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金蛇帮果是秘不透风,究竟是怎么一个组织,实是难以打探。
贺云侧过脸来,见杜天林一脸沉思之色,只道他怀疑自己故意不愿相答,心中暗暗忖
道:“他要打听这金蛇帮作甚?”
杜天林想了一会,突然想道:“那于公子与金蛇帮有了这次冲突,至少他们的注意力便
得分散,若有机会能再与金蛇帮接触一下,说不定便可打探出一些蛛丝马迹。”
他心中思想,暗中下定决心随时留意,贺云见他久久不随言,忍不住轻轻问道:“杜大
哥,你在想什么?”
杜天林想了一想道:“我在想那于公子的事……”
贺云接口说道:“还有那柳青青是么?”
她不说柳青青,杜天林一时倒来想起,她如此一提,杜天林嗯了一声道:“嗯,对了,
那柳姑娘为何与于公子在一路,可惜方才情势太急,没有机会细问她一下。”
贺云低低哼了一声道:“你问她她未必便会回答。”
杜天林想了一想道:“那倒未必,除非有什么特别秘密在内。”
他话方说出口,立刻想到贺云方才的态度,连忙补上一句说道:“不过这也是我一人的
想法,其实柳姑娘还认不认识我都是问题。”
这一句话连他自己也觉得太过勉强,不由尴尬一笑,那贺云却似乎相信了一般,啊了一
声,面上神色立时开朗起来。大凡一个人对某件事十分关心,而心中又切望此事不会发生之
时,若有他人随口告知此事不会发生,则必会有一种放心的感觉,事前越是费心思望,这放
心之感觉越是殷切,虽则事后可能再细想此话的真确可靠性,但当时立即的反应便是深信不
疑。这本是人之常情,杜天林随口之言,贺云却不再多说。
杜天林不知这许多道理,只以为贺云究竟年青纯真,自己随口之言便可使她相信。
贺云顿了一顿,忽然嗯了一声道:“杜大哥你说的不惜,只怕那柳姑娘真的将你忘了
呢。方才你忽然现身,她并未出口招呼,若是她还记着,必不会有这种态度。”
杜天林知道自己暗施“传音入密”之术并未被贺云发觉,这时听她如此说,只好含糊的
嗯了一声。
贺云接着又道:“据我看来,她对那于公子的交情倒似不凡。”
杜天林点了点头,岔开话题道:“估计那于公子就算派出手下尾随咱们,也未必有这么
快的速度,咱们且全力奔驰一阵,照理说便可将他们抛远,只待突入捷径之后,便再也休想
追着咱们了。”
贺云点点头,两人加快身形,在山道上急疾驰而过,杜天林发觉贺云轻身功夫是不凡,
奔走起来有如行云流水,自己虽放足而行,贺云仍能稳稳相随,毫不落后。
奔了足足有半个时辰,前面山丘起伏,这时天色甚是黑暗,杜天林收下足步,四下仔细
打量了一阵。
只见靠左一方有一堆丛林,杜天林看清楚了,低了身来向身后细细望了一阵,确知无人
追随,这才低声道:“过了这丛林,翻过山丘便是江南大道了。”
贺云点了点头,轻轻问道:“杜大哥,你去终南山由何处去?”
杜天林道:“我便仍沿此山道而去,过几天便到了。”
贺云道:“那么咱们要分道而行了?”
杜天林听出她声调中充满了依恋,心中一震,他想到终南山六指老人之约,一时怔然说
不出话来。
贺云见他不作声,只道他有心与自己同行,不由心中大喜,忙说道:“我有一建议。”
杜天林怔了一怔道:“什么建议?”
贺云道:“我此去江南原是要回定一趟的,可突然想起家中此时无人,回去一个人冷冷
清清,倒不如在江湖之中行走行走。”
杜天林奇道:“你怎知此刻家中无人?”
贺云心中一惊,暗暗忖道:“我一时口快说漏了口。”
口中忙道:“只因家父经年外出,这时节正是交接生意的旺季,他老人家多半不在家
中。”
杜天林噢了一声,贺云斜目望了他一眼,见他并未留意,便接口说道:“所以我有一个
建议,你暂时也别去那终南山了。”
杜天林啊了一声道:“可是我到终南山有约……”
贺云登时怔了一怔,她原以为杜天林是不愿与自己分道而行,沉吟难言,是以自己便先
行开口,岂知杜天林并无此意,由此可知她只自己误会而已,但此时话已出口,不禁大羞,
心中有一种委屈的感觉。”
杜天林只说到一半,便发觉贺云的神色有异,他虽在此方面没有经验,但头脑到底灵
活,立刻想通了原因,慌忙住下口来心中暗暗忖道:“这女子心胸狭窄,我如此说大是失
当,此时她心中一定十分气恼,我且赶快见风转舵。”
他心中转急,口中忙道:“其实那终南山之约并无时间上的限制,早去迟去并无多大分
别,贺兄弟既说一时不回江南,在下也不去终南山,咱们再同道而行如何?”
他情急说出这一番说,才说出口,心中暗暗后悔如果贺云答应下来,自己又得与这女扮
男装的少女一起行动了。
他心中不由暗暗感到奇怪,怎生自己对这女子的心意一再如此牵就。她才说出叫自己不
去终南山的话,自己便立刻联想到与她同行的念头,虽说这是自己临时所说,却说得如此顺
理成章,难道自己心中早已有这个打算了么?杜天林不承认,但他看见贺云的面上开朗起
来,心中便有一种说不出的轻快感觉这点却是不容置疑的事实。
贺云听杜天林如此说,心中不由大悦,她连连点头道:“兄弟正是这个意思。杜大哥一
再护着兄弟,兄弟内心甚是感激的。”
杜天林微微一笑道:“贺兄弟那里的话,只是咱们须要有一个目的地,否则在江湖中东
漂西荡也是沉闷无聊。”
贺云点了点头道:“我有一个地方,咱们可以一去。”
杜天林噢了一声道:“哪里?”
贺云道:“咱们去探探这地图上的秘密如何?”
杜天林吃了一惊道:“那秦岭四侠所留的地图么?”
贺云点点头道:“正是,这地图既然关系如此重大,于公子、金蛇帮两方面均穷追不
舍,咱们去看个究竟,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杜天林沉吟道:“贺兄弟这个建议极是有趣,只是有两处……”
贺云不待他说完,便抢着说道:“你且说出来看看。”
杜天林微微一笑道:“这地图乃是秦岭四侠遗赠贺兄弟,看来这地图既是如此要紧,我
与贺兄弟究竟是新交,贺兄弟如此公开告诉我,也许并非秦岭四侠的本意呢—一贺兄弟以为
如何?”
他一口气说到这里,贺云嗯了一声道:“你先说那第二处为何?”
杜天林顿了一顿缓缓说道:“这一行动十分危险,恐怕难免会被他人发觉,看这地图的
重要性,咱们便有得应付的了。”
贺云一直等他说完,微微一笑道:“便是这两个原因么?”
杜天林点点头道:“不错,你的意见如何?”
贺云说道:“第一个原因,那地图既然是送我的,我便有权处置它,要公开于你这是我
的意思,又有何不可?”
杜天林见她如此说,笑着摇摇头道:“贺兄弟既是如此说,这第一个原因便不成立。”
贺云得意地一笑道:“至于第二原因,咱们只要尽量小心谨慎行事,便未必会泄露消息
出去。”
杜天林嗯了一声道:“可是那金蛇帮以及于公子的势力极为可观,行动江湖之中,往往
到处都是他们的眼线,现下咱们两人已成了标的,他们传下命去,只要咱们一出现江湖,保
管不出一两日功夫,立刻将再被围困。”
他说得严重,但贺云转念想想的确属实,她沉吟了半响道:“那么咱们便不能行动了
么?”
杜天林倒未想到这个问题,这时被贺云一言提醒,只要两人同行,虽非向那地图记载之
地进行,无论一旦遇上那方面的人,结果仍是一样。
杜天林想了一会说道:“那么咱们只得尽量走荒山小径,昼伏夜出了。”
贺云嗯了一声道:“现下于公子等人决未料到咱们会到江南,他们一路沿官道追踪,发
觉失去咱们的行踪,便会以为咱们中途转道,所以暂时咱们到了江南,短时间内不会为人发
现。”
杜天林略一沉吟道:“贺兄弟说得有道理,只是咱们到江南干什么事情?”
贺云道:“在江南我识得一个博学之士,他说不定会将这地图上的密记解决清楚。”
杜天林见她如此说,倒不好再讲,其实他心中此刻暗暗忖道:“这地图秘密极大,你却
随意示之于人,倘若有人要存心下手相夺,你只怕要防不胜防了。”
贺云却似乎看出杜天林心中所思,微微一笑道:“那个博学之士并非武林中人,杜大哥
放心吧。”
杜天林啊了一声,贺云又道:“既是要去江南,咱们仍走这条捷径,咱们行动要快,再
耽搁一阵,身后追来的人也要跟到了。”
杜天林点点头,当先便走入小径,那地势委实隐密,连翻过两座石堆,便毫无路迹可
寻。
杜天林在头前带路,两人走了约有一盏茶功夫,地势一变,密密的生长着树林。
杜天林转过头来道:“过了这树林便快到了。”
贺云点点头,杜天林便踏入林中,微风掠过,树叶沙沙作响,两人一前一后默默地行走
着。
这一片树林延绵也不知多远,这时天色早黑,紫云密布天空,树叶严密,使四周益发得
昏暗。
杜天林低声对贺云道:“这一片树林可真是终年绝无人踪,这些树木不知生长了多少年
代,瞧这地面上落叶成层,真是原始的景象。”
贺云四下望了一下,轻声道:“咱们要走多少时间才能穿过这森林?”
杜天林道:“大约要一个时辰左右。”
贺云心生寒意,忍不住道:“这里黑暗如此,杜大哥,咱们可得小心啊。”
杜天林望了她一眼,见她目中神色不定,心知她心中害怕,连忙安慰道:“这里虽是黑
暗,可是决无外物,咱们只须小心不要迷失方向便是了。”
说着当先走进森林,贺云连忙紧紧跟随,一步也不敢落后。
林中早已经黑得几乎伸手不见五指,杜天林与贺云走在厚厚的落叶堆上,脚下不断地发
出沙沙之声。
杜天林仰首看上去,高耸入云的大树一棵棵直立,仿佛这个世界上只剩下了两个渺小的
人,他们缓缓走着,忽然银白色的光芒透过树隙洒在地上,原来是月光钻出了紫色的厚云。
贺云见着了洁白的月光,心中较为安定,她究竟年小,心中稍多,立刻四下东张西望,
忽然她脚步骤停,尖呼一声。
杜天林吃了一惊,慌忙反过身来道:“贺兄弟怎么啦?”
贺云满面惊骇之色,指着左前方一棵合围的大树,带着微微颤抖声道:“蛇。”
杜天林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大树上倒挂着一条黑黑长长的带形怪物,他定目仔细一
看,那带状之物动也不动,原来是条死蛇。
那条死蛇长有丈余,倒挂在树上,只有尾巴还卷着树枝是以不曾掉下,碗大的蛇首部分
却不知被什么物体击得粉碎。
杜天林吃了一惊,这种怪蛇他见都未曾见过,蛇头至少有茶碗粗细,皮厚鳞坚,只是蛇
首被击碎了,杜天林走上前去,仔细看了一着,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冷气—一
贺云怯怯地站在二丈之外,见杜天林半响也不出声,忍不住开口道:“杜大哥,那蛇死
了么?”
杜天林缓缓转过头来,满面凝重之色道:“这蛇是被人打死的。”
贺云呆了一呆道:“这林中有人?”
杜天林点了点头道:“那人用劈空掌力打碎蛇首,这蛇除首部外全身别无丝毫伤痕,这
人的功夫的确不可思议的了。”
一阵微风掠过,贺云心头一寒,不由自主地走到杜天林身边,杜天林指着那蛇首道:
“那人的力道控制已至绝境,试想能打碎蛇首之力,隔空击来,却仅施在蛇身,那蛇身之后
的树干竟然丝毫无损,这等功力说出去只怕无人相信。”
贺云听他说的严重,她根本不敢细看那蛇尸,杜天林吸了一口真气,四下搜索地注视
着,但除了这死蛇之外,只是死寂的一片,什么也没有发现。
他吐出真气,低声道:“这附近有一个绝顶的大高手,只不知他是什么身份,也正因为
如此,咱们的处境更加惊险—一”
他话声未完,忽然之间一种古怪的嘘嘘之声传了过来,杜天林一把抓着贺云的手臂,低
声道:“小心。”
贺云只觉心中一紧,只见左前方嘘嘘之声大作,两点碧绿的寒光此刻正急速地迎面而
来。
杜天林只觉心中一寒,强大的真气登时冲入右臂之中,只见那两点绿光渐近,淡淡的月
光下依稀可以分辨出是一条长近两丈的怪蛇,看形状与色泽上看来显然是与那条死蛇是一窝
的。
杜天林定了定神,只觉腥风扑鼻,那蛇已游到不及一丈之外,忽然停下身来,昂首起来
不断地吐信嘘气,那模样可怖之极。
杜天林心想人畏蛇三分,蛇亦畏人七分,若是不动,也许那巨蛇未必便会行动。
那知他虽静立不动,忽然一阵腥风卷起,那巨蛇动作居然比脱弦之箭还要疾速地向杜天
林射来。
杜天林向左猛然一闪,那巨蛇如旋风般一个扭身,尾巴如一条巨鞭扫了过来,轰的一声
扫在一棵碗口粗细的树干之上,哗然一声,那树干竟被它一尾扫断。
杜天林又惊又骇,这时那巨蛇一窜落空,射到一丈之外,尾部甫一沾地,居然凭空一转
身,反身又自窜到。
它这种虚空扭身反窜之势极为迅速,好在杜天林早存戒心,观定巨蛇来势,右掌猛可一
劈而出。
强大的内家真力在半空中“嘶”的一声划过,那巨蛇在半空中好比受了巨锤一击。全身
一抖,砰地摔在地上,却是一昂首,丝毫没有损伤。
杜天林大吃一惊,他这一掌内力雄厚之极,端端正正击在蛇腰之上,巨蛇居然丝毫不在
乎,那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