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吸血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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吸血蛾-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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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崔北海一剑刺在虚无之中!他的人却落在浮盘的边缘之上!
  火光照亮了他的人也照亮了他的剑!
  剑尖上赫然闪着血光!崔北海将剑移近眼前细看。
  的确是血,豆大的一点鲜红的鲜血正染点剑尖!
  崔北海以指蘸血!血竟然仍有微温!那来的鲜血!
  剑虽然刺入虚无之中,却也是那只吸血蛾还未消失之前所在之处!
  这一剑莫非已刺中那只吸血蛾?
  这点血莫非就是那只吸血蛾的血液?
  蛾血怎会是红色?蛾血又怎会温暖?
  莫非那只吸血蛾真的是一只蛾精?一只蛾妖?
  那要是事实,必然是一只女妖精!
  方才她发出的那一声岂非就是女人的声音?
  崔北海站在浮盘的边缘上,瞪着手指上的血,一脸的惊恐之色。
  他无意低头望一眼,心更寒,血更冷,冷得已像要冰结。
  一盘的伤蛾,碧玉般铺满了水面,鱼鳞般起伏,正在垂死挣扎。
  那种呻吟一样的奇怪声响已更强烈。
  触目惊心,入耳同样恐怖。
  崔北海几乎已怀疑自己是置身地狱之内。
  他的目光一转,忽落在窗前的地上,又是一滴血!
  崔北海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身形又飞起,穿窗而出!
  窗外有风;天上有月,月明风袅。
  崔北海越窗落地之时,月却正隐入云中。
  庭院随而变的阴沉起来,温暖的春风也仿佛森冷。
  近窗的地上因为照著书斋内透出的亮光,仍可以看得清楚。
  地上也有一滴血,崔北海那一剑刺得倒不轻。
  那只蛾妖精虽然魔鬼般隐没,但它伤口滴下来的血液却暴露了它的行踪。
  追着地上的血渍也许就能够找到它藏身的地方。
  崔北海却已不能望得更远。
  月已完全隐入了云中,庭院由阴沉转成黑暗。
  他突然回身跃入房中,房中有灯火,他准备取过灯火追下去。
  身形一落下,他整个人就怔在那里。
  浴盘仍然在盆中,铜钵上的火蕊也仍然在燃烧,盘附近地上那的些伤蛾却已一只都不见。
  盘内铺满了水面的吸血蛾亦己完全消失。
  他们已负伤,不能再展翅飞翔,怎能够离开?
  崔北海一个箭步窜到木盘旁边,瞪大了眼睛,往盘里望去!
  火蕊虽然熄灭了四条,还有三条在燃烧,仍照出光亮,他看得非常清楚。
  一只蛾的确已没有,一盘的清水却变成了血水!
  那些吸血蛾莫非就是化成血水?崔北海一剑探入血水之中。
  剑还未进入血水之中,那一盘血水已完全幻灭。幻灭的只是血,不是水。
  盘中仍载满了水,清水。崔北海那一剑哪里还探得下去。
  他突然回顾窗前那边,那边的地上本来有一滴鲜血,可是现在仿佛渗入地下,完全消失。
  他惊顾自己的手,他曾以手指蘸血,还感觉到那点血的微温,可是他那只手指之上,现在那里还有血?这难过是幻觉?这难过是魔血?
  崔北海不知道。这种事情尽管连他都难以相信,却又不能不相信。
  清水?血水?
  吸血蛾三
  三
  连他都难以相信的事情,说出来又有谁会相信?
  他苦笑,也只有苦笑。
  三月十一日。东风又吹,落花如雨。
  崔北海没有站立在落花中。他站立在走廊上。
  也有落花被东风吹入廊中,他却没有再去接。
  他怕落花上又伏着吸血蛾,当他接在手中时,又刺他的手,吸他的血。
  他望着那些落花,心中却全无伤春之意。
  什么感觉都没有。他的目光呆滞,心也已有些麻木。
  恐惧、失眠,一连十天在这种情形之下,他还能够支持得住,没有变成疯子,已经是很难得的了。
  他也没有发觉易竹君的走来。
  易竹君同样也意料不到这个时间竟会在这条走廊碰上崔北海,这条走廊已远离书斋。
  这条走廊曲曲折折,崔北海不是站立在当中,也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她发觉崔北海时,已经来不及闪避了。
  一瞥见崔北海,她的面上就露出惊惧之色,那身子一缩,竟真的企图闪避。
  只可惜崔北海虽然没有看见她,但她的脚步声己够响亮,已足以将崔北海惊醒。
  崔北海缓缓回头,呆滞的目光落在易竹君的身上,突然一凝,瞳孔同时暴缩。
  “蛾……”
  崔北海一个蛾字出口,话声便中断!
  易竹君今天穿了一袭翠绿的衣裳,翠绿如碧玉,就像蛾身,蛾翅那种颜色。
  崔北海就像是惊弓之鸟,看见这种颜色,不由就想起吸血蛾。
  他的手旋即握在剑上。
  幸好他总算看清那是一个人,是他的妻子。
  跟着出口的说话立即咽回,却没其它任何话说,他只是怔怔地望着易竹君。
  易竹君没说话,面上的惊惧之色却更浓,就像是遇上了一个疯子。
  一个人遇上了一个疯子,那个疯子又是目露杀机,手上握利剑,当然最好就是赶快开口。
  易竹君没有开口,也不能开口。因为她是这个疯子的妻子。
  两个人就一如两个没有生命的木偶,既没有说话,也没有任何动作。
  这哪里还像一对夫妇?莫说是夫妇,连陌生人都不如。
  两个陌生人清晨相遇,有时也会打一个招呼,更不会远远看见,就企图回避。
  崔北海不免心中一阵悲哀。
  终于还是他首先开口,道:“这么早你去哪儿?”
  易竹君嗫嚅道:“到荷塘那边去散散心。”
  崔北海道:“是为了什么?竟这样烦恼?”
  易竹君没有作声。
  崔北海也不追问,叹了一口气,道:“那边的杏花已快飞尽,要看的确就得趁现在这个时候,去走走也好。他虽然说好,脚下并没有移动半分,目光也没有回转,仍是望着易竹君。他似乎完全没有意思陪同易竹君到荷塘那边。易竹君仍不作声,也没有举步。崔北海又叹了一口气,道:“你还等什么?”
  易竹君轻声问道:“你不去?”
  崔北海反问:“你希望我去?”
  易竹君又不作声,仿佛不知道怎样回答。
  崔北海凄然一笑,道:“我也想陪你去走一趟,只可惜我还有事等着要办,去不得,还是你自己去好了。”
  他笑得这么凄凉,眼中也充满了悲哀。他真的去不得?
  真的有事等着要办?
  易竹君没有问,垂下头,默默地举起脚步。
  崔北海亦是默默地瞪着眼,看着她从自己的身旁走过。
  走出了半丈,易竹君的脚步便开始加快。
  崔北海即呼一声:“竹君!”
  这一声叫得非常突然,语气亦非常奇怪。
  易竹君给他这一声叫住了。
  刚开始加快的脚步应声停下,却没有回头。
  崔北海一声“竹君”出口,连随放步追上去。
  是不是他突然改变了主意,要陪易竹看到荷塘那边散散心?
  易竹君等着他追上来,脸上并没有丝毫欢愉之色,也没有回头。
  崔北海一直走到易竹君的身旁,才停下脚步。
  易竹君终于忍不住回头,低声问道:“什么事?”
  崔北海没有应声,一双眼睁得老大,盯着易竹君的左手。
  易竹君的双手都深藏在衣袖之内,他盯着的其实也就是衣袖。
  翠绿如碧的衣袖之上赫然有一片触目的红色,红得就像是鲜血。
  易竹君一瞬间亦发觉崔北海在盯着什么,下意识一缩左手,崔北海比她更快,已将她这只左手握住。
  易竹君似乎被他握着痛处,一皱眉,面上露出了痛苦之色。
  崔北海没有看见,他的目光仍在那衣袖之上,忽问道:“你的左手怎样了?”
  易竹君浑身一震,嗫嚅着道:“没有事。”
  崔北海冷冷地道:“没有事又想会有血流出来,衣袖都染红?”
  “那莫非不是你自己的手臂流出来的血?”
  他再问这一句,却不由分说,自行将易竹君左手的衣袖拉起。
  易竹君的手臂晶莹如玉,小臂上赫然缠着一条白布。
  白布的一边已变成了红色,已被血湿透。
  崔北海面色一寒,道:“这是什么回事,怎么会流这么多的血?”
  易竹君吞吐吐地道:“我方才裁衣,一下不小心,给剪刀伤了手臂。”
  怎会将手臂伤得这么厉害?
  崔北海心意一动,道:“给我看看你到底伤成怎样?”
  也不等易竹君表示意见,他就将那条白布解开来。
  果然伤得很厉害。小臂上五六寸长,深有两三分的一道血口,血犹在渗出。
  这怎会是剪刀弄出的伤?
  崔北海细看一眼,当场就变了面色。一一是创伤!
  他心中大叫,一个字却说不出来。
  他深信自己的判断绝对没有错误。应该没有错误。
  要知他到底也是一个用剑的高手,是否创伤也应该可以分辨得出。
  --她为什么要骗我?
  崔北海的目光不觉移到易竹君面上。
  易竹君一脸惊俱之色。她惊惧什么?
  崔北海怔怔地盯着易竹君,心中的恐惧绝不在易竹君之下。
  --她不懂武功,也没有理由无端用剑,怎会是自己用剑刺伤自己?
  --不是她,又是谁?
  --在这个地方,谁敢用剑伤害她?
  --只有我!
  --莫非昨夜出现于书斋的那只奇大的吸血蛾就是她的化身?
  --莫非昨夜我那一剑就是刺在她的手臂之上,剑上的血,地上的血,就是她的血?
  --那些血又怎会一下子消失?莫非她变成吸血蛾时,体内的血亦变成妖血?
  --这要是事实,她岂非真的是一只吸血妖?一只蛾精!崔北海越想越惊。
  --那么说,我要保存自己的性命,岂非将她杀死?
  --她到底是我妻子,叫我怎能如此忍心?
  崔北海眼旁的肌肉不住地颤动,他看着自己的手,又看看易竹君的手,终于将自己的手松开了,随即叹了一口气,道:“只是用布包着是没有用的,烧饭的老婆子懂得刀伤,你找她看看,敷些药,否则伤口发烂就糟了。”
  易竹君点点头,脱口道:“我正要去找她。”
  崔北海谈笑问道:“你方才不是说要到荷塘散散心?”
  易竹君一怔,垂下头。
  崔北海却接道:“散心是小事,还是自己的身子要紧,不过那还不严重,刘婆子大概可以应付得过来。”
  易竹君道:“嗯。”
  崔北海挥挥手道:“那还不快去?”
  易竹君倒是一个很服从的妻子,立即就退开。
  目送她远去,崔北海眼中的悲哀之色更浓。
  娶着一个蛾精的化身,一个吸自己的血的妻子,娶着一个欺骗自己,不忠的妻子,这两件事都同样可悲,若全都是事实,更就可悲的了。
  又一阵东风,又一阵落花,崔北海叹息在落花中。
  花落明年还会重开,破裂的感情,却往往终生难以弥补。
  三月十二日,风雨故人来。
  来的这个人却是崔北海非亲非故。
  这个人是易竹君的表哥。
  表哥这个称呼据讲未必只代表表哥,还代表情人。
  很多女人据讲都喜欢将自己的情人叫做表哥,因为这非独解决了称呼上的问题而且出入也方便得多,不会惹人说话。
  易竹君这个表哥当然未必就是那种表哥。
  这个表哥叫郭璞,表面上看来似乎比易竹君还要年轻。
  他不只年轻,还英俊。
  好象他这样的年轻,岂非就是年轻的女孩心目中的对象?
  崔北海越看这个郭璞就越不顺眼。
  他忙了一个上午,将店务打点妥当,折回书斋内,方想好好地休息一下,易竹君就带着她这个郭璞表哥来了。
  他们竟然是两个人同来书斋,总算他们还是有所先后。
  易竹君走在前面,头却不时回望,郭璞跟在后面,一双眼似乎并没有离开过易竹君窈窕的身子。
  崔北海看见就有气!他居然忍得住气,没有发出来。
  他还笑,笑着第一个招呼,道:“这位小兄弟是哪一位?”
  易竹君连忙介绍道:“这位是我的表哥。”
  崔北海“哦”了一声,道:“原来是你的表哥,叫什么名字?”
  易竹君道:“郭璞。”
  崔北海沉吟道:“我好象听过这个名字。”
  易竹君道:“其实你也应该见过他的了。”
  崔北海缓缓道:“是不是在你养母那里?”
  易竹君点点头。
  崔北海道:“怪不得总觉似曾相识,坐!”
  他摆手请坐,表面上倒是客气的很。
  郭璞真如受宠若惊,赶紧在一旁椅子坐下来。
  崔北海冷冷地看着他坐下,他口头说得客气,心里其实想一脚将这个表哥踢出门外。
  他虽然窝心,还是将之留下来,因为他很想知道易竹君为什么将这个表哥带到自己面前?
  他若无其事地对郭璞道:“我已有三年没有到易大妈那里,所以就算见过面,最少也是三年之前的事情,现在认不得也怪不得。”
  郭璞道:“岂敢岂敢。”
  崔北海随即转入话题,道:“只不知道这次光临有何贵干?”
  郭璞还未开口,易竹君已抢先替他回答:“我这个表哥本是名医之后,自小就饱读医书,精通脉理,这两年在城南悬壶,也医活过不少人命。”
  崔北海道:“哦?”
  易竹君接道:“我看你这几天心神恍惚,举止失常,又尽在说些奇怪的话,所以找他来给你看看。”原来是这个原因。
  听易竹君这样说话,竟似全不知情,竟当崔北海的脑袋有毛病,在发疯。
  --难道她并不是一只吸血蛾的化身?并不是一个蛾精?
  --难道这几天她真的没有看见那些吸血蛾?
  --难道她真的这样关心我?
  崔北海心中冷漠,面上也浮起了一抹奇怪的笑容,既像是冷笑,又像是苦笑。
  他笑道:“我心情虽然恍惚,举止并没有失常,说话也并不奇怪,根本就完全没有毛病,无须找大夫诊治。”
  易竹君轻叹道:“讳疾忌医,并不是一件好事。”
  崔北海漫应道:“硬要说有病,我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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