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会玩的人他们都认识。他们登高一呼,说花钱买天京城最新的最真实的新闻,当然会有雪片一样的各种消息云集过来。
来源不麻烦,最麻烦是分辨哪些消息有价值,真实可信。一些内幕就算真实,也不适合刊载。
《京北杂闻》除了地方新闻,还开了故事、养生等版面,一推出就得到天京城民众欢迎,而且价格也不贵,两个铜钱一份,看过之后若保存完好,当天还能以一个钱的价格回收,相当于一个钱一份,也允许亲友传阅。当天没卖回,积攒三份也能以一个钱的价格被回收。
因为有了活字印刷,制版印刷成本大幅度降低,可纸张的成本还是居高不下的。
由邸报副刊独立而成的大幸第一份官方报纸《每日朝闻》,现在又出现了民间第一张报纸《京北杂闻》,很快,第一张由凌王在背后支持,天京商会购买活字印刷技术,也办了第一份商业报纸《察世纪》,沐蕴歌主持的“睢园诗会”,联合天京城其他两个大型诗会成员,成立了读书人的第一份文报《书林文意》。
其他州府,也相继有许多报纸诞生,此为后话。
……
沐慈每天一大早,除了冥想健体之外,又多了个乐趣,就是看各种报纸。他看东西速度快,而且朝廷邸报,官方报纸《每日朝闻》在排版印刷时就已经使用了标点断句,以免因断句不同而对内容产生歧义。其他报纸也纷纷效仿,降低阅读门槛,更适合普通民众。
沐慈练完健体术后,就和下属在院子里的观景楼上优哉游哉看报纸吃早餐。水莲心不请自来,手脚没有再戴铁镣,只穿着单薄的白色纱衣,还能看见胸口的绷带。苍白憔悴的样子仍不掩容色昳丽,很容易让人心疼。
微生疏最心软,有些事大家也瞒着他,所以微生疏只气水莲心隐瞒身份接近殿下,看他孤零零可怜,又被殿下捅一刀差点死了,对他的一点气也消了,挪开一个位置招呼他过来吃早餐。
毕竟水莲心还是王府的长吏官。
水莲心也不客气,大大咧咧坐上了餐桌。
王府众属下意识看沐慈的脸色。沐慈连眼皮子都没抬一下,继续看报纸,手占着,卫重沙就坐他身边,轻手轻脚喂他吃东西。王府众属看沐慈无视水莲心,也只当没看见他,该吃喝吃喝,该聊天聊天,但有些涉及机密的话就不说了。
水莲心看样子是真想通了,不在意王府诸人对他的态度,也不再做戏装武力值低的文人。他受的伤看似凶险,但沐慈手下留情并没有损及根本,急救得当也无外伤感染,歇了五六天,伤口就好得七七八八,不仅能下地走动,就是与人切磋也没大碍。
有武力傍身,水莲心作为第一高手自有倚仗,看看专心看报的沐慈,一双桃花眼闪了闪,露出一个自嘲又略带邪气的笑容,然后收回目光,安之若素,拿自己喜欢的食物吃。
牟渔看看沐慈,又看看水莲心,心里叹了口气。
因水莲心真正合作,问什么说什么。夜行卫根据他的供述,很快把隐藏在天京周边的,隶属于简家的江湖势力一网打尽,不过对没有作奸犯科的江湖人,并没有大开杀戒。
天授帝对江湖门派控制比较严格,以合作为主,允许武林人士由武举入仕。牟渔曾是天下第一高手,又是云霄宫仅存血脉。沧羽是武状元,是沧澜剑阁的少主。乐镜是江湖医者所在的断心谷的嫡支子弟;乐招的老爹天机,锦衣卫、夜行卫许多人都是江湖出身。
由他们出面拉关系,软硬兼施,两成江湖人士被劝入了楚王府,三成不愿意和官家打交道的放了自由,却有四成是离剑公子的死忠被暂时扣押。只有一成是简老庄主的死忠,遭到了无情打压。
不过这一切多在夜间进行,并没影响百姓的日常生活。
平静的早餐没有持续多久,石秩带着一身血腥味冲进来,直奔水莲心,抓着他的手腕就要扣住人。水莲心哪里肯被他制服,立即反抗。一瞬间两人就过了十几招。
沐慈凉凉说一句:“要打去外头!”
石秩先停了手,水莲心也乖乖收手,勾唇冷笑看着石秩,一双桃花眼的眼角上扬,更显三分邪魅,饱含讽刺道:“石大统领这是在哪儿受了欺负,回来找我这个伤员算账呢?”
石秩从不打嘴仗,不管水莲心话里的挤兑,看向沐慈道:“主子,我们差点就抓住简英了,结果有个高手忽然出现破了包围圈,把人给救走了。那高手的功夫路数和水探花极为相似。”
水莲心目光一凝,却是松了口气的。他并不愿意祖父因他之过被擒或被杀,被人救走挺好的。
沐慈这才放下报纸,却不看面色轻松的水莲心,先问石秩:“人员伤亡如何?”
石秩回答:“无人死亡,都是轻伤。”
沐慈淡定点头:“那应该就是雪见峰峰主,等着,他会过来给我们一个交代的。”
石秩又道:“还有件事,我们在简英藏身的庄子上,发现了近百个被当做死士豢养的孩子,大的十岁,小的才两三岁。看他们的功夫路数,刺杀你的大部分死士应该就是简英的人手。只是简英从不直接出面,而是引人买凶,行事隐秘,才一直没被查到。”
沐慈被刺杀的次数远不止一两次,只是绝大部分在外围就被锦衣卫化解了。
沐慈相当厌恶伤害无辜孩子的行为,嵠丘军原先也是这样的,就被沐慈改了,虽然还是会弄些根骨好的孤儿从小训练,却不能像培养死士那样残忍血腥了。
沐慈问水莲心:“简英还有其他养孩子的地方吗?”
水莲心拧眉道:“我知道一处,却不是你们发现的这一处。”然后报了一个位置,立即有锦衣卫下去,吩咐人探察。
沐慈道:“加紧审问相关人员,简英离开,那些孩子没了着落,不知道会怎样。”又吩咐乐招,“夜行卫全力追查简英下落,看幕后是不是还有其他势力,我要把他们连根拔起。再遇到抵抗,只管格杀勿论,就是雪见峰峰主也一样,不能再有第二次了。”
乐招和石秩都点头。
“我师父不知道我下山后都做了什么。”水莲心赶紧说,因为雪见峰是避世的,虽然子弟的武功高强,在牟渔家的云霄宫覆灭后隐隐成为了武力值最高的第一大派,却很少有弟子在江湖扬名。
就连水莲心,别号“离剑公子”,在江湖上成名,也从没有谁知道他的师承来历,只在安康、安泰认出水莲心之后,他才暴露。
沐慈说:“你这么多年横行无忌,还是有必要请你师父过来,问一问他到底是怎么教徒弟的?不仅没有武德,连基本的品性都有问题。”
水莲心:“……”
水莲心双唇翕动,本想反驳。可他的确“横行无忌”,伤人伤己,看沐慈毫无波澜却似能看透一切的眼睛,根本无话可说。
戚焱过来,递来一张拜帖说:“雪见峰老峰主求见!”
沐慈接过拜帖,看到署名雪见峰主“殷留”,道:“殷峰主这才叫礼数,就算我这王府没有高墙护院,只扎个篱笆,任何人都不能仗着一身高来高去的功夫,闯别人家里来不是?”然后看着不远处的一棵大树。
锦衣卫立即明白了,“嗖嗖……”就射了无数箭过去。
安泰从树上连滚带爬下来,赶紧举高双手道:“我知错了!”
锦衣卫连推带搡把安泰押过来。悄悄揍了他好几下……这小子一直没被发现,还是沐慈点破的,简直是打锦衣卫的脸啊。‘沐慈问:“谁让你来的?”
安泰脸红红,道:“我自己,前两天小主人过来游说您入股拍卖行,我跟着过来,就找机会留下,一直躲树上没回去,真不是高来高去闯进来的。”他其实是利用了楚王对王梓光,对他的信任,锦衣卫才没注意到他。
安泰更加愧疚,解释道:“我也没恶意,真的,就是师叔好几天没消息,这几日江湖动荡,我也是怕您……怕您……”
沐慈不徐不疾道:“怕我引了殷峰主过来,一锅端了?”
安泰脸色讪讪:“哪能呢?楚王殿下您是多么仁慈宽和的人啊。”这马P拍的,但他就是这么想的,他不知道水莲心怎么得罪了楚王,十分担心才偷偷藏在树上观察的。现在看到水莲心安然无恙……连得罪自己的正主都能原谅,楚王必不会为难一贯不问世事的峰主的。
沐慈挥挥手让人放开安泰,吩咐戚焱:“把殷峰主迎进来!”
第422章 整合江湖势力
江湖有个不成文的潜规则,就是“打了小的,惹来老的”。沐慈对雪见峰主殷留的来访一点也不意外,殷留不来,沐慈也是要派人去把他请过来的。
安泰听说请殷留进来,却没有“终于找到组织”的愉快,脸色有些发绿。
沐慈脾气挺好的,还问他:“安泰,你躲树上两天该饿了,要不要一起用个早膳?”
安泰支支吾吾道:“楚王殿下……那个……我……”眼神在水莲心脸上溜了一圈,看见这位小师叔嘲讽的冷笑,下意识缩了缩肩膀,豁出去道,“殿下能不能借净房一用?我实在……”一脸“快憋不住了”的急切。
沐慈:“……”
安泰在好心的微生疏的引路下,飞快溜了,倒不像尿急,像被鬼追。
很快,戚焱带来一个身形高挑修长,头发灰白却精神矍铄,看着仙风道骨的道士过来。根据夜行卫探察的资料,殷留应该有五十多岁,可近看他面相,却称得上“鹤发童颜”。
背后看这一头白发,让人觉得殷留得有七八十岁。可从正面看,英俊的脸上五官精致,光滑白皙,润泽有光,连眼角都没有一丝皱纹,看着就让女性有一种“跪求保养秘方”的冲动。
只有一双写满沧桑,深沉睿智的眼睛,倒与年龄相符。
殷留看到楚王,小小少年端坐着也没有起身的意思,并不觉得他托大,十分恭敬有礼,抱拳一拜:“老朽殷留,见过楚王殿下。”
“免礼,老峰主为您的不肖徒来?”沐慈气定神闲问。
“是,”殷留看了一眼像丢了精气神的水莲心,叹口气,又看向沐慈,打量了几眼才说,“您长得更像您母亲。”
提到谢宸妃,沐慈也没有什么动容,神色语调都极其淡漠:“老峰主认识我的母妃,只怕交情也不深,不用借她叙旧讨情,我一贯只讲道理,不讲什么人情。既然你自己过来,也就免了我千里追索,直接说吧——教出个不肖徒弟,任由其凭借武力危害他人;自身又不顾法规,私自放了名叫简英的要犯,都打算怎么解决吧。”
殷留:“……”
他有些意外楚王的敏锐与直接,不过他到底清楚是自己这边理亏,怕真把楚王惹怒了,便十分诚恳道:“老朽教孽徒功夫,自然也教导过他‘我辈学武之人,当锄强扶弱,不能恃强凌弱。只是孽徒的身世坎坷,常有愤世之心,从前我怜他幼年失怙,便不忍苛责,不想纵容原来是害了他。”
殷留心里叹气,看着水莲心。
水莲心倔强抿唇,却对殷留低下了头。
殷留对沐慈又一抱拳:“老朽这些年在山上闭关修炼,不问世事,下山来多方打听,才知道楚王殿下虽然年轻,却大仁大义,为国为民,实在另我等汗颜……”
沐慈打断他:“我做什么事自是因为这些事情应该去做,不是为了得谁夸赞。”提醒道,“你这徒弟,打算怎么处置?你放走简英的罪名又怎么算?”
殷留三番两次被噎,却没有因楚王态度不好而翻脸,只有苦笑。
他虽是一个江湖大门派的宗主,却并没有心高气傲,天下人都要给他面子的想法。殷留作为一个武力值比水莲心还高的人,几十年却一直隐居孤峰,从不在江湖上扬名,就可知他的秉性温和,一心向武,不善交际言辞。
殷留心知楚王咄咄逼人,肯定没办法三言两语脱罪,他也没有巧言狡辩的打算,于是更加诚恳道:“殿下可给老朽出了难题,孽徒再不肖,也是老朽教养大的徒儿,总不能打杀了,还望殿下明示。”
沐慈也没有要他们性命的打算,只道:“‘法规至上,王在法下’,你们犯了什么罪,我是不会私下追责的,就依据律法做出相应惩罚。”扭头问王府法律顾问乐招,“根据《大幸律典》,水莲心的罪名该怎么罚?殷峰主私自放走朝廷通缉要犯又是什么罪名,该怎么罚?”
水莲心听说罪名还要罚,眉头拧紧,问:“你那般羞辱,整治我,又捅我一刀,难道不是惩罚?”
沐慈淡淡瞥一眼水莲心,道:“整治你只是逼供手段,捅你一刀也只是对暴起伤人的犯人进行的正当防卫。”意思就是整了白整,捅了白捅,就算水莲心倒霉死了,也只能算白死。
水莲心一噎,却根本无法反驳。
乐招心里过了一遍律典,道:“水莲心所犯之罪,当臀杖五十,罚银千两,流放劳役五年。若以贱犯贵,罪加一等。殷峰主所犯,当鞭刑一百,罚银五千,流放劳役二十年。但殷峰主所放要犯为谋逆这种十恶不赦之罪,当同罪论处。”
简英培养的死士,多番试图刺杀沐慈,肯定属于谋逆大罪,本该判处死罪并株连九族,因为沐慈仁德,从不轻易株连无辜,所以就相当于死罪。
殷留试图解释:“我放走简英,实在是曾欠下他救命之恩,我辈……”江湖人嘛,讲究个快意恩仇,法律法规算个P。
沐慈对这种人从没有什么好脸,纵使殷留应该算真正的大幸第一流的武者,他也不耐烦听他解释,又打断道:“我没兴趣知道你们私交如何。简英培养死士,暗中纠结江湖势力想要做什么,相信你不需要我分析给你听。你放走简英总不至于是为了国家公义,只为私情小义,不是你脱罪的理由。”
殷留再次被噎住,再次无言以对。纵使他武力强横,一人之力可以挑翻整个王府诸人,带着水莲心逃之夭夭,可是当真如此,和楚王府,和朝廷就相当于正式决裂。他不认为朝廷会拿他怎样,却知道楚王必定不会放任。
殷留不愿意以一己之私,致使整个江湖动荡,甚至覆灭。
江湖势力,肯定抗不过正规的国家力量,特别是背后有多智近妖的楚王指挥的。
好在沐慈也不愿意走到与江湖势力决裂的地步,他最不想看到的就是内部消耗,留了水莲心性命,和殷留谈判,就是为了找一个共赢的方法。
沐慈道:“臀杖鞭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