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的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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猫的复生- 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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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知道你认识她。”她走近他,柔声道。
  “是的。”
  “有人告诉我,你是她的客人。”她仰头注视着他。
  客人?!他的脑子里尖叫着重复了一遍。
  起初他想据实否认,但他很快就明白她这句话里其实包含了一个问题。她其实真正想问的是,你是不是跟张月红这个妓女有什么可耻的勾当。你们有吗?有那种恶心的事吗?如果他说,他从来跟张月红毫无关系,她会相信吗?
  “干吗提她?”他终于问道。
  “我只想知道这个。”
  看她的眼神,她的确想知道。
  他沉默了几秒钟。
  “她不配。”过了一会儿,他说。
  他的告白似乎让她有些吃惊,她的脸上现出受伤的表情,但随后,她的嘴角慢慢向上翘起,露出浅浅的笑意。
  “但我听说她很美。”她注视着他,露出孩子似的烂漫笑容。
  “什么?”
  她是在说张月红吗?他微微皱了皱眉头。
  “她很美。”她又说了一遍,语调坚定,眼睛比什么时候都明亮。
  她的神情让他怦然心动。
  “你从来就不快乐,从来就不。”她温柔地说。
  就好像有把刀出其不意地朝他刺来。他骤然呆在那里。
  她说得没错。他是从来没快乐过。
  自从他10岁那年父亲穿上他母亲的连衣裙堂而皇之地去他的学校参加家长会之后,他的生活就变成了一堆乱麻,他不知道该叫这个他向来称呼为“爸爸”的人什么,他的世界在那一刻崩塌了,从那以后,耻辱就象幽灵一样始终追随着他,无论过去多少年,无论他到哪里,无论他在干什么,那个人的影子始终紧紧跟在他的身后,他无法摆脱。是的,他从来就没快乐过。
  可是,难道就那么明显吗?他难道没对她微笑吗?跟她在一起时,他不是总在微笑吗?
  “是吗?”他不知不觉开口了,声音冷静得象冬天的玻璃。
  “我第一次看到你就知道了。”她说。
  第一次。真的那么明显吗?
  他突然感到无比沮丧,都想走了。
  可是。
  “其实我跟你一样。”她用叹息般的声音说道。
  她眼神迷离地瞅着他,好像在品尝他的痛苦,然后她慢慢靠近他。于是,她头发上的柠檬香味再次控制了他的知觉。
  刹那间,所有的痛苦涌上了他的心头。
  “你亲过她吗?”她凑近他的唇边呢喃着。
  他的脑袋一片黑暗。只依稀看到她的眼波之光,泛起淡淡的青色。透过她的嘴唇,他看见细小的白牙齿在她的嘴里闪着亮光。他感觉自己就象烈日下的冰棍,刚刚还又冷又硬,一会儿就化成了一滩水。
  她吻了他。起初很轻很轻,只是轻轻的触碰,好像他的嘴唇是个正在流血的伤口,接着,她冷冷的嘴唇变得越来越烫,直到把他融化。
  “没有。”他开始解衬衣的扣子。路易威登的衬衫,有着精致的金属扣子,很难解开,他猛力一拉,扣子掉了下来。他听到脑子里有个声音在说“你完了,你完了,你完了……”
  “你咬过她吗?”她攀上他的肩膀,狠狠咬下去,但是奇怪,一点不痛!她并没有用力,只是用她的小牙齿在他的肩头蹭过,在那里留下几滴唾液和一抹阴凉的感觉,但是他就象被咬到似的,难以抑制的喊叫声差点从喉咙里冲出来,他知道那绝对不是因为痛,绝对不是,是别的东西,是那种让他快乐到痛彻心肺的东西。
  “没有。”他用沙哑的声音回答道。衬衫早就被他丢在了地上,他感到血液里有无数的小虫子在蠕动,它们吸着他的血,啃着他的血管,让他焦躁得难以躲藏。现在他浑身的细胞都沸腾了起来。他用眼角的余光看见镜子中的自己,他有很好的身线,至少不会让一个健身教练嘲笑。
  “哈。”她仰头笑起来,“那么你也没有这样吗?”
  她的手在他的脸上摸索着,温柔,潮湿,缓慢,一直延伸到他后脑的发根,然后她猛然抓紧了他的头发,好痛,这次是真的痛!
  “没有。”他说。
  “摸过她的头发吗?”
  “没有。”
  “她的耳朵呢?”
  “没有。”
  “那么这里呢?”
  没有!没有!没有!
  ……
  那天,他不知道自己究竟说了多少个没有。直到他离开她家的时候,这个词还一直在他的脑子里盘旋。没有,没有,没有。他什么都没有干过,他跟那个叫张月红的女人根本没有过任何关系。没有,没有,没有。
  他怎么可能跟张月红有什么特殊的关系呢,他对她讨厌至极,象父亲一样变态的女人!他当然知道她不是自杀,但他丝毫都不同情她,这样的女人活该被人象垃圾一样扔出窗外。
  但在那个时刻,他什么都没说,他什么都顾不上了,他任由她不断提到这个人,任由她问个不停,任由她假装是在测试他的忠贞那样在自己的身上起伏,任由这个他最讨厌的女人的名字成为最好的催情剂……
  只是直到他浑身软绵绵地坐上出租车的时候,他仍然不明白她为什么要一再向他提起那个名字。
  是出于妒忌吗?她真的喜欢他吗?
  还是有别的目的?还有她最后跟他说的那句话。
  “我多么想爱你,多么想……”她说。
  这究竟是什么意思?
  难道她知道她跟他在一起只有这唯一的一次吗?难道她知道自己会死吗?
  其实她来找他,唯一的理由就是她喜欢他,她想跟他在一起,就这么简单。他知道,当她笑着站在写字楼下面等他的时候,就已经打定主意要奉献自己了,她也知道他求之不得,她懂得他,虽然他们之间在这之前没说过半句跟那本书无关的事,但只要他们相互看着对方,所有的心里话就都已经袒露无疑。
  他常常会想起在那间挂着窗帘的小屋里,她靠近他嘴唇轻声轻气说的那些话,你亲过她吗,你咬过她吗,你摸过她的头发吗?它们就象无数个小炸弹在他的大脑深处无数次被点燃,又被引爆。轰……
  “你喜欢她吗?”那个叫莫兰的女编辑曾经这么问他。
  “不,我不喜欢她。”他是这么回答的。
  其实他想说,“喜欢”这个词远远不足以表达他对她的感觉。他想,用迷恋、沉溺或者爱,也许更合适。
  在那间挂着白纱窗帘的小屋里,她赤裸着身体,蜷缩在毯子里,仰头望着他。
  “我多么想爱你,多么想……”她说。
 
  “这么说,你承认在案发那天中午,你曾经跟林琪一起去了她的住处。”高警官冷冰冰如同钢筋一般硬实的声音向董斌掷来。
  “是的。”他回答。
  “你们干了什么?”
  “聊天。”他眯起眼睛扫了一眼高警官,简短地答道,
  高竞笑了笑。
  “聊天?”
  “是的。”
  “你们聊了那么久,都聊些什么?”
  “还是那本书。”
  “她跟你聊完天之后去了哪里?”高竞问道。
  “我不知道。”
  “好好想想。”
  “可能是去购物了。”
  “购物?”
  “她说要去逛逛商场。”他隐隐记得听到她说过这么一句。
  “哪个商场?”
  “我不清楚,但是有可能是华云路。她说喜欢那条路。”
  “还有没有说别的?”
  “没了。”
  高警官盯着他看了一会儿。
  “关于你在她家聊天的事为什么一开始不说?”高警官问道。
  “这是我跟她之间的私事。”他明知道这理由很没说服力,警察也根本不会相信他们只是在聊天,但他的确觉得没什么好说的。
  “你们有没有再约时间见面?”
  “没有。”
  “她的情绪如何?”
  “一般。”
  其实他走的时候,她有点忧伤。可当他提出留下来陪她,她却拒绝了。
  “她死了你有什么感觉?”高竞突然问道。
  她死了以后你有什么感觉?他把这个问题在心里又过了一下,不由地深吸了一口气。自从林琪死后,他就再没再睡过一个好觉,他总是做同样的梦,梦见林琪半夜从窗户外面爬进来,穿着她那身紧身衣,她真是美,虽然有点怪异,但他喜欢那样的她,他想象着她向他走来,用叹息一样的声音问他问题,一个又一个,一个又一个,然后,露出晶亮的小白牙齿,象野兽一样啃噬着他……。
  而每次当他大梦初醒,终于明白她已经再也不可能走进他的生活的时候,他就感觉自己象是突然掉进了冰窟窿,刺骨的寒冷从四面八方包围了他,接着无尽的悲伤涌上心头,他记不得已经有多少次,他在做他那繁琐的,需要创造力的工作的时候,会突然莫名其妙地停下来,僵在那里,满脑子全是她的脸,他也记不得有多少次,他必须得拼命集中精神,才能回答同事提出的最日常的问题,今天的盒饭怎么样?还可以。你把那页再修改一下好吗?没问题。主编找过你了吗,关于那个封面?没有,还没有。你的脸色不太好,是不是跟小梅吵架了?没有,当然没有。昨天的球赛看了吗?中国队踢得真臭。是的,是的,真臭。他想念她,抑制不住地想念她……所有这些告诉眼前这个表情严肃的警察,他会懂吗?
  “我为她难过。”他口气冷淡地说。
  高警官审视了他一会儿,随后把烟掐灭在烟缸里。
  “好吧,希望你回去以后好好想想,还有什么遗漏的。”他站起身。
  “这么说,我可以走了?”
  “你暂时获得了自由,不过你得留在本市,我们随时还会来找你。”
  “我哪儿也不会去。”他答道。
  高警官没有说话,只是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之后,先他一步离开了房间。
  等他恍恍惚惚地走出警察局的时候,才忽然想起他之所以会被带到这个地方并不是因为林琪,而是因为那个叫王俊的人。这个人死了,他很高兴。
  他一点都不喜欢这个人,一点也。
  当然,他也不喜欢刚刚审问他的高警官。这个人有一双真正的警察的眼睛,直到他走出几条街,他都能感到高警官眼里的寒光射在他的背上,一直追随着他,让他浑身发冷。
 
  17。韩家往事
  “你要打听韩家的事?”罗阿姨坐在办公桌对面,笑盈盈地注视着莫兰,脸上显出好奇而友善的神情。
  罗阿姨看上去五十多岁,微胖的脸上,透着几分世故和精明。莫兰是通过林琪的旧地址找到罗阿姨的,罗阿姨是林琪的外婆以前居住地所在居委的人事干事。
  “您认识林琪吗?我是林琪的朋友。”莫兰小心翼翼地问道,她不确定对方是否知道这个名字,因为之前她刚刚去过林琪的旧居,她发现可能知道内情的老邻居们早已都搬走了,现在住在那里的人几乎全是近几年新搬来的,她问了一大圈,已经没有人不认识林琪和她的外婆了。
  但是,罗阿姨的回答却让她很高兴。
  “林琪?当然认识。”罗阿姨不假思索地答道,“她住在13号,是个挺漂亮的小姑娘。”
  莫兰连连点头。
  “对,对,对,我说的就是那个13号的小姑娘。”
  “她们家94年就搬走了,你怎么会突然跑来打听她?”罗阿姨一边从抽屉里拿出打了一圈毛线,一边轻描淡写地问道,看来她准备一边打毛衣一边跟莫兰聊天消磨时间。
  “她出事了,您不知道吗?就在几天前,她从一幢大楼里摔了下来。”莫兰夸张得睁大眼睛说。
  “真的?”罗阿姨手上的活停了下来。
  看来她的确不知道林琪出事的消息,这也难怪,报纸上并没有登出林琪的真名。莫兰从包里拿出报纸摊在罗阿姨面前,罗阿姨连忙放下毛线,戴上老花镜,认真地看了起来,过了几分钟后,她有点不敢相信地问道:“这个人真的是林琪?”
  “是她没错。”
  罗阿姨放下报纸,长叹了一声
  “她们韩家的孩子怎么个个都那么惨?!”
  莫兰听出这句话里所蕴含的无限深意,马上试探地问道:“您是指她的哥哥吗?”
  罗阿姨把报纸还给她,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她的哥哥当然也算吧。不过,她们家的事,叫我怎么说呢?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说完这句话后,她用警惕而诱惑的眼神注视着莫兰,随后低下头去笃悠悠地织起一件小孩的毛衫来。莫兰立刻明白了罗阿姨的意思,她知道很多韩家的事,她的话已经到嘴边,但是她不能马上说,她需要莫兰给她一个畅所欲言的理由。
  “其实,林琪有一些东西放在我这儿,”莫兰说,这是她老早就编好的理由,说到这儿她还故意停顿了一下,她发现她的话果然引起了罗阿姨的注意,后者的目光迅速从毛线上移到她的脸上。
  “我想把这些东西交还给她的母亲,但是我找不到她,我只知道林琪的母亲叫韩音,可是我刚刚去她过原来住的地方,她好像搬走了。”
  “你是说韩音吗?她结婚后就不住在这儿了。”罗阿姨低着头望着针脚说,“我最后一次看见她,也已经是十几年前的事了。”
  “您知道在哪儿能找到她吗?”
  罗阿姨摇了摇头:“不知道。你干吗不去派出所问一下。”
  “我问过了。但是那里登记的地址就是这里。”
  “这我就没办法了。”罗阿姨温和地朝他笑了笑。
  “那么您知道到哪儿可以找到她的阿姨吗?我知道林琪还有一个阿姨,好像叫韩云。”
  “韩云?”听到这个名字,罗阿姨再度露出意味深长的微笑,“你要找她就更不可能了,我听林琪的外婆说,她早就死在外面了。”
  死了外面?莫兰心里一惊。难道是她?
  “听她妈妈施秀珍讲,韩云到海南去打工,认识了一个男人后在那里结了婚,结果难产死了。听说是在工厂附近的小医院做的手术,”看见莫兰满脸惊讶,罗阿姨突然压低嗓门说,“其实也不见得,几年前我在马路上碰见过她,她还跟我说话呢,一口一声罗阿姨,亲热得要命,她还跟过去一样,打扮得象个小姑娘,其实我估摸着她也快40了。”
  “听林琪说她阿姨早就离家出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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