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夜瞥他一眼,这书呆子十成十是没来过这种地方。
“傻哥哥,这里是后院。要走前门,那些莺莺燕燕怕不生吞活剥了你?”
他脸一红,不敢搭腔。
进了阁楼,小厮退下,一个浓妆艳抹的嬷嬷迎了过来,高声招呼:“哟,陆少爷,您可来了!臻儿姑娘还在发睥气呢,说是您不来,她就不梳洗,不换衣!”她顿了顿,拉了明夜到一边轻轻嘀咕,“今儿是您大喜的日子,怎么还带个旁人来?”眼光一溜,“长得还真是俊秀,我开门做主意这么多年,倒真没见过这样的人物。”
明夜唇角一扬:“那是我哥哥,来看看我的新媳妇儿,一会儿自会到前面去寻乐子。你只管叫臻儿好生装扮,我在新房里等着。”
“好哩!”冯嬷嬷笑咧了嘴,又神秘兮兮地凑过去,“那您答应我的事儿呢?”
明夜一记白眼翻过去。
“你在外面听个声儿,瞧个影儿也就罢了,别过了分,小心我拆了你的绮香居!”
“是、是、是,我不过想出出气,谁还真有那个怪癖,爱看那种……”她捂嘴一乐,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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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夜推开一道贴了大红“喜”字的门,拉了南书清进来,复又阖上门扉。
窗外天色已暮。他点了各处灯火,屋里霎时明亮起来。
“书清,日后你成婚.我帮你布置新房可好?”到时又有乐子可瞧,保叫你一生难忘。
明夜笑吟吟地坐在桌畔,轻轻抚弄烛火。
南书清回首一笑:“好啊,那就有劳你了。不过,我只怕你玩心重.到时吓跑了宾客,砸了我的婚宴。”
明夜轻嗤一声:“是呀.我还会抢了你的新娘子,轰了你的新床咧!”手指缓缓辗动。将烛泪压扁捏平。
“对了,栾姑娘她……”他犹豫一下,“她不知怎样了?”
“问她做什么,你要我干脆娶了她吗?”明夜头也不抬,眼睛只盯着烛火。“我想她是羞于见人,八成搬家了事。”
栾绣已被自己送至他乡居住,此事关系到算计他一事,不提最好。
南书清怕他仍恼,只得缄口不言。
怎生逼他答应才好?这呆头书生一派正经,若直言以对,他必然不允。说不得,只好用强的。
明夜心中暗自计量,打定主意,手指不由一弹,正中烛芯。
“啊哟!”他大叫一声,跳了起来。
“怎么了?”南书清骇了一跳,急忙走近探问。
“烛油进到眼里去啦!”老天爷,莫不是你怪罪我设计义兄,天理难容,因此惩罚我吧!他捂住一只眼,心中哀哀痛叫,眼泪宣泄而出。
“别揉,我看看在哪儿。”南书清费力扒开他手掌,轻轻撑起眼皮。
“别别,你不是用吹的吧,它又不是灰,怎么吹得出来!啊啊……把发簪拿开,捅盲了我.你要养我一辈子吗?”
明夜连连哀叫,痛得快要跳脚。真要命,他干嘛好死不死地把人都遣出去,现下找盆水都没有!
“唉呀,完蛋了,我要瞎啦!”
“莫胡说!站着别动。”
南书清一掌撑住他后脑,另一手轻翻眼皮,凑过去,舌尖在他眼里轻轻一勾。
“如何,好些没有?”
明夜揉揉眼,怔怔地望他。
“你可别嫌脏。”南书清有些腼腆地笑笑,“我小时迷了眼,奶娘就是这样做的。”
他手指往舌上一探,抿出一颗烛泪:“了不得,难怪你痛得这样厉害!”
冷不防明夜一个前扑,搂住他的腰。
他一呆:“你怎么啦?”也不必感动成这样吧!
“没事儿,只是先让你先习惯一下,免得待会儿吓到了。”明夜仰起脸.笑咪咪地眨着方才揉得微红的眼。
“吓到什么?”他不明所以,“快放手,这样多难看!”
“不要!”他要是临阵脱逃,岂不麻烦?“除非你换上女装。”
“什么?”他吃了一惊,“我答应你做替身救人,可没事先说要换女装!”
“你若穿这身坐在房里,哪个人不小心经过看到,不就露馅了!你说,你要自己换,还是我来动手?”
南书清拉也拉不开.挣也挣不脱,只好乖乖认输:“好好,我换就是,你先放手。”
明夜笑嘻嘻地放开他,从床上拿出事先藏好的一套女装递过去。
“快点,一会儿就有人来了。”
南书清无奈地叹了口气,伸手解开外袍。
“不成,中衫也要脱。唉呀,你再磨蹭,就来不及啦!”
明夜等不及他慢吞吞地,急急地把绣衣和罗裙替他穿上。
幸亏衣衫事前做好,不然他的身材在男子中虽属中等,扮了女装却仍显颀长,哪来合适的衣裳?
“想不到女装如此繁琐,要不是有你,我半天还穿不上。”
南书清穿戴整齐,却不敢抬头。
明夜将他头巾扯下,披开发丝,原要挽个髻,想想又算了。再拉他至床上,把他的衣衫鞋子一股脑塞进床被里,放下床幔。
一切就绪,门外仍无动静。
明夜眼波一转,瞧见他靠着床头,垂眸不敢瞧自己,不由玩心大盛。
他挨过去,搂了南书清的肩轻轻摇晃:“小娘子,你如此美貌,不如跟了我,保你穿金戴银,吃香喝辣……”
南书清不知该笑该恼,闭了眼不理他。
“咦,别害羞嘛,俗话说:哪个女子不怀春,纵然你表面正色,见了我这般俊俏的小哥儿,怕也是暗地里小鹿乱撞!”明夜索性学起戏文里登徒子的唱腔做派,玩得不亦乐乎。
忽地面色稍整,轻道:“来啦,你好生坐着别动。”心念一转,出手如电,点了南书清哑穴。向他一笑,掀帐而出。
“吱呀”一声,冯嬷嬷推门进来,嗓门扬得极高:“到了到了,臻儿姑娘到了!”
两个丫环扶着一位红衣女子走进屋中。那女子头覆红巾,俨然一位新娘。
她也不待旁人说话,将盖头一把揭下,露出娇美明艳的面庞。
”这,哪有新娘子自已掀盖头的?臻儿姑娘,不,从今后该叫夫人了,您这不和合规矩呀!”冯嬷嬷细声尖叫。
“少费话。从今天起,我就不再是你这儿的人,不必再劳你调教,你管我不合什么规矩!”臻儿一脸冷然,毫不客气。
“我知道你和我—向不对盘,不过今天是你和陆少爷的好日子,怎么也得给新郎倌一点儿面子呀,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她转向明夜。
“没关系,我不在乎那些旁枝末节的。”明夜挂着笑脸,将冯嬷嬷推出门外,“咱们可说好了,我和她办了事,你就交出卖身契.这话没错吧?”
冯嬷嬷持帕捂嘴而笑,遣走丫头:“那是当然,她成不了绮香居的红牌,我还留她做什么?不过是出口气罢了,我就不信,她自命三贞九烈,还不是有被男人压在身厂的一天!”
“行啦,你有完没?”明夜开始不耐,“我应了你的条件,你也给我收敛些.别忘了我的话!”
“知道了,我听一下就走,您赶紧进去吧,春宵一刻值千金哪!”
明夜不理她一脸暧昧的笑意,径自进了房。臻儿忙迎过去,压低声音:“你到底想出什么法子应付她,别是真要和我洞房吧?”
明夜伸出食指,轻点她红唇,笑得神秘。
“佛曰:不可说!不可说!你待会儿只要稍稍配合下就成。”
说罢,拉她进了幔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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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屋中三四盏烛火同时熄灭,登时一团漆黑。
帐里传出明夜惊讶的声音:“咦,灯怎么都熄了,难道今天成亲不吉利?呸呸,我乌鸦嘴,你等等,我点盏灯来。”
一点烛光幽幽亮起,明夜在床边方凳上滴了几滴蜡泪,将红烛粘在上面,轻掀幔帐,钻了进去。
窗纸被一只手指沾湿戳破,冯嬷嬷伸长了脖子,向屋内望去。
幔布上映出两道人影。长发之人正死命拉着衣衫,不让另一个脱去。
啐,都洞房花烛夜了,你矜持给谁看?她撇撇嘴,暗嗤一声。
“把衫子脱了吧,这么多层,你不热吗?”明夜笑嘻嘻地扯开南书清的衣襟。
他女装下只着直颔内衫,露出白皙的颈子。
不晓得明夜意图.却见他越蹭越近,焉能不按住他伸过来的毛手?
明夜星眸流转,似笑非笑,突然合身前扑,牢牢抱住他身子。
事情怎么会搞到这个地步?
南书清脑中一片混乱:不是说只要在房里乖乖做个替身,待明夜悄悄送走那女子就好了嘛,怎会先是被迫易弁而钗,现下又落得如此境地?
明夜,他把他抱这么紧做什么?
南书清有些慌起来,双手力挣。可惜他一介文人,不比明夜身怀武功,自是挣不开钳制。明夜早料到此,也就不费心点麻穴,只怕他慌叫出声,因而仅点了哑穴。
“你既应了我,就乖乖任我摆布罢,何必白费力气挣扎?”
明夜玩得好乐,下巴在他颈窝里缓缓磨蹭。声音慵懒而戏谑,掩不住语气中的丝丝笑意。模棱不清的话语在各人的耳里形成不同的含义。
要玩也不是这么个玩法!
南书清暗自咬牙。
平日里虽常常勾肩搭背,兄弟俩嘛,倒也平常;就算明夜像个几岁的娃娃般爱撒娇,时不时地黏在他身上,他也只当明夜是个长不大的孩子,由着他去,未曾在意过。可是眼下这情形,也未免……太离谱了些!
明夜低低地笑着,温暖的气息在他耳畔鬓旁轻轻拂动。
一股酥痒的感觉缓缓爬上心头。南书清忍耐地闭闭眼,长吸一口气,身子忍不住轻颤起来。
哎哎,这小鬼他,又想如何?
他愈来愈惊,眼见着明夜手指一勾,拨开他领口,竟然在他锁骨上轻轻一啮。
他身子一僵,冷汗涔涔而下。
明夜扭头斜睨平躺在床内侧,身形被他二人挡住的臻:“愣什么?还不快叫。”
早已瞧得目瞪口呆的臻儿猛地回过神,随即领悟,一声绵长而销魂的娇吟从喉咙里溢出,在斗室里幽然回荡。
南书清心头突地一震,原来还在勉力推拒的双手不由松开,身子向后颓然倾倒。
明夜猝不及防,一扑身跌在他身上,膝盖却重重撞在臻儿的腰眼上。
臻儿痛极尖叫,也不顾隔窗有耳,脱口埋怨:“痛死我了,你干吗突然撞过来?”
明夜也恼道:“你乱动什么,要是你乖乖听话,我怎会硬来?你还动你还动,想要我的命吗?”老天,他的膝盖似乎肿起来了,一动不能动,八成全都紫了。
两人均是又痛又气,都顾不得窗外,各说各话。话语传到窗外入耳里,却自动带了一种暖昧的味道,令她不禁“哧”地轻笑出声。
明夜一惊,随手拽下臻儿衣上的一颗饰珠,手指倏地弹出,“啪”地击在门框上,警告闲杂人等没事快滚。随后用力摇晃床板,吱嘎作响。
他侧耳细听,片刻后松了口气,轻道:“走啦!”
冷不防被身下的南书清一脚踹开,向后倒仰,跌坐在床上。
南书清双臂一撑,退身坐起,两手轻颤,半晌也系不上襟带。额上汗滴晶莹,轻喘微微,鬓畔发丝随之颤动轻扬,双颊潮红,竟是无比艳丽。臻儿纵是女子,也不由看得呆了。
明夜蓦地吃吃笑起来,渐渐笑不可抑,前仰后合,只差没在床上打起滚来。
南书清瞪视他一眼。下床掀帐要走,却被明夜一把拖住。
“哎,别走啊,你答应我的事还没完呢,想出尔反尔?”
南书清理也不理,几步跨离床边,忽觉背后一麻,又遭了暗算。
明夜腾地跳下床,将他扶回床上躺好,且好心替他拢拢发丝,笑道:“你忍一会儿,我送走臻儿马上回来。”说罢,将后窗推开,抱起臻儿,一纵身跃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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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烛影移,暖风轻送,开启的窗外,隐隐传来更鼓声。
南书清静静躺在床上,望着帐顶怔忡出神。
不知过了多久,房门起了微微响动。门栓被插进的刀尖一点点拨动,“啪”地应声而开。三个鬼鬼祟祟的身影溜进屋来。
“我说老钱,你可打听准了,是这屋了不是?”刻意压低的声音粗嘎难听。
“哪会有错?这门上不是贴了‘喜’字嘛,这个月只有臻儿姑娘一人被赎身且直接在绮香居里成亲,我早打听好了的。本来我都备好了银子要给那清倌开苞,却不料半途蹦出个毛头小子赎了她,真他娘的!”
第三人有些不以为然:“老钱,你不过远远瞧了那妞儿一眼,真就这么动心了?她是美是丑,你究竟看清没有?”
老钱嘿嘿笑起来:“绮香居的姑娘,有差的吗?你没瞧见那身段,啧啧!被那小子拔了头筹也不打紧,反正我还没尝过新娘子的滋味。”
料来屋中人没有抵抗能力,外头又无守夜的小厮,三人笑声逐渐放肆起来。
南书清心中暗暗叫苦:倘若他们发现他是男子,应该不会难为他,只怕疑惑这房里正主儿不在,却有个扮女装的男子,叫嚷起来,明夜为友救人的计划岂不前功尽弃?
明夜曾说要他帮忙做个替身,他本以为只要呆在房中,让人以为臻儿姑娘仍在,而实际却被明夜悄悄送走——却不料那小鬼居然瞒他戏他!他面孔又悄悄热起来。
如今明夜未回.而自己身不能动,口不能言,该如何是好?
幔帐被刷地掀起,他立即闭目装睡。
“嘿嘿嘿,我说不错吧。”其中一人用手肘顶顶同伴,笑出一口黄牙。
“可真是,细皮白肉的。哎,那个小子呢,洞房花烛夜逛哪去了?”另一人口里疑问,手却不由自主向床上人脸庞摸去。
“啊!”他痛叫一声,缩回手来,“谁,哪个王八蛋暗算老于?”
“老子死了一千多年啦!你是哪个坟坑里的挺尸,敢碰我的新媳妇儿?”窗外,一道清朗的戏谑声凉凉传来。
明夜!
南书清心头一松。
“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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