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样一个天真未泯,如花似玉的女孩子,会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魔王?
若说不是,则这次金刀之会……
忖念之间,忽见当先而行的谷三木已经收住了脚步,定神看时,不由为之一惊。
原来一座险峻无比的山峡,已经来到面前。
空明大师游历过不少的名山大川,九顶山也曾到过数次,但对这险峻万状的鬼门峡,也
就是请柬中所说的七绝谷,仍不由心头凛然。
原来峡只不过宽仅数尺,两旁的山壁就像会随时倒下来一般,其中乳石如林,滑不留
足,更使人心生怯意的乃是那一股股的扑面寒风。
寒风中发着厉啸,听来类若鬼哭。
此刻虽然已是天色大亮,但谷中却一片阴森黑暗,加上涨漫的雾气,依然难见道路景
物。
谷三木回头一笑道:“到了。”
声音有如一块块的巨石,分别打中了每一个人的心坎,使人禁不住为之一震。
空明大师走前几步,道:“谷施主慢走,老衲……”
接着改以传音之术道:“老衲想先问问谷施主,那彤云仙子……谷施主以前否是曾经会
过?”
谷三木微微一怔,忙以传音之术道:“不瞒大师说,在下在接到这流云请柬之前,连听
也不曾听过这一名字。”
空明大师微吁道:“老衲疑心她用意不善。”
谷三木坦然道:“在下何尝不知,但事已至此,难道还能就此止步不成?”
空明大师微微一笑道:“老衲不过提醒谷施主一句,凡事谨慎一些。”
谷三木感激的投注了他一眼道:“谢谢大师,在下当谨记在心。”
就当众人停在谷口迟疑观望之时,但见一张素柬,随着呼啸的山风飘然向谷口传送过
来。
素柬乃一幅白绫,柔软光滑,但在强劲的山风之中却平整如铁,而且非常缓慢的直抵当
先而立的金刀谷三木面前。
谷三木伸手抄到手中,匆匆一顾,不由双眉微锁。
但见人影飘闪,原本跟在最后的西疆神龙,苗疆血魔,以及青海赵宫凡,海南毕伯衡等
人急急飞掠而至,西疆神龙双目掀动,低沉的吼道:“拿来!”
谷三木淡然一笑道:“是金刀么?”
西疆神龙狂傲的一笑道:“金刀迟早非你所有,但现在老衲却是要看看那张素柬。”
赵宫凡也阴阴的接口道:“素柬想是那彤云仙子所掷,与会之人俱都有权一看,为什么
你却收了起来?”
谷三木爽然笑道:“在下正要展示诸位,何曾将其收起!”
说着已把素柬高高的扬了起来。
众人定神看时,只见上面草草的写了一行字迹,是:“妾身人手不足,无人迎客,祈
谅!”
西疆神龙等人下由皱起了眉头。
谷三木右手轻轻一扬,那素柬无力的落到了山石堆中,一阵疾风吹过,几个旋滚,终于
看不见了。
谷三木环视了身后众人一眼,淡淡的道:“她要我们自己进去。”
群雄表情各异,默默无言。
谷三木身形一动,就要当先而入。
西疆神龙陡然开声叫道:“且慢!”
声如暴雷,山鸣谷应,使人心头为之一震。
谷三木不在意的道:“尊驾有何指教?”
西疆神龙双目炯炯的道:“这其中颇有问题,我等刚到谷口,立刻有素柬飘来,可知我
等的每一行动,都在那彤云仙子监视之中,冒险深入,难免坠其彀中!”
谷三木笑笑道:“尊驾原来是怕了……”
目光轻轻一转,又道:“这也难怪,那风中送柬的手法不论功劲,技巧,都是第一流
的……”
西疆神龙怒吼道:“住口,老衲不是没见过场面的人,单凭这点雕虫小技,还不在老衲
眼中!”
谷三木答道:“那么……”
西疆神龙哼道:“老衲平生行事向喜处于主动,那肯这样受人摆布……”
谷三木神色微动道:“除非尊驾放弃金刀之会,不入此谷!”
西疆神龙仰天一笑道:“不错,老衲正是此意,但老衲却必须声明一点,那就是老衲虽
放弃金刀之会,却并非不问金刀之会,也许会以另外的方式干预金刀之会……”
又是仰天一阵大笑,突然平地拔起十余丈高,一个回旋,疾射而去!
这是一件意外,但也在意料之中。
西疆神龙本来就是一个神秘难测的人物,若干年来,处心积虑,势力已经遍及西疆,如
何肯孤身赴会,冒此大险?
情势发生了转变,金刀谷三木目光缓缓移到了苗疆血魔、海南毕伯向、以及青海赵宫凡
等人身上,慢悠悠的笑道:“常言道:‘道不同不相为谋。’七绝谷又名鬼门峡,是当年在
下曾经到过的熟地方,诸位……”
冷傲的话锋中含有挑动与轻蔑的成份。
苗疆血魔首先有了反应,只听他仰天狂笑道:“那西疆神龙不是受人摆布之人,老夫又
岂会受人摆布……”
谷三木淡淡的道:“尊驾想必也要退出金刀之会了!”
苗疆血魔转头扫了众人一眼,阴阴的道:“老夫不愿说‘退出’二字,但也不屑于与尔
等偕行,老实说,老夫只是先认认这个地方!”
谷三木也纵声笑道:“金刀之会举行在即,尊驾既不退出,还请及早入谷,免得误了金
刀之会,遗憾终生!”
血魔冷冷一笑,并不答复谷三木之言,向谭元打个招呼,大步返身而行。
谭元虽然也是一帮之主,但随在血魔身边,却变得毫无份量,目光悄悄投注了杜天林等
人一眼,轻手轻脚,跟着血魔走去。
谷三木没再开口,冷峻的目光扫着海南毕伯衡与青海赵宫凡。
两人神色自若,毕伯衡皮笑肉不笑的瞪着谷三木道:“尊驾善自珍重,别在老朽到达之
前让那丫头剥了皮去……”
双足一瞪,有如怒矢离弦,一闪而去。
赵宫凡则双拳一拱,豪笑道:“诸位,谷中再见了!”
未见他作势移动,身形却已纵翻而出,像是他突然轻得不足四两,被呼啸的山风吹得飘
飘而去一般。
谷口又有短暂的沉默,只有空明大师轻轻诵了一声佛号。
终于,狼谷唐泉打破沉默,发出了一声轻笑。
空明大师瞧了他一眼,白眉微锁道:“唐施主为何发笑?”
唐泉轻松的摇摇头道:“我笑那西疆神龙,为何忽然以佛门弟子自命,称起老衲来
了?”
空明大师苦笑道:“他曾在回龙古刹清修十年,而后又与飞龙寺结下了不解之缘,这大
约就是他以僧人自命的由来吧!”
唐泉摇头道:“这理由并不充分,西疆神龙大破飞龙寺,以及进入中土,进犯少林,都
是保持着俗家身份,在回龙古刹中清修十年,也是带发修行,既未剃渡,又未受戒,何况回
龙古刹的主持大忍禅师根本就没引渡过这么一名和尚!”
灰衣人忽然开口道:“如果诸位无人知道,也许在下知道一些梗概!”
一时之间,众人的目光均向灰衣人集中过来。
要知“灰衣狼骨,盖世金刀”,灰衣人实为中原三雄之首,但他在江湖中极少露面,予
人以一种极端神秘之感,虽没有盖世金刀的纵横江湖,为人津津乐道,也没有狼骨唐泉的倏
东忽西,堪尽锋芒,但在一般江湖人物的心目中,他却依然稳居三雄之首。
空明大师忙道:“时施主如有所闻,尚请见告。”
灰衣人微微颔答道:“西域武学主流,如飞龙寺、禅宗门、回龙古刹、密宗的红教、白
教,以及二十八座喇嘛佛寺等等,都是佛门弟子,西疆神龙如想真正的统治西域,必须跻身
佛门,才能使西域群僧心悦诚服……”
空明大师频频点头道:“时施主所见极是……”
狼骨唐泉接口道:“这西疆神龙的野心,他真的能将派流繁杂,武学纷歧的西域统治了
么?”
灰衣人淡淡一笑道:“西疆神龙握有飞龙玉令,飞龙寺的十八名高僧唯其所命是从,禅
宗门与神龙相互联结,已是众所皆知的事实,此外,在下咋日曾经亲见密宗的红教,白教僧
侣,与若干西域喇嘛进入川中。”
狼骨唐泉负手踱了几步,道:“红白二教僧侣与二十八座喇嘛寺的喇嘛就算当真已经入
川,又怎能证实已为神龙所用?”
灰衣人轻轻哼了一声道:“数百年以来,从无红白二教以及西域喇嘛入侵中士的记载,
除了受神龙指使而外,再也找不出其他原因……”
目光炯然一转,又道:“在下本来亦只存疑而已,其后也是由西疆神龙以僧人自居的这
一点方才悟到的。”
彭老帮主有些忧心冲忡的轻吁一声道:“果尔如此,这般一股不可抗卸的庞大力量,难
怪西疆神龙会突然离去了!”
长白郭以昂爽然一笑道:“彭老帮主这话多少需要修正,若说不可忽视,自是正理,但
如说不可抗卸,却未免形容过甚!”
彭老帮主方欲答言,狼骨唐泉却接口大笑道:“热闹热闹,当真是一场正邪大聚会,大
约比两百年前的‘潼关大宴’还要热闹一些。”
金刀谷三木低沉的一笑道:“两百年前的‘潼关大宴’,是一场不折不扣的正邪决战,
但今天的情形,似乎不能与两百年前相比!”
彭老帮主点头道:“西疆神龙、青海赵宫凡、苗疆血魔、海南毕伯衡,至少仍然貌合神
离,各存私心,这些邪道巨擎之间,似乎没有合作可言!”
唐泉目光转动,慢悠悠的道:“我们之间,难道就能合作?”
灰衣人哈哈大笑道:“唐兄快人快语,可谓一针见血!”
灰衣狼骨两人轻轻数语,点明了群雄之间复杂微妙的关系。
灰衣人笑声一收,沉凝的道:“诸位先请入谷,在下暂时别过了!”
说罢双肩微动,就要离去。
金刀谷三木忙道:“时兄留步。”
灰衣人神色一怔道:“谷大侠有何见教?”
谷三木平静的一笑道:“金刀之会,乃是那彤云仙子所邀,姑不论彤云仙子是个何等样
的人物,以在下之金刀来邀集正邪群雄开金刀之会,这是件荒唐而又滑稽的事……”
目光一转,沉凝的接下去道:“西疆神龙说得不错,凡事该处于主动,岂可受人摆布,
在下若是依言入谷,听命于一个未曾谋面的女子安排,岂不成为后世武林中的千古话
柄……”
灰衣人微笑道:“这是谷大侠的事,与在下并无关连,谷大侠留住在下又是何意?”
谷三木忽然探手取下背后金刀,有些慨叹的擎在手中轻轻一摇,道:“二十余年来,多
少灾祸,多少烦恼,多少纠纷与恩怨,都是由这柄金刀而起,如今这位彤云仙子又复开起这
场金刀之会,正邪群雄粉至沓来,极一时之盛,更显出了这柄金刀向为各方所瞩目……”
灰衣人淡然一笑,接口道:“这也并不尽然。”
长白郭以昂同意的道:“与其说为了金刀,毋宁说为了难得的正邪之聚。”
谷三本点头含笑道:“诸位俱属宇内名流,当代高手,自然不会单单为了这柄金刀来践
此约……”
话锋微顿,目光四转,只见郭以昂,灰衣人以及狼骨唐泉等人多少均有愧赧不安之色。
谷三木爽然一笑,续道:“但邪道诸魔却对金刀垂涎三尺,而且,彤云仙子定在谷内的
金刀之会,在下偏要在谷外举行,将金刀之谜公诸于各位面前。”
唐泉首先接口道:“好主意,谷兄此举,不愧侠风,在下敬佩得很!”
郭以昂肃然道:“谷大侠可以就此远离九顶山,既不必公开金刀之谜,也不必参加金刀
之会。”
谷三木摇头一笑道:“郭兄金玉良言,足见肺腑之诚,但郭兄认为我能么?”
郭以昂微吁一声道:“昔日少林退敌,冒名订约,致使谷兄蒙难西疆,在下深以为憾,
故而……”
谷三木坦然笑道:“郭兄太客气了,郭兄肯冒贱名,是在下之乐,其实,在下与西疆神
龙以及诸邪之间,早已结下了难解的怨隙!”
郭以昂也一笑道:“如此说来,金刀之会,倒是谷兄了结恩怨的一个机会了?”
谷三木平静的道:“正是如此,老实说,这位彤云仙子真是解人,在下早就希望能有这
样一次正邪之聚,把二十余年来的是非恩怨结算清楚,一直苦无良策,想不到这位素未谋面
的彤云仙子却做到!”
唐泉接口笑道:“这是武林中的千古盛事,但在下却觉得有些不妥!”
谷三水道:“如何不妥?”
唐泉笑道:“彤云仙子虽未谋面,但她能邀来正邪群雄,可见她不是平凡之人,方才素
柬迎客,别具一格,更可知她并非故露神秘,而是对我等动静了如指掌,难道她能容尊驾在
谷口开这金刀之会么?”
谷三木豪笑道:“认真说来,这是在下早就预定的一着,就算是对她的一种挑战吧!”
唐泉颔首一笑道:“妙,这不但是对彤云仙子的挑战,而且是对邪道群魔的挑战……”
目光向谷三木与杜天林一掠,又道:“但以眼下而论,金刀似乎共有两把!”
谷三木凝重的道:“在下正要澄清此事……”
转向杜天林投注了一眼,道:“兄弟,掷刀过来!”
杜天林轻应一声,拔刀出鞘,抖手掷来。
狼骨唐泉以及长白郭以昂等见状却不由呆了一呆。
原来杜天林掷刀的手法十分怪异,那柄金刀不论是真是假,份量都不会太轻,但杜天林
抖手掷刀,却轻得像是一柄纸刀,一起一伏,飘飘而至。
这使众人很自然的联想到了彤云仙子迎客的素柬,所不同的一个是化重为轻,一个是化
轻为重。
狼骨唐泉面现讶色,不自然的摇了摇头。
谷三木待杜天林假刀掷到,方始金刀出鞘,刷的一声,向掷来的假刀砍去!
但见金光大振,寒芒耀眼,在场诸人俱皆感到一阵凛然寒意。
同时锵的一声大响,杜天林掷来的假刀已经断为两截,落在地上。
谷三木轻轻一笑道:“金刀只有一柄,真假已经判明……唐兄接刀!”
金刀出手,掷向狼骨唐泉。
唐来接刀在手,不由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