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几年,郑老头!你知道发生了多少事?”杨一元补下一颗子,“贵县最少有几千人
出生,也有几千人死;有几百间房子新起,有上百间房屋倒塌。有钱人的施主在开阳山建造
一座混沌下院,没有必要派人告诉你呀!你算老几?”
“你算了吧!那地方建房屋住还差不多,建寺院庙堂就不行。”
“为何?”
“寺院庙堂常年香火不绝,怕有火灾呀!”
“天下各地,哪一座寺院庙堂,不是香火不绝的,难道就不怕火灾?”
“你不懂,年轻人。”郑老头正经八百地说,“咱们期地,属祝融之墟。祝融,你懂
吧!”
“懂,火神。家里失火,就叫祝融之灾。”
“对,你不笨。祝融的肚脐眼,就在开阳山。”
“鬼话!”
“鬼话与神话,没有什么分别。”
“好!你愈老愈聪明。”
“那地方地气热,雪一飘落地,片刻就融化了,所以不能常年有香火,一不小心就
“膨”一声烧光光,你懂了吧!年轻人。”
“他娘的!那不是很好吗?”杨一元嗓门大得很。
“好什么?”
“冬天暖和呀!严冬天气,大闺女小娘们,脱光光也不会受寒,正好跳天魔艳舞,乐死
啦!郑老头!你说妙不妙?”
“缺德呀!年轻人,色字头上一把刀……”
“这是本性哪!年轻不好色及时行乐,等到了你这种年纪,眼看手抱不动,一百个天仙
美女摆在你面前,你也只能光瞪眼流口水啦!你真蠢!”
桌旁多了两个人,一双中年男女。
他的话够粗俗,中年女人用冷厉的目光死瞪着他。
“你是故意到本城妖言惑众撒野的?”中年人像饿狼地狠瞪着他沉声问。
“你他娘的混蛋加三级。”他破口大骂,“你这家伙站在这以像个人样,口中胡说八
道,心怀鬼胎,无缘无故你说我妖言惑众,那可是杀头充军的严重罪名,你想陷害我吗?
呸!你简直狼心狗肺。”
中年人勃然大怒。气势汹汹踏前一步,气得脸都变绿了,快要气炸啦!
他倏然放碗而起,虎目彪圆。
“怎么?想打架?”他举起铁锤似的大拳,逼至中年人而前,像金刚盯着小鬼,“太爷
奉陪,我一定打得你满地找牙,你行吗?去你娘的??
郑老头瞥了中年人一眼,老鼠般窜走了。
中年人下不了台,真被他剽悍狞猛的神情镇住了。
中年女人纤手微抬,眼中冷电森森。
“谁要敢施暗算玩诡计,太爷一定把她在这里剥光,把所有的食物塞进她的肚子里,说
一不二。”他盯着中年女人狞笑,“大爷整治妙观音的党羽。用的就是剥光示众老办法,把
他们整治得服服帖帖。
在这里剥,一定可以招来大批观众,每人收一文钱入场费,保证生意兴隆。他娘的!什
么暗器毒药迷香太爷没见过?袖箭、背弩、问心钉、九龙筒,还不配替太爷抓痒。女人!你
要试吗?”
在郑州,他把那些助拳的侠义道好汉,当街羞辱,气大声粗,逼得他们无路可走。
现在,他更粗野了。
中年女人气得无地自容,但纤手抬不起来了,不是手重拍不起,而是没有勇气抬。
亭外多了三个人,背着手冷笑。
“王大爷!何苦受人利用自取其辱?”那位浓眉大眼的中年人,用怜悯的口吻说,”你
在本城是有身分地位的人,在江湖道上你算老几?你是有家有业的人,能和这些威震天下的
英雄好汉玩命吗?”
“你不帮我抓他法办吗?”中年人厉声问。
“王大爷!仍是一句话,我不敢在这些人面前玩法,只能帮你一时,能帮你一世吗?应
该明白事理,我现在就在帮你,你知道吗?中州五子,就是死在这位杨一元手中的,你还要
帮着外人找他吗?”
中年人打一冷战,铁青着脸拉了中年女人狼狈而遁。
三人向杨一元含笑打手式,背着手摇摇晃晃走了。
亭后有一个人,靠在亭柱上剥花生吃得津津有味。
“魔崽子们要赶你离城撒野。”那人笑嘻嘻地说:“布下天罗地网堵死你。”
“我就是给他们时间布同张罗呀!”他也笑,重新坐下喝酒,”“我想,到密县的大
道,一定群魔乱舞。老哥!一定很精彩。”
“不精彩。”那人摇头,“开阳山混沌下院没有几个人,重要人物在云雾山混沌宫。”
“剪除羽翼消灭一些爪牙,再直捣黄龙岂不省事些?”他笑笑,“我不急,有些事是急
不来的。”
“我知道,谢啦!”
“呵呵!我还没谢你呢。”
“反正我承情,回头见。”那人丢一颗花生米入嘴,兴高采烈地走了。
是八臂金刚,出面协调地方的治安人员。警告那些当地受人利用的地方强梁,减少他的
困难,不致受到无谓的干扰,公私两便。
消除了当地的压力,就可以用全副精神,应付跟来的人了,有八臂金刚暗中协助,他已
无内顾之忧,没有城狐社鼠敢扯他的后腿了。
第十七章 志同道合
天一黑,就是蛇鼠横行的时候了。
旅店的食厅自食客很多,他出店另外找小食店,那种不至于惊动太多的人,易于袭击的
店。
那街尾的小店,已接近城门口,他已经来过了几次。对方也应该可以摸清楚他的习惯
了。
街上行人众多,店内外泄的灯光不怎么明亮,在街上行走,显得幽暗朦胧,街道太宽,
店铺的门灯不多,行人除非接近至一两丈,不然难以分辨面目。
左侧靠过来一个人,身材不高,青帕包头,褐色脸膛五官轮廓分明。
“借一步说话,好吗?”这人用低低柔柔的嗓子说,与他并肩走了个并排。
他嗅到淡淡的幽香,比街上的牛马粪味道好多了。
“我没空。”他已分辨出是一个女人,一个年轻的女人,化了装易了容,年轻女人才喜
欢素衣香,总算感觉出女人没有敌意,但不敢掉以轻心。
误捉了两个假的妙观音,这个是不是?
上次随无上散仙,在店中与他约会的红衣女人,应该就是妙观音,辣手红绡已经证实是
真的。这个扮小厮的女人,五官轮廓与那个红衣女人不同。
真正的易容名家,是可以改变五官的。
“我坚持。”女人说。
“我坚拒。”他拒绝。
“胆气…”
“与胆气无关,小姑娘。”他毫不激动,”我承认图谋我的人很多,他们都很了不起,
但我不怕,我给他们图谋的机会,已经表示我的胆气无人能及。如果我怕,恐怕已经逃出手
里外了。”
“匹夫之勇!”
“随你怎么说、激将法对我无效。”
“耽误不了你多少工夫,何况……”
“抱歉,我不接受摆布。天大地大,吃比天大;肚子是空的,打起架来一定精力不继。
好处是,被打得肚子快往外翻,也不会有呕吐的秽物等候清理,抢救伤者,最麻烦讨厌的是
满身污物上下狼藉。”
“哦!白天你真想把本城大爷,坐山虎王霸夫妇,打得……。
“打得肚子往外翻,满地找牙。”他笑着说,任何一地的土豪恶霸都可恶,他们一定会
帮助有权势的一方,如果不先将这些豪霸整他个半死,办起事来一定缚手缚脚,甚至凶多吉
少。哦!白天你看到了?”
“在对街。”女人转过头白了他一眼,“你比本城最烂的泼皮更没更糟糕,一点也没人
英雄豪杰的形象,你知道吗?”
“我知道什么?”
“能杀掉中州五子,把百绝头陀一群魔道至尊赶得望影而逃,应该站在那儿像天神,坐
在那儿像金刚……”
“哈哈!金刚从来就没有座位的,你外行。”他大笑,“金刚只能站殿,只能站在山门
外,一个个怒目而视,抡家伙打破异端的头。”
“不要装疯卖傻了,跟我走吧!”女人大方地挽住了他的臂弯,止步不走,表示要回
头。
“你要绑架?”
“你以为我不敢?”女人转腰睥睨着他,亮晶晶的明眸涌现慧黠的笑意。
“你背得动我吗了’“这里点上一指如何?”与脸蛋色彩迥异的莹白纤指,作势伸向他
的笑腰穴。
“那更糟糕。”
“为何?”
“我一笑,全街都会听到。”
“走啦!走啦!我请你便饭。”女人不再和他缠夹,扭着小腰肢撒娇,挽臂的手紧挽不
放,强访的意图明显,脸上表情丰富。
“有酒吗?”
“宝丰酒。”
“吕太后的筵席?”
“你不敢赴筵?”
“又是激将法?”
“不,是请。我不喜欢匹夫之勇,但我佩服有胆识的人。如果你连这点胆识都没有,算
我看错入了。”女人低下头,嗓音有点变。
“走!我领你的情。”他拍拍挽左臂弯中,那只嫩滑的小手。
“我好高兴。”女人欣然挽了他向后转。
后面跟来了另一个小厮,也是女人。
同一期间,西门内大街,永新马驿对面的清南老店灯火明亮,旅客川流不息进进出出
的。
清南老店的规模,虽然比不上永新驿大,但已经是西门第一家,投宿的旅客品流最高,
与城外的客店龙蛇混杂不同。
许高嵩五个人,分住三间毗邻的上房。
酒食送入许高嵩与葛宇洪的上房,五个人安静地晚膳。在城内落后,安全性高,至少白
天不必担心一万人打上门来行凶。
叩门声传入,大概是店伙送最后两道菜。
许纯芳是晚辈,当然由她开门。
门闩刚拉开,门便被强猛的力道推开了,大踏步闯入五名相貌狰狞的男女,一个比一个
骠悍,佩刀挂剑来势汹汹,标准的闯门怨客面孔。
许高嵩四人椎凳而起,脸色一变。
云梦四奇曾经是江湖名人,虽则隐退十余年,但并没脱离江湖遁世,对江湖的成名人物
与动静,仍然相当熟悉,已经认出来人的身分了。
“你们给老夫听清了。”为首那人声如洪钟,震得众人耳中轰鸣,“咱们不想多树强
敌,不想牵连各方人士介入。已经证实你们不是来历不明的人,同时也证实你们对咱们并无
敌意表现。所以,咱们不管你们是何来路,有何图谋,没有费神进一步清查的必要。”
“你们……”许高嵩口气明显地软弱。
“老夫龙须虎熊伯先。”
邪道名宿中,少数几个硕果仅存的最凶残巨魁之一,龙须虎熊伯先,名符其实的凶残老
邪。那一脸乱糟糟的白虬须是活招牌,腰间悬着用金色绣袋,绣了锦毛虎图案的金色虎爪,
更是他的慑人心魄招牌之一。
在当代的超等风云人物中,真找不到敢和这凶残老邪大声说话的人。
“你们的来意……”
“明天一早,你们必须乖乖出城就道,沿途不许停留,有多远就走多远。”龙须虎霸气
十足,“咱们有人留意你们的举动,半途回头,杀无赦,记住。”
“咱们……”
“没有你们说话的余地,照着做就是。千万记住,老夫已经警告过你们了。”
五男女昂然出室,留下许高嵩五个发怔。
“咱们怎办?”许高嵩掩上房门悄然问。
“罢了!”参与最热心的谢南云长叹一声,‘’咱们已别无选择,以卵击石,断送在这
些凶魔手中,于事无补,咱们禁不起这老不死一击。”
次日一早,他们乖乖随着旅客群,走上了南下的大官道,不再慢慢趱程。
许纯芳一步一回头,热泪盈眶。
她知道,她对杨一元所付出的感情,到此为止了,留下的只是一段惆怅的回忆。
迄今为止,她还不明白杨一元疏远她的原因何在?但在郑州,她就感觉出杨一元的疏离
神情了。
杨一元用手段,解除地方豪霸所加的压力。凶魔们也在用手段,斩断他一切可能的外
援。双方的手段都相当成功,凭双方所有的实力周旋决战。
杨一元本来就不寄望有人策应,他心中雪亮,魔道巨擘从四面八方汹涌而来,声势浩大
无比,普通的江湖朋友,谁敢不顾性命挺身以卵击石?
要说他天不怕地不怕.那是欺人之谈,如果他真的毫无所惧,就不需要诱敌远走决战
了。
他是十分小心的,严防陷入绝境。
十个八个高手,想把他堵在绝境里,是十分困难的事,除非那十个八个高手,每个人的
武功修为比他差不了多少,想找这么多高明的人不是易事。以百绝头陀的身价,要号召这种
超绝的名宿,份量似乎不够。
但据他所知,按常情.阴曹三煞的名望声威,绝不是份量相等的百绝头陀所能请得动
的,事实上阴曹三煞的确来了。
这表示什么!有比百绝头陀更具声威的人,在明暗间主持大局。
这也表示,对方已经知道,他是专与妖魔鬼怪作对的八极游龙,辣手红绡已经透露他的
身份了。
而与他照面交过手的入,并不知道他是八极游龙。
百绝头陀工于心计,只向那些超绝的人物透露他的身份,不告诉其他一流以下人物,以
免丧失斗志。
他暗中决定,什么时候亮名号。
一亮名号,至少有一半凶魔心中发毛,减少他不少压力,先声夺人是制胜的主要手段之
一,对方人数太多,他为何不好好利用。
扮小厮的女入,挽着他的臂弯反往北走,越过他投宿的苑陵老店,折入右面的小街,光
度更幽暗,小街没有任何门灯照明。
他提高戒心,这位小女人到底是何来路?是敌是友?真在考验他的胆识呢!
“我叫杨一元。”他找话搭讪。
“我知道,有关系的人都知道。你在这里公然亮相,口口声声提及密县,唯恐别人不
知。”
“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