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陵缭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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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陵缭乱- 第5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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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来是你……” 林小仙眼神复杂地望着长恭,一时间,似有千万种情绪同时涌上心头。
  于勒都思一听高长恭的名字,顿时露出了仇恨的神色,立刻唰的一声抽了刀出来,怒道,“好啊,这可是你自己撞上来,我要杀了你为太子殿下报仇!”
  “你们要是伤害他,我立刻死在你们面前!” 小铁心知自己脱口喊出的一声十分不妙,情急之下挡在了长恭的面前,“不要,阿景哥哥,他要不是因为担心我,又怎么会冒着危险把我送来!”
  “于勒都思,你冷静一点,他现在的身份是齐国使者,有什么恩怨,都应该在战场上堂堂正正地解决。何况这个人言而有信,一直对小铁照顾有加,怎么说也曾经救了我一命,” 阿景示意他退下,又像是安慰似的对小铁说了一句,“你放心,我不会伤害他的。”
  说着,他起身走到了长恭的面前,沉声道,“ 我谢谢你亲自把小铁带到这里,你们走吧。不过高长恭,下次若是在战场上相遇,我一定不会手下留情。“
  长恭轻轻扬起了下巴,“我也是那句话,若是有人威胁到我大齐,我必定半分不让,半步不退!”她的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朗朗若明月,阿景微微一愣,竟是大笑起来,“好啊!高长恭,老子就欣赏你这样的人!就算是做敌人也过瘾!”
  “那么,我们就不多打搅了,长恭,还不和可汗告辞?” 恒伽不动声色地将长恭拉到了自己的身边。
  长恭应了一声,看了看小铁,刚往帐门走了两步,又忍不住回转身来,走到了小铁面前,弯下身子摸了摸她的脑袋,“小铁,以后我也管不了你了,你一定要乖乖的,知不知道?” 说着,她又抬起头看着小仙道,“这几年,她的生活习性和以前大不一样了,你要记得她不喜欢吃蔬菜,尤其是青菜,只喜欢吃猪牛肉,羊肉她嫌骚。晚上睡觉她喜欢踢被子,千万不要让她感染风寒,这孩子不病则已,一病就要好些天,还有,早晨她起得早,中午有午睡的习惯……” 说到这里,她的声音哽咽,竟是再也说不下去了。
  再看小铁,已经是泪流满面……
  “长恭,我们该告辞了。” 恒伽在心里默默叹了一口气,长恭啊,毕竟是个姑娘家……
  长恭伸手又将小铁揽进怀里,用尽全力抱了她一下,起身快步走出了帐外,再也没有回头看一眼。
  走出帐外,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抬头望着天空,尽量不让在眼眶里直打转的泪水滑落下来。六月里的夕阳仿佛延烧至天边的不灭明焰,明亮地刺痛了人的眼睛。火烧云的颜色逐次地变幻,到天际时,已是淡淡的金色,与仿佛涂上了一层黛色的天空混杂在一起,变成深沉的艳紫。
  “我们也该回家去了。” 恒伽的声音从她的身后传来,她回过头,只见他的嘴角泛起一丝弧线,一袭白衣也被夕阳染上了深深浅浅的颜色,融在一片红的黄的棕的色彩之中,就像透过树梢落下的阳光一样,带着丝丝暖意。
  “回家……” 她喃喃重复了这两个字,心里涌起了一种异样的温暖,一抹笑意在她唇边漾起,于是重重点了点头,“嗯,狐狸,我们回家。”
  两人往帐中走去时,看到不远处周国的使者团似乎已经准备出发了,为首策马而立的那位意气风发的黑衣少年,正是这回求亲争夺战的赢家宇文邕。
  
  长恭一见他就来气,不过惹不起总还躲得起吧,她迅速别过了头去,心里默念,没看到我,没看到我……
  但事情就是这么倒楣,还没等她念到第三遍,隐约已经传来马蹄之声,那人揽缰而来,胯下一匹雪白骅骝,飞步疾奔,几乎是在一瞬间到了她的面前。
  ” 斛律…兄,打算去哪里?“
  长恭心里暗叫倒楣,无奈地抬起头来,只见风中少年绝世而立,浓眉微挑,笑意亦明亦暗,如若空谷幽兰,一抹清冷散逸风中。
  ” 原来是宇文兄。“恒伽不慌不忙地微微一笑,” 我们也正打算回邺城。“
  ” 回邺城吗?“宇文邕的眼中掠过了一丝惆怅,又望向了长恭,” 对了,我还有话想对你说。”
  “诶?” 长恭不客气地哼了一声,“我和你没什么好说的。”
  “那晚我们不是在月牙湖边说好了,难道你希望我在这里说……” 他忽然伸手在自己的嘴唇上摸了一下,这个明显的带着威胁的动作将长恭吓得跳了起来,慌忙打断了他的话,“对,对,我想起来了,” 说着,她尴尬地低下头,嗫嚅道,“恒伽,我……”
  “既然你有话要说,我先回去收拾了。” 恒伽的嘴角还挂着那抹不变的笑容,但眼中却是冰冷深暗如海底。长恭见他立即转身离开,知道他心里不悦,可偏偏又无法解释,不由将满腔恼怒都发泄在了宇文邕身上。
  “你到底想怎样?我已经按你说的没去赴约,公主也答应嫁给你们周国皇帝了,一切都结束了,从此以后我们只是陌路人!”
  “陌路人?你不把我当朋友了吗?” 他似乎有些失望。
  长恭没好气地答道,“你这样的朋友,我受不起!” 一想到那晚他对自己无礼的行为,还有借此威胁自己……她就恼得不行。
  “那正好,我也不想把你当作朋友了。” 他笑了起来,“放心,不管你是什么身份,将来我都会对你负责的。”
  他一脸平静地望着她,自信从容沉稳集于一身,就算在微笑时,也能让人感觉到他内敛的气势。
  负责?长恭瞪大了眼睛,这个家伙是不是疯了?
  就在她愣住的一刹那,宇文邕忽然低下头在她发间轻轻吻了一下,那若有若无却又清晰异常的声音飘荡在她的耳边,仿佛封印般的呢喃,“以我之名束缚你,永远不要,忘记我。”
  长恭又怒又急地抬起头来,却正好和他四目相对,视线交接的瞬间竟有种斑驳迷离的失落感,漠漠空荒。
  不过也只是那么一瞬,下一秒,长恭已经长剑出鞘,毫不留情地一剑刺去!
  他侧身避过了长恭来势汹汹的攻击,扬起了马鞭,微微一笑,“好媳妇,等着我将来来娶你!”
  话音刚落,那坐骑就箭也似地飞了出去……
  “弥罗你有种就不要跑!” 长恭恨恨跺了跺脚,真是可恶,这已经是第二次被他占便宜了,要知道上次就该一剑杀了他!
  一路上,她走得很快,仿佛想要摆脱什么似的,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慌什么。
  回到帐篷的时候,恒伽正在收拾行李。
  见到她回来,他也没说什么,只是让她收拾一下自己的东西,准备出发。
  这样的恒伽,倒让长恭觉得有些怪怪的,其实她倒更希望狐狸用尖刻的话讽刺挖苦她几句,她试着用讨好的口吻故意没话找话说,都被他不冷不热的挡掉了。
  这下子,她也觉得有些没趣了,乖乖地走到一旁默默收拾起东西来。
  今天的黄昏,似乎带着一种幽怨而温婉的感觉。零零散散的几道殷红色的霞光透过帐篷的缝隙射了进来,在地面上形成了淡淡的光弧。
  恒伽抬头看了看她,一束夕阳的光芒正映在她的脸上,心里忽然有一种莫名的感觉在悸动着,那晚她失魂落魄的回来,果然是和那个家伙有关。究竟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又说了什么?
  这种焦躁的感觉使他心神不宁玄思浮动,并且恍惚,神思出离心念翻覆,忽而空茫忽而悸动,时而怔惘时而酸怅,一念一念间既而远,继而近,不知所向。
  全然陌生的体验。
  他一面本能地想要拒绝这种感受,一面,却又为这种感受所维束,无力,亦无意挣脱。
  =
  
  杀戮

  由于长恭的身份暴露,为了避免节外生枝,恒伽一行人趁着夜色离开了突厥。长恭对那匹龙马爱不释手,将它取名为飞光也一同带了回去。将近凌晨时分,忽听一骑远远追来,众人微惊,待到那人追至身前,长恭这才吃惊地发现那人居然是小铁!
  只见她轻盈的跃下马,一袭红衣如同盛开的海棠,浓密的黑色长发随风飘扬,一双眼眸极为灵动,似还透着隐隐笑意,“长恭哥哥,我要跟你回去。”
  长恭一时惊得说不出话来,好半天才结结巴巴道,“你,你,那你哥哥呢?”
  “我给他们留了一封书信,还让他们别来追我,不然我就躲起来不让他们找着。”小铁的眼睛亮若星辰,抿了抿嘴角,“长恭哥哥,你不会赶我走吧?”
  “我当然不会赶你走,只是,你千里迢迢为了就是找你的哥哥,怎么又想跟我回去?” 长恭虽然心里欣喜,但同时又有种说不出来的奇怪感觉。
  小铁小嘴一扁,“都怪你啊,谁叫你临走前说的那么感人……我,我舍不得你,长恭哥哥……”
  “小铁,也许有一天,我会和他们在战场上相遇,这样也可以吗?” 长恭低声道。
  小铁低下了头,沉默不语。
  “既然来了,就一起回去吧,” 恒伽回过头催促着她们,目光掠向小铁时,眼眸内微微起了一丝波澜,接着又用笑容不着痕迹地掩去那一抹怀疑,用开玩笑的口吻道,“长恭,你就别想这么多了,小铁是舍不得你才跟来的,又不是来作奸细。”
  他的话音刚落,小铁的脸色似乎稍稍一变,但立即又被灿烂的笑容所替代。
  恒伽不动声色地将她的表情收入眼底,嘴角挽起了一个高深莫测的弧度。
  “继续赶路吧。”
  …
  在出了突厥的地界之后,长恭一行正好遇上了孝琬派来的人,她这才知道原来自己的计划已经暴露,当下心急如焚地往邺城赶去。
  而此时的邺城,也恰恰发生了一件不详之事。
  高湛上朝的时候,太史奏称,白虹围日再重,又横贯而不达。同时,赤星见于天。凡此种种,皆为除旧布新,大凶之兆。也好像是应了这个凶兆,皇上当晚突发气疾,喘咳不止,呼吸困难,吓得御医们整整折腾了一夜,快到凌晨的时候,皇上才好转起来。
  “皇上,要不要喝些水?” 胡皇后也在一旁担心了整晚,看他好了一些这才放下了心。
  高湛摇了摇头,看了她一眼,“你也在这里待了一个晚上了,去休息吧。”
  胡皇后的眼中似有惊喜闪现,显然感动于对他只字片语的关怀,又立刻摇了摇头,“皇上,臣妾还是不放心,万一您又犯了病可如何是好。”
  “去吧。” 高湛沉声道。
  她的脸上极快掠过了一丝惆怅,又像是想到了什么,道,“对了,皇上,不知臣妾能否将您好转的消息告诉和大人,他已经在昭阳殿外跪了整整一晚了。”
  高湛惊讶地看着她,“什么?”
  “和大人担心皇上,但又不便打扰皇上,所以就在殿外跪了一晚,一是为皇上向上天祈福,二是为了最早知道关于皇上的消息。”
  高湛冷漠的脸上也略有动容,垂眸片刻,道,“你出去的时候就让他进来吧。”
  胡皇后目光一闪,“臣妾这就去告诉和大人。”
  不多时,和士开就匆匆走了进来,只见他脸色苍白如纸,嘴唇也完全没有血色,一看到高湛居然眼眶一红,似要落泪,哽咽道,“皇上,您受苦了……”虽然见多了奉承阿谀之人,但不知为什么,和士开的一举一动,却令高湛觉得颇为受用,也许是除了长恭,从没人会在他面前这样直接的表露出自己的情绪。
  “和士开,听皇后说你居然在殿外跪了整晚?” 他一遍说着,一边又咳了好几声。和士开赶紧上前扶住了他,低声道,“皇上,其实臣还有一事要奏。”
  高湛喝了一口水,歇了歇气,道,“什么事?”
  “皇上,您这次突然发病,依臣之见,是和白虹贯日的凶兆有关,如今当务之急,自然是要破解这个凶兆。”
  “破解,如何破解?”
  和士开压低了声音,“皇上,您难道忘了乐陵王高百年了吗?”
  高湛瞳孔一缩,“你是说… ”
  “皇上,乐陵王曾经贵为太子,这个身份用来为您应劫是再合适不过了。他是最合适的人选。” 和士开的笑意中带着一丝冷酷。
  见高湛沉默不语,他又说道,“皇上,乐陵王怀有异心,朝中也有部分旧臣一直支持他,恐怕留着他始终是个隐患。也许皇上认为现在他并无威胁,但是今日臣冒死说句不该说的话,如今太子殿下年纪尚幼,若是对方等到皇上百年之后……”
  高湛拿着杯子的手微微一颤,脑海中忽然浮现出废帝高殷被勒死的画面,背后没来由的冒起了一股寒气。一直以来,就像是被受了诅咒一般,高家男子至今为止没有一个活到超过四十的,若是他也……那么恐怕他的后代也难免会重蹈覆辙。
  想到这里,那被压抑在心底的杀意犹如新发的野草,丝丝缕缕蔓延开。
  “杀人以罪,自然要有借口。和士开,你说呢?” 他面无表情地说道。
  和士开轻轻一笑,“皇上,您忘了他写的那个敕字了吗?”
  高湛也笑了起来,眼中掠过了一丝狠厉决绝,“来人,立刻宣乐陵王进宫!”
  …
  初夏已过,阳光已经明显炎烈很多。乐陵王府里的柳树枝上,隐约传来零散的蝉鸣。水波粼粼的池子,像是被骄阳渡上了一层日光,水面上层铺的荷叶将这片光华染成一片碧色。
  乐陵王妃正坐在花园的凉亭里逗着出生不久的幼子,还时不时地吩咐侍女盯紧正在湖边玩耍的长子,眉梢眼角尽是温柔之色。
  “昌仪,这么早就起来了?” 听到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王妃笑吟吟地转过头去,“百年,你来得正好,你看孩子一直都闹个不停呢。”
  高百年笑了笑,上前从王妃的怀里抱起了孩子,轻轻在孩子的小屁股上拍了拍,“好啊,现在就不听你娘的话,看爹不打你的屁股。”
  “嗳,你还真打啊。” 王妃含嗔拍了一下他的手。
  他笑咪咪地将孩子交给了一旁的侍女,温柔地牵起了王妃的手,” 昌仪,你的手怎么还是那么凉。“
  王妃的脸微微一红,似乎正要说什么,又听到他的声音低低响起,“自从父皇过世后,在很多人眼里,高百年就是一个死人,其实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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