱们日夜兼程,一路上看到不少宁王府服饰的尸体,还真怕迟了一步呢。”
朱靖涩涩道:“那些都是我的好兄弟,跟着我出生入死,咱们一路抗敌,退到这山洞,连替他们收尸的机会都没有。”
“这个王爷不用担忧,一路上咱们已经飞鸽传书,令旗下的兄弟赶来替这一班朋友收拾身后事了。”
朱靖点头。“多谢两位高谊。”
海无极笑道:“刚才还真叫好险,这蛇群像山一般涌上来,连我们也险些失措,好在有宫主的“摄魂音”制住他,可惜仍迟了一步,没有救到那个攻击“血笛魔君”之人。”
朱靖十分感伤,“那是我王府的门士之一,也是我的好朋友……”
黄封服了解药,这时已毒性消散,他开口安慰朱靖,“师父,季兄弟能替师父尽一分力,为义而死,为国效忠,想必也能含笑九泉,师父不用太过悲伤。”
朱靖默然半晌,“这一次出巡,咱们损兵折将,元气大伤,九皇叔作的太过了。”
韩晚楼替他包扎换药,“王爷不用太过伤怀,再过七日路程,咱们进入关内,回到京城,王爷自可向皇上面禀九王爷的妄图野心。”
柳清泉却不以为然,“七日的路程,却可能有无限的危机,这里是“大罗府”的势力范围,寒难洲与九皇爷勾结已久,只怕不会轻易放过我们。”
韩晚楼想想也是,登时忧形于色。
“王爷虽然掌管边境兵权,九皇爷却掌管皇城禁军,听说他们还有火枪……”
黄封咬咬牙,“咱们在此将养一日,驱毒疗伤,凭王爷的智计和师叔祖的武功,左右双卫的能耐,我不相信冲不出血路来。”
柳清泉想了想,问白衣人,“前辈以为呢?”
白衣人冷冷道:“你是什么人?”
柳清泉大感尴尬,朱靖连忙替他介绍,“小师叔,是我太失礼了,这位是我王府中的门士之一,有“小诸葛”之称的柳清泉兄弟。”他指着韩晚楼,“这位姑娘是右丞韩公的千金韩姑娘。”
又介绍了其他的护从。
众人连忙上前见礼。
白衣人哼了一声,并不理会几人的行礼觐见。
韩晚楼出身娇贵,见白衣人傲不为礼,心中不禁大怒,“你年纪虽长,辈分虽尊,也不过是江湖草莽,一介平民,我堂堂一个右丞之女,向你行礼,是恁大的委曲。若不是看在靖哥的份上,谁还来理你?哼,靖哥的师叔又怎样?名位再尊,难道还能大过爹爹或靖哥了?”
她自幼受娇宠,人又生的美貌,自小众人不是巴结她,便是纵容她,右丞韩铁生更是宠她到骨子里去了,众人待她无不像待天上降下的凤凰一般,何时受过这种冷淡的气?
想到这里,她心中更是不忿,但碍于心上人的面子,只得隐忍不发,可脸上的神色可就难看了。
朱靖自然知道因由,但此时见到这位七年不见的师叔,心中实在喜悦难当,也无暇去理会她小女儿的意气,问道:“天色已晚,师叔是要委曲在此歇一晚,亦或是另寻它处歇息?”
白衣人想了想,“这附近有镇,有店吗?”
“向东四十里,山脚下是“龙凤集”,是有家客栈。”林文强连忙开口,“师叔祖想在该处安歇?穑俊?”
海无极和司马俦在几人说话间,已将洞内一角清出了干净的空地,又将四处死蛇的尸体清出洞外,此时上前道:“宫主,夜已过三更,此时过店,怕不到天明了,宫主的坐骑赶了三天,只怕也已难持力,何不委曲在此歇息一下?”
白衣人冷冷道:“要我和这许多人在此同睡一处吗?”
司马俦上前躬身道:“回宫主,王爷连日奔波战敌,必然疲累,总要休养生息一番,此处尽是伤兵,如果宫主此时离去,敌人再袭,属下恐怕王爷等人无法应敌。”
“那么,你两人留在此处守护,我自去客栈,明日你们护着王爷来与我会合。”
双卫大急,海无极连连摇头,“宫主,您忘了,出宫时老宫主切切嘱咐我俩人不可稍离宫主一步。”
白衣人沉下脸来,“我还需要你们守护吗?”
司马俦急道:“话不是这么说,我俩人是宫主双卫,怎可轻离宫主左右?何况,宫主现在的情况……”
海无极连忙截断他的话,“咱们今日尽歼了“大罗府”一拨人马,寒难洲肯定知道王爷有强援来到,想必将调派更精锐的人马前来围堵王爷,王爷的处境艰危,还请宫主三思。”
白衣人沉吟未语,朱靖已强行起身,“小师叔,你从不与人同室而眠,我岂有不知的?你别为难,咱们就收拾收拾,再赶四十里路程,也就是了。”
白衣人瞧他一眼,“你坐下,不用逞能,我便在此调息一晚,咱们明晨再出发。”
海无极和司马俦互看一眼,连忙出洞将坐骑上的物品搬了进来,一阵好忙,洞内一角已拾缀的干干净净,将地上放置一片油布,又垫了许多干草平铺其上,最后将一大张白色的虎皮铺上。
皮上放置着两个锦垫,一只折叠的矮几放在虎皮前,拿出一只银壶和羊脂玉杯,放在几上,又将杯内斟满了绿色的液体,一时之间,清冽的酒香溢满洞口。
“琼仙酿!”朱靖忍不住惊喜。
白衣人冰寒的目光微现柔和,“正是你悬念不忘的“琼仙酿”,临行前义父殷殷交代,让我带来给你。”
“我想了它七年,真是太感激师祖的恩德了。”
白衣人这才移至白虎皮前,柳清泉注意到他的双足打从进洞窟后,便一直离地悬空半寸,此时身形微降,双足才算正式踏上实地。
他虽不懂武功,但却涉猎甚广,从未见过这等轻身术,这白衣人身上似全无半点重量,进窟半个时辰来,那半寸之距竟无稍长短,就此凝定。
白衣人盘膝坐上锦垫,“这几年来,天山的所有物事,也只有这劳什子让你悬念了。”
朱靖凝视他,“不,小师叔,我心中最记挂的一直是你。”
白衣人垂下眼睛,不与他对视。
海无极替他腰间的玉箫和兵刃卸下,放在座垫边,又单膝跪下,褪下他足上的鹿皮短靴,轻手轻脚的将一双软垫白鞋给他套上,司马俦在一旁想替他宽了长衣。
白衣人摆手,“地属非常,在外头,和衣也就罢了。”
他指指身旁的软垫,对朱靖道:“你过来,喝杯酒去寒,我给你看看伤势。”
朱靖摇头,“我血污满身,会弄脏你的座垫。”
白衣人淡淡的道:“我要你过来,你便过来,难道我不知你身上有血吗?”
朱靖微微一笑,在他身边的锦垫坐下来,顺手喝了酒,司马俦连忙给他再斟满。
白衣人执起他的手腕,给他把脉,过一会儿,他皱皱眉,“伤你的那个智慧法王,功力精深的紧啊,你表面装的行若无事,我都给你瞒过了。”
朱靖笑道:“将养几日,也就好了。”
他凝望着白衣人,目光柔和无限,“此次大难,却因而见到你,也算不幸中的大幸了。”
白衣人面无表情,“你转过去,我给你疗伤。”
朱靖没有动,“你何以蒙着面巾,作践自己?让我瞧瞧你,好吗?”他伸手解他的面巾。
白衣人没有发怒,也没有闪躲,“你知道吗?江湖中人,只要见了我真面目的,只有死路一条。”
朱靖笑了,“那我岂非该死一千次?”
随着面巾落下,一张略现苍白的脸庞呈现在众人眼前。
那是一张教人目瞪口呆的脸孔,固然,丑怪的长相会让人愕然,但相反的,美得惊人的容貌更是让人震撼。
韩晚楼忽然明白了朱靖所言的作践自己是何种意思,这人的容貌美丽的不可方物,别说男人之中无人能及,便是女人之中,以她记忆所及,也无人能出其右。
她一向自负貌美,此时见了白衣人,也不禁自惭形秽,觉得远远不及。
白衣人仍然不怒不喜,淡淡的瞧朱靖一眼,“你总是如此放肆。”
朱靖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