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滔滔江水自茫茫+第二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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滔滔江水自茫茫+第二部- 第4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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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乐仪一算,那就只有半小时了,正有些担心,忽然手心一暖,已被师父握住。抬眼一看,师父眼神温和,似是看出她的心思,示意她不用着急。

  “我本要将这城烧了,阻挡追兵。如今这里烧着了也好。”说着,任明昭指挥小绿将另外几处的火分别点上。
  
  “按这火势,一刻钟后,全城都将燃着,纵然大军绕行,至少也得多花两三个时辰。”任明昭看着远处已越来越大的火势,对杨乐仪微微一笑,猛然抱起她,旋即又对小绿道:“燕烈翔腿脚不便,你背上他,我们马上出发。

  “师父,我可以走的。放我下来吧。”
 
  “然儿,你脚受了伤,尽量别下地。”

  “可你也受了伤,唔……”一只手指轻按她的唇,阻住了她的话。她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封了穴道。“听话。”
 
  两个多时辰后,任明昭一行已到了黄河边上。杨乐仪见河面空荡荡的,什么船只都没有,但想到师父足智多谋,定然已安排好,因此未如小绿那般发问。果然,任明昭凝神清啸,啸声远远传出,片刻后,忽喇喇飞过数群山鸟,显是被啸声惊起。过不久,远方传来尖利的一声哨响。
  
  “你召出朱雀。”任明昭听见哨响,随即命令小绿。
 
  再过了一炷香的功夫,借着朱雀发出的光亮,杨乐仪看见几只小船从河中心慢慢向这边驶来。又过了一炷香,小船靠岸。
 
  “恭迎教主。”每只船头上,都有几个黑衣人恭恭敬敬站着,向任明昭行礼致意。任明昭挥挥手,让手下将燕烈翔带上小船,示意小绿也跟上,随即抱着她跳上另外一只小船。
 
  眼下天气严寒,舱中是温暖如春,任明昭将杨乐仪穴道解开,轻放在被褥上,他本是一口真气勉力支持,如今终得安全,劲一松,也侧头与她倒在一起。杨乐仪穴道得解,总算可以转动脖子,一眼瞥过,不由得大惊,师父那受伤之处,已被血浸透。“师父,对不起。若不是为了我,你伤也不会这么重,”
  
  “只要你平安就好。我复原很快,你不必担忧。”
 
  杨乐仪要来清水,小心翼翼地替他擦了身子,重新包扎伤口。想起燕烈翔,她有诸多疑问,包扎时便问道:“小燕他为什么要那样做呢?”
  
  “疼。”他心下微恼,故意呻吟出声。 
  杨乐仪见他他眉头微蹙,心中甚是担忧,顿时忘记了燕烈翔的事情,“可惜没有止疼药,要不然……”
 
  “吻我。” 
  
  “嗯?师父,现在不是做这个的时候。”望着师父将她的手移向某处,杨乐仪脸刷一下红了。 
  “止疼。”微喘的呼吸,苍白的脸色,似乎又回到了当年,杨乐仪不禁低下头去,吻住了他。
  
  “就这样?”杨乐仪有些迷惑。
  “然儿觉得不够?”温柔的声音中有一丝戏谑。
  “没,没有,我原以为”
  “以为什么?”
  “嗯,就是……”
  “那,就按你以为的做吧。”
 
  “可是……”
  “你在嫌弃我?”
  “不,当然不是。”
  “那就……”
 
  “好。”
 
  为何他觉得她的回答好像下了很大的决心呢?片刻后,终于知道他以为的,跟她想的,有多么不同了。
  
  “师父,现在还疼么?”
  “嗯,不疼了。”刚才激动的时候,的确不疼,但现在,又疼起来,好在比先前小了很多。
  
  “还好师父提醒,我差点忘了,做这个的时候,大脑会分泌一种物质,跟麻醉剂有点类似,可以极大地减轻疼痛,不过,师父,你怎么知道这些呢?”
  
  “你说过的,你又忘了。”其实她没说过,但他怕她会有其他的联想。
  “哦,我记性真差。难为师父了。”
  “难为的不是我,刚才那样,只有我享受,你难受么?”
  “不难受,忍一忍便好,只要师父你安然无恙在我身边,我就心满意足。” 
 
  他也是如此啊,其实先前只是想跟她稍微亲热,略略报复她居然冒死救另一个男人,没想到她如此热情,居然让他……
  
  两人一起安然入梦,另外两艘船上,却有两个人辗转反侧,寤寐难安。
  行至第二日,又换了艘大船,任明昭这才将另两人叫到一起商谈。
 
  “听说你不肯用饭?也不肯说话?还是我手下强带你来的?”任明昭冷冷看着燕烈翔。
  
  “小燕,你为什么……”杨乐仪看着始终低头,沉默不语的燕烈翔,猜想他是不是有什么苦衷。
  
  仍然是一片沉默。 
  “那就我来说吧。”任明昭淡淡道。


第七十二章 苦衷与斗志

    “你不过是个贪生怕死之徒,见到我们之后,以为会被暗中处死,夺了你的王位,故意隐蔽不见。”任明昭冷冷道。杨乐仪没想到师父竟然说出这番话来,燕烈翔猛然抬起头,脸涨得通红,额头青筋暴起,肿成一条缝的眼睛努力睁大,嘴巴张了几张,却没说话。小绿垂下眼帘,低头只盯着地面。
 
  “师父,小燕不是这样的人,他先前还救你呢。”
  “先前救我?”任明昭站了起来,一振衣袖,慢悠悠道:“是贪图我身上的宝物吧,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他早以为我死了。” 
  
  “可是,师父……”杨乐仪着急地为燕烈翔分辩,却马上被小绿打断。
  
  “姐姐,你师父说得有道理,燕烈翔到现在都没跟我们说过他的事情呢,还躲着我们,太可疑了,枉我们费尽千辛万苦来找他。是不是做贼心虚?”小绿显然是深思熟虑,抬眼认真道。

  “小燕,我相信你不是这样的人,可是你说话啊,跟大家解释一下啊?”杨乐仪看着燕烈翔,没想到他又把头埋下,不肯跟她对视,依旧一言不发。
  
  任明昭目光一扫,淡淡道:“我们说得没错吧,然儿,你向来心好,莫被他……”说到这里,突然响起了一声尖厉的哨音,他神色一凛,匆匆走到舱门口,只见一未央教众交给他一件物事,他只扫了一眼,旋即转身道:“教内有重大事务,然儿你们先下去休息,有事稍后再叙。”说着,迅速消失在舱外,而舱内其他未央教教众也跟了出去。

    因为此间坐法,乃是正坐之姿,需双腿叠放跪坐,臀部放在脚后跟上,身躯挺直,站起来时对腿受伤的燕烈翔颇不方便,杨乐仪见他呆坐在座位上不动,想他一只脚受伤,有些行动不便,适才又被师父误会,心中定是难过不已,于是赶紧站起去扶他,小绿见状,也去帮忙,然而燕烈翔一脸恼怒对向小绿,杨乐仪只得挥挥手,让小绿先退下,她一个人扶着他站起,准备回房。
  “小燕,你为何不说话,为自己澄清呢?”她刚一放手,燕烈翔就朝一边倒去,还好她反应快,赶紧接住了他,这才发现他身体有点不对劲,“你,你被点穴了?所以站不起来,刚才也不能说话?” 

  燕烈翔愤愤地点了点头,确认无误,杨乐仪一摸脉象,是师父的手法,却跟往常又有些不一样,要马上解穴,倒不容易。皱眉之际,耳边忽然响起任明昭的声音:“然儿,命人背着他回房,进去后帮他解穴,务必让他对你说出伪装之由。别说是我吩咐的。”杨乐仪心生疑惑,但想到师父的话自然有他的道理,跟燕烈翔一说,他却红着脸摇头不同意,杨乐仪不知他在闹什么别扭,一横心走到舱外,叫来一个教众,背起燕烈翔,一起回他房间。

  教众按杨乐仪吩咐将燕烈翔放在榻上,关好门出去,杨乐仪凝神运气,仔细摸他脉象,仔细思索解穴之法,两炷香后,燕烈翔终获自由。

  “小燕,你是不是有什么苦衷?”没想到,她一说这话,燕烈翔就转过身子,用被子蒙住头。

  “小燕,到底怎么了?”她好不容易扯掉被子,强制把燕烈翔身子掰正过来,可他一见她,马上用两手捂住肿得发亮的眼皮,神情像极了以前看到过的害羞熊猫,她不禁轻笑出声。
  
  “你笑我,那你走吧。”燕烈翔又转过身,手一拉,又用被子蒙住头。杨乐仪听出他口中埋怨之意,想他沦落至此,定有大变故,心下有些歉疚,连忙赔起了不是,好说歹说,哄他高兴。

  燕烈翔何时被杨乐仪这样对过,心中不免有些飘飘然,先前担心的那些,也消失了大半,终于开口道:“我是败军之将,我,没脸回去。”

  “你不认我们就是因为这个?”杨乐仪看着他肿得发亮的桃子眼睛,又好气又好笑。

  “我,带了这么多兵士来,原以为能一举成功,哪知……”燕烈翔低下了头,“十不余一,我也被人出卖。”原来,燕烈翔发现被围时,兵力已不足,而对方叫嚷活捉他。他前期在西域时,深知羯人凶恶残暴,深恐自己被抓后受羞辱,心一横,黑夜突出重围前,悄悄在脸上多划了几道,又用城中仓库积存的生漆涂了脸、手、腿等部位。那生漆稍微碰一点,即可令人皮肤红肿溃烂,身长脓疮,何况他如此之作。这样一来,谁都不认识他了。
 
  他跟着残兵逃亡出来,到了最后一个接应地灞上,本想就一直留在那里战死,无意中看见了他们,但他自觉无颜见人,不愿意跟他们相认。晚间朱雀出现,他就留了心,悄悄观察城楼附近,直到地震发生。“我以前以为自己乃是最强,谁知夸下海口,却……”说着,他又低下头去。他之前可说是常胜之将,未料这次败得如此之惨,亲信部队在这仗中全军覆没,心中悔恨自责,遭此挫折,深觉已无做君王的资格。加之想到任明昭或许已出关,自己也没了与他对抗之能,遂决定一死为自己的错误负责。当然,这后者他没在杨乐仪面前说出。

  杨乐仪本不赞成他如此匆忙讨伐,如今见他跟过去略有改变,知道心痛部下的性命,总算不像往日那么草菅人命,对他印象已好上几分。看他神情萎顿,不复过去飞扬跋扈之貌,连忙柔声安慰。安慰了一阵,看他仍是神情呆滞,只好下猛药。
 
  “小燕,你真是个傻瓜!”杨乐仪狠狠揪住燕烈翔的耳朵,使劲地拧呀拧。 
  
  另一处房间内,任明昭听着隔壁传来的对话,脸上浮起淡淡的笑意,听了一会儿,他脸上的笑意蓦然一收,愠怒之色顿显。
 
  “爱妃,只有你这么贴心。” 
  “小燕,不要叫爱妃爱妃的,我不是你妃子!”
  “我走之前不也这么叫么?我毁容了,你就不愿意了?”
  “不是!我一直想纠正你!”
  “要么叫你好妹妹,我可不愿叫姐姐,好歹我也是一国之君,怎能屈居你下。”
 
  “呕~~~~不想被我师父打死的话,叫我名字。别乱动!”
  
  “唉呦~!唔~” 
  “小燕,对不起,我手重了。”
  “没关系,手重点也好,唔唔~。”
 
  “砰”的一声,房门被踢开了。
  “师父!”正在给燕烈翔后背上药的杨乐仪惊得手一抖,燕烈翔呻吟之声更大,还用挑衅的眼光盯着任明昭。任明昭面色淡然,只是眼中掠过一丝寒光。
  
  “对不起,对不起。” 杨乐仪赶紧道歉,正要看那伤口,任明昭身形一转,回身一带,将她拉到自己怀中,低声道:“对这种无能怕死之人,何须自责。”
  
  燕烈翔耳朵可是没闲着,闻言脸色一变,正要发作,但看到杨乐仪一脸紧张,心中又高兴了几分,只沉着脸道:“不知阁下所来何为?急事都办了?”
 
  “楚国又有叛乱,还有两日才可到楚境,回鄂州又得花四天,不知是谁的急事?”任明昭淡淡一笑,也不理睬他,抱着杨乐仪自行离去,留下燕烈翔又惊又怒生着闷气。“眼下我虎落平阳不能奈何你!任明昭,等着瞧!”
  
  却说这厢任明昭将杨乐仪带回自己房间,任明昭关转身关上房门,杨乐仪道:“师父,小燕不是那种贪生怕死的人,刚才你让我问的,他都说了。”
  
  “我早就知道了。你渴了吧,来先休息。”任明昭端起茶杯,倒了一杯茶,微笑着递给杨乐仪。
 
  “谢谢师父。”杨乐仪刚才跟燕烈翔一起时说得有些口干舌燥,于是接过茶水一口饮下,又道:“可是,师父既然早知道,为何又让我……”
 
  “唔……”毫无预料的,师父那软软的唇就这么附上。
  “嘴角有水,要擦干。”师父的舌尖轻轻在她唇角扫动,那专注的眼神让她心怦怦直跳。
  
  “师父……”
  
  “好了。”他的唇离开了她,杨乐仪脸热心跳,浑身发软,被他轻轻一拉,一起倒在榻上。
 
  “师父,现在还只是下午,不适合那些事的。”柔柔热热的呼吸在她耳边扫过,她的脸更热了,也不敢看他,低低出声。
  
  “然儿以为我要做些什么?”任明昭轻笑一声,支起右手,半倚着榻边看她。
 
  “啊?对不起,师父我误会了。”杨乐仪偷偷抬头扫了一眼师父,只见他气定神闲,眼神清明,跟自己所想完全不同,顿感惭愧。
 
  “没什么。你把燕烈翔讲的都跟我说说。是不是他不是贪生怕死之辈,然后还说了我一大堆坏话?”
 
  “对对。可师父你早知他不是那种人,为何先前还那么讲呢?小燕现在好像很讨厌师父。”
  
  “然儿,你仔细想想这是为什么?”
  
  “啊,我明白了,小燕这个人从来心高气傲,兵败后居然想去自杀,肯定是心如死灰才这么反常,为了让他重拾信心,师父用的是激将法!” 
  
  “嗯,然儿真聪明。”任明昭微微一笑,握着她的手,道:“此人若好言劝阻,还会再生死意。你对他可算意义重大,我故意在你面前羞辱他,激起他不忿之心,过后有你好言相陪,这一打一拉,一个雪上加霜,一个雪中送炭。他必定恨我,定当重振旗鼓,与我一决高下,也会更加看重你,但凡将来你的事情,他定会倾力以待。如此一来,不就斗志重燃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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