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子阳仍是躺在那,脸上从始至终都很平静,那是酣畅之后的倦怠,并不太在意我说了些什么,而我也近乎于自言自语地继续道:“在大连时我曾对你说过的……”扶上他的胸,低下头,贴着他的脸,“我说过秦子阳,你要是让我痛了,我也会让你痛的,千百倍的痛——”
俯仰 45
“秦子阳,如果我说我有了孩子呢?你会不会想要?”
“不会。”
“即使我不会拿这个孩子威胁你什么?”
“是。”
“呵呵,我就知道,你秦子阳怎么会在乎一个孩子。怎么会在乎……”
“今天之后我们老死不相往来,苏念锦记住你说的这句话。”
“我会记得的,只是秦子阳我刚刚和你说过,恐怕你是没记住,我现在再重复一遍,我说了,你要是让我痛了,我也会让你痛的,比我现在还痛,千百倍的痛。”
话语落下间,我从床底早已经准备好的地方抽出一把刀,不是很尖锐却足以伤人,我迅速地毫不留情地往他胳膊上刺去,狠狠地,他反应极快,另一只没受伤的手迅速隔开,一把夺过我手中的刀,用力甩开,但那只胳膊仍是被刺了一个如同沟壑一般大的口子,足以露骨。
鲜血如止不住的川河奔涌而出。
他抬起手狠抽了我一个耳光,“我不会让你好过的。”
“那就都不好过怎么样?”我学着他,嘴角勾起一抹笑奔向那把刀,上面还沾着血,紧紧握在手中,向他走来。
此时他已经翻身下地,一只手拿着急救箱里的东西按在受伤的手臂上,见我手中拿着刀,猛地用脚一踢,正好踢向我的腹部。我痛得弯下腰,死死地抱住它。
然后感觉身体有什么在流走,热热的液体开始往下涌。痛,死一般的痛。当我抬起手看着那双沾满血的手时我忽然笑了。
我说:秦子阳,你果然是不要他。此时他面如死灰一般地看着我,好久才能有了一丝表情,那双眉渐渐地皱了起来,越来越纠结,最后弯成一个死结。
“苏念锦,你真狠。”
“狠?怎么比得过你,我只是想让你感受下我有多痛,这里到底有多痛。”我比着胸口的左面,直起身子,下体依然流着血,嗓子像是被撕裂开来,说出每句话都要靠着强大的意志来支撑。
“秦子阳,你的痛只是我的千百分之一。但即使是这样,我也要让你感受一下,至少让你趴在别的女人胸口时记得曾有一个女人为你流过血,流过泪。”说完这句话再也没有了多余的力气,似乎所有的气力都为了强撑着自己用最坚强的架势说完这样一句话。
终于失去了意志,疼晕在地上的前一刻我看到的依然是那个身影,高高在上的,淡漠的,疏离的,却又是那般充满架势与魅惑的秦子阳。
他就是我心口上的一根刺,既然拔不掉,就大家一起痛吧。
再次醒过来,喉咙火燎一般的干痛,我强自撑起身子,想要起来,却被正好拿着水果篮走进来的程姗看到。她赶忙走过来,“别动,苏念锦你看你都把自己折腾成什么样子了。”
“来了啊。”我冲她虚弱地笑笑。
“别冲我笑,你这副样子还笑我看着难受。”她说话的时候眼里全是泪水。却执意地不肯再我面前落下。
“哭啥?我现在挺好的。”
“还挺好呢,你知不知道,你肚子里面有孩子了,现在它没了……”
“我知道。”我点头,面色极为沉凝,“程姗我有点渴,你给我一杯水。”
“不给,渴死得了,我看你是自贱。”
她不拿,我只好自己去够,杯子有些远,够了几次都无法够到,身子再次探出一些,肚子上的刀口就如同岩浆崩裂一般疼痛,火辣辣地,脸上顿时有大滴虚弱地汗往下流。
她终究还是舍不得我,嘴里说着不干,手却自发动了起来,给我倒水。
“挪,给你,小心热。”
我咕咚咕咚喝了几口。
“谢谢你程姗,我真没事,你不用担心。”
“我怎么能不担心,你知道我昨天晚上来时看到你那满身是血的样子有多吓人么,我魂都要被你吓没了,苏念锦,亏你这么大的人了,你告诉我你到底怎么想的?”
“再给我倒一杯。”她没好气地又给了我一杯。
沿着杯口我慢慢地喝着,双手紧紧地握着它,最后叹了口气。
抬起头,看着程姗那一脸心疼又愤懑的样终于开了口。
“我就是想让痛,越痛越好。”
“可……”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程姗我是什么样的人你该清楚,这辈子我第一次这样爱一个人,爱上了我才知道原来那些道理都是狗屁,当他对我说不要像只狗似的在那乱犬我就想捅他一刀了,我不会捅死他,捅死他我还得陪葬,再说我也下不去那手,但我不想只有我自己一个人痛,痛的再狠再入骨都只是我一个人的事,等我离开了,过了几年他可能连我这么个人都不记得,我也不会自杀,真就自杀了他也不见得对我就有什么不同,没准还会上门来羞辱我一番说我别自讨没趣,下次他们那一伙人聚在一起时我就成了一个可以拿来炫耀的痴情靶子,当做笑料被提起,我不想,至少他也要痛一次我才甘心。”
“可是孩子……”
“孩子……”我扶过自己的小腹,表情瞬间变得僵凝,握着杯子的右手颤抖的不成样子,一直没有想要流泪的感觉,这次却再次涌满了眼底。
“孩子……是我对不住他。”再也抑制不住那股哀伤,手中的杯子掉落在地上,我环住自己的小腹,哭的悲恸而哀伤。
肩膀抖动,心口有大量绝望的哀寂漫过。
最后都随着眼底的液体缓慢流走,情绪平静时我看向远处那蔚蓝的天空,蓝的清澈得让人畏惧。
“孩子,其实是我主动放弃它的……是我不想留它。”
程姗愕然,惊诧地看着我。
“怎么会,不是活活被秦子阳踢掉的吗?”
俯仰 46
我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腹部,那里曾经孕育了一个生命,又被生生剥离开来。
“程珊,我知道我自己在做什么,秦子阳那时候并不知道我肚子中有了孩子,那种情况那种角度下,他踢向我的肚子其实我是有所预料的。我故意拿着刀慢慢地走过去,故意让他有所防备。我是故意舍弃他的。你知道吗,其实是我杀了它,是我。”我的声音很轻,说话的时候双手一直揪着旁边的床单。
“苏念锦,你在说什么?你到底在说些什么?”程姗不敢置信地看着我,神情比我要狂乱的多。
“我没说什么,我只知道这个孩子它不该来到这个世界上,私生子的身份不好受,而我一个人带他更是难,我也不痴想什么所谓的母凭子贵,以为有了孩子就能上门威胁什么的蠢事,与其来到这个世界上受苦,不如早些让他重新投胎做人的好。”说到这我的眼底已经全是泪,我却拼命地咬着牙,不让它流出,然后装出一副漠然的样子。
“可是咱们可以打掉啊,你知道你昨晚有多吓人吗,你全身都是血,就像是从血海里被捞起来一样,要是来的晚些也许你这辈子就不能怀孕了。”
“我有些累了,想睡了。”说完我便不再说话,掀开被儿盖住脸,死一般地在那趴着。
程珊看了看我,叹息了半晌,悄悄地走了出去,门带上的那一刻,我扶住自己的肚子,咬着被角无声地抽泣,心里怎么会不心疼呢,其实那里的伤远远要比腹部的伤更让人痛。
在医院躺了几天。
第三天的时候秦子阳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我正盯着棚顶看,那上面有一只蜘蛛在不厌其烦地一圈圈拉着,有昆虫从上面经过,被裹住,再也无法逃离,就像是曾经的我,被一张情给牢牢困住,绑住,束缚住,不痛彻心扉就不会觉悟,总是留有希冀,痴傻着。
感觉到有什么在凝视我,那神色迫人的厉害,似乎要把我身上凿出一个洞来。
我转过头,就看见他在我的面前,他手上正围着一条长长的绷带,脸色有些苍白,嘴角紧紧地抿着,一张脸看起来格外的沉凝,严肃。
他就这样站在那儿,也不说话,立得像是一根电线杆,不过却是这个世界上最有魅力的电线杆,呵呵,都这个时候了我却仍是无法否认他自身的魅力。
秦子阳,他真是个毒。
“苏念锦,本来我是不会放过你的。”他终于开口了,嗓音沙哑低沉,似乎是太长时间没有开口,已经钝了,如今却是在那钝住的声线上硬拉出一条缝儿,破碎的声音硬从那缝儿中费尽万难的挤了出来。
我始终面无表情,我知道他下一句要说什么,既然是本来,那么就代表着他现在已经决定放过我了。
果然他定定地盯着我看了好久,涩然地开口:“你怀孕了你自己知道吗?苏念锦?你自己知不知道?”他的表情依然平静,但是话语显然已经透漏了他的难以平静的心绪,那一声你知不知道像是嘶喊,又像是质问。
“知道。”我说。
“那我踢你时为什么不躲?你是不是想让我亲自杀死自己的孩子,让一个活生生的生命在我脚下被活活踢死。”
“我躲不开,秦子阳——”我望着他,面色凄然,“是你踢掉的不是吗?是你杀了我们的孩子,也是你让我流了血,你认为你有资格在这里质问我吗?”
他不说话,左手有些颤抖地垂在一边。
“算了,孩子本来也没打算要留,这样也好。苏念锦,这一刀我记住了,昨晚所有的事对我来说都是噩梦,从此以后,你我再无瓜葛。我也不会再追究你。就这样。”
“等等——”
他顿住脚步,转过身,看着我,等着我开口。
“再见。”我努力地让自己笑起来,却发现有时微笑是这样艰难的一件事。
他神色暗了下,眼光一闪,垂下眼帘,“再见。”
过了几天出院,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把工作辞了,秦子阳当时在香港开会,我就直接找到于副理那儿。
“进来——”男人低头批改着文件,见是我,忙笑呵呵道。
“吆,小苏啊,怎么样身体好些没,来坐坐——”
“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听说是阑尾炎,那天我还心思这阵子怎么没见到你呢,听她们说才知道原来是得了这个。一直想抽个时间去看看,这一天忙的分身乏术的,哎,累啊,呵呵。”
“让于副理挂心了。”说完我把辞职信递了上去。
“这什么?”玉副理纳闷地打开信封,一看脸色立马变了。
“这怎么回事?小苏啊,到底发生什么了,竟然弄到要辞职,有什么不愉快的和我说,我肯定帮你解决,但辞职可不行。”
“于副理您的好意我心领了,没什么不愉快的,就是突然觉得有些累,再加上父母年纪也大了,想回到他们身边去。”
“不行可以把父母接过来,再说现在经济不景气,工作不好找,你又干到市场部经理,这不容易啊。你可得想好。”于副理还在苦口婆心地劝导。
“我心意已决。于副理您签个字吧。”
男人面色沉凝,食指不停地敲着桌面。
“这可不行啊,大家都知道……咳咳,我的意思是还是等秦总回来再决定吧,你这封辞职信我先压着。”
“可是……”
“哎,我突然想到我有个会议要开,你先忙去吧。就这么定了,一切都等秦总从香港回来再做决定。”
我见他这样,也只好作罢。转过身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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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了一周秦子阳飞回来了,不过这回不是他一个人,还有一个女人。公司里都传是他的新欢,后来才知道,原来是未婚妻,据说是两个人小的时候是一个军区大院的,后来随着秦子阳父母的远调以及那女人全家移民才渐渐分了开来,不过也算是亲梅竹马,身份背景亦是相匹配的。
而我呢?最近几天总是收到来自四面八方探究的眼神,就和我刚成为秦子阳的女人时一样,那种或是鄙夷或是玩味又带着些许讨好的姿态如今除了最后一点变成了讪笑落井下石外其它倒是没变。
“麻烦把这个打印一下。”我把手头的资料交给打印室的小姐。
“这么多?那你得等等,现在要打印的材料特别多,一时忙不过来。”表情冷冷淡淡的,还稍微带着那么一丝倨傲,说不出来的感觉,总之嘴角绷起的那个弧度让人看着格外的不舒服。
“那麻烦了。好了的话给我办公室打个电话,我下来取。”
“恩。”对方还是那爱答不理地态度。
我转身出去刚走到门口就看见财务处的许嘉惠扭摆着腰走了进来,看到我故作惊讶地道:“呀,这不是我们的苏经理嘛,听说你要辞职是吧,哎,我看也是,不然多尴尬啊。相信凭借咱们苏经理的能力找到一个更好的工作一定不成问题,你说是不,小黄?”
说完把手中的资料递了过去,“小黄把这个给我打印了,要快,着急用呢。”
“好,马上就打,大概……二十分钟……不,十分钟吧。”
我冷笑一声,“许处长,平日里我还真没发现你这么关心我,不过真是让我感动啊,如果你脸上的粉饼不涂的这么厚,我想说起这些话时一定会让我更感激的,否则……”我顿了顿,眯着眼,揪着她的那张脸上下打量了一圈,“还真是让我倒尽胃口。”我一个字一个字地道,说完也不理会她脸上的表情,大步走了出去。
我的背脊挺的很直,在人前我重来都不会示弱,就算示弱也没用,在这个社会上滚打摸爬这么多年,早就明白了这个道理。
记得秦子阳特别宠我的那阵儿,打印材料时小黄那谄媚的嘴脸,左一口一个苏姐,右一口一个苏姐的,恨不得把我真当亲姐姐似地侍候,那热乎劲甭提有多殷勤了,可如今,呵呵
我没有直接回市场部,那里的气氛也不见得好到哪去,转身进了洗手间,站在没有一人的镜子前,那张强撑的脸终于垮了下来,拧开水龙头迅速地洗了几把脸,抬起头,便看到镜子中满脸是水的自己苦笑不堪的样子。
“秦子阳,你给了我至高的荣誉,又把我摔倒了最低的海谷……。”
中午吃饭的时候我没有太大的食欲,程姗看着我在那一个劲的叉饭,白了我一眼。
“你和它有仇啊,都快被你叉烂了。”
“没,我就是在思考问题。”
“啥问题啊?说来听听。”她夹了一口牛肉放进嘴里,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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