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解释,但是一解释的话,却不免要将全部事实的经过,都说了出来,这是我最不愿意
的。而且,事情说出来之后,能不能获得对方的相信,也是根本不能预知的事,所以我
决定不说,但是不说的话,又如何能洗脱我的罪名呢?
我想了片刻,才道:“你们难道就在这里审讯。”
程警官道:“我们知道你神通广大,上峰指示,一切在录到了口供之后再说!”
我听了之后,不禁更是暗暗叫苦。
本来,我想如果他们将我解往城市去,那么我或许在茫茫大海之中,还有脱身的机
会 我知道,我如果要及时参加那次集会,除了以非法的手段,先逃了出去,等事情
澄清之后,再作解释之外,实是没有第二个办法可想!但是,身在警局之中,我又有什
么法子,可以逃得出去呢?
程警官的问话,一点也不放松,道:“卫斯理,你是一条汉子,既然已经事败,也
就应该痛痛快快地将事情讲出来了!”
我一声不出,程警官忽然问起我毫不相干的问题来,我一一回答了,他问了十几句
,突然又转到了贩毒的事上来,我回答道:“我不知道,我是给人陷害的!”
审讯一直持续了几个小时,刺眼的灯光,一直照映在我的身上。
我是练过中国武术的人,自然不会感到怎样辛苦,但是,我精神上的损害,却是极
大,我一定要报这个被人陷害之仇,但是,我是一点也想不出办法来,我甚至不能洗脱
自己的罪名!一直到天亮了,灯光才熄灭掉。
这时候,我才发现,坐在我面前的,有四五个人之多,有两个人,一望而知,是警
方高级人员。程警官站了起来,道:“你令得我们,非常失望,你虽然不肯供出口供,
但是法官根据人证物证,一定会判你重罪的。”我吸了一口气并不出声。
我自然知道,程警官对我,绝不是虚言恫吓,即使是最好的律师,也不能令得我无
罪。而我如果因为贩毒罪而琅铛入狱的话……唉,这简直是不可想像的事情!
我重又被加上了手铐,蒙上了头,被两个人带了出去,走下了石级,又走了段路,
才被人扶著上了一个码头。我知道警方要将我解到城里去了。今天,已经是八月十六了
,如果不能脱身的话,连日来的计划,不但完全打乱,以后,我又将如何?白老大竟然
会有这样一个心思很毒的儿子,这确是令人难以相信的事!
我这时候,虽然已经是斗败了,但是我心中却还有一点颇堪自慰的地方。那就是,
白老大的儿子虽然用尽心机,但就算其余七帮十八旧的首脑人物,尽皆集齐的话,只怕
以于延文当年设计之精巧,缺了秦正器的那一块铁片,他也是找不到那笔钱的。
不一会,我已经觉出,我身在快艇之下,当然,我的身边,仍然有著警方的人员。
我苦笑了一声,道:“将我头上的黑布除去好不好,还怕我逃走么?”
在我的对面 传来了程警官的声音,道:“不能,你只有暂时委屈一下!”当然,
这时候我要硬来,也未始不可。但是,我一有异动,警方人员,岂会不采取措施。
我考虑再三,决定不妄动,等到了再说。一个多小时后,我上了岸。我虽然看不见
眼前的情形,但可以觉得出,几乎一上岸,便被带进了一辆汽车中,车子飞快地向前驰
去,约莫二十分钟光景,我又被人,从车中扶了下来。
下了车之后,走了几分钟,我便被按在一张椅子上坐了下来。
同时,我头上的黑布,也被揭了开来。
我那时候的心情,颇有些像古时候的新娘,被新郎揭去面幕的时候,看一看决定自
己一生的命运的人是怎样地一样,看一看自己是在什么地方,因为这地方,也可以决定
我的一生。
那是一间很宽大的房间,窗子外面,装著窗帘,而且窗子的开启,也要在外面动手
。显然,这是专门“招待”要犯的地方!两个警方人员,将我留在室中,便退了出去。
我连一刻都不耽搁,立即行动,掠到了窗前,手掌贴在玻璃上,用力一按,一下极
其轻微的声音过处,玻璃已经裂了开来。
我手掌缓缓地提了起来,玻璃碎片,贴在我的手掌之上。我将玻璃碎片脱掉,伸手
向外,轻轻地拨开了窗帘,向外看去。
一看之下,我心中不禁暗自叹了一口气。
好几个武装警员,正在来回巡逡,我简直一点机会也没有!
我颓然地在椅上,坐了下来,苦苦地思索著对策,一直到了近中午时分,程警官才
走了进来。
这一次,他的面色缓和了许多,我见了他第一句话便道:“我要和律师联络!”
程警官却笑了笑,道:“不必了!”
我不禁怔了一怔,程警官又道:“警方究竟不是能被人永远地戏弄的!”
我一听之后,心中大喜,忙道:“你们已经知道我是被人陷害的了?”
程警官在室中来回踱了几步,道:“现在还不能肯定你完全没有关系,但是你却可
以离开这里回家去了!”我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心中暗自庆幸,幸而未曾冒险行事!
程警官继续道:“但是,我们什么时候要见你,你却必须和警方合作!”
我点了点头,道:“当然,而且,我相信陷害我的人,一定就是警方久缉不获的毒
贩头子,我要解恨,我一定会将他捉住,交给警方!”
程警官伸手,在我肩头上拍了拍,解开我的手铐,道:“卫先生,希望昨晚的事情
,你不必介意!”老实说,昨天我对警方的皂白不分,确是大有怨言,但是如今,我心
情之畅快,得所未有,立即道:“当然,那算不了什么一回事!”
程警官望了我半晌,道:“还有一件事,我想请问你的。”我道:“什么事?”程
警官道:“最近,我们发现有几个远在南洋,甚至有在美国的原来中国帮会的首要人物
。来到了这里,你可知道,是为了什么原因?”我想了一想,道:“我不知道。”程警
官不再说什么,便将我送了出去。我回到家门口,已经是下午二时左右了。
从昨天起,直到如今为止,我简直就一直在被人拨弄著,像是盆中的蟋蟀一样,这
可以说,是我一生之中,从来也未曾经历过的事。
我打开了门,只见老蔡坐在客厅中,愁眉不展,见了我,连忙站了起来,道:“阿
理,你到什么地方去了?急得我差点去报警!”我心中暗自苦笑,道:“别多说了,红
红回来了没有?”
老蔡道:“红红昨天晚上就回来了,但是听说你在为她奔走,她又出去了,说是去
救你,一直到现在,也没有再见到她!”如果现在,站在我面前的,不是老蔡,而是红
红的话,我当真可能老实不客气地一个耳光,打了过去!白老大的儿子,行为虽是卑鄙
之极,但是如果不是他要胁了红红的话,我怎么会弄到几乎身败名裂?
这当然不是红红的错,怪不了她,可是,她才一脱离了险境,却居然想救我脱险,
这不但可笑,而且,荒唐到了极点!
我的脸色,当时一定十分难看,老蔡望了我一眼,便默默地退了开去。我应该怎么
办呢?去找红红么?鬼知道她到了什么地方去了,又如何能找到她?我上了楼,并未休
息,便开始化装。
虽然我知道,集会的举行,一定是在午夜,但是我却也不敢在化装上有任何大意。
我足足化了两个多小时,才将自己样貌,完全改了过来,变得即使在白天,不是特别留
心的话,看来也像是秦正器,而不是卫斯理。浙江山地的士语我是会说的,我又用了半
个小时,来自言自语,以求熟练。等到我做好这些,天色已经渐近黄昏了。
我吩咐老蔡开饭上来,然后,等著天黑,也存著微小的希望,等著红红的回来。
天是自然而然地黑了下来,但是红红却没有回来。我心中对红红的怒意,已经消灭
了,相反地更为她担心起来。但是我却没有办法,我不是不想救她,而是没有法子找到
她的踪迹!
我躺在椅子上,睡了两三个钟头。一觉醒来,已经是十点钟了。
我唯恐白老大的儿子,会派人来监视我的行动,因此,在熄了所有电灯后,我才下
楼,低声吩咐老蔡,不必等我,从后门掩了出去,迅速地掠出了横巷,贴著墙根,向前
走出,来到了大路上,我才将脚慢了下来。
我决定步行前往汤姆生道二十五号,因为秦正器住在木屋,穷困不堪,白老大的儿
子是知道这一点的,我不能让他有任何启疑之处。
在将要到达汤姆生道二十五号之际,就在那条前几天我和白老大的儿子,相遇之处
,只见两面的长凳上,各坐著四个人。
那四个人一见我走了过来,一齐咳嗽了一声,其中一个,忽然拉长了喉咙道:“来
者可人,连连通名!”他就像在念戏词一样。
如果是普通的过路人,当然至多望上他一眼,便自算数,不会去理睬他的,但是我
却立即停了下来,道:“黄龙会秦正器!”
那八个人立时一起站了起来,向我行了一礼,作出了一个请我继缤向前行走的姿势
,我大摇大摆地向前走出了几步,只听得其中一人,低声在说道:“白少爷,黄龙会秦
正器,就快到了!”我心中“怦怦”乱跳,心想难道白老大的儿子,也在这里?我连忙
回头看去,原来他是以无线电通话器,在向坐镇汤姆生道二十五号的“白少爷”报告!
我看了一眼之后,立即继缤向前走去,那条路确是静僻,我将要来到那所巨宅面前
了,仍是一个人还未曾遇到,直到了我到了大宅门口,才又有两人,迎了上来,道:“
黄龙会的秦兄弟么?”
我沉声答道:“是。”
我一面说,一面取出了那只纸猴子来,但是那两个人却摇了摇手,道:“不用,等
一会才要”他说了这句话后,轻轻地吹了一下口哨,立即又有一个人,从黑暗中走了出
来。
那两个人,立即隐没在黑暗之中,那个人向我略为打量了一下,便道:“跟我来!
”
我道:“白老大可好么?”他像是爱理不理一样,道:“等一会你便可以见到他了
,何必多问?”
如果是我自己,我当然不会与他这种人多计较,但是我如今所化装的是秦正器,不
但要外表像他,而且,性格也要像他!因此,我立即大声骂了起来,道:“混帐!你是
什么东西?我好意问问白老大,要你来向我摆什么臭架子?”那人愕然然回过头来望著
我,我的声音更大了,叫道:“请白老大出来,有什么不是,我秦正器向他叩头赔罪!
”那人堆下了笑容,道:“秦大哥,别嚷!”我大声道:“怕什么,咱们做贼么?黄龙
会一不偷,二不抢,只知道杀日本鬼子,为什么讲话也得小心?”我正在越讲越起劲,
只见三条人影,从大宅之中,疾掠了出来!
我一看到那三个人的身形,如此矮小,便知道来的正是神鞭三矮子!我心中也不禁
十分紧张,因为我和神鞭三矮,相见不只一次,而且,还曾经动过手,和他们相会,可
以说是我的第一关!
只见他们三个人一到,便叱退了那个带路的人,齐声问我道:“秦兄弟,多年不见
了,还是这等火爆脾气?可还认得咱们么?”
我假装看了他们一眼,仍然气鼓鼓地道:“原来是你们三个矮鬼,烧了灰也记得!
”
神鞭三矮笑了起来,一个道:“秦大哥别生气,白老大很好,老惦记著七帮十八会
的弟兄,所以才有今日之会,秦大哥请跟我们进来!”
我点了点头,道:“嗯!”接著又嘀咕道:“这几年,人穷了,连狗都向老子乱吠
了!”
神鞭三矮不说什么,来到了大门前,他们推开了铁门,让我进去,又将门关上,我
跟著他们,走进了大厅,只见巨宅上下,尽皆是乌黑,不知究里,根本不知道今晚在宅
中,会有这样的大事!
到了大厅中,我们向那架钢琴的面前走去,我心中正不知他们弄些什么玄虚间,奇
事突然出现了!
当时,只听得盖上琴盖的钢琴,突然发出了一阵“叮冬”之声。我立即道:“矮子
,有鬼!”
神鞭三矮笑道:“秦大哥说笑话了!”他们一面说,一面使将钢琴,向外推了开去
,钢琴滑开之后,地上,便出现了三尺见方的一个洞,隐隐有灯光传了上来。
神鞭三矮向那洞下一指,道:“秦大哥,请你下去,我们还有事,下面自有人招呼
的!”
我答应了一声,便向下走了下去。走不几级石级,上面的钢琴,便移回了原
我抬头向上一看,几乎笑了出来!那一个大钢琴,根本只是一个琴壳子!在每一个
琴键下面,有丝线系著。“召灵专家”的秘密,到此完全揭穿了。
本来,我还以为那召灵专家,是利用了半导体的设置以无线电波来控制琴键的跳动
的。如今,才知道根本只是一个人蹲在下面,拉动丝线而已!我相信田利东夫妇,是做
梦也想不到这一点的!
我向下走了七八十级石级,仍然一个人也没有遇到。这时候,我心中不禁暗暗奇怪
起来。
照我的预测,白老大召集会议的地点,应该就在汤姆生道二十五号的地窖之中。
但是如今,已经下了七八十级之多,什么地窖有那么深的。莫非他们已经看穿了我
是伪冒的秦正器,因而特意令我走错路!我停了下来,大声道:“怎么没有人?”
我的声音,激起了阵阵回音,只听得有人的声音,空空洞洞地传了过来,道:“请
再向下走!”
我只得再向下走去,一面走,一面仔细观察我所经的地方。我猜测这里,一定不是
白老大所建造的,
这当然是在日伪时期,这所巨宅,曾为日方高级人员所住,这地道可能是通向一个
设备极其完善的防空洞的。
我又走下了二十来级,来到了一扇门前,门的两旁,都装有电眼,我走了上去,经
过电眼之际,听到了门内,响起了一阵铃声。
接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