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出狭窄的小屋,外头破破烂烂的屋子,尘埃喧嚣在月华之下倒也不显了,反倒天井里一棵强壮的月桂树在月光下深绿的叶子上有点点光泽流转,给人的印象还深刻些。
我想着锦梓这时不知在干什么,一边走过转角,突然看见有人在套车,走近一看,是郭正通那个青春痘家丁兼书童,看到我,垂着双手,僵着肩膀,局促说:“张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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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微笑了一下:“你也到了?什么时候?这又是去哪里呢?”
这个好像听郭正通说叫“石头”的仆童低头小声说:“大人吩咐给老夫人送口粮去,小的刚去领了。”
我心念一动,笑道:“什么粮食?我看看。”
“石头”扭捏了半天,一只手把一个半满的瘪瘪口袋送了过来。我打开袋口,凑着月色一看,似乎有点豆,有点高粱米,还有点玉米。
“都是你送么?你多久给你们老太太送一次?”
“大都是大人亲自送,实在抽不出时间才叫小的去。”
“老太太平时一个人住,没人照顾吗?”
“大人一直想买个丫环,就是一直没凑出钱来。”
我点点头:“你快去吧,别叫老人家等。”
牛车走了,我也很困了,不过今晚还有最后一件事必须要做。
我穿过街道,朝陵阳府的牢房走过去。
牢房被之前的大水毁得并不厉害,关人是不成问题的。我记得隐约来时看见有一口井,井旁边有一棵都斜成离地面三十度角的奇怪的槐树。
凭着记忆朝那边摸过去。
果然看见了那口井,我心中一喜,走了过去,那棵歪脖子槐树上却似乎什么东西动了一下,吓我一跳。
那个东西坐起身来,笑说:“你终于来了。”
我惊魂初定,没好气说:“你在这里干嘛?”
“等你啊。”原庆云居然又躺回斜斜的树干上,“想不到你来得这么晚,不知不觉就在这里看起星星来了。”居然还幽幽叹了口气。
我看到原庆云居然作伤春悲秋状,想客串“看星星的多愁少年”,不禁有点想笑。
不过,他其实也不过二十一二岁吧?要在现代,确实还勉强算少年。古人早婚,十五六岁就成家了,似乎应该早熟些。不过说到头,人类这几千年的繁衍下来,到底什么才算是成熟呢?
原庆云也好像真的有点忧郁,今晚。
“你想什么呢?”我不自觉放缓了声音。
“哦,”他伸了个懒腰,有点意兴阑珊,艳丽性感的脸上很少见的没有笑容,不过还是有点懒洋洋的欠揍样,语声低哑:“。。。。。。想起很久以前的事了。我把小兰包下来的事。。。。。。有时候心里有点糊涂。。。。。。不知道是不是作对了。”
我失笑:“哪有这么容易知道对错呢!从来也不知道什么决定是对的,虽然几乎每个人都抢着告诉你:你应该这样做;你应该那样做;现实比较重要;梦想比较重要;钱怎么都不嫌多;什么也比不上快乐。。。。。。大家的口气好像都很肯定,可是实际上,谁都不知道对错的。。。。。。我们所能做的,也不过就是选了一条路,不后悔地走下去而已。。。。。。怎样痛苦都不后悔。。。。。。”
原庆云突然身子一动,掠了过来,脸贴得太近,吓得我退后一步,见他目光灼灼紧盯着我,不由有点尴尬:“干什么?”
他犹自把目光深思地在我脸上转了一圈又一圈:“你说话。。。。。。真奇怪。。。。。。”
我勉强笑道:“很奇怪。。。。。。么?”
他低头想想,又肯定地点点头:“嗯,奇怪。”突然抬头一笑:“好了,不说了,你还要不要去审讯那两个强盗?”
我记起来的目的,连忙说:“要,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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监牢。天下的监牢都不会差太多。
永远臭,永远脏,永远不缺臭虫老鼠,永远光线昏暗。
陵阳府的监牢只有一点不同:这里只关了两个人。
之前大水的时候,牢里的犯人不是淹死了,就是跑了。
被我们从热被窝里叫起来的年轻狱卒在后头拿着灯,打着呵欠。
年轻人总是贪睡,只有我的锦梓,每天早上五点起来练功,早起对他似乎从来不是难事。
狱卒打开了牢门,那两个强盗不是没睡,就是被惊醒了。
“格老子的,趁早放了你爹!你个细皮白肉的相公仔,老子一捏,你就成两截了!”
“怕个球!他妈的脑袋掉了碗大个疤。”
很好,多么经典的台词。用在毫无用处的环境下。
是为了显示作为强盗的素质吗?
我看了一眼他们身上穿的衣服,很不错的料子,决不是什么被饥饿逼得去打劫的灾民。
我找了个椅子坐下来,打了个呵欠,疲倦地吩咐:“有什么刑具统统搬过来。”
结果并没有让我等太久,有原庆云在,实在很好搞定,上次他把我都逼成那样。而那两个强盗,说真的,嘴里叫嚣得越凶,往往越没种。
只是被削掉半边耳朵,被原庆云professional地恐吓了几句,就大叫“招了”。
我叫狱卒把其中一个带到另一间屋子去,分开招供。
两个都提到了同一个名字:卢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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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真的是现写的。停止更新的两个月一共只写了一篇不到三千字。有点担心进度,不过我不说了是一本一本出吗?所以,应该还来得及吧。
七宝项链,嗯,很对不起最近追过来这边催的朋友。因为写得早,两年前动的笔,很多心态想法都和现在不一样,最近真的没有写的欲望。虽然有了一些想法,可是要过一阵子才会动笔。不想再为了不让大家失望而勉强动笔,因为勉强写出来的东西,已经失掉了灵性。这也是为什么把后面写的锁起来的原因。
对了,简体和繁体的第一册封面都出来了,不过现在出版社还不让贴。
那个写检讨书的同学,我对不起你。。。不过我是学商的,以前真不知道有化学家叫这名字啊。。。
失败的性教育
接下来几日,郭正通领我四处巡视,包括他做的一些水利的雏形。大方向上就是广筑坚堤,再加上狭窄处的分流渠,看得出郭正通对这个既内行且感兴趣。
郭正通问我有何见解,我对于治河一窍不通,只知道最好在黄土高原一带植树固堤,防止水土流失,不过这不是一时半会儿能见效的东西,所以很不好意思地说了出来。想不到他居然大喜,夸我见解独辟蹊径,我愣了半天,说:“只是这是数十年的经营方可收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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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正通却很激动,说:“却是真正治本良方!”眼睛望着远处,似乎已经畅想到未来黄河水清的一天。
我张嘴想说数十年后你我都不知在哪里,但是没有说。郭正通是那种会相信“子子孙孙无穷尽也”的人,和我完全不同。这样想来,我其实才是只顾眼前的投机者。和这些有坚定信仰,肯花一辈子做一件事的人完全不同。不知道是时代的差距还是性格有异。
郭正通的为官之道,我不想多评,反正和我完全不同。但是此刻,我由衷觉得尊敬他,正是有他这样的人,地球上才会出现奇迹,如果都是我这样得过且过的,我会说:长城,金字塔,大运河,都是没有必要出现的东西。
郭正通从袖子里掏出一本书来,把我说的记上去,我好奇接过来一看,一本手写稿,写着《河策》二字,厚厚一本,密密麻麻写满了字,前面的纸已经很陈旧,深浅不一的披删笔迹,也不知花了多少心血在上头。稍稍翻阅几处,已不乏精辟见解,连最细微处也有考虑。
我站在残存的河堤上,风很大,时时吹得我的头发挡了视线,低头半天说不出话来。
我不想再用官场的话来对付这个场面,半天没说话,开口说:“郭大人做过粗略预算没?要花多少钱?”
郭正通先是僵住,慢慢明白了我的意思,欣喜若狂的表情从他的丑脸上浮现出来,生动无比。我是第一次见到这样深刻的欢喜。
他报了一个数字,我低头算了半天,抬头坚定诚恳地说:“郭大人,这个数字目前国库还不可能拿出来。但是,以后国库会慢慢越来越丰盈,我会每年给你拨一笔银子,开头可能少些,以后会越来越多。就算十年二十年,只要你我不死,总有完成的一天。但是,你要好生安排,哪些地方紧急,要先去做,哪些地方就算紧急,修了,上游没弄好还是会被冲垮,这样的无用功咱们就不能去做。钱不多,河工动辄几百几千万的银子,咱们经不起折腾。”
郭正通瞬间睁大眼睛,手也抖起来,半天才从喉头挤出发颤的声音 :“大人。。。。。。”
他突然在河堤上冲我跪下来,嗓子带着哭音:“大人,下官粉身碎骨,在所不惜!”
我也脊背发颤,喉头哽咽,强作镇定地把他扶起来:“郭大人,我才应该为了天下百姓,多谢你。”
郭正通的眼泪一滴滴滴下来,滴到光滑的白石的河堤上。粗糙黝黑鸡爪一样的手一直在哆嗦,连带整个佝偻的身体。
我想,在这个空间,这应该是一幕应该记载到史书的场景罢?想不到我竟如此入戏。在这个世界,这个圈子里陷得越来越深,果然是人在那样的位置,就没法摆脱使命感么?
郭正通对我目前也算死心塌地了,至少,我心里头很畅快,而且赈灾工作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包括灾后的复建。
小绿整天跟着郭正通,我记得他之前说过的话,想要做个好官,而且他家也是因为水灾而家破人亡,所以现在已经把所有的崇拜灌注到郭正通身上。想到他,我就想到小珠,差不多的处境,如今流落在哪里呢?上回也没机会问锦梓知不知道。
锦枫总见不到,好像有意躲我。我想那日在马上恐怕不是我多想了。十三岁的男孩子开始发育了,这时候就是会有莫名奇妙的冲动,会做春梦,会遗精,会好奇,但这并不意味着什么,就算他把我当成性幻想对象,也不代表他喜欢我,他只是个孩子,说不定明天性幻想对象就换成了红凤。更加大的可能是马背上空间太小,加上摩擦。。。。。。
总之,现在正是需要做大人的去加以开导,教给他们健康正确的性知识,以免他们迷茫痛苦,产生心理阴影和罪恶感的时候!
可是。。。。。。我痛苦地想,最应该且最适合做这件事的锦梓却不在。
我,我不大方便去做这事。
去它的,为什么我不能去呢?我现在也是个男人。
我发了狠,站起身来去找锦枫,这小子藏得倒好,我找了半天也没有找到,只找到了原庆云这个家伙。
“咦?”撞上他之后,我先发制人:“你跑哪儿去了?”
别怪我烦他,这家伙在留芳楼打扮得妖妖艳艳也就罢了,毕竟是工作需要,现在跑来灾区,也怎么招摇怎么穿,今天居然穿了一身冰蓝提花的薄薄绡衣。
可恨的是这骚包不管穿得多不象话都很MAN,和我完全不同,我,据锦梓说连穿了官袍都嫌妖娆。
真叫人生气。
原庆云似乎有一刻慌张,接下来却咧嘴笑起来,露出他整齐的白牙:“我在找冰。”
“你在找冰?”我提高了声音重复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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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原庆云有点不自在,“我见天气热得慌,你好像畏热得很,大家子里都有冰窖存冰,想不到这儿寒酸得很,刺史府第居然连冰窖都没有。”
“郭正通的地方自然没这些奢侈玩意儿。”被他这么一说,我还真想喝碗冰镇酸梅汤。不过,原庆云这家伙会这么好心?我才不信。他鬼鬼祟祟混进来,天知道有什么企图。我得加意小心才是。
原庆云上下打量着我,懒懒微笑说:“你要去做什么?”
“你见到锦枫没?”
原庆云一笑:“我还真见了。”
锦枫居然躲在树上,那棵枝繁叶茂的月桂上。月桂叶子厚,入口极涩,吃下去倒可以当呕吐剂。故此别的树被剥光了,它只管繁茂它的。
我抬头对着树上的衣角扬声说:“锦枫!锦枫!”叫了几声,那小子才从树上滑下来,黑着一张小脸:“干什么?”
“没事,”我朝他笑得像朵花似的,“几天不见你影子,有点担心。”
他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我对原庆云露出“你的利用价值已经完毕,请自动消失”的笑容:“谢谢,有劳你了。”
原庆云也不恼,还是那样慵懒地朝我笑笑,漫不经心地走开了。
我半拉半扯把不情愿的锦枫拉到僻静无人处,他很恼火,从我手中猛地挣开,怒道:“放手!”
我依言放开他,开始想措辞。
“到底什么事?”脸比锅底还黑。
我想来想去,决定先从他关心的哥哥谈起:“锦枫,你哥哥他。。。。。。”
那小东西跟刺猬似的,一提他哥哥,浑身毛都炸起来了,冷冷说:“你想说什么?”
跟孩子沟通怎么那么难?我叹口气:“你哥哥不会丢下你,不会抛下你,他只是有重要的事要做。”
锦枫涨红了脸冷笑:“要你说,我难道不知道我哥哥,你算什么?”
好,我承认失败,挑选锦梓这个敏感话题是我失策。单刀直入吧。
我深吸一口气:“锦枫,你最近身体有没有觉出什么变化?”
“什么意思?”他狐疑地看着我,突然脸色发青:“你在我身上下毒了!”
我。。。。。。我哭笑不得。他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我为什么要对你下毒?”
“因为。。。。。。”锦枫脸上浮起一丝暗红一闪而逝,“因为我哥哥不要你了!你想用我要挟他回来!”
因为他哥哥不要我了?
我真的火了。
为什么不是他哥哥不肯跟我了?
我和锦梓的上下关系就这么一目了然?连小p孩都看得出来?
我闭了闭眼睛,把火气压下去:对小孩子要讲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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