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说(第三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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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篇小说(第三辑)- 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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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脸贴在它宽大的胸膛上,就像贴在我深爱的大熊那宽阔的胸膛上,听着他有力
的心跳。我把热泪滴在了SNOOPY温暖的胸膛上。

    可乐要结婚了

    可乐约我在“人生书屋”见。电话里她说有话跟我说。我很奇怪,可乐并不喜
欢书,平时一看到一大堆字就惊天动地地直嚷头疼,可乐还要把我喜欢的村上春树
当成是村子里的一棵大树,但是可乐居然约我在书店门口见。

    远远的,我看见可乐就那样蹲在“人生书屋”的台阶上,穿着黑色吊带背心和
银色的九分裤,神情颓废而迷茫,长长的头发掩住了半边脸,一只手里拿着一瓶
“喜力”,一口一口地啜着,另一只手里,举着一根香烟……

    我要结婚了。这是可乐见到我时说的第一句话。

    我就那样站着,看着蹲在台阶上的可乐,我们一个站一个蹲着沉默对峙的样子
一定很奇怪,因为我能确切地感觉到身上已经落下了很多奇怪的眼睛。

    可乐是我在“KISS”捡回来的。

    KISS是一个地下酒吧。在大熊离开这个世界之后的很长一段日子里,我常常是
脑袋一片空白,当我无法思考的时候,我并不爱跟任何朋友在一起,于是我就只好
夜夜一个人泡在“KISS”里,喝着我的“JAZZ”了。那是一种只有六度的苏打酒,
我像喝白开水一样,喝了四瓶,正在喝第五瓶。我很清醒,清醒得可以感觉到酒精
分子在自己的身体上一个一个袅袅地往上飘,投奔到我身体以外的酒精分子乐园里
去。偌大一个“KISS”吧里,我们被各种各样的酒精分子热烈地包围着,缠绕着,
我看到了我的酒精分子,她是所有酒精中最淑女的。

    我就那样专心致志地喝着我的JAZZ,任何男人请我喝酒我都拒绝,因为他们打
搅了我的冥想。

    在我喝到第六瓶的时候,我把脸扭向舞台,那里有一大伙人正跟随着音乐狂扭
着身躯,旋转的灯光错落地打在游动的身体上,把连贯的扭动变成断层,定格,时
间在舞台上被灯光割裂,分离,截断。

    所有人的脸上都释放出隐藏在身体里的各种各样情绪,只有我的脸是没有表情
的,我没有表情地看着这一切,搂着自己的灵魂,看着这一群像自己一样害怕寂寞
害怕孤独的人在热烈的灯光下用身体呐喊。

    我冷眼看着她们,就像看到另一个自己。但是我没有凑进去的心情,我在想着
大熊,我总是在最热闹的人群里最孤独最刻骨地想着大熊。

    可乐就在之后或者之前进入了我的视线。

    可以肯定那晚的可乐吃了“摇头丸”,坐在椅子上,脑袋不停地左右摇摆,长
长的头发随着左右摆动,把整个脸部都遮住了,让人想起日本那个毛骨悚然的贞子。
可乐的身旁总有很多男人。

    此后我常常在“KISS”吧,看到这个喜欢吃摇头丸喜欢像贞子一样舞动着自己
长头发的女孩,在舞池上,在吧桌边……每个晚上她身边的男人永远都不同,但是
可乐从不和他们聊天,她只爱她那长长的头发,爱把它们不停地摇呀摇……

    我听到别人叫她可乐。酒吧里所有的人都知道可乐的故事。他们说可乐是一个
大款供养出来的大学生,她本来可以有很好的前途,可以要什么有什么。但是她真
让人失望,她居然在后来爱上了一个不该爱的人,一个不是大款的男人。在她选择
爱情放弃面包离开那个大款之后,她爱的人也离开她了。于是,可乐什么也没有了。
爱情和面包都同时抛弃了她。

    可乐偶尔抬起头来,茫然地扫过所有的人,眼神空洞而绝望。尽管这样,还是
能看到,可乐是个不折不扣的美人。

    终于有一个晚上,她没有再摇头,身边也没有男人,她在一瓶一瓶地喝着苏格
兰的威士忌,那种只有在电影里那些老酒鬼们才会把它藏在口袋里,时不时拿出来
往自己口里倒的黄色液体,所以后来她终于醉了。喝醉了的可乐依然是个美人,只
是这个美人大概是认错了人,她死死地拉着我,尖叫着哭着要我把她捡回家。

    我注意到可乐用了个“捡”字。

    第一次有人要我把她捡回家,还是一个美人儿,她就那样拉着我长长的直筒白
裙子开叉处,一边尖叫着:把我捡回家吧,我要回家……

    我的视线落在可乐那双美丽而空洞的眼睛上,仿佛看见了另一个自己,鲜血淋
淋而孤独无助。而酒吧里所有的眼睛都落在我们身上了,同时我有点担心她会毫不
犹豫地把一些不好的东西错误地吐到我漂亮的白裙子上去,于是我二话没说,拎起
她就往外走……

    这一阵子我绝对有理由不知道往下该干点什么,除了忙忙碌碌地用体温计给自
己量体温——我必须不停地拿出证据来告诉自己,我得了某种不治之症,并且将要
离开这个世界。

    可乐用很奇异的眼光看着我,像看着一只忙碌的虫子。

    因为我快要死了。

    我这样对可乐说。

    可乐听了,神情里有了一丝难得的认真。仿佛已经听明白了我要说的话,并且
相信了。当然我知道她并不相信,因为她和每个人都知道,我喜欢把死字挂在嘴边,
并且盼望着死亡。让我沮丧的是,我的脸上总是该红的地方红,该白的地方白,一
点也不像活不长的人。

    我真的快要死了。我这样对自己说。但是除了兴奋,我并没有那种人之将死,
万念俱灰的感觉,我还没有进入那种状态,我还惦记着一部喜欢看的好莱坞电视连
续剧《ALLY MCBEAL 》,我喜欢里面那个只为爱而活着的女子,别人眼中有点神经
质的爱幻想的女律师。

    我撇下可乐在那发呆,跑回去赶着看电视。

    可乐说女人最难的事是爱一个人,最容易的事就是把自己嫁出去。她终于学聪
明了,所以把自己给嫁出去了,在她把要结婚的消息告诉我后的第二个礼拜,就闪
电式地嫁给一个老外。

    结了婚的可乐飞走了,去了老外的家乡——法国。临走的时候可乐说她会回来
的。她说我这个破公寓才让她真正有家的感觉。

    我笑了。喝着我的白开水,我眯着眼看着面前这个美女,她真可爱。

    可乐,你回来的时候,我一定不在这个破窝里了,你再也找不到我了。我心里
想着,但是什么也没说。

    爱我的人都痛苦吗?

    “我愿意为你,我愿意为你,我愿意为你被放逐天际……失去世界也不可惜…
…”沉浸在王菲的歌声,我一边想着大熊,一边像当年爷爷摊开一张大白纸一样打
开了我的WORD,我想写一首诗,关于我即将到来的死亡。但是脑袋一片空白,就仿
佛我已经进入了死亡状态,什么也没有了。

    电话铃响到十下,我才懒洋洋把手从键盘上移到电话边。

    是在大连的四海。四海在电话里问,你在干吗啊?

    没干吗。对着四海,我总是淡淡的。

    我明天去深圳开会,顺便去看看你……

    四海比我大十岁,一个有事业的男人,常年在大连深圳两边飞,而八月二十号
是他公司在香港上市挂牌的日子,所以他总是充满激情地忙着。也所以他一点也不
因为离婚被老婆分掉一半的财产而生气。

    他的激情总时时地让我羡慕。因为我已经没有激情了。我只是活着,并且等待
着死亡。

    好像谁说过,给出一个理由,世事就会因此而改变。

    而四海出现的理由,是因为我的文字。难得上网的他居然在一个无眠的晚上打
开了他的笔记本电脑。

    他在北京一个大网站里读到我一篇很悲情的文字——自从大熊离开我之后,我
所有的文字都渗透着深深的悲伤。

    四海生平第一次被别人的文字而感动,并且他坚信故事的女主角就是故事的作
者,他决心要找到故事里的女主角。

    四海有很多朋友,所以要找到一个在网上通过编辑正规地发表文字的人,不是
一件难事。

    于是在某个黄昏时分,当我沉浸在王菲的《执迷不悔》,对着键盘继续着我的
另一个悲情故事时,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从电话里闯了进来。他就是四海。

    你是一个如此让人感到安心的人。四海在第四次飞来见我的时候,这样对我说。

    我笑了笑,继续安安静静地喝着那个有着甜美笑容的女侍应给我送来的白开水。

    爱上你的人一定要很勇敢。四海后来在电话里说,那个时候他在大连。

    ……

    因为爱着你的人都会痛苦,因为你总在抗拒别人走进你的生活、你的心里。四
海淡淡地说,声音里没有了激情,多了点痛苦。

    ……

    我放下了电话。眼泪流了下来。

    爱着我的人都痛苦?

    大熊一直都爱着我,大熊也痛苦吗?某个晚上在“KISS”吧,我很认真地问白
白。

    当然了。白白毫不犹豫地往嘴巴里扔了一颗开心果。

    为什么?

    因为你是个写字的女人。白白这样说。男人不爱写字的女人的。白白继续她的
理论,如果没有办法爱上了,那就只有痛苦的份了。

    我大吃一惊。自从白白去参加日语学习班之后,总是语出惊人,跟以前完全判
若两人。

    “男人不爱写字的女人”这句话我在网上看过,并且我还在那个论坛上把它臭
扁了一顿,用“真理”这个ID。 那个时候我除了有电脑,还有大熊和他的爱。

    写字的女人怎么啦?我瞟了一眼前面,舞池上有个穿着绵质肚兜和九分裤的女
孩子,正左腾右转地扭着腰,灯光偶尔拍打在她那张醉生梦死的脸上,那种迷糊的
笑很暧昧。

    写字的女人不正常。白白回答得很干脆,就像她放进嘴里的四洲紫菜一样,两
腮一鼓一鼓,但是声音却清脆利落。

    我喝了一口“JAZZ”,继续看着那个女孩,她的头开始摇了起来,就像当初我
见到的可乐。

    关于正常这个字眼,我记得曾经在一本书里读到过一个类似这样的句子:当我
不喝酒的时候,我正常得像一位市委书记。

    这句话开始让我本能地对所有市委书记们都很怀疑,应该说我确信他们是比平
常人更不正常,也就是说他们可能高于或者低于正常。但是后来我认识了一位市委
书记,他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他就像我的亲哥哥一样地待我,关心我。他去欧洲
的时候,在巴黎铁塔上用他那世界漫游的手机给我打电话,告诉我他正俯瞰着整个
巴黎的美景。他在台湾的时候,会在高高的望乡台上望着海峡彼岸的大陆,一边跟
我打电话,告诉我,他正在海的那一边,思念着家乡的亲人。

    听到这句话,我的眼泪掉下来了。当然大哥并不知道。因为隔着电话和海峡。

    以后我对书里的话总是半信半疑,尽管那是作家的话。再后来我也写起字来,
但是我并不是作家。

    那个有着一张醉生梦死的脸并且穿着肚兜的女孩子,突然在舞池中倒下了,在
她身上闪过很多耀眼的灯光,但是并不停留片刻。她先是被很多人包围着,然后就
被送去了医院。再后来,警察叔叔们来了……

    白白的理想

    每个月头发换一次颜色的白白,这一次是以半边黑半边金色出现在大都会商业
购物中心的。我有时候会替她担心,担心她再这样糟蹋头发下去,哪天头发们生气
了,掉光了怎么办。

    那就剃光头吧,现在流行光头美女啊。白白满脸不在乎地说着。白白对什么都
总是不在乎。因为白白说,只有傻瓜才认真。

    我要去日本。去京都学习。白白说。并且用她那涂了绿色指甲油的手指拨了拨
她那半边金色的脑袋。

    白白说话的声音很大,化妆品部的那几个女孩子都听到了,还有周围的女孩子
们和阿姨们,她们向我们扭过脸来,眼里有着各种的含义。

    白白高兴这样,她是个张扬的人,她喜欢张扬,让自己成为所有人的焦点是她
最高兴的事。

    白白在房地产公司工作,在她们公司像她那样的售楼小姐们能赚很多钱,赚了
钱的女孩子们都纷纷跑去外国镀金了,虽然她们一般都只挑留学费用最低的法国,
但是回来之后她们的身价就不一样了。

    每次白白说着这些的时候,总有点幸灾乐祸,她说男人是不爱有脑子的女孩子
的,他们只爱漂亮脸蛋,所以那些女孩子们都笨,等她们镀完金回来的时候,已经
只剩下一张老脸了。

    白白也许是对的,因为总能得到她想得到的,也只有白白甩男人,还没听说过
她被哪个男人甩。所以她每次见到可乐的时候,总说可乐是个笨女人,因为可乐不
仅仅被自己爱的男人甩了,还把自己的米饭班主给甩了。对爱情认真的都是笨蛋,
白白补充说。但是白白从不说我是笨蛋,尽管我只认真地爱着大熊,无论大熊在不
在我身边。白白只说我有病,说着的时候样子很认真。

    但是白白现在也要去镀金了,我想白白开始有脑子起来了。

    我要去日本学习当一名优秀的艺伎,哈哈……而且我不必要像一般人那样按部
就班,从新生开始,我只要从舞伎开始,然后就是艺伎了……这样可以为我省回不
少青春……我在日语学习班认识了一个日本鬼子……白白一边试着一支水晶唇膏,
一边自顾自地说着。

    白白的身上顿时如期地落下了很多目光……

    去日本当艺伎,白白总是那么的有创意。

    我孤独,我愿意

    近来我一直在做着同一个梦。在梦里,我要拨打一个电话。电话号码已经烂熟
于心,但是我总是无法把电话打通,每次不是把电话号码的顺序打乱,就是漏掉了
某个数字,于是我只好一遍又一遍地耐心地按着电话的数字键,可每次我总是无法
正确而且完整地把数字全部输入,但是我还要不停地按下去……电话没有问题,线
路也没有问题,我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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