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哈哈”,道:“又见到了,你们还没有死哇!”
大厅之中,响起了一阵哄笑声中,在哄笑声中,只听得一个十分绵实深沉的声音道
:“秦兄弟,你怎么那么迟才到?”
那声音才一传入我的耳中,大厅中的哄笑声,立即静了下来。我心中一凛,循声看
去,只见在一张单人沙发之上,坐著一个六十上下的老者。方面大耳,双眼神光炯炯,
一身浅灰色长袍,手中执著一个烟斗,气势非凡,神态慑人!
我虽然从来也未曾见过白老大,但是在这样的情形下,不问可知,那人一定是白老
大了!我连忙抢前几步,到了他的身边,道:“白老大,多年不见了!”
白老大笑道:“是啊,一眨眼,便许多年过去了!”他一面说话,一面双眼望著我
,可是忽然之间,面上的笑容,突然敛去!他笑容一敛,更是显得威严无匹!
我心中不禁怦怦乱跳,白老大冷电也似的眼光,在我身上,扫了几扫,道:“秦兄
弟,这几年来,你变得好厉害啊!”我一听得他如此说法,心头更是怦怦乱跳!
关于白老大超人也似的记忆力,我早有所闻,我假扮秦正器,可以瞒得过其他人的
眼睛,但是能否瞒得过白老大。我却绝无把握!
当时,我只得硬著头皮,道:“白老大,别提了,这几年来,当真是山穷水尽,如
果早知道你仍有这样的局面,我早就来了!”
白老大“哈哈”一笑,突然一伸手,他身材异常高大,坐在沙发上,并未欠身,一
伸手,已经将我约右手,紧紧抓住了!
我心中更是大惊,白老大在武学上的造诣,当然远远在我之上!
如果我这时候,让他看出了破绽的话,可能连辩白的机会也没有。便自横死此处!
其时,大厅中其余的人,也已经看出了白老大对我的态度有异,一齐静了下来,向
我们这面望来。
我强自镇定,道:“白老大,各帮的兄弟,都到齐了么?”白老大道:“到齐了!
”一面说,一面倏地捋起了我的右袖!
我一见白老大,捋起了我的右袖,心中不禁对白老大,佩服到了极点,同时,我也
放下心来!
在我假冒秦正器的时候,自然力求相似,秦正器的右臂之上,有著一条五爪金龙的
刺花,我也以蓝青描在手臂之上,如果不是认真检查,看上去,的确是和真的刺花一样
的。
我对白老大佩服,是因为传说中这位奇人的记忆力并没有夸大。
秦正器并不是甚么了不起的人物,而且事隔多年,他不但一见我,便觉得和秦正器
有所不同,而且,他竟还记得,秦正器的右臂之上刺有一条龙!
我手臂上的龙,既然可以乱真,自然地放下心来,不怕被他识穿。
白老大一眼著到我手臂上的蓝龙,定了一定,松了手,“哈哈”一笑道:“老弟,
你样子变得太厉害了,但手上的龙,却还仍是那样,张牙舞爪!”
我也打了一个“哈哈”,道:“白老大当真记性好得惊人!”
我渡过了这一个难关,身上实已出了一身冷汗,背上的汗水,向下直流,像是有几
条四脚蛇,正在缓缓地爬行一样!
白老大一挥手,道:“请随便坐!”
我道:“人到齐了,还等甚么?”
白老大向电梯处望去,电梯门恰在此时,打了开来,白素和白奇伟两人,一齐走了
出来,来到了白老大的面前,叫了一声。
白老大缓缓地站了起来。
他一站起,所有的人,也一齐站起,大厅之中,气氛顿时严肃起来!
白老大向右一指,道:“各位兄弟,请到那面。”众人你推我让,进了一扇大门,
里面又是一个大厅,但是有六七公尺见方,大厅之中,放著一张老大的圆桌,桌旁放著
二十五张椅子,桌子和椅子,都是红木的,对住门的那幅墙上,挂著一幅老大的结义图
,图旁一联,上联是“日月齐心”,下联是“天地一德”。
在图前,点著几支老粗的香,烟篆曲折,更令得气氛肃穆。众人一进了来,就有人
“啊”地一声,道:“白老大,这就是当年的那套桌椅!”
白老大道:“不错,我知道总有一天,咱们七帮十八会的弟兄,又会用到了它的。
我们仍照当年的坐位坐下,不必客气了!”
众人答应一声,纷纷上前就坐!
这一下,却难倒了我,因为我根本没有参加过七帮十八会当年的集会,黄龙会的位
置,在什么地方,我怎知道?
但是,我又不能站著不动,只得跟著众人,转来转去,又踱到了画旁,抬起头来,
看了一会,只听得白老大道:“秦兄弟,该就坐了?”
我这才回过头来,二十五个座位,只有一个空著,不问可知,那座位一定是秦正器
的了,我连忙绕过了几个人,在那个位子上,坐了下来。
坐定之后,便见白奇伟和白素两人,站到了白老大的身后。
白老大缓缓向众人望了一眼,众人也都挺胸而坐,静了好一会,白老大才叹了一口
气,道:“青帮不幸,差点出了丑!”他这句话一说,众人的面色,尽皆为之一变。
白老大立即道:“当年,人人皆敬他是一条好汉的于司库,竟然临老变节,想要独
吞咱们七帮十八会的宝藏,但我们发觉得早,他已死了!”
座间响起了一阵嗟叹之声。当然,这些人全都记得于廷文当年,何等慷慨激昂,但
如今,却在各帮各会之中,落得个臭名!
白老大顿了一顿,道:“事隔多年,这一大笔钱,长埋地下,也不是办法。是以我
才作了半年多的准备,总算二十五人,尽皆齐集,我们不妨将这笔钱,取了出来,照原
来所议,将之分开,不知各位兄弟,可有异议?”白老大的话说完之后,静了好一会,
才见一个瘦削的中年人沉声道:“敢问白老大,当年咱们存储这一笔钱的目的何在?”
白老大叹了一口气,道:“不错,如今将这笔钱分了,确是有违当年的目的,当年
,我们原是想待局面可能,用这一笔钱,发扬帮会的仁侠之义的,但现在。世人对于帮
会组织的观念,已经改变,就算局面有变,只怕以前的目的,也不容易达到了!”
我立即大声道:“我们自己人之中,出了败类,实也难怪世人!”白老大面现惊讶
之色,连:“秦兄弟此言,可是实有所指?”
我向白奇伟望了一眼,心想如今,也未曾提到他的什么证据,若是公开指责,我也
说不出所以然来,所以只得道:“我只是有感而发,黄龙会本就一个钱也没有,我也实
无资格说话。”
白老大面色陡地一沉,道:“秦兄弟,这是什么话?当年各帮各会兄弟,既然称你
们黄龙会,曾为国出力,你如此说法,岂非自绝于众弟兄?”
白老大这几句话,说来声色俱厉,我自知失言,连忙站了起来,道:“白老大,这
几年来,人穷了,自然难免有牢骚,尚祈白老大见谅。”
白老大缓缓地点了点头,道:“秦兄弟,你是一条好汉,直肠直肚,但如果再这样
说法,未免有负其他兄弟一番盛情!”
我立堤道:“是!”
白老大道:“你坐下吧!”
我坐下来之后,对于白老大的为人,更是佩服,心想就算他没有其他多方面人所难
有的各种卓绝的才能,便足以成为一个极好的领袖了。他之能在中国的帮会组织之中,
得享如此盛誉,确非幸致之事!
我坐了下来之后,又道:“既然如此,我确以为,如今大家分赃,实是不合昔年宗
旨!”
我一面说,一面望著白奇伟,只见他的面色,十分难看,同时。也看到他对几个人
,在使著眼色,那几个人立即嚷道:“我说好!再等下去,也是一样,反正是埋在地下
,为什么不分?”
他们一面叫,一面各自从袋中,取出钢板来,“砰砰”地放在桌上,向桌中央推来
。
片刻之间,桌子中央,已经有了十三块钢板之多!
白老大咳嗽了一声,一抖手,缓缓地将手中的一块钢板,推向桌中央。白老大一出
手之后,静了片刻,又有七个人,将钢板推了出来。桌子中央,已经有二十一块钢板了
!
我向其他三个,未曾有所动作的人。各望了一眼。一个便是最先开口的那个瘦长中
年人,另外两个,一个是胖子,生得十分威武,颇像是传说中的飞虎帮大阿哥宋坚,另
一个则是四十上下的人,貌相生得十分平凡,但是仔细看去,却有一股刚毅之气。本来
,我怕的是,二十四个人同意,只有我一人,实是难以坚持。
如今,我一看竟有三个同道,心中为之宽了一宽,只听得那胖子道:“各位弟兄,
宋某人有一事相询。”白老大道:“请说。”
那胖子自称“宋某人”,我更可以肯定他是飞虎帮的宋坚了。
飞虎帮也不是大帮,帮众大多是皖北一带的炭工,和淮河流域的穷兄弟,在飞虎帮
势盛的时候,相濡以沫,确曾救过不少人命。那时,淮河流域一有灾,便是最看得出飞
虎帮力量的时候,人们对宋坚的为人,也是十分佩服,因为他家中本来财富盈万,皖北
萧县境内的山头,有一小半是他家的,但是他的家产,历年来,都用在飞虎帮帮众身上
了。
当下,只见他略欠了一欠身,道:“如今齐集在此约二十五位弟兄,固然不少出身
豪富之家。即如兄弟,家财也十分可观。但如果咱们将这笔钱,分作二十五份,兄弟敢
言,每一份的数目,仍超过任何人的家财之上!”
他讲到此处,顿了一顿,又道:“试问我们这几个人,凭什么能接受那么大的钱财
?”
宋坚的话刚一住口,我便立即道:“宋大哥说得好,要分,这笔钱,便仍要用在各
帮各会,千千万万的兄弟身上!”那瘦子道:“我的意思,也是和宋兄弟、秦兄弟的一
样。”
白老大望了望桌子中央,那二十一块钢板,又望了望我们四人。
我注意到,在刹那之间,他的脸上,现出了极其疲倦的一种神态。
那种神态,虽然一闪即逝,但是却逃不过我的眼睛。刹时之间,我心中明白了不少
问题。
本来,像这样的事,七帮十八会中的人,能够赞成的,绝不会有二十一人之多。
我相信,除了受白奇伟收买的那几个人之外,其余的人,都是看到白老大做了,他
们便也照做如仪。但是,他们却不知道,这件事的发起,根本不是白老大的心意,而是
白奇伟的意思。白老大对白奇伟的宠爱和信任,是可想而知的,他一生最大的缺点,只
怕也在这里。当然,白奇伟是用著种种的巧妙的方法,在欺骗著白老大的。但白老大在
自己的儿子身上,竟会栽了筋斗,这无论如何,是他的污点。
静了半晌,白老大才道:“三位说得,也有道理,也有道理。”
他讲到这里,竟停了下来,没有了下又。众人心中,尽皆惊愕不已。只听得白奇伟
道:“爹,可容我说几句话么?”白老大挥了挥手,道:“你说吧。”
白奇伟向前跨出了一步。道:“各位大叔,如今,只有四人不同意,而有二十一人
同意,这件事,实在用不著多加讨论了!”白奇伟那几句话,听来虽是不著边际,但实
际上,却极是厉害!
他分明是在提醒众人,根本不必理会我们四人,而要众人来强逼我们,取出钢板来
!我看到其余三人,怔了一怔,像是不知怎样应付才好,我立即一掌,击在桌上,道:
“放屁!”
白奇伟面色一变,道:“莫非二十位大叔,连家父在内,全在放屁?”
白奇伟此言一出,众人全都向我,望了过来,有几个,已是满面怒容,我立即霍地
站起,道:“白老大,如果你说,根本不必听我们四人之言的,我立即就将钢板,取了
出来!”
宋坚也道:“秦兄弟说得是。白老大,青帮弟兄,散处海外的还很多,尚且可以分
得开来,但像飞虎会那样,除了七八人之外,已再无他人,莫非得了巨金,便是由七八
个人分享了么?”
我沉声道:“白老大,你得好好想一想,莫为一时错念,误了一世英明!”
我不顾一切地讲出这样的一句话来,举座尽皆愕然!因为可以说,从来也未曾有人
,对白老大讲过这样的话,本来七嘴八舌的争论,立时又静了下来。只见白老大托著头
,并不望众人,呆了好半晌。
我心中也在暗庆得计,因为只要说服白老大,白奇伟的阴谋,便难以得逞。好一会
,在鸦雀无声中,白老大才抬起头来。
每一个人都望著他,等待著他的决定。但白老大却忽然“哈哈”一笑,道:“我刚
才只当老眼昏花,原来并不是!”
他此言一出,人人尽皆愕然,连我也觉得莫名其妙,不知他是什么意思。他话一讲
完之后,立即面色一沉,道:“你刚才话说得极有理,但在下倒有一言相询。”
我看出事情,已然十分不妙,但是却不得不硬著头皮,道:“白老大请说。”
白老大一字一顿,道:“敢问阁下,究竟是什么人?”
我一听得白老大问出了这样的一句话来,一时之间,不由得如同五雷轰顶一样,头
皮发麻,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而座间也变出了一阵喧哗之声,白奇伟道:“大家静一静,听家父说下去!”
我也在这时间,略为定过神来,道:“白老大,你怎么啦?秦正器你都不认得了么
?”
白老大道:“是,你很像秦正器,连手臂上的刺龙也有,你学得很不错,但是你却
太能干了,秦正器要像你那么能干的话,黄龙会又何致于局处浙西山区,毫无发展?”
他讲到此处,陡地提高了声音,喝道:“你究竟是什么人,敢来假冒秦正器?”
白老大此言才一出口,立即便有四个人,离座而起,闪到了我的身后。
我回头一看,四人已将我包围住。
我自顶至踵,生出了一股凉意,忙叫道:“宋大哥,你看这是什么话?”宋坚也站
了起来,道:“一经白老大提醒,阁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