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光亮亮;上好的毛笔,她自己不用,就着笔筒上面的花纹,她一笔一划在原来的痕迹上刻,弄得面目全非。
实在无聊时,她就想,于淡定知不知道她所做的?还是知道了,也懒得管?玩腻了这些后,秋天也到了,尽管天气仍然很炎热,早晚总算有了些许凉意,她的衣服首饰,早就准备好了,一个不大的包裹,可以随时走了,她更想征得于淡定的同意,最好让他主动放她走。
在艳红的带领下,她来到竹院,敞开的书房门,她犹豫了一下,走了进去,看到于淡定在勤快地翻着帐本,面前,是高高的两堆,她略有些不好意思,毕竟,她是米虫一只,别人不是,天天都有事在忙。
她四处看了看,高山流水的书画,挂在墙上,清了清嗓子,埋头做事的男人终于抬起头,看到人,先是招牌的笑容,见是她,觉得略有些奇怪,笑容凝结在脸上。
墨白回身把门关了,再坐到他的对面,看着他,认真地说道:“据我所知,你娶我,不过是为了公公,如今公公去了,留着我,对你来说,不过是奇耻大辱,不如休了我,从今往后,我们桥归桥,路归路,再不相干,你觉得怎么样?”
于淡定皱眉看着她,近些日子,得知她所做的,再加上与她相处时的点滴,他竟觉得她不是记忆中那个软弱中处处透着执著的女人,墨白,其实就他的了解,是个从小被捧在手心里的女子,虽生性善良,却是个有些骄蛮任性的千金小姐,不然,也不会那么冲动地在婚前和人私奔,在破庙,献身给孙俊了。而眼前这个,虽然大而化之,却又处处透着谨慎,说她谨慎,却又大大咧咧,甚少计较什么。有时候,他竟然会觉得,她仿佛变了一个人一样。
他沉思了半晌,墨白等得有点心焦,其实,他同意与否,都挡不住她离开的脚步,不管她知不知道现在在哪里,是什么朝代,都不能动摇她离开的决心。
于淡定看着面容坚定的她,笑着说道:“墨白,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一个被夫家休离的女子,该有什么样的下场,你知道吗?”
墨白听到这句,愣了一下,反问道:“什么下场,重要吗?”
“你会被大家所耻笑,十里八村,都会以你为坏榜样,教育那些大姑娘小媳妇们。”
“名声坏了?我不介意,我会离的远远的,到一个没有人认识我的地方重新开始。”
“那墨家呢?书香门第,因你,声名狼藉,数百年声誉毁于一旦,你也不在意?”于淡定温和有礼地说着这些,脸上仍挂着他招牌般温和的笑容。
墨白听到这些,如泄气的皮球,气馁地低着头,在重名声好面子的古代,如若因她,墨家颜面无存,她多少也会有些内疚,她霸占了人家女儿的身体,还要给他们家带来羞耻,这让她的心很不好受,她只得惶恐不安地用手绞着衣角边,思索着可行的方法,既可以离开,也不会伤害到他人。
可是,想到她以后的日子,在这座大宅子里,数手指头,削桌椅,跟个不爱自己、自己也不爱的男人,做名义上的夫妻,渐渐老去,这样的日子,实非她所愿的。她不死心地再问了一次:“私下里休离,把我送走不就行了?”
于淡定笑容越来越大,却带着丝冷意问道:“你那么想离开,好与你的孙郎双宿双栖?一女不侍二夫,你真的有信心,那个孙俊会不计较你嫁过我?”
墨白的脑子一下子转不过弯来,半天才想起来,她还有个奸夫,叫孙俊,是个俊美的男人,可是,那种没有男子汉气概的男人,不是她的那盘菜,她摇摇头,又点点头,摇头是她的本能,她并不喜欢孙俊,点头,却是为了说这句话:“君子成人之美!”
“墨白,说这句,你不觉得太可笑了?‘君子成人之美’会把自己的妻子拱手让人?我看你,当真是幼稚得好笑,这些年,学的那些诗书礼仪都到哪去了?”
墨白低下了头,她根本不能了解一个古人的想法,在现代,两个不适合的人,即使结婚了,也会离婚再婚,而在古代,一个被休离的女人,既不能在社会立足,也不能被家族所容。
“今天的话,我就当没听过,墨于两家世代交好,我定不会做出有损两家清誉的事情来的,你安心地在于家待着,我会和现在一样,善待于你,如果想要求再多,不过是你的痴心妄想!”说到最后,敛去了脸上所有的笑容,脸色有些阴霾。
墨白点头离开,心中却更坚定了离去的决心,她每日里如常地生活着,继续过她无聊的豪门少奶奶的生活,只是更离谱的是,时常以于淡定的名义,请些歌妓到府中来唱小曲取乐。
慢慢地,她固定了一个人——夏菱,夏菱歌声清亮,善弹琵琶,长得也算清秀,只是她脸上面无表情,因此并不讨喜,要价也不是很高。
墨白喜欢听她唱歌,慢慢地支开了所有人,留下夏菱一个人给她唱曲解闷,没人的时候她就盘问一些社会常识,得知她所处的是一个名叫新安城的地方,是个郡县小城,而如今,三国鼎立,乌龙国是南方的大国,都城是龙城,国君为轩辕一族,新安城在乌龙国偏北的方向,再往北,经过出云城,就到北方的白虎国,再往北,是游牧少数民族所建的炎国。
她细细听着,慢慢总结着,架空的历史,连做个先知也不行了,只能硬闯了,只不过,同样男尊女卑的社会,像她这种不会刺绣、也不会吹拉弹唱的女子,能不能找到一条活路呢?
她慢慢了解到,这个社会,女人是不会抛头露面的,除非迫不得已,做门小生意的良家妇女,始终是那些男人和三姑六婆们的谈资,即使洁身自好,身后也是事非一堆。墨白知道后,沉默不语,她知道,没有一门正当职业,没有收入的苦楚,那就意味着低人一等,腰板挺不直,不能理直气壮地活着,可是如果离开,不能过得更好,那就变得没有意义了,还是要计划周详些才好。
静下心来,她开始跟夏菱学习弹琵琶,虽然,乐妓也是下等的职业,可是,总归能清清白白地养活自己,名声,于她,实在不是件重要的事。
作者有话要说:削桌椅,某兰上学时的最爱~不过貌似这是破坏公物的行为~
回到家乡,路过母校时,很想去看看当年陪了三年的桌子还在不在,桌上雕的那个古装美人还在不在~
出逃
弹琵琶是个枯燥的活计,每天单纯地练习指法,学习认古代的曲谱,对墨白这样只知道哆来咪的人来说,无异于笨牛弹琴,乱弹一通,因为想着指望以此为职业,以此谋生,她倒是把所有的空闲时间都用在了上面,练习了一个多月,连简单的一个调子也没弹会,琵琶声不要说悦耳了,不是尖利就是沉闷地犹如在弹棉花。
除了日常跟她的艳红、滴翠,旁人连路过都不会从她所住的梧桐院经过,宁可绕些路,也不去听那断断续续的魔音,第N天后,与她比邻而居,兰院的于淡梅实在受不了她每天的魔音穿脑,才去找她大哥,让她大哥管管。
于淡定踏进了小院,秋日的阳光顺着有些枯黄的梧桐树叶缝隙照了下来,斑驳地照在她的身上,她一袭淡蓝的衣裳,苦恼地拨弄着不成调的琵琶。看着她伤痕累累的双手,心里叹了口气,面上却是笑笑地问道:“你以前不是善弹古琴,怎么想起来弹琵琶了?”
“善弹古琴?”她小声地重复了一句,抬头说道:“我现在喜欢弹琵琶,喜欢‘犹抱琵琶半遮面’。”
“‘犹抱琵琶半遮面’这句倒是好诗,可惜才一句,我看,比你以前做的那些诗要好!”
墨白一听到这句,哭死的心都有了,这个千金小姐,不仅会惹麻烦私奔,还多才多艺,偏偏她是一点文艺细胞都没有,要不然,也不会学了这么久,连入门都没入。
于淡定轻笑着看着她的脸,红了又白,轻描淡写地说道:“得知你学弹琵琶,淡梅也想学弹古琴了,在新安城里,你弹的古琴是数一数二的,不如就由你来教教她吧,再说,淡梅过两年也会嫁入孙家了,跟着你多学一点也是好的。”
墨白听到这些,受惊非小,她教别人弹琴?她连听琴声都不会,完全外行,就是于淡梅弹出来了要她指点优劣,她也不懂,刚刚她是牛弹琴,以后,成了牛教人弹琴,不如找个地洞埋了她比较实在。她定定神说道:“这个,弹琴?我不会,至于传出去说我琴艺一流的话,是谣传,以前,都是我贴身的丫头代我弹的,用来应付爹娘的,实际上,我除了混吃等死,什么也不会。”
“哦?”于淡定怀疑地说道:“我可是有幸看到并听过你弹琴的。”
墨白一听,欲哭无泪,那啥~古代的女子不都是不见外人的吗,怎么会让他看到那个墨家小姐弹琴呢?她面色一白,却又计上心上,说道:“这样,你容我好好整理一下,下个月再教二妹吧。”她一说完,长吁了口气,能拖就拖吧,既然学不会以此谋生,还是先逃出去再说吧,比起穿帮,将来的事将来再考虑吧,再说她的首饰也不少,说不定,假以时日,她已找到了一个既帅又有钱的长期饭票了,想到这里,恶寒了一下,貌似现在也有饭票~当然还是有区别的,爱自己和能被自己所爱的男人,哪怕男耕女织,也没有多大关系,强过在此个宅院里无所事事、度日如年。
“也好。”于淡定并没有多做纠缠,刚刚也听了会她弹的琵琶声,实在让人难以忍受,淡梅是修养好,又念及她是大嫂,才忍了这么多天,现在,只要她不再弹琵琶,其他的,并不是那么重要。
墨白见他走了,叹了口气,皱眉想着,怎么样才能逃走。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最主要的是,她来到古代,就没出过门,没和外界接触过。她想了又想,她是南方人,决定往都城龙城而去。
于府的大门,连带后花园的小门,倒是无人看守,小门常锁,大门洞开,想要走出去,并有足够的时间逃走而不让人发现,则是很难,最主要,艳红和滴翠是寸步不离地跟着她,不管去哪里都跟着,不知道是不是于淡定特意吩咐的,总有一个人在跟前,支开的话,最多小半个时辰,就会被发现不见了。
她时常在府里低着头走来走去,慢慢思索可行的方法,脑袋里却是一团浆糊,找不到什么良机,晚上离开,还要自己打开大门,也不知道会不会惊动门房,再加上连城门都不知道在哪里,所以也被否定了,再则,古代的夜晚出行,要是被打更的或是什么人看到,会以为是女鬼呢。
正当她苦思可行的出逃方案时,于淡定却给她一个绝佳的机会,他走进房间,看到她是一惯地削桌子发呆、沉思,他走到桌前,满是笑容的脸上还是皱了一下眉,抬眼看了离她较远的桌椅,还好,总还有一些没有破损的。
他上前一步,“哼”了一声,墨白抬头,见是他,吓得将盘在椅子上的脚放了下来,再站起来,却因双脚发麻,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她结结巴巴地说:“你……怎么……来了……”
于淡定皱了一下眉,不自觉地叹了口气:“后天就是中秋了,这次,送岳父岳母的礼,就由你去自家店子里挑吧。”说完,不愿看她,看向一旁,正好对着梳妆镜,镜中人,紧锁双眉,又叹了口气,笑面的他,也就只有面对她时,有些莫名的伤感,能随时让他不快,甚至是愤怒。
墨白适应了地面,干脆就坐在铺了地毯的地面上,抬头看着他,慢悠悠地说道:“都准备些什么?”
“去茶庄拿点上好的茶叶,去酒楼拿两坛上好的竹叶青,去布庄挑些岳母喜欢的布料,去饼楼将前几天我吩咐做好的月饼礼盒拿回来,其他的,你想买,让店家送到于家来,我让管家给店家结帐。”
一番长篇大论,墨白弱弱地问了声:“你家开了多少店?有多少产业?”心里直叹:“娘嘞,他们于家到底有多少银子,这要搁现代多好,离婚可以分到不少钱!”
于淡定抬头看看她,有这么惊讶吗,他家有多少产业,她做为准儿媳,她的父母多少是告诉过她一些的,大概应该还是知道的吧。不动声色地看着她有些兴奋的脸,心里直叹气,她就不能正常点?他也不回答,只加了句:“带上艳红和滴翠去吧,随意看看。”说完,仍看了看坐在地上的女人,仍是皱了皱眉,才转身离开。
暖暖的夕阳照进了门口,他逆光而行,墨白看着他的背影,有点刺眼,心里给他打着分,还不差啦,最起码尊重她的家人,一个节日,也是礼数周到。她拍拍屁股站起来,看到艳红正忍住笑看着她,见她起来了,才说到:“大少爷吩咐婢子和滴翠一起服侍少奶奶出门。”
墨白听了,淡淡一笑,心想,也算是个机会,于是吩咐她们俩给她梳头打扮,插上了最华美贵重的首饰不算,还在袖子里藏了好几根金簪,却换上了月白色的素净的衣服,两个丫头看着她这样不伦不类的打扮,有些莫名其妙,劝说无效后,只得跟着她一起出门。
到大门口的时候,她来不及多看几眼,就被扶着坐上了马车,不同的是,这回艳红滴翠也坐了上来,坐好后,车子就往布庄而去。
到了地方,艳红扶她走下车,大街上的行人、布庄的客人以及掌柜伙计都看着她,有伴的,看着她指指点点,窃窃私语,墨白昂首挺胸,走进了布庄,虽然掌柜的对她的衣着打扮不敢苟同,但看到马车是自己东家常坐的,见她是妇人打扮,却是非常恭敬地走上前来说道:“夫人,需要些什么?”
艳红在一旁说道:“这是大少奶奶!”
“原来是大少奶奶过来了,大少爷早就吩咐过了,我早已留下了些上等的丝绸,请大少奶奶到后院稍坐,我去拿过来给你看看!”
没一会儿,一些色调暗淡素净的料子疲掌柜拿了过来,墨白挑了匹暗红和天青色的,余下的仍让他拿了回去,走出门的时候,看到旁边角落挂着些成衣,她踱步上前,拿了两套最小的男子衣服,一件灰白,一件宝蓝,让掌柜的包好,她自己亲自拿着上了马车,往别的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