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夜晚,天空突然出现许多B…29轰炸机,犹如秋天飞舞在空中的蜻蜓一般;没多久,整个城镇就像火球般燃烧起来。
高射炮不断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每个人都在燃烧的城镇中流窜逃命。
就这样,女孩的家也被烧个精光,但是从燃烧的灰烬中找到的风铃却没有什么毁伤。
女孩的母亲一手拎着风铃,一手牵起女孩,拖着发疼的双脚,搭船朝南方农家疏散。
当风吹起的时候,农家屋檐下的风铃便发出清脆的响声。
战争结束后,又过了一、两年,这时女人已经没有能力维持家计,生活越来越艰困。
一天,女人鼓起勇气,决定去敲心爱男人的家门。不料,她所得到的竟是伤透人心的羞辱与怒骂。
一位自称是那男人的女儿的贵妇人,竭尽所能地侮蔑、谩骂和嘲讽那女人。贵妇人发出歇斯底里的笑声,讥讽女人是淫妇,是这世上的瘟疫。
女人终于因为承受不了严重的打击,伤心过度,独自跑到心爱男人以前住过的空屋上吊自尽。
这是第二部份的大致内容,作者尽可能冷静地叙述这段事实。但或许这位诗人还太年轻,他的语气越来越激动,无法克制内心深处的激昂情感。
最后在第三部份的“蛆虫”里,诗人一直压抑的愤怒,就像是突然爆开的炸弹,令人有些措手不及。
这部份的内容是,暂时寄住在乡下农舍的女孩,为了寻找母亲的下落而来到城市。她好不容易找到自己的母亲,可是母亲的尸骸却已经腐烂,可怕的蛆虫遍布在母亲身上。
女孩伤心得嚎陶大哭,她一边拿起一条条的蛆虫放进自己的嘴里,一边哭泣。
不久,女孩将母亲的遗体火化,抱着骨灰回到乡下,并且将风铃挂在骨灰坛上。
现在,这串风铃已经不是“爱情的象征”,而是“黑色的诅咒”。
金田一耕助读到最后一章时,总会不由自主地战粟起来。
诗人在这个章节里运用许多感叹词和咏叹词,抒发自己激昂的情感、诅咒和怨怼。
在这些诗篇中,诗人并没有现身说法,而是以客观的角度来叙述母亲和女儿悲惨的命运。
尽管如此,金田一耕助仍无法忘怀整首诗的背后,隐藏诗人的诅咒和怨恨。一想到这儿,金田一耕助便禁不住全身颤抖。
就在这时,床边的电话突然响起,金田一耕助连忙抓起话筒接听。
话筒另一端传来阿清的声音:
“金田一先生,有位妇人打电话给你。”
“是哪一位?”
“她并没有报上姓名,只说您听了她的声音就会明白。不过她的用字遣词非常高尚、有礼,好像是上了年纪的人。”
听了阿清的描述,金田一耕助立刻猜出对方的身分。
“喂,您是金田一先生吧!我想不用自我介绍,您也知道我是谁了。”
弥生透过电话传来的声音越发显得高贵。
“是,夫人,您现在是从哪儿打电话来?”
“这一点你不用担心,我是在某公寓的公用电话打给你的。对了,金田一先生……”
“是。”
“前阵子我跟你说的那件事,希望你就当做没有发生过吧!也就是说,我想取消这项委托。”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因为那个东西今天回来了。”
“咦?由香利……”
金田一耕助正要说下去,却连忙吞了吞口水,转而问道:
“那个东西还完好如初吧!”
“这、这个嘛我不是很清楚,那孩子……不,对方什么也不愿意说,所以我想目前还是不要追问的好。”
“这样也好。那么我可以跟你见个面吗?我想知道这件事的详细经过。”
“这件事还请你见谅,目前我只想尽早把那个东西送到美国。”
“嗯,这也是一个办法。”
“正因为如此,我才希望你停止调查这件事。尽管我知道这个要求实在非常无礼,可是……”
“不、不,您千万别这么说。既然最重要的东西已经回来,我的工作也就结束了。”
“你能明白我的想法实在是太好了。我为了慎重起见,我想问你一句话,不知道这件事你有没有对旁人……”
“不,我并没有告诉任何人,这一点您尽管放心。”
“谢谢你。那么我会依约送上谢礼,今天就以小包方式寄出。此外,你不必给我任何收据,我也是为了慎重起见。”
(弥生说话的语气从头到尾都是那么稳重,一点儿也没有慌张的感觉,不过,这是不是也反映出她有些不安呢?
由香利回来了,但她可能已经不是完壁之身。
既然由香利暂时不愿意谈这件事,弥生也刻意回避这个问题,那么这件事大概会被处理成由香利去爬白马山吧!)
金田一耕助看看桌上的月历,今天是八月十九日,也是由香利遭绑架后的第十天。
既然绑匪愿意释放由香利,想必他已经达到目的。一想到这里,金田一耕助全身不由得打起冷颤。
第三天,一份小包裹寄到金田一耕助的住处。寄件人的名字是金田一耕助完全不认识的人,而纸箱里装的是一捆一捆的纸钞,一共有二十万元。
弥生大概是想利用这些钱来封住金田一耕助的嘴巴。
金田一耕助并非存心辜负弥生的信任,但他真的不愿意就这样放弃调查。一切都已经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因此,他很想跟由香利见上一面,而这个愿意居然在一个偶然的机会下实现了。
九月四日傍晚五点左右,金田一耕助去了一趟银座,在回程途中,他穿过铁桥,朝日比谷的方向走去。
这个时候,恰巧是某电影院散场的时段,大批观众纷纷从电影院里走出来,其中有小胖子阿滋的身影。
阿滋在人群中非常显眼,不过他并没有察觉到有人注意自己。
除此之外,他身边还有一位朋友,那人脸上挂着太阳眼镜,不过金田一耕助仍然一眼就认出是谁。
她是法眼由香利,金田一耕助还记得她手下拿皮鞭的模样。
由香利个子很高,大约有五尺四寸,加上她又穿了一只高跟鞋,看起来比阿滋还高。
由香利自然不认识金田一耕助,当他们在混乱的人群中彼此擦肩而过的时候,金田一耕助听到由香利一脸严肃他说道:
“阿滋,我明白你所说的,但是在这以前,我想先做个决定!”
那张照片中,穿着骑马装少女的幸福笑脸已不复见,取而代之的是冰冷、坚决的声音。
那么声音教人听起来,就像是鲜血自齿缝间滴下来般惊悚、魄人。
夜探鬼屋
九月七日傍晚,金田一耕助站在里坡法眼旧家大门前面,他的表情显得非常惊讶,因为这里和他上次来的时候,已经变得有些不向了。
八月二十一日傍晚,金田一耕助潜入这栋房子时,并没有看见眼前这个路障。
如今,原本可以让人自由出入的正门已经立起两根木头柱子,还有好几片木板横钉在柱子上,其间没有任何空隙,上面更张起铁丝网。
金田一耕助小心翼翼地从门前经过,走上斜坡,他想从正门那边往里看。
可是没一会儿,金田一耕助便注意到这个路障只完成一半。只见左侧的大谷石围墙上,有一个可容一人出入的裂缝,而且这里没有做任何路障。
此外,从这里到斜坡上头还有好几处已经崩坏,却没有架设路障。
(难道这些路障是今天开始动工,所以来不及完成?)
忽然间,金田一耕助终于明白山内敏男为什么刻意请摄影师到这里拍摄结婚照的理由了。
山内敏男在九月三日下午四点左右去本条照相馆拿冲洗好的照片,如果他第二天以限时专送的方式寄出的话,最迟六日上午就能送到法眼家。
既然金田一耕助都能判断出那一间西式房间就是冬子上吊自杀的地点,想必弥生一定也能够察觉出来。
弥生大概也察觉到拍完结婚照之后,可能会演变成什么样的状况,因此,不论对方是否会回到这里,她都会先筑起一道路障来阻隔他。
这时候,附近一带的暮色已渐渐低垂,金田一耕助取出一只钢笔型的手电筒,不顾一切地踏进这栋废墟里。
和上次相比较,这次行进起来比较困难,四周的杂草都长得很长,杂草下面又都是瓦砾、石块,金田一耕助好不容易来到玄关,入口处竟然被两块十字交叉的板子封住,上面还张起铁丝网。
由于金田一耕助事前已经想到会有这种情况,所以他并不感到惊讶。
他一边挥动手中的手电筒,一边绕到左侧,结果发现木板窗也被封死了,幸好还有一处勉强可以钻进去的缝隙。
金田一耕助顾不得衣摆被刮破的窘境,硬是从缝隙里钻进去,没一会儿便进入一间宽敞的房间。
他用手电筒照射四周的墙壁和天花板,发现这个房间并不是方正格局,而是四六比的长方形房间;比较窄的那边有一扇左右对开的大门,应该就是正面入口。门后面的左右墙上各有一扇门,金田一耕助便从右侧的那扇门进入。
他一边用手电筒照天花板,一边来到吊挂在房间中央的灯饰锁头下方。
是的,问题就出在这把锁。
冬子就是把绳子挂在这个锁环上头自杀的,而她心爱的遗物大概就是挂在同一个锁环的位置,在锁头稍后的地方,有一个金色屏风立在那儿,正好也是他在照片中见到的角度。
但是还有一个地方他必须确认,那就是背向这边、左侧的那扇房门后面究竟是什么。
金田一耕助八月二十一晚上来这里的时候,竟然忽略了这扇门。
当他打开这扇门,发现外面是一条狭窄的走廊,走廊对面有一间拉门半开的和式房间,里面看起来像是铺了一层榻榻米。
金田一耕助不禁气得频频跺脚。
八月二十一日晚上,房间内大概没有榻榻米。这块榻榻米想必是为了准备二十八号晚上那场奇妙的婚礼才铺上去的吧!
尽管其他用品已在第二天早上搬走,但是像榻榻米这么重的东西,应该会被留置在这里。
金田一耕助踏进房间,用手电筒照射四面的墙壁和纸拉门,结果里面竟有六张粗制的榻榻米,房间一角有一面壁橱,壁橱的门半开着,不过上层和下层都空无一物。
突然,金田一耕助向后倒退一步,将身子稍微往前倾,并把手电筒的灯光朝壁橱下面照射。
只见有个男子身着微脏和服、拱着背蹲在壁橱里。
“是什、什么人躲在那里?”
对方显得十分害怕,所以金田一耕助也就变得大胆起来,尽可能以温和的口气跟对方说:
“你可以出来了。如果你没有害人之心,我也不会加害于你……咦?”
那男人听到金田一耕助的声音便猛然回头,当手电筒的光线直接照射到他的脸,他连忙举起一只手挡住灯光。
不过这么一来,金田一耕助也立刻明白对方是谁了,他因此松了口气。
黑暗中,只见金田一耕助不断抓着那头乱如鸟巢的头发,语气恭敬地道:
“这、这、这不是成城先生吗?你为什么会到这里来?你知道这里是医院坡的上吊之家吗?”
第6章 追踪爵士乐团
意外发现
昭和二十八年,笔者已经五十二岁了,但这却是我生平第一遭吓得冷汗直流,事后回想起来,自己也觉得好生气。
当时笔者自喻为“阿砧居士”,不会特别在意这世上的荣辱与得失。可是现在,被金田一耕助毫不留情地用手电筒照射,笔者的弱点也因此暴露出来。这也就是我如此气自己的原因了。
那件事发生半个钟头之后,我坐在西银座的“葫芦”——一家京阪料理店的二楼雅座,当时我一面猛吐烟圈,借以隐藏自己的尴尬,一方面又得不时擦拭腋下的冷汗。
坐在面积两坪多的料理店内,那时候还不至于热到要吹冷气的地步,所以室内只有一支电风扇静静地吹出凉风,可是却吹不去飘散在室内的沉闷的气氛。
突然间,楼梯处传来阵阵脚步声,服务生阿妙端来茶水、湿毛巾和菜单。
“阿妙,我那位朋友呢?”
“现在在柜台打电话,请问您要点什么菜?”
“等我朋友上来之后再决定吧!”
话才说完,金田一耕助便上楼来了。他强忍住笑意,坐在矮桌的另一头开始点菜。
“成城先生喝什么酒呢?啤酒、还是日本酒?”
“就来瓶啤酒吧!”
“可是你不是已经喝了不少酒?”
金田一耕助把视线移到放在笔者坐垫旁的水壶,笑着说道。
这个水壶可以装五公升的酒,金田一耕助知道笔者有乘车恐惧症,不论是坐计程车或搭火车,不喝些酒的话,铁定会撑不住。
“是啊!可是你对我的威胁太大了,如果不喝醉的话,可能很难有台阶下。”
“哈哈!既然如此,就请你拿两瓶啤酒来吧!”
“哦,对了,阿妙,你顺便把我的水壶装满日本酒,冷的也无妨。还有,装一级酒就可以了,要是喝特级酒,准会被我老婆唠叨一番。”
“先生,您还要喝啊?”
“不是,主要是当成护身符,只要我喝醉,就不怕坐车了。我不是酗酒,请你放心。”
“阿妙,你就照这位先生说的去做吧!”
当阿妙把空的水壶拿走之后,金田一耕助又重新打量起笔者。
“你做人真差劲!”
“我什么地方差劲了?”
“嫂夫人非常担心你呢!”
“哎呀!你为什么这么说……哦,你刚才在柜台打电话,原来是打到我家啊!”
“瞧你这身打扮就知道准是偷偷外出。再说,每次你出门的时候,总是带着太太一块出门,但是今天你却单独行动。”
“那么我老婆说什么?”
“她非常担心你,嫂夫人发现你失踪的时候,厨房里的水壶已经不见了,日本酒也少了许多,而且你每个月定期交稿的稿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