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箫真人微笑道:“总瓢把子睿智无匹,料事如神,贫道难望项背。”
龚焕翔接道:“展天行虽然退去,但难保不卷土重来,尤其老龙神上官相及黑白两道群雄在庄外窥伺,情势堪忧。”
蒙面老叟冷笑道:“展天行自顾不暇,老朽料他必不敢再来,上官相行事沉稳,他自己决不亲自出手,最多派遣得力能手试探,成则固幸,败则悄然隐去……”说此突垂首沉吟一阵,接道:“老朽已筹出退兵之计,今晚当令这玉萼山庄名闻于世,使黑白两道群雄不敢正眼相视,如刘文杰中计,一切迎刃而解,我等可高枕无忧。”
正说之间,廖鹏举忽疾奔而入,向蒙老叟禀明一切,神色忧惶不安。只见蒙面老叟用手一拍大腿,哈哈笑道:“老朽之计巳成,只要刘文杰坠入术中,他一生伪善誉名之外,必不能撒手不问,何况对方又是恶名久著之老龙神上官相。”说着赞道:“侯惠办得真好,此子日后可接老朽衣钵。”
他低首稍一沉吟,抬面又道:“玉箫道兄,烦你等出外散布风声,就说刘文杰如此这般……可收一石二鸟之效。”玉箫真人立时离座牵着龚焕翔等人疾奔而去。只剩下蒙面老叟端坐在虎皮交椅上,宛如一具塑雕石像,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石室内奚凤啸闭目默悟那「三元秘笈」内绝学,从首至尾,逐字推解。这一来,他武学无形中突转猛晋,沉浸在三元秘谱中,如渴骥奔泉、甘醇芳香,不忍稍辍,不知时间如白驹过隙,如醉如痴。俟他睁开双眼,只见陆曼玲跌坐肃穆,面色祥和,宛如一尊大士佛像,高贵、壮严,令人不敢逼视。
然而在陆曼玲眉心中隐泛一道杀机,直冲华盖,不禁心头—震暗道:“照相理而论,陆曼玲若存心正道,当成神佛,否则必沦入魔邪,善恶之间原系于一线之隔,端在自身明辩是非而巳。”由不住慨叹一声。
再以目光移注在长孙琰脸上,只见长孙琰已无妆入石室时那般痛苦神色,龟息宁静,不禁暗异两人功力深厚,高人与庸手之别亦在于此。那婢女们及彪形大汉等人一个个昏睡在地,面色安祥。他已从三元秘笈中悟出解救之策,将自身体内无名之毒排出体外,当然他们亦可用此法解救,目光凝注在陆曼玲身上,徐伸两指向她胁下缓缓点去。
指距陆曼玲五寸,突见陆曼玲星眸睁开,嫣然笑道:“无须少侠费神了”说着已盈盈立起,接道:“幸亏我已习成「九幽玄功」,这宗武学虽是魔教中功夫,却神奇莫测。”
奚凤啸道:“那么长孙琰雄……”
陆曼玲随即又是嫣然一笑,道:“我方才已自问濒临绝境,只觉生不如死,待少侠闭目行功后,我因实不愿死,脑中思绪万千,忖出家母所传「九幽玄功」谅可救治,习「九幽玄功」时尚年幼,大概因此武功列为旁门邪道,随习随弃,却不料今日得其之助。”
说着睨了长孙琰一眼,接着道:“长孙师伯最厌恶旁门邪道,倒头来还是靠旁门邪道救了性命,看他醒来还有话说。”
话尚未落音,风尘神乞长孙琰已自睁目醒来,咧嘴哈哈大笑道:“老化子自然无话可说,「九幽玄功」委实神妙莫测,我老化子从今以后不敢另眼相……”突目露精芒逼视在奚凤啸身上,上上下下打量了两眼,沉声道:“碧虹剑为何在他身上?”
陆曼玲道:“那是侄女举之相赠,伯父不可多疑。”
“什么?”长孙琰惊诧道:“赠与他了?这又是何原因?贤侄女行事似嫌颠倒离奇。”
“这也不算什么怪事。”陆曼玲响起一串银铃娇笑道:“只是伯父不明始末经过罢了。”
长孙琰委实不解其中道理,目光惶惑道:“老化子真不信有其事,先传以九幽玄功解救,又将碧虹剑相赠。”
陆曼玲笑道:“师伯错了,侄女未传他「九幽玄功」,因他教侄女以搜宫过穴,玉器归元之法遏阻毒性发作,始得悟出「九幽玄功」,才将碧虹剑相赠。”这话半是由衷之言,半是钟情于奚凤啸,故有意掩藏一部分事实。
只见长孙琰面色森沉如铁,寒冷似水,陆曼玲不由一怔。奚凤啸道:“姑娘,在下实无意于碧虹剑,还是璧还姑娘吧。”
陆曼玲螓首一摇,答道:“我一言既出,当无反悔之理。”
长孙琰冷笑道:“老化子眼中不揉沙子,惺惺作态,令人厌恶。”奚凤啸只觉胸中怒火猛炽,恨不得将长孙琰劈于掌下,无奈自身实为图谋碧虹剑而来,一阵愧作负疚之念油然泛起,暗叹一声,强自把满腔怒火压抑了下去。
长孙琰说后,也不理会奚凤啸,迳自向陆曼玲道:“老化子欲与贤侄女商讨几个问题?”
陆曼玲道:“师伯有话指教,不妨直说,何必转弯抹角。”
长孙琰道:“此宅主人是否可算得极厉害人物。”
“龚焕翔不成气候,焉能算得。”
“你还执迷不悟。”长孙琰不禁叹息道:“侯小贼身后之人才是宅主,龚焕翔本是傀儡,一丘之貉,显然可见,不然,迄至如今,玉箫真人为何尚未前来相救。”
“说不定玉箫真人遭了毒手。”
长孙琰不禁冷笑出声,道:“玉箫真人乃武林名宿,并非无能之辈。”
陆曼玲眸中泛出骇然神光,道:“看来此宅主人,真如师伯之言是个极厉害的人物了。”
长孙琰接道:“既然厉害,其手段必然凶残狠暴,洒入酒中的药粉,避毒珠尚不可解,其厉害的程度由此可想而知,如非贤侄女提起「九幽玄功」,老化子现巳魂游墟墓了。”说着忽转目望着奚凤啸道:“此人如何能安然无恙?贤侄女能否平息老化子胸中疑虑。”
陆曼玲道:“师伯是说闵少侠系侯小贼同党故弄圈套,使侄女不疑。”
长孙琰冷冷答道:“正是。”
陆曼玲忖道:“师伯猜疑之言,委实无词可驳,莫非他真是……”曾参杀人,虽其母之贤,深知其子端正,也为之所动,故陆曼玲疑念一生,不禁向奚凤啸道:“大丈夫光明磊,何事不可言……”
奚凤啸怒道:“在下再三言明,并无意于碧虹剑,偏见执拗,含沙射影,不料竟出自武林高人口中,可笑亦复可卑。”长孙琰闻言鼻中冷哼一声,目中顿萌杀机。
陆曼玲娇笑道:“少侠不可动气,我这师伯就是性情未免过于偏激,其实面冷心热,俗彦有云:「退一步想则万事皆平」,少侠谅亦是精擅「九幽玄功」?”
奚凤啸淡淡一笑道:“武学一道,浩瀚如海,即以毕生之年沉浸其中,所得者亦不过九牛一毛,姑娘如不说出以「九幽玄功」解救,在下此刻心中疑窦较长孙老英雄过之无不及,当然,在下亦是用独门绝学化解。”
长孙琰冷笑道:“胡说,这话有谁相信?”
陆曼玲道:“我相信。”
长孙琰愕然瞪目,摇首道:“姑娘,如此谬托知己,将后悔莫及。”
陆曼玲纤手一掠云鬓,轻声娇笑道:“好啦,尚未脱险,即已争论离心,虽愚者而不为。”说着莲步姗姗向昏睡在地女婢等人走去,施展魔教绝乘秘学「九幽神功」一一施救。
风尘神乞长孙琰满脸不忿之容,怒视着奚凤啸,似欲全力一击出手,却又心有所顾忌。奚凤啸似若无睹,凝神贯注着陆曼玲施展魔教玄功罕见之手法。石室内寂静如水,空气沉闷如重石压胸,只觉郁逼难舒,呼吸不能。约莫半个时辰过去,婢女及大汉一一醒了过来,挺跃立起,神色仍萎靡困顿。
陆曼玲娇笑道:“侯小贼一番心血是白费啦。”
蓦地——石室暗门轧轧开启,却不见有人进入。长孙琰不禁大震,右掌平胸蓄势待发,身形意欲扑出。陆曼玲低声道:“且慢,慎防暗算。”
奚凤啸已自一闪而出,室外右而一条长长的甬道,昏茫暗黑,凝目望去,只见一个娇小的身影在暗中缓缓走去。不禁一怔,暗道:“是春梅么,她为何向那面行去。”情不自禁暗随而去。才只走出两步,突感肩上一松,那柄碧虹剑却不翼而飞,心神只觉一颤,大喝道:“什么鼠辈。”五指反甩抓出。
指力甚劲,划带出一片啸风之声。那知指头抓空,身后静荡荡的并无半个人影,奚凤啸不由愣住。只听暗中传来如蚁语声道:“婢子已将碧虹剑取去,赶回覆命,恕未能偕少侠同行。”
赫然正是春梅语音,不觉暗暗叹息道:“我如何向陆姑娘交待?”
忽听陆曼玲道:“闵少侠你受伤了么?”
奚凤啸疾掠入室,面现愧疚之色道:“碧虹剑被人暗劫取去。”陆曼玲闻言花容失色。
长孙琰面目一变,大喝道:“老化子之言如何?分明与侯小贼狼狈为奸,密谋串通骗取碧虹剑。”
奚凤啸大怒道:“老英雄话要尊重点,不可自失身分。”
陆曼玲突五指迅如电光石火,摘下奚风啸胁下一支豹皮革囊,疾跃开去,道:“想不到少侠竟是个外貌诚厚,内藏险诈之徒。”
奚凤啸神色微变道:“在下目前含冤莫白,难怪姑娘痛恨,如赐在下机会,当在短短时日内必将珠剑璧还,但姑娘摘取在下革囊却为了何故?”
陆曼玲道:“我要探出你的来历。”说时在囊中倾出三支铁翅蝙蝠,当啷坠地。
长孙琰目睹铁翅蝙蝠不由面色大变,陆曼玲面色如罩浓霜,两道利刃神光注视在奚风啸身上,奚凤啸不禁大愕。他竟忘怀了囊中还有铁翅蝙蝠,黯然道:“说出来姑娘也是不相信,这铁翅蝙蝠是在下途经荒山,在三具尸体内起出。”长孙琰突伸两臂,两掌交错猛劈出去。
奚凤啸只觉一股如山掌力撞来,忙身形一斜,横掌一式「投鞭断柳」划出。只听长孙琰冷笑道:“难怪老化子看你不顺眼,原来是个巧言利舌骗徒。”双掌疾撤,身躯旋转如风,避开「投鞭断柳」这一式奇招,立时晃摇双掌,欺身进招。
只见掌影漫空,巨飚如潮。老化子恨透了奚凤啸,出招辛辣,掌力足能裂石开碑,真要是叫他打实了,奚凤啸不死亦必重伤。奚凤啸夙性耿直,不擅作伪。但为事所逼,迫不得已,故对陆曼玲未免内疚,见老化子出招狠辣,只仗转动身法闪避,间或方出一招逼退长孙琰。
陆曼玲是个心计至工,雄才大略的红粉英雄,她对事有其独特的观点,她不以为长孙琰看法完全正确。固然奚凤啸有其可疑之处,一个人有其光明磊落的一面,当然亦有其隐秘不可告人之苦衷,不论是谁,均脱不了此一范畴。
奚凤啸既是侯小贼同党,不可能罹受药粉之毒,如此,奚凤啸大可乘着陆曼玲长孙琰药力发作之际施展毒手,碧虹剑岂非垂手可得。陆曼玲深悔其责备奚凤啸外貌良善,内藏险诈之言过重。但少女矜持性情羞于认错,暗道:“目前情势须急于脱险出困,如今室门大开,须立即出外一探,且不管他两人拚斗如何。”心念一定,欲待向室外飞身跃出。
突听室外传来一阵朗朗大笑道:“在下极为钦佩你等闲情逸致,还未出困就已拚个你死我活。”只见人影疾闪,显出玉面朱唇,目光阴森的候姓少年,身后尚排有一列锦衣武士。
侯姓少年又发出朗笑声道:“在下惊异陆姑娘之能,将在下秘制药粉之毒逼在空穴内,不过只能保住三年性命,逾期则毒性侵入脏腑不治。”这时长孙琰与奚凤啸两人身形已分。
长孙琰冷笑道:“老化子一向不信邪,即是活不出三年,但必手刃你这小贼。”
侯姓少年哈哈大笑,忽目注奚凤啸道:“大明湖之游赏心悦目否?”
奚凤啸沉声道:“你只有这句话要说么?”
侯姓少年眼角瞥见地上三支铁翅蝙蝠不禁面色大变,厉声道:“这铁翅蝙蝠从何而来?”
奚凤啸心中一动,道:“莫非你就是这铁蝙蝠物主?”
突见侯姓少年身后一个锦衣武士咧嘴叫出一声惨嗥,面如败灰,身形摇摇欲倒。甬道远处传来阴寒如冰的笑声道:“侯惠,你转告令叔,碧虹剑已为老夫取得,别再枉费心机了。”语声送入侯惠耳中,只觉脊心泛起一股奇寒,不禁机伶伶打一寒颤。
那锦衣武士身形急剧摇了数下,双足一软,栽仆在地气绝废命,其余锦衣武土纷纷大喝循声扑去。陆曼玲口中忽发出一声惊噫,星眸中泛出诧异之色,手指着死者背心上,道:“师伯,你瞧这是什么?”长孙琰奚凤啸候惠六道目光向尸体望去,只见尸体上赫然正钉着一支铁翅蝙蝠。
侯惠面色铁青,厉声一笑,转面疾闪而杳。奚凤啸倏地伸臂拔下尸体那支铁翅蝙蝠与地上三支一比,只觉款式一般无二,铸造精巧,栩栩如生,分明是同一人所用,不禁喃喃自语道:“这是我所见的第四支。”
陆曼玲娇声道:“闵少侠,你说什么?”
奚凤啸听而无闻,一言不发,将四支铁翅蝙蝠收在一齐,装入豹皮革囊系于胁下,淡淡一笑道:“在下有生之年,必将碧虹剑追回璧还陆姑娘……”
陆曼玲清流双目中露出歉疚之色,道:“少侠……”
奚凤啸道:“在下是个外貌诚厚,内怀险诈之徒,薰犹不可同器,不必再说了。”说时身形已迈步而出。
只听陆曼玲颤声道:“你……你……”
奚凤啸心中不禁油然泛起一种莫名感慨,他不怨恨陆曼玲长孙琰,只觉江湖云诡波谲,非用间施诡不能达到目的,错在自己,岂能怨尤他们。但感造化弄人,不由自主。忖念之间,身形向漫长昏暗甬道尽端走去。陆曼玲长孙琰等人尾随在奚凤啸身后两丈开外。
尽端向右转角处显出一间凿石开成的大厅,厅内上端摆布成一张虎皮交椅,两列两行议事大椅向左右伸展,但寂无一人。壁顶嵌着一颗拳大明珠,散出柔和的光辉。这大厅有进口无出路,奚凤啸不禁暗道:“春梅分明向此处而来,无疑的是一定有出路,春梅又为何不暗中通知我逃走之径。”
他似发现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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