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位远来想已腹中饥饿,且请宽坐,老朽命人立即送上酒饮,至于九位安歇之处稍时自有人带领九位前往宾舍,老朽现还有事,恕不奉陪了。”
秦阳既来之前则安之,道:“尊驾请便。”纷纷落骑下鞍,就在两张桌面上坐下,须臾,两个短装汉子送上酒食。
酒菜甚为精致,色香味俱佳,秦阳不禁低声笑道:“只道身为阶下囚,谁知成为座上客。”言还未了,只见四邻座上群雄面色一变,目光均投向谷外来路。
秦阳等人不禁惊诧,只见谷外尘头高涌,隐隐闻得一片奔雷蹄声入耳。来骑迅疾无比,一串十余人如风而止。群雄中有人低声惊呼道:“丰都鬼王,骊山鬼母都来啦。哼,好戏连台有得瞧的了。”
忽闻不远处传来一声阴侧侧冷笑道:“送死有门,自投死路。”群雄闻声大震,竟不知是何人而发。
丰都鬼王滕文星一行十余人纷纷下骑,滕文星森冷目光四外望了一瞥,狞笑道:“好地方。”阴恻侧笑声又起:“此处风水甚佳,死在此处亦可瞑目。”
滕文星不由面上升起森厉杀机,大喝道:“什么人?”群雄皆噤若寒蝉,谁也不敢卷身是非漩涡中。
只听一声哈哈大笑道:“滕老师别来无恙?”话声中远远现出太极双环刘文杰飘然走来。
丰都鬼王不禁一怔,抱拳强作笑容道:“刘大侠来得好快。”
刘文杰道:“老朽也是片刻之前才到。”说时与骊山鬼母等人一一寒喧问好。
秦阳忽见为他们领路的蓝衫老者缓缓向丰都鬼王滕文星等人身前走去,抱拳说道:“兄弟关良敬,职司迎宾,诸位老师远宋,兄弟接待来迟,望乞海涵。”
滕文星枭目逼射寒芒,冷笑道:“你是什么身份,敢在老夫面前自称兄弟。”
那老者淡淡一笑道:“兄弟奉敝总瓢把子之命接待诸位,滕老师虽心中不怿,但也要看在敝总瓢把子面上恕谅三分,怎么反疾言厉色,有失高人气度。”
不卑不亢,言中带刺,霎时把滕文星僵住,面色铁青,半晌嘿嘿冷笑道:“贵当家现在何处?”
“滕老师明知故问,敝总瓢把子在参悟白阳图解,正是三花聚顶,五气朝元紧经关头,是以不能分身,明晚子时,功行圆满,开关出见。”滕文星不禁面色大变。
刘文杰面色祥和,似无动于衷,其实心中暗暗焦急,忖道:“我在北雁荡山中搜觅半月,迄未发现,怎么此贼竟际遇非常,觅得白阳图解藏处……”忽又转念道:“白阳图解集天下武学神髓所集,精奇玄奥,乃白阳真人毕生心血结晶,就算此贼根骨绝乘,也难在短短时日中就能习成,其中恐别有蹊跷。”
只听滕文星大喝一声道:“胡言乱语,贵当家究竟卖弄什么玄虚?”
关良敬微笑道:“兄弟所言句句是实,滕老师不信,兄弟也无办法。”说时,丰都鬼王忽右臂疾如电光石火伸出,掌吐暗劲向关良敬肩头按下。
关良敬早自蓄势戒备,来掌尚在半途,倏地身形一挫,两指骈立如戟,朝滕文星一招「摘星夺斗」点去。指风如刃,招式辛辣迅厉。滕文星不禁面色大变,料不到关良敬无名之辈具有此高绝的武功,若叫关良敬点上,不死即伤,忙身形疾旋飘开三尺。
关良敬竟不迫攻过去,冷冷一笑道:“久闻滕老师心狠手辣,今日一见果然不虚,须知铁翅蝙蝠门下亦非易与之辈。”
滕文星武林凶煞,当着天下群雄之前岂能丧失颜面,不由胀得面如巽血,高喝道:“小辈找死。”右掌一扬,聚集平生功力欲待一击出手,忽见刘文杰微笑道:“二位住手,且听老朽一言如何?”
关良敬道:“刘大侠无须劝阻,兄弟极愿见识滕老师绝学,请滕老师出招就是。”显然有恃无恐。滕文星大怒,须发无风白扬,根根猬立,目中吐出两道慑人寒芒。
刘文杰咳了一声道:“滕老师,胜之不武,请勿与他一般见识。”
滕文星心中猛然一惕,忖道:“这话不错,铁翅蝙蝠贼子必有阴谋在内,我岂能予他口实。”鼻中冷哼,右臂缓缓垂了下来。
关良敬见状微微一笑,道:“各位请坐,这卿云谷可随意走动,若心怀不轨,窥探谷中设施,自蹈危亡,可别怨兄弟事先未关照。”说罢转身扬长走去。
滕文星猛地一拍桌子,冷笑道:“老夫偏不信邪,就要瞧瞧他们有何厉害的设施。”
刘文杰道:“他们做张做智,无非故弄玄虚,你我不妨静坐观变,如老朽料得不差,六个时辰内必有动静。”
滕文星道:“你我来此之意,端在白阳图解,若让此贼习成,你我将成待宰之羊。”
刘文杰叹息一声道:“老朽岂不明此理,但来此卿云谷天下群雄无不凯觎白阳图解,不应由你我肇其端。”
骊山鬼母忽惊噫了声,竟快步走向十数丈远一株巨榆下,只见这榆下一张八仙桌面上端坐几位丽绝娇媚少女,浅语低笑,慢慢进食着,四邻群雄频频注视。骊山鬼母走近,唤道:“英儿、华儿,难道你们居然不认我这母亲了?”
那座上正是陆曼玲欧阳翠英等女,一见骊山鬼母,二女即盈盈立起,含笑唤道:“娘。”
骊山鬼母森冷面色泛起一丝慈祥的微笑,两臂伸出,扣着二女腕脉,蓦然一惊道:“你们内伤好了么?” ”
欧阳翠华笑道:“女儿蒙这位陆曼玲姐姐赐药相救,如今已体力复元。”
陆曼玲盈盈起立含笑道:“前辈请坐。”
骊山鬼母颔首道:“陆姑娘,老身与令尊令堂昔年有过数面之雅,彼此切磋武功,颇为相投,令尊令堂风闻已仙去,从此天人永隔,老身得讯过迟,不能亲身奠拜,歉疚良深。”
陆曼玲淡炎一笑道:“昔年之事,已成过眼烟云,倒是前辈眼前之危,宜作慎重安排。”
骊山鬼母面色一变,诧道:“老身有何危险,请姑娘明言其故?”
欧阳翠英道:“娘,女儿来时,曾由北面谷口进入,左面峭崖断裂处建有一座森罗宫,有十八重,是含十八屋地狱,殿外高悬一榜,镑诛当今武林知名人物,娘也有名在内,老贼包藏祸心,欲将武林异已者一网打尽。”
鬼母目中猛泛杀机,道:“有此等事么?他们为何让你进入。”
欧阳翠英冷笑道:“接待之人谅是奉命而为,其中必有歹毒阴谋,娘不可不防,但娘与滕文星沆瀣一气,实属不智。”
鬼母不禁面有愠色道:“我为探访你们生死下落,天涯奔走,不惜委屈求全,娘反落了一个不是……”话声略顿,目注陆曼铃道:“陆姑娘,老身既心事已了,二女托陆姑娘代为管教,老身当与铁翅蝙蝠老贼决一雌雄。”
欧阳二女同声唤道:“娘……”
鬼母一脸沉毅之色,摇手道:“你们当知为娘性情,尤其武林人物身可亡名不可辱,我意已决,无须多说。”她转身向丰都鬼王那面急步走去。
欧阳翠华目露忧容道:“玲姐,小妹不忍坐视。”
陆曼玲微笑道:“你无须忧急,此事迟早总要发生,应先发制人,令堂及刘文杰均为武林名宿,足智多谋,阅历甚深,森罗宫纵有什么厉害埋伏,令堂必有惊无险。”
欧阳翠华见陆曼玲说得有理,不禁略为宽心,道:“如果啸弟在此,凭他机智武功当可弭祸于无形。”陆曼玲嫣然一笑,目光却凝望着丰都鬼王滕文星等群邪举动,只见群邪面色严肃。
滕文星强拉着刘文杰入席,一面推杯劝饮,一面冷笑道:“难怪方才关良敬言说谷中任我等随意走动,他料到我等见得森罗殿必不能按忍。”
刘文杰微笑道:“滕老师知道就好,何必自投罗网。”
滕文星道:“倘若大侠名列榜上,又待如何?”
刘文杰闻言不禁一怔,暗道:“我与此贼已歃血为盟,共图大事,未必将自己亦列于榜上。”但这等事却极难出口,假笑道:“见怪不怪,其怪自败,老朽一生谨慎,从不恃强犯险。”
骊山鬼母望了刘文杰一眼,道:“难道刘大侠就袖手不问么?”
刘文杰淡淡一笑道:“老朽向来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万一衅自我始,予人口实,岂非作法自毙。”
骊山鬼母道:“据小女言说,刘大侠名列榜首,若我等都如刘大侠想法,后果将不堪设想。”
刘文杰不禁一愕道:“欧阳老师请不要危言耸听。”
滕文星道:“我等不妨去瞧瞧,刘大侠若是怕事,则不必勉强。”
刘文杰不禁胸内怒火沸腾,沉声道:“诸位太小看老朽了。”说着身形望北向飘然走去。
滕文星不禁冷笑了笑,与骊山鬼母等群邪示一眼色,疾随刘文杰身后,武林群雄见状,心知必有蹊跷在内,但却存隔岸观火心理,裹足不前。刘文杰等人沿途不时发现铁翅蝙蝠主者手下站在暗处,抱刀凝立,竟若无视他们向森罗宫走去,不禁暗感心寒。他们都是久经江湖,越是如此,此行愈是凶险已极,个个蓄势凝劲,含蕴待发,防变生猝然迅疾一击出手。
卿云北谷形势奇险,谷径一线羊肠,峭壁如刃,千丈入云,森罗宫则建在北谷一方断崖上,月华映照下,远远望去,飞檐黄瓷,金碧辉煌,气势雄伟。断崖距地面高可百丈,仅陡峭人工辟筑石坡可登,余外峻峭光滑,猿猱难攀。
刘文杰望了石坡一眼,冷笑道:“此人居心歹毒已极,须一口气登上,中途不可换气,倘遇暗袭,势必粉身碎骨坠入崖下。”
滕文星道:“你我同是玄罡护体,暗器难侵,滕某平生不知经过多少风浪,有何可惧。”说着双足一点,身如飞鸟掠向石坡,一沾即起,捷似丸跃。
刘文杰不禁老脸一红,回面笑道:“各位老师还需小心为是。”双肩一振,穿空斜掠扑上石坡。群邪纷纷而出,鱼贯跃登。
滕文星提聚一口真气,登上四十余丈,忽闻一声低沉的冷笑叱道:“下去。”接着一股排山劲风压下,渗有无数月牙镖,锐啸漫空,交叉涌袭。滕文星鼻中冷哼出声,全身一提,凌空拔起五六丈高下,刘文杰骊山鬼母等人闻声知警,亦纷纷拔起。
第二十九章 群邪集聚险地中
群邪及刘文杰共是十九人,均是身负绝学,但究竟火候各有高下,而且受地形限制,有几人避让不及,猝为所中,惨嗥声嘶,飞坠崖下,摔成一团肉酱。其余群邪闻声大惊,无奈身在凌空,不遑他顾,心中怨毒巳极。刘文杰、滕文星、骊山鬼母三人双袖拂卷出内家罡气迎向排山劲风,身形下坠沾足石坡。
劲力猛接之下,狂风四漩,漫空涌袭的月牙镖反撞峭壁,进生连珠爆音,冒出火花蓝焰。群邪见状不禁暗骇,此时他们如箭在弦,不得不发,立即腾扑跃登。奇怪的是,匪徒暗袭之举反而沉寂下来。滕文星首先掠上断崖,只见森罗宫建筑宏伟,殿阁连云,但一无灯火,不时卷出一片悠悠寒风,拂体毛骨悚然。
群邪纷纷登上无止步不前,刘文杰飘在向森罗宫前一座大牌坊走去。坊额一匾,只书四个大字:「幽冥异路」。四条石柱镑有三联,一云:“孽海茫茫,叹人寿无多,一误岂容再误,轮回辘辘,仰神灵有赫,今生要想前生。”又一联云:“此门是天地分界,那里即人鬼关头。”
刘文杰暗道:“此贼真个狡诈多端。”一眼瞥见左在坊门下竖着两块青石,上镑人名,榜首赫然书着:“剑阁太极双环刘文杰。”其下历数自己隐私劣迹。
刘文杰不禁心神震骇,面色大变,身形微微颤撼着,似敛束不住内心恐惧。突闻宫中歌声乍起,遥遥传来,不禁凝耳静听:“昨夕森罗折狱,回思尚觉心寒,无奈世人偏胆大,为非作恶多端,试把游生来问,任彼狂徒逆竖,严刑决不姑宽,举念切勿欺暗思,神天鉴察难瞒,倘若意存奸诈,终须割取心肝。”歌音忽远忽近,飘浮不定,阴森悸人心魄。群邪面面相觑,均瞥明自己亦列名榜上,不禁惊怒交加。
腾文星狞喝道:“何物妖邪,竟敢愚弄老夫。”
只听远远传来语声道:“滕文星,你敢妄入我森罗宫内,管教你历尽十八层地狱酷刑之苦。”话声尖锐刺耳,令人头皮发炸。
滕文星大喝道:“你是谁?”
“见面就知,何须多问,谅你也不敢踏入宫一步。”丰都鬼王滕文星此时已是骑虎难下,猛一横心,暗运罡气护体,一掌平胸,身如离弦之弩激射,掠入森罗宫初殿门前。
只见门左右署一联云:“任尔盖世英雄,到此亦应丧胆,凭你遮天手段,入门难再欺心。”滕文星鼻中暗哼一声,目中逼吐凶芒,身形疾迈入门内,猛一抬面,不禁一怔。只见迎面立一圆镜,非金非石,阴蓝晦暗,映着滕文星丑恶貌像,忽觉圆镜迅疾转动,那晦暗蓝光人影使滕文星不禁头晕目眩。
滕文星暗道:“不妙。”纵身疾退。
轰的一声,滕文星撞着一方铁壁上,原来圆镜转动之际,宫门已移方位,滕文星不禁出声闷嗥。幸亏他功力深厚,更有罡气护体,仅震得气血逆翻,弹身落地,激怒得一掌猛向圆镜击去。蓦地一道暗蓝剑虹疾闪,袭向滕文星右肋,寒气逼人。
滕文星猛感肋下一寒,心神大震,忙移形换位,望左疾飘开去。但暗蓝剑虹犹如附骨之蛆般跟踪而到,雷奔电掣,划空锐啸。滕文星被逼得连连闪身,但依然未能全避了开去,「嘶」的一声,一袭宽大黑袍被划开尺许。
只听一声阴冷笑声入耳道:“滕文星,你还不束手就缚,听命于我,莫非尚妄念逃生么?”
丰都鬼王须发微张,目光如炬,双掌平胸,扫视了一眼,不见那人影迹,剑虹已敛,更不见宫门何在,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一霎那间,变化又起,四方八面均是圆镜,实速似缓转动,镜中幻现出滕文星平生血腥罪行,历历如绘。
饶是膝文星江湖巨邪,此时此境由不得不亡魂胆寒,耳边厢只隐隐听得到刘文杰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