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动又停了下来,杨乐仪不知还会不会再有震荡,赶忙站起,拉起小绿,凭着回忆中的地震逃生知识,也顾不得暴露身形,擦亮火褶,避开有大树的地方,尽量跑到空旷些的地方去,只是夜色漆黑,加之满天飘雪,火褶又小,根本不起作用。见此情形,小绿赶紧召唤出朱雀照亮道路,他五行之术不精,远逊于任明昭和司空旭,虽本身具有朱雀之璋,但并不能象任明昭那样,召唤朱雀进行战斗,召唤出的朱雀也小得多,但作为照明,已是足够,方圆十丈内如白昼一般。
两人急速跑着,眼看能到达那块大空地,杨乐仪忽想起一事,心底一沉!糟糕!师父在抵抗敌军,多半可能召出朱雀作战,现在小绿也召唤出朱雀,师父那里的朱雀会不会消失!眼下自己虽没感应到师父有危险,可……
不行,得去找师父!
可师父让自己好好呆在这郊外!
师父应变能力很高的,应该不会有危险。
还是不放心!得去找师父!
她心念百转,脚步也慢了下来,刚想嘱咐小绿收了朱雀,大地却猛地剧烈抖动,将他们弹得撞向一块小土丘。小绿因要分心控制朱雀,反应慢了许多,眼看他脑袋就要撞上那土丘上凸起的岩石,杨乐仪右手一抄,将他硬生生拉到身后,自己右边身子却正撞上那块大石,疼得她眼前金星乱冒。
“别难过,快收了朱雀!”她顾不得察看伤势,也来不及安慰小绿,她现下发现这一波的劲道远比刚才强得多,纵波尚且如此,那下一波横波的力量还要更强,不知会不会地裂,先跑到空旷处要紧。刚才那一弹,将他们离那个空旷处又远了几丈,好在方向已明,没有朱雀的照明,一样能够找到。
两人急速前行,才跑到那里,忽听得细细的吱吱声,仔细一看,那雪白的空地并非全然一块,借着火褶微光勉强辨认,有一团团白块蠕蠕而动,间或露出一点暗色。还来不及恶心,脚底剧烈颠簸,隆隆声大起,还有些叭喇之声,混着不远处的人马惊叫声,“小绿,卧倒,用手把后脑勺护住,蜷成一团,不会受伤!”杨乐仪扯着嗓子大喊,自己也依样照作,然那地震实在太强烈,剧烈晃动中,她被震得失去了意识。
这地震来势凶猛,大地撕裂,丘陵下陷,平原升起,震人心魄。胡人军队长年在塞外草原,何尝见识过此等景象,纷纷奔走叫号,抱头鼠窜,然则黑夜中视线受阻,虽有火把,大地剧烈震荡中,火把也一一被震落跌熄,不少人或摔死在地,或撞上山石,或陷入地缝,或被践踏而死,此番地震中丧生不少。直至东方微明,大地才慢慢平静下来。
杨乐仪是被手指尖传来的一阵奇怪感觉叫醒的,她睁开眼睛,发现原来是一只老鼠在啃食自己手指,吓得猛地一甩,才甩掉那只老鼠,她身体冻得有点僵硬,运了真气在体内回转了几下,这才支撑着慢慢坐起,忽觉左手衣袖被什么牢牢扯住,转头一看,原来是一只半掩在雪中的手,她有些害怕,但觉得颇为眼熟,想起小绿,急忙将雪拍掉
果然是他!夜里的雪将他埋住,遮掩了大半个身子,若不是刚才自己坐起,抖掉了雪花,一时间也不容易发现。此时天色已亮,周围一片狼藉。雪已停了,但还没化,与因地震掀起的尘土混在一起,斑驳夹杂,或灰黄或灰白,失去了原本的白色。周围的景物完全改变了样貌,已不能凭借昨日记忆判断自己身在何处。四周除了伴随着呼呼风声,老鼠细微的吱吱声,再无其他。
她摸了摸他的呼吸,松了口气,还好没什么大碍。自己现在感受不到螣蛇的气息,不过也没有惊慌的感觉,料想师父应该没有事。为今之计,先得救醒小绿,才好去找师父。杨乐仪扶起小绿,慢慢将真气输进,约摸半柱香功夫,小绿醒了过来。
“姐姐!你还好吗?地震过去了么?我以为我又害死你了。我每次都……”瞬间的惊喜后,那双眸子又黯淡下来。
“别,别”眼看他情绪就要低落,杨乐仪赶快捂住他的嘴,“你别又自责,这只是意外。”
“可我每次都依赖姐姐,一点都不像个男人……”
“你没有每次都依赖我,而且,就算依赖我也没关系,不是早就跟你说过吗?你是我弟弟,我比你大,当日对你承诺过,自然会照顾你。”
“姐姐……”
“我知道,你因为老是被我照顾,总觉得自己好像很麻烦,可是我们本来就是姐弟,互相照应不是应该的么?难道你照顾我的时候,觉得我很麻烦么?
他看着她一脸尘灰,急急关心的样子,心中顿感甜蜜,但想起仍是姐弟身份,心情又复杂起来。“就好像师父对我一样,师父对我很好,但我也老自卑,后来经过很多事情,才慢慢明白,顺着心意,坦然地去接受这份照顾就好了。师父高兴,我也很高兴,两个人之间用不着一定要分得那么清楚。你和我虽是姐弟,但道理也是一样啊。”她见他眼中波光闪烁,轻轻抚上他的眼睛,柔声安慰。
你这样,只会让我更欲拔不能。他望着眼眸纯净一如往昔的她,心中苦乐交织,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正想将她搂在怀里,一慰相思之苦,忽觉她身子一震!
“师父在叫我!”杨乐仪凝神细辨,感应着任明昭的意识,片刻后脸色微变,“姐姐,怎么了?”
“师父还在城中,被埋住了,我们得快点去救他!”原来地震后,灞上城中突陷一个大裂缝,任明昭被侧埋在下,动弹不得,加之城楼倒塌下来的木料全压在上面,。昏迷了多时,被上面持续不断的翻挖之声惊醒,他生命虽无虞,但上面泥土还在簌簌而落,时间一长,自己必然窒息而亡。任明昭试了又试,无法运功逃脱,只得运起五行之术传讯。
他们在雪地上跋涉,一路上不时看见胡人士卒的尸首在雪中露出,周围景物皆已改变,原本出发前远远就能看到的高高城墙也毫无影踪,看来多半是在地震中倒塌,杨乐仪不禁为此次地震的破坏力而害怕,更加担心师父。幸好现在有太阳为参照物,两人才不至于走错方向,这还是当初司空旭教她的,杨乐仪想到司空旭曾预言的大难,心中多添几分伤感。
两人均是身上有伤,虽加快脚步,但也花了一个半时辰才赶到灞上,此时已是午时。果然原先的城楼都成了一堆废墟,城中一片断垣残壁。一个楚国装束的士兵佝偻着身子,拄着长矛,在坍塌成一堆的城楼废墟上艰难地挖着什么。
“请问……”杨乐仪走上前去,却被他的长相吓了一大跳。他衣服肮脏破损,头发散乱,乱蓬蓬的头发挡去了小半边脸,露出来的部分也是伤痕交错,长着不少或红或白的疔疮,眼睛浮肿一片,只看得见一条细缝。一阵风吹过,刺鼻的臭味扑面而来。
他似乎也被他们的突然出现吓了一跳,差点摔倒,借着长矛稳住身形,一开口,嗓子更是难听,如同破锣一般,“这底下有个人,你们快帮我挖。”
第七十一章 回国
挖掘期间,杨乐仪向这士兵打听这城中的情况,才知大部分人都在这场地震中死去,在地震中余生的楚兵不过数百人。因怕敌兵再追来,几乎大部分人都于一大早按原计划向南方进发,将渡过黄河回楚国。
“那你怎么不回去呢?”
“腿上有伤,不能疾行,家中又也无甚牵挂,就在这里陪兄弟们入土为安罢了。”他自称是今天早上被人通知,还有个弟兄被困在下面,也不知是死是活,他们要赶着出发来不及,让他得空就看看,也不抱太大希望。
“那可否愿跟我们一道回去?我们定当照顾你,保你万全。”杨乐仪心想此人也算救了师父,决定要报答他。
他摇摇头,道:“我这一大把年纪也活够啦,这次陪着那些兄弟们,不能跟你们走。”杨乐仪见他出言凄凉,不好再劝,只得转了话题,但或许是触动了他的伤心事,此后他竟不发一言。
由于担心轻率挖掘会引起土层崩塌,因此众人动手极为小心,忙碌了将近半个时辰,才将废墟顶层挖开,露出下面的大裂缝。又花了两个时辰,从侧面挖去,慢慢接近任明昭被卡住之处。待救出他来,已快是申时。任明昭在地下悬空过了大半天,到得地上,身子微微晃了晃,有些虚脱,杨乐仪赶忙牢牢扶住他。
“师父,对不起让你久等了。”她紧紧握着师父的手,感觉冰冷异常,师父虽有真气护体,可也冻坏了吧。经小绿诊断了一下,任明昭两根肋骨断裂,腿骨也有些扭伤,所幸无碍性命,杨乐仪给任明昭找了个相对避风之处,扶他坐下,先包扎伤处,再从行囊中拿出干粮和水壶,填饱肚子。
三人边吃边说,听了任明昭一番讲述,杨乐仪才知他如此虚弱的原因,小绿更是头埋得低低的,口中不断自责。“无妨,朱雀召唤你本不知,”任明昭眼光转向她,“你平安就好。”
听了会儿杨乐仪在郊外的情况,任明昭略略点头,脸上露出一丝笑意:“你五行之术又精进了,无须我告知具体方位,就能知道我在哪里。”
“没有精进,是别人也在那里挖,告诉我的。”杨乐仪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任明昭眼中微露异色。“是谁?”
“先前还在这边,是个楚兵,长相有些吓人,声音也特别难听,但我想他心地还是极好的。”杨乐仪回看四周,只见那人窝在在远处一个小角落中,不禁有些惭愧,光顾着找师父,忘记好好谢谢人家了。
“可瞧清楚了?”
“师父,怎么了?”
“我昨日晚些时候,用法术感到青龙的气息,但因先前五行之力一时消耗过甚,现在感应不到,也不知燕烈翔离开没有?他救我之事有些巧合,故而我怀疑他就是燕烈翔。若是的话,我想不出他不认我们之理,依你所说的情形,很可能不是……”
任明昭话一下中断,忽示意小绿俯身贴地仔细倾听,小绿片刻后起身道:“远处有异样声响,似是数量极多的马匹接近之声,大约半个时辰后就能到这里,胡人或许再度攻来,我们得马上离开。”
“师父,既然敌军来犯,那我还是跟他说一声,再问他愿不愿跟我们走。”
“也好,抓紧时间。一定要问清他的身份。”
杨乐仪悄悄跑过去,试探性地从背后猛然喊了声小燕,那士兵身子一抖,转过身见是她,生气道:“我姓张,别人都叫我老张哥!”
“哦,老张哥,对不起,我们在找楚国国君燕烈翔,找得很急,你有没有他的下落?”杨乐仪眼见天色已渐渐暗了下来,干脆点燃了一堆火,借着火光,忍住扑面而来的臭味,仔细打量着他,再细细分辨他的声音,然而始终跟记忆中的燕烈翔对不上号
“国君下落,我怎会知道。”
“我们刚才听声音,可能胡人又要攻来了,你愿不愿跟我们走?”
“不了,我还要陪兄弟们。别妨碍我。”杨乐仪虽觉得他很可能不是小燕,但脑海中闪过一念,万一小燕中了什么奇毒,变成这样呢?故而坚持让他跟她走,否则她只好得罪了。见杨乐仪语气不善,末了他终于同意跟他们走,但要将几个亲近弟兄的遗物收拾下,让她先到原城门候着,于是杨乐仪叮嘱他动作快些,方匆匆返回任明昭身边。
“小绿,你先背我师父出城。我等等就赶上。”
“我无碍,不须他人帮助,还是一起走,免得失散。”
“可师父你……”
“诶,姐姐,你看那是什么?”他们顺着小绿所指看过去,只见远处闪起了一团火光。
不会是胡人,没这么快。难道!杨乐仪陡然闪过一念,急忙纵身跃起。
几个起落后,她终于来到了已急速变大的火光前。
“小燕!”看着几乎在同时扑向火光中的人影,她的心没来由的一丝绞痛,是勾陈的感应!
小燕!不要死!
她也飞速扑过去,只觉得身上一热,周身灼痛无比,还好恰恰接住他,随即她双足一点,身子急掠朝后,两人总算安然脱离火场。只是她脚上布鞋已被烧焦,滚烫灼人,她受痛一时站立不稳,摔倒在地,连带燕烈翔也摔了个跟斗。
风声响过,一双坚实的手臂将杨乐仪轻轻扶起坐下,她抬起头,只见师父面有忧色,“然儿!”
“我没事,他是燕烈翔,师父,你的伤……”杨乐仪感到师父气息不稳,再看他本已包扎好的伤处又渗出血来,知是他匆匆赶来,又牵动伤处,心下内疚
“无妨。我看看你的脚。”任明昭冷眼一扫,随手将正艰难从地上爬起的燕烈翔抓过,点了他的穴道,掷给刚刚赶来的小绿,随即弯下腰,半跪着轻轻脱下杨乐仪烧焦的鞋子,再慢慢剥下袜子,借着附近的火光,仔细看了看她脚上的伤势,向小绿要了些药,替她细细抹上。又扯下自己外袍,将她脚掌重重包上。
“一时没有良药,只能暂时将就,你可要好好养伤,勿再轻举妄动。”任明照对杨乐仪语调温柔,转过去却是一派森冷:“燕烈翔,刚才你也算救我,这次不与你计较,你若再想寻死,连累然儿,我定让你受剔骨戮心之苦,连你楚国也一并夺了,你那祖先牌位全都烧成灰,扔到长江中喂鱼虾!”
燕烈翔早先心灰意冷,存着必死之念,这下被杨乐仪冒死所救,心中又愧又喜,再听任明昭如此威胁之语,死志烟消云散,一股怒气涌上心头。只是苦于全身受制,也没法说话,只能从肿得如桃子般的眼皮细缝中瞪着任明昭,眼神自是毫无威力。任明昭也不理他,命小绿再度贴地听音。
“还有一刻钟,敌人即将赶到。”小绿侧耳细辨,抬头道。
杨乐仪一算,那就只有半小时了,正有些担心,忽然手心一暖,已被师父握住。抬眼一看,师父眼神温和,似是看出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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