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光微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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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光微澜- 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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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整个人晒黑了好几个色号,我一时间都傻了,不敢相信他真的就在这里……”
  他问:“是不是觉得很幸福?你最喜欢的男人和女人都在身边坐着。”
  “你这么有自信?”她故意反问,他脸有一点红,两个人都在笑。
  “我好冷,先回避一下,你们接着肉麻不用管我……”
  米澜不以为然,拍我手背一下:“我当了那么多次你跟安亦卓的电灯泡都没说受不了,你也太脆弱了吧!”
  “瓦数不一样怎么能比?”
  “哎,对了,安亦卓不是说今天也来吗?怎么还不来?”
  “你们来之前他刚来过电话说要加会儿班,让我们先吃饭。”
  “不着急,等等吧。”路懿礼貌地提议。
  我看看时间,已经接近九点。“要不我打个电话问问他在哪,”我找出手机给他打电话,“如果他还没忙完我们就
  先吃,下次再约他。”
  米澜插嘴:“你告诉他米澜怪他耍大牌,让他请吃饭!”
  电话通了,没有转接,也不是语音信箱,听筒里传来长长的等待音。
  响了好几声终于有人接听,是一个我很熟悉的童声:“喂?”
  是Jacqueline。我握着电话没有出声。
  她那边似乎是商场或者餐厅,背景声里有嘈杂的人声和音乐声,依稀能分辨出事Jim Reeves的老歌。
  “袁老师吗?”Jacqueline还在继续问。她一定是看到来电显示着我的名字。
  我只好开口说话:“Jacqueline?”
  “叔叔去洗手间,马上救回来。要不要等他?”她问。
  “不用了,谢谢。”我挂断电话,对他们说:“我们先吃吧,别等他了。”
  米澜感觉出异常,问:“是不是有什么事?”
  “没事,不过看样子他可能走不开。我们点吃的吧,下次再约他。”我拿起桌上的菜单递给他们。
  大约四十分钟后亦卓来了。
  我坐的位置可以清楚地看到他上扶梯。人行扶梯上其他人都靠右侧站着不动,他从左侧一路跑上来,走进餐厅,很
  快找到了我们。
  他一边拉开我身边的椅子坐下,一边道歉:“对不起,我有点事来晚了。”
  “都以为你不来了呢,”米澜笑笑,帮他们互相介绍,“路懿。原榛的男朋友安亦卓。”
  “你好!”亦卓刚坐下又弯腰半站起身,把手伸给路懿。
  “不用这么正式吧!不好意思,我们已经开始吃了。”米澜她放下餐具帮他拿过菜单。
  亦卓接过菜单翻开看:“是我不好意思,来太晚了。”
  他只点了一杯蜂蜜柚子茶。
  “你已经吃过饭了?”我问他。
  “哦,我事情没有做完,一会还要回趟公司。刚才Henri送女儿去上辅导班,顺路把我带过来的。”他像是在对我
  解释,却那么没有说服力。
  我只是笑了笑。我的确没有理由怀疑,这一切听起来合情合理。
  路懿很敏感,似乎是觉察到我们之间情绪有点微妙,于是跟我们聊起他在福建的见闻。无论如何那顿晚餐的氛围还
  算愉快。回家的时候大家不同路,于是米澜和路懿先走,亦卓帮我拦到出租车,替我打开门:“回去早点休息,我还要
  回公司加班。到家告诉我。”
  “好。”我坐进车里,低头关上了门。
  我知道他会一直站在原地目送车开走,但我没有在往窗外看。漆黑的车厢里响着广播,是你一句我一句的相声,不
  时还夹杂着掌声和笑声。我闭上眼睛躺在后座的靠背上,感觉胃里很撑,却一直记不起来晚上吃了些什么。
  回到宿舍,包都还没放下就接到了米澜的电话。
  她的声音不大,周围很安静:“你跟安亦卓没吵架吧?是不是有什么事?”
  “没事。你是在自己家还是路懿那边?”我一手握着手机,另一只手从鞋架上把拖鞋拿下来,边换鞋边跟她聊天。
  “我当然在家,明天新品发布会估计会忙很晚。别说我了,你们是真的没什么事吧?”
  “真的没事。你早点休息吧。”
  “好,晚安。有事给我打电话。”
  “晚安。”
  挂断电话后我给亦卓发来一条短信,告诉他到家了。然后关机洗澡。
  洗手池里有一条细细的黄色水痕,我用一支废牙刷沾上清洁剂一点一点把它刷干净。水需要顺着同一条轨迹流下多
  少次才会有这样的痕迹?我想起电热壶里乳白色的水垢,想起鞋柜后那块不足两厘米宽的狭长地面积满了灰尘。越看不
  见的东西在日积月累后而越让人吃惊,水垢和灰尘都可以消除,那长久的不信任呢?
  第二天一早,亦卓的电话来了。
  “你终于接我电话了!”他听起来有点兴奋又有点委屈。
  我不想又跟他因为这些事情争吵:“我没有不接你的电话啊……”
  “那昨天是谁一直关机?”
  “啊,我回来之后太累了,所以发过短信给你之后就睡了。”
  “以后不要再这样了好不好?不管有什么不开心,你可以说我也可以骂我,就是不要关机。”
  “睡觉也不关吗?”
  “你知道我说的不是睡觉。不过,只要你不是跟我在一起,我晚上都会开机,随时打给我都
  可以。”
  “好。现在很晚了,你不用去上班吗?”
  “我特意早来了,办公室还没有别人,只有我坐在座位上给你打电话。”
  “我也准备去上班了。”
  “你今天上午都没有课,要不要陪我一起吃午饭?”
  “改天吧,快到期末了,最近都比较忙。”
  “那我晚上来找你总可以吧?”
  “好。”
  “又可以见到你了,正好!晚上见!Bye!”
  他还是那么紧张我们之间的每一点关联,每一次见面,跟从前一样。可我总感觉有些什么变了,或者,从一开始我
  就没有看清楚过。
  晚上他来得很晚,快十点才进屋。
  他在门口捏捏我的脸,我发现他的手冻得很冷。我帮他挂好外套后,去厨房把莲子银耳汤盛出来。他在旁边洗手,
  接过我盛好的汤。
  刚刚回到房间里坐下,就见到他低头专心致志地一勺一勺消灭那碗汤。
  “真幸福。”他咬着勺子看我,样子很可爱。
  “怎么这么晚才来?吃饭了没有?”
  “我记得你今天有学生,所以等十点才敢来。你吃饭了没有?”
  我不自觉地看看墙上的日程表,今天晚上那一栏的确是空白。星期三晚上本来是Jacqueline上课的时间,从她结束
  课程后这个时段就再也没有排过其他人。
  他或许是想避免碰到Juliette接走Jacqueline吧。我忽然为自己的多疑感到难过——我们之间真的到了这一步吗?
  他有些事宁愿掩饰也不愿意告诉我,我宁愿怀疑也不想向他证实,跟他发生争吵。
  “你记错了吧,我星期三我晚上没有课。”我漫不经心地把日程表给他看,接过他手上的空碗放进厨房。
  再出来时,看到他正在玩我桌上的笔筒。
  他找到了上次快递给我的西瓜太郎自动铅笔,开心地拿起来按了两下:“嘿,你用过这支笔了?”
  “对啊。不过只用过几次,因为记无线谱的时候笔芯很容易断。”
  “那倒是,在电视里看到音乐家都是拿削好的铅笔写写画画,还削得粗粗的,显得姿势很帅……”他把笔拿起来,
  假装面前竖着谱架,抬起手腕往下画。
  我被他逗笑:“你不像在记谱,像在拉别人身上的小提琴。”
  他马上把右手放下来,握着笔在胸前十几厘米的地方来回拉动,手肘弯出弧线,还跟着摇头晃脑:“那这样呢?”
  原来他改为家汉族昂拉大提琴了。
  “马友友?”
  “不对,是《她比烟花寂寞》,我很喜欢那部电影。”
  “那你一定知道女主角的原型是天才演奏家Jacqueline  DU Pre?”
  “当然知道,我也是因为Jacqueline这个名字才去看的。”他并不介意提起Juliette的女儿。
  我不想破坏愉快的氛围,也不愿意想得更深,只是借着他的话聊下去:“有段时间,我每天都听她演奏的《杰奎拉
  之泪》好多遍,因为这件事情实在太神奇了,这首曲子是法国大提琴家芬巴赫在一百多年前写的,却遇到了一位跟曲子
  同名的演奏家……”
  “我觉得有件事情比这个更神奇。你第一次见到我的时候才十二岁,这么多年我们之间的距离长得可以绕地球跑半
  个圈,今年我们二十五岁,还能再见面并且在一起,是不是更神奇?”
  “说得好像电影一样。是不是要这么演:我们十二岁就一见钟情,然后分开了很多年,不断寻找对方最后终于在一
  起?”
  “我喜欢你说‘最后’这个词,便是你愿意永远跟我在一起。”他的表情有一点认真,又有一点像玩笑,我分辨不
  出来。
  我指指他的右手:“你要一直拿着这支笔吗?”
  “你看。”他随手从桌上抓过一叠稿纸,用手上的自动铅笔画起来。他画了一个长方框,在底部涂上宽窄不一的条
  形码,接着往上画出一块类似的形图的标志,在旁边密密麻麻标上字母ABCD……
  看了好久才发现他在画登机牌。航空公司的标志被画成了一张笑脸,登机牌的姓名和航班号都是空白,只画了一对
  穿比基尼的男女,旁边是大海,海面上写着几个字母:Okinawa。
  “喜不喜欢我送你的礼物?”他停下笔问。
  “谢谢。可这是哪家航空公司的航班?”
  他像魔术师一样从口袋里变出一张纸:“等你放寒假,我们一起去冲绳吧!”那是一张真正的、航空公司预定机票
  的行程单,从北京出发,在东京羽田机场转机飞往那霸。
  灯光从这张薄薄的纸背后透过来,有种温暖又朦胧的气味在发散。
  我看看行程单上的日期,问:“你不会是改签了那两张一年后的机票吧?”
  “当然不是,说好了一年后才公布答案,我怎么会提前半年就揭晓答案!”他从身后抱住我,头发弄得我脖子上很
  痒,伸手去揉他的头,却被他一把抓住再也不松。
  窗帘后的玻璃蒙上了一层白雾,墙角的暖气片安安静静地发热。房间里依然很干燥,但加湿器咕嘟咕嘟的声响听起
  来那么愉快。
  时钟指针指向十二点,我还在一个一个填着所有学生的平时成绩表格,CD机里响着Carla Bruni沙哑又温暖歌声
  《You Belong To Me》。坐在床上翻杂志的亦卓睡着了,头朝左边低垂下来。脸几乎贴着自己的肩,呼吸又深又均匀。
  他的左侧脸上投映着鼻梁的阴影,睡得像孩子一样安静满足。我想起那张自己熟睡时的照片。不知道他在拍照的时
  候,是不是也像我现在这样心里塞满甜腻又柔软的感觉。
  很快就到了寒假。持续一星期的期末考试过后,我们整齐地从早到晚窝在办公室里阅卷和计算各项成绩。
  当我开始放寒假,亦卓他们进入了最忙碌的年终阶段,加班的次数越来越多,时间越来越晚。
  出发去冲绳的日子已经开始倒数。北京连续晴天,路懿陪我逛街,做旅行前的准备。
  “冲绳一年四季都是旅游旺季,人应该不少。那边属于亚热带气候,全年平均温度有二十多度,冬天最低也有十六
  七度,穿一件长袖就够了。”商场里,路懿跟我边逛边聊。
  “我想温差应该不会不适应,整体跟这边室内的温度差不多。”
  “我看看你的购物单。”
  我把所有要准备的东西列成了一张清单,路懿接过去从上到下看了一遍,目光停在写有备用药品的位置:“你晕
  车?肠胃也不太好?”
  “你怎么知道?”我有点吃惊。
  他笑了笑:“真正频繁晕车的人不吃晕车药,而一定常备驱风油。还有,这种胃药是泰国产的,味道很大,如果一
  个女孩子肠胃没问题的话不会带这种能把香水味都盖过去的药吧。”
  “的确是味道很难闻。不过你怎么会猜到肠胃不好的是我而不是他?”
  “上次吃饭,你生冷硬的东西一样都没有吃,连喝的都特意要常温。我判断得不对吗?”
  “现在很少见你这么细心的男人,被米澜碰到真幸运。”我惊讶于他的细心,也替米澜感觉到踏实。
  “她需要的也许不是细心呢……”路懿说这句话是声音很低,像自言自语。见到我不解地看着他,立刻恢复笑容:
  “我建议你多注意饮食,或者试试中药调理也不错,不能老是胃不舒服就吃药。这种药虽然起效快,但是其中起大部分
  作用的是颠茄的成分,如果过量很有可能损害肝脏,对神经系统和血液系统都有影响。胃不好的人除了食疗之外只要多
  运动,不要喝咖啡,少量多餐,保持好心情,坚持下去会有改善。”
  “谢谢,麻烦你陪我跑了半天,还要当我的健康顾问。”
  “不用客气,现在就我最闲,除了上课之外没有别的事。米澜让我陪你也是怕我闷。”
  “谁说的?米澜才不是随便找点事给你干的,她告诉我如果准备去海边旅行,一定要咨询你的专业意见,因为你一
  直都在海边生活,连工作也没离开过海。”
  我们出了商场,沿着街往药房走去。经过人多拥挤的路段,他会抬起手臂护在我背后,并且礼貌地保持十厘米左右
  的距离不碰到我的背。这两次接触,让我对印象中的路懿完全改观——他不是我想象中那种只想享受爱情却不愿意对两
  人的关系负责任的男人,反而诚恳又有些羞涩,细心,敏感,健谈,温和,对自己和身边的人都有本能的保护欲。他体
  内似乎存在两种互相矛盾的气质,容易接近却不容易亲近。
  “其实也不完全是,”他聊起某个话题时永远不会冷场,还不会让听众厌烦,“我在台湾出生,老爸是台湾人,在
  垦丁经营民宿。你知道,当年的民宿不像现在,全都跟酒店一模一样,那时候就是自己家的平房和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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