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仅都非敌非友,你为何远离少林,来淌这份混水?”
空明大师凝重的道:“至少,老衲是站在正义的一方,老衲既然身为八大宗派之首的少
林掌教,对武林中发生了这样的大事,自然不能不来。”
唐泉点头一笑道:“说得好……”
只见他呼地一声,又在空明大师面前坐了下来,道:“虽然你我道不同不相为谋,至少
在这荒山古刹之中,还是一个可供闲谈的伴儿,对不?”
空明大师瞧着他道:“你还想到什么脑筋?”
唐泉摇摇头道:“就算唐某要动脑筋,也不会再动到你的头上,只不过想与你谈谈这
‘流云请柬’的事。”
空明大师诵声佛号道:“人称狼骨无事不通,难道还要问老衲请教?”
唐泉自嘲的一笑道:“说来惭愧,当在下收到这张‘流云请柬’之时,委实有如丈二金
刚,摸不到头脑,但后来却想出了一点眉目。”
空明大师目光转动,道:“你接到的‘流云请柬’,上面写了些什么?”
唐泉一怔道:“你不是也有一张么?”
空明大师道:“下错,但你我的也许有些少不同。”
唐泉眼珠一转,刷的一声从袖中取出一幅素绫,展开来念道:“流云请柬……”
空明大师接口道:“这四个字是相同的。”
唐泉翻了他一眼,继续念下去道:“月之十五,九顶山七绝谷中将有金刀之会,正邪群
雄均将毕集,以定金刀谁属,尊驾被誊为中原第一高于,岂可失此良机,届时妾身并备野疏
淡酒,为诸位助兴,彤云仙子袖衽百拜。”
空明大师笑道:“她把你捧得很高,中原第一高手,哈哈哈哈……”
唐泉勃然道:“老秃,她把唐某捧成中原第一高手,唐某并未以中原第一高手自居,你
何必籍此讥讽于我?”
空明大师也刷的一声,从怀中取出一幅索绢,展开来念道:“流云请柬,九顶山七绝谷
将成正邪群雄浴血之地,大师身为佛门高僧,理应前行诵经超渡,务请在七日之内赶到,逾
期则难睹盛况矣,彤云仙子合掌顶礼。”
唐泉又呼的一声站了起来,叫道:“这是什么意思?”
空明大师道:“意思十分明显,她要坑尽正邪群雄,进窥中原,坐霸武林。”
唐泉急急的踱了两圈,哼道:“好大的口气!”
空明大师长吁一声道:“这是劫数……天下武林一片混乱,也该有一场大变了!”
唐泉忿忿的道:“老秃,你知道唐某来此的真意究竟是为了什么吗?”
空明大师笑道:“方才你不是已经说了么?”
唐泉面色微微一红道:“那只能算是第二个目的,第一个目的是抓出这彤云仙子,看看
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空明大师摇摇头道:“不是老衲瞧你不起,你做不到。”
唐泉咬牙道:“老秃.我唐泉……”
空明大师拂手打所他的话道:“在接到这份请柬之前,对这彤云仙子究竟知道多少?”
唐泉摇头道:“说来惭愧,我连这名子还只是头一次听到。”
空明大师道:“那么,单凭着这一纸请柬,如何就能使你跋涉千里,依时赶到九顶山
来,你狼骨唐泉岂不是太不值了么?”
唐泉喟然一笑道:“还很难解释,连我也觉很奇怪。”
空明大师沉疑的道:“你不妨仔细想想看,究竟这请柬有什么魁力?”
唐泉果然双目微瞑,想了一阵道:“第一,是这请柬的递送之法,使我动了好奇之
念,……”
微微一顿,慢悠悠的接下去道:“那是六天前的黄昏时分,我正在庐山林间漫步.忽然
有一双仙鹤由我背后飞来,一双鸟儿飞来,本是再平常不过之事,故而我连头也没回,但那
仙鹤由我头上掠过之时,却丢下了这幅流云请柬。”
空明大师点点头道:“很怪,是不是?”
唐泉眉飞色动的道:“太怪了,试想那双仙鹤如何认得我唐泉,又如何知道我唐泉那个
时候在那个地方,这一点使我对这位彤云仙子存了好奇之念,是故才决心要看看她到底是个
什么样的人物,其次……”
微微一笑,往口不语。
空明大师笑道:“狼骨唐泉一向干脆直爽,为什么今天说话却是这般吞吞吐吐?”
唐泉摇摇头道:“你那请柬上可有什么气味?”
空明大师凝重的道:“不错,有一种脂香般的气味。”
唐泉一怔道:“不对了,唐某的却是粉香气,非兰非廉,不瞒你说,那种气息嗅起来舒
畅无比,因而对这彤云仙子也存了必欲一见之心!”
空明大师诵号道:“魔劫,魔劫,聪明博学如唐泉,难道也不明白其中的原故?”
唐泉苦笑道:“这请柬很可能是一张催魂的信符,但我却不能不来,这原因你该明
白。”
空明大师喟然道:“不但你,只要接到这种请柬之人都会依时赶来,七绝谷正邪浴血,
只怕是不可避免的了!”
杜天林在殿脊上看得清楚,听得明白,心中不由大为愕然他眼前又浮起了那身材酷似贺
云但美艳却有过之而无不及的少女楚无双,难道她就是彤云仙子?”
只听唐泉哼了一声,又道:“老秃,你对这流云仙子的事究竟知道多少?”
空明大师诵佛道:“三年前老衲曾到过一次漠北,你可知道?”
唐泉摇摇头道:“你向来都是行踪难测,我唐泉如何知道!”
空明大师道:“那次漠北之行,使老衲几乎一去不返,说起来这彤云仙子对我还有过救
命之恩!……”
微微一顿,又道:“老衲那次是去朝拜漠北的一座圣寺‘莲古院’,中途,一段地广数
百里的大漠,寸草不生,滴水皆无,老衲走得口渴,忽然发觉了一处泉水,大喜之余,立刻
喝了一个痛快……”
唐泉笑接道:“想是喝出了毛病?”
空明大师苦笑一声道:“一点不错,那泉水喝时清凉,入口微甜,可说是一处甘泉,但
喝下之后,却有些燥热难耐,当时老衲甚感奇怪,于是坐地调息,结果发觉血浮气泛,内力
阻塞,不由吃了一惊,但那微状却轻微已极,像是长途跋涉,又兼受了署热之故……?
唐泉一笑接口道:“练武之人,寒署不侵,以你和尚的造诣,应该不致于发生那种情
形,难道你连这一点都想不通?”
空明大师点头道:“当时老衲只是一种宽慰的想法,略一休息,起身再走,但另一个问
题又困扰了老衲,因为我迷了道路,不辨东西南北,视力所及,尽是一片荒漠,竟不知应该
行那里去才好!”
唐泉又呼的一笑道:“在连天大漠之中,如果迷了道路,那才真是找死,每年之内,少
说也有几百人因迷路而死于大漠之中,你总该知道吧!”
空明大师点点头道:“当时老衲也有些心慌,但真正担扰的,却是体内的不适之状,愈
来愈加明显。就在老衲扰疑不安之时,忽然发生了奇迹,一个身着白衣,长发披肩,年约十
六七岁的女施主珊珊而至!……”
唐泉应声道:“她就是彤云仙子?……”
空明大师没有回答唐泉之言,略一停顿,又自顾自说下去道:“那位年青的女施主一出
现,就使老衲大感奇怪,说句不怕你见笑的话,老衲当时真以为是菩萨显灵,因为在那漫天
的万里风沙之中,她孤身一人衣袂翩翩,不染丝尘,秀丽之中有一种高贯的气质,使人不敢
仰视……”
狼骨唐泉哼了一声道:“这形容未免太过份了一些,你把她捧得太高了!”
空明大师摇摇头道:“一点也不,若是你当时在场,只怕会疑心是月殿嫦娥到了人
间……当时老衲也曾探问她的来历,她没有回答,只向我诵了四句诗。”
唐泉嘻嘻一笑道:“看来这美艳年青的彤云仙子,还是一个风雅人物。”
空明大师喃喃的道:“那四句诗老衲至今仍然记得清清楚楚,是:‘漠漠风沙迷千里,
淡淡彤云浮长空,遥遥关山天涯路,飘飘衣衽御风行。……’
唐泉双目微锁,也喃喃的诵了一遍,道:“以后呢?”
空明大师道:“以后她眸光定定瞧了老衲一会,问我是否还能赶路,老衲虽因喝了泉
水,腹内不适,但功力无损,岂有连赶路也不能的道理,她微微一笑,转身飘然而行,使老
衲吃惊的事又发生了,同时也使老衲恍然大悟为什么她衣履整治,不染丝尘的原因,原来她
诗句中的‘御风行’二字,一点都没有夸张,她的双足根本就不踏实地,距地面少说也在一
尺以上,看她走得轻松从容,但老衲尽展所能,也是追赶不上。……”
唐泉接口追道:“这是妖术。”
空明大师爽然笑道:“这句话由你口中说了出来,未免可笑。”
唐泉问道:“可笑什么?”
空明大师道:“这是一种高深的气功,登萍渡水。踏雪无痕,都属于这一范畴,达摩东
来,一苇渡江的事,你总该听说过吧?”
唐泉又急急的踱了两圈,叫道:“说下去。”
空明大师道:“老衲随着她走出大约六十余里,终于走出大漠,到了一片世外桃源般的
美妙仙境,那里有山有水,有树有花,也有宫殿……”
“宫殿……”狼骨唐泉愕然道:“见鬼,荒漠边鄙之地,那来的宫殿?”
空明大师道:“不但有宫殿,而且庄严巍峨,无与伦比,宫门外更有三个金漆大字:
‘彤云宫’。”
唐泉笑道:“如果你早些告诉我,也许我唐某早就找了去,有世外桃源般的仙境,有美
艳如花的仙子,我唐泉夫复何求?”
空明大师冷笑道:“你说话最好仔细一些,须防祸从口出……”
唐泉微微一震,情下自禁的转头四顾了一眼,住口不语。
空明大师缓缓又道:“当时老衲也是十分惊疑,但一经停住脚步,却发现自己竟然已经
不能支持,但觉五内如焚,头昏目眩,四肢百脉像完全干枯了一般,颓然倒在地上,再也不
能移动一分。那位女施主……自然,她就是彤云仙子,告诉老衲乃是喝了‘大漠毒泉’之
水,已是毒发将死了。”
唐泉笑道:“大漠毒泉,普大之下也不过只有三处,你有幸遇上一处,真是造化不
浅!”
空明大师道:“大漠毒泉之水能够蚀饥腐骨,最多延挨五个时辰,必会化为一滩血水,
老衲自知难逃此劫,当下一言不发,坐地默诵佛号,静待我佛接引!”
那彤云仙子却笑了,笑声有如银铃,好听之极。
唐泉轻叹道:“你说的出口,修行了一辈子的高僧,在垂死之前,却去欣赏一个女子的
笑声,岂不滑稽透顶?”
空明大师肃穆的道:“老衲并不是欣赏她的笑声,而是觉得她十分残酷,对一个中毒将
死之人开心大笑,心地实在可鄙,当时老衲反而以一种悲悯的心情凝注了她一眼,为她的没
有心性而惋惜。
但老衲的判断却错了,只见她樱唇半绽,笑道:‘老和尚,你在念什么咒呀!’
词句语调,莫若不解世故的孩童,当时老衲立刻原谅了她的残酷可恶,因为她实在是一
个不懂事的孩子,不知道生老病死之苦,自然也就没有悲天悯人之心。
当时老衲摇摇头道:‘老衲不是念咒、而是诵佛,等待佛祖接引,驾返极乐世界。’
彤云仙子听了之后,柳眉一锁道:‘原来你活腻了,急着要去西天呀。’
这话使老衲实在不好答覆,老衲虽然并不惧死,但却还未活腻,只好若笑一声道:‘大
漠毒泉,无药可解,何况老衲已被毒素侵入肺腑百脉,想活也活不成了。’
彤云仙子又笑了,如非老衲修行了数十年,早已心如无波古井,必定会被她的笑声所
惑。”
唐泉开口道:“莫非她用了迷人之术?”
空明大师摇头道:“那是一种纯洁,自然的笑声,没有一点做作,没有一分邪气,但却
比禅宗所用的‘迷’字诀,更具惑人力量,老衲……”
急忙诵了一声佛号,接下去道:“我佛恕罪,老衲虽然苦苦修行了数十年,但也不能不
承认多少受了一些影响……”
唐泉大笑道:“妙极了,不打自招。”
空明大师双目微瞑,喃喃的道:“老衲当时忽发奇想,已经无心再念佛,觉得就这样凝
注着她慢慢死去,亦不啻是一种无上的享受,一时之间,老衲大约现出了一种痴呆可笑之
态。
彤云仙子笑道:‘老和尚,你可知道我为什么把你带到这里来么!’
这话有如醍醐灌顶,使老衲蓦地惊觉,当下赶忙诵念了两声佛号,道:‘老衲不知’。
彤云仙子拢拢披肩的秀发,轻轻地道:‘救你,因为我最敬出家人。’
老衲苦笑道;‘虽然老衲不解歧黄之术,但也知道这“大漠毒泉”是无药可救的,女施
主的善心,老衲心领了。’
彤云仙子道:‘你错了,大凡天生一物,必有一物相克,有剧毒的“大漠毒泉”,就有
解它的仙药,只不过不为世人所知而已。’
老衲当时不由又是一震……”
狼骨唐泉显然听得十分入神,不禁接口道:“你又发觉什么不对了?”
空明大师凝重的道:“老衲说过那彤云仙子乍然交谈之下,像是个天真未凿,不解世故
的孩子,但上面那几句话,却推翻的老衲对她的印象。”
唐泉恍然道:“不错,那像是出自老于江湖世故人的口中,你对她原来的判断出了错
误。”
空明大帅道:“老衲吃惊之余,连忙应道:‘莫非女施主知道有解“大漠毒泉”剧毒之
药?’
彤云仙子随手一指道:‘你看到那些黄花了么?’
老衲早就看到了许多黄花,几乎遍地皆是,但老衲初时认为那只是一种普遍的野花,根
本不曾注意,经彤云仙子一说,方才留神看去。
细一注视之下,发觉那些黄花十分怪异,原来那是没有叶的一种野花,每朵黄花有一株
一寸多长的根茎,茎是鲜红之色,黄花每朵五瓣,约有野菊一般大小,红黄相映,十分美
丽。
同时,那种花香也是老衲从夫嗅到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