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入抱拳一揖,道:“恕在下有僭了。”纵身一跃,飘下屋面,只觉刘文杰已先他悄无声息站地,暗暗心惊道:“刘文杰果然名不虚传。”
太极双环剑文杰随着这人身后,此人步法从容,不疾不徐,向花丛中一条白石小径走去,凝神打量四外形势。但见花木扶疏,暗香浮动,月色清冷,景色凄迷,一切都静得出奇,并无丝毫异状,忖道:“宅主如不出自己所料,定是个才华卓绝之辈,从容若定,谋略筹划,虚虚实实,令人有高深莫测之感。”
因他心生惕念,脑中忖思见了此宅主人应如何应付,假定了几种情势,拟定对策,方可立于不败之地。刘文杰有一种过人的长处,那是一生谨慎,绝不乘喜而轻诺,更不乘快而多事,不因志得意满面偶有疏忽,是以伪誉武林数十年迄今不衰。
忽感夜风送来浓郁芳香,沁人心脾。不远处现出一幢精雅别致的花榭,四周植有数百株不知名的花树,高仅两丈,躯干如碗,枝叶互生,叶如楷杷而轻厚,花似白莲,莹脂如玉,每株树上繁结数十朵,遥遥望去无异花城,不令人神往。
刘文杰随着此人踏上石阶,花树内飘然走出一个青衣少年,含笑抱拳道:“难得刘大侠光临,蓬毕生辉,请入内一叙。”
引路中年人突转身向刘文杰笑道:“在下还有事在身,恕不奉陪。”
青衣少年道:“廖大哥,刘大侠武林高人,誉满四海,你我就此请益,倘蒙指点,胜似练武十年,这等旷世奇遇,你竟平白让它放过?”刘文杰乍睹这青衣少年,不禁一怔。
料不到此庄主人如此年轻,只觉陌若平生,想他不出在何处见过,耳闻少年出言明誉暗毁,心中微怒,却丝毫不形于色,微微一笑,说道:“老朽不过浪得虚名,怎能比得阁下年岁轻轻,身手机智高绝,数日后即将名满江湖,使老朽欣羡不已。”
少年闻言不由一愕,道:“刘大侠何以竟出此言,在下未学后辈,过蒙谬奖,不胜汗颜。”
刘文杰大笑道:“智退展天行,慑阻上官相,即此两事,已足以名动武林,威慑江湖了。”笑声高遏行云,宏亮如雷。
青衣少年微笑道:“刘大侠你误会了,在下非此宅主人。”
刘文杰不由呆了一呆,道:“那么宅主何在?”
少年堆起满面歉疚之色道:“宅主乃系家叔,因他筹划退敌之策,一时之间不能赶至恭迎大侠,是以命在下替代他款待大侠。”说罢延请刘文杰入室。
眼中突然一亮,客厅中八支流苏宫灯由四个垂髻小童点燃,映得一屋通明。宾主落座献上香茗后,青衣少年道:“在下程惠,家叔程仲武敬仰刘大侠一生清誉,武林泰斗,发现大侠行踪后,即恐大侠为传言所讹,敝家叔居心叵测,祸乱武林……”
刘文杰不待程惠说完,即微笑接道:“老朽平生谨慎,决不轻易指人以罪,眼见犹恐是假,耳闻岂可深信。”
程惠道:“如此家叔就放心了”
“不过令叔与老朽似未有一面之识。”
“家叔昔年之事,在下生之也晚,不便妄论有无,只恐大侠贵人多忘。”刘文杰不禁哈哈大笑。
程惠手指廖姓中年人接道:“这位廖鹏举是家叔衣钵传人,与在下同是嗜武若命……”说此面色突变,目注室外。
只见一条人影急射掠入,浑身上下受有重伤,头面颚骨并划有三寸许刀口,皮肉外翻,血流如注,一站实即不支跌坐于地。程惠大惊失色道:“王老师遭了何人暗算。”
来人已喘不出声道:“上官相已派入侵入本宅,少侠请准备应敌。”
程惠剑眉猛剔,眼内精芒电射,冷笑道:“上官相居然有此胆量。”
忽然,室外飘来一个阴寒澈骨冷笑道:“小辈无礼,上官令主何等威名,岂能容你等猖妄无忌。”话声中,电射掠入三个面目阴沉劲装老者,身着服色各别,常人眼中有奇装异服之感觉。
程惠面色一沉,冷笑道:“你们是冲着谁说话?”
一个枭目鸱吻红衣老者阴侧侧答道:“就冲着你说话?”
程惠忽目注廖鹏举说道:“擒他过来。”语音寒厉。话未落,廖鹏举人已如电闪而出,一招「五泉猛泻」向红衣老者抓去。出手迅快如风,而且奇奥不测,攻向部位拿捏之准,虽武林耆宿刘文杰亦不禁暗暗称奇。
红衣老者料不到廖峭举出手如此奇奥,不禁心神一震,幸他也非泛泛弱者,身形一侧,左臂一扬封住攻来手法,右掌一式「叶底偷桃」斜刁而起。「叶底偷桃」本为不登大雅平庸招式,可是在红衣老者施展出来,却精奇绝伦,攻其必救,逼得廖鹏举硬生生后撤一步。
廖鹏举不容对方抢制先机,大喝一声,一退又进,重又疾扑而上,右掌如刃横削,左拳直击,两招并出,凌厉绝伦。红衣老者脚步微点,凌空上提,身子疾如车轮般打了一个旋转,让开攻来两招,食中二指疾仲,猛向廖鹏举肩头点去。
两人攻守虽寥寥几招,却惊险万状,所出招式均是辛辣狠毒巳极,稍一不慎,非死即伤。廖鹏举突然身形一塌,侧身进击。转瞬间,廖鹏举已攻出九招三腿。红衣老者以一分之差,被廖鹏举抑尽先机,此时连受廖鹏举绝学所制,被迫得左腾右挪,连番倒退,心中大感震怒。但武功优劣,各凭智慧火候,一丝都勉强不得,虽欲取险出招扳回劣势而不可能。
第十章 造化弄人 身不由己
只见廖鹏举手法愈见精奇,出招迅辣,划带出一招强猛啸风之声,叠浪掌影,如潮向红衣老者攻去。其余两个老者见同伴势危,蠢蠢欲动,却见程惠慑人眼神逼视他们,是以不敢妄动。突然,两条人影乍合,传出一声厉嚎,嚎声凄厉惨不忍闻
廖鹏举与红衣老者身影一合,蓦起一声厉嚎,在此如水静寂中,这声惨呼听入耳中使人毛骨悚然。在此一刹那之远,三方表情各异。分着青、黑劲装的老者目露凶芒,面色震骇。程惠则负手凝立,面含微笑。太极双环刘文杰两道剑眉紧蹙深锁,深为此行忧虑。他瞧出廖鹏举武功怪异,兼博各大门派之武学,但合起来,神妙无比,其师程仲武之武功之高可想而知。
只见两条人影一分,红衣老者「扑通」倒地,右颊上现出鲜明紫红掌印,伤痕渗出血珠,腥臭之味直冲入鼻,中人欲呕,动弹了两下,便自气绝丧命。以刘文杰见识之广,竟认不出此是何利掌力所伤,不禁更是心中一惊。
程惠朗笑道:“上官相也太大意了,竟派出这等酒囊饭袋,丢人现眼。”身着青黑两色劲装老者不禁勃然大怒,霍地以双拔剑出鞘,寒芒闪闪。程惠又是长声朗笑道:“你们也会用剑么?”
两老者目泛杀机,却闷声不响,双双剑芒挥动,势如流星,向程惠攻去。一指程惠胸前「七坎」死穴,一刺左胁「天府」穴道,双剑配合位置奇绝,使程惠攻守两难。双剑堪近程惠身前一寸之际,只听程惠哈哈一笑,倏然一式「猛龙升空」拔起。
由于两老者恨极程惠,出招太猛,恨不得一剑就把程惠戳个透明窟窿,不料招式一老,无法及时回撤,身形不禁冲出半步。程惠身形已自电泻落在他们身后,手中却多出一柄尘封甚厚,形式古朴的长剑。一双老者惧程惠猝然暗袭,迅疾转身,不禁一怔。
但见程惠身形屹立不动,指着腕中那柄长剑道:“你们既认用剑为能,在下愿以此剑相较。”轻轻一吹,剑口封尘簌簌飞落,两指一按哑簧,慢慢拔剑出鞘。在场诸人均以为程惠手中那口剑,必是锋芒犀利,切金断玉的宝刃。那知竟大谬不然,剑身抽出竟是黝黑无光,宛如一截锈铁,实在瞧不出有何异处。
程惠道:“两位惧怕不出手么?”
青衣老者突一声大喝,长剑出手,振腕撒出一片剑雨,罩空漫袭而去。黑衣老者身形疾晃,落在程惠身后,人还未稳住,剑已自出手,一招「飞雷掣电」指向程惠命门重穴。两人非但剑法上乘,而且合击之术配合得严密无间,泛泛之辈,在他们手下不堪一击。
但见程惠身侧支地一个旋转,长剑划出一恳「周天极限」。此招虽是守招,但剑罡波向四外,潜力如山涌潮奔。一双老者只觉剑势才及半途,手腕巨震,排空罡气如潮撞至,逼得疾跃出三步。程惠冷笑一声,长剑反挑,出招「金丝缠腕」,左足一滑,突然反跃而出,右手虚空拍了一掌。
刘文杰不禁心头骇异,程惠迅快凌厉的招术,在他眼目中仅是难能可贵而已,而令人惊奇的就是一式之中,兼及两个不同的方位。一双老者同他冷哼出声,眼跄跌出数步。只见青衣老者右腕上现出一圈血痕,手中长剑慢慢垂了下来,似是不堪承受剑身重量。
蓦地——那青衣老者腕脉上一圈血痕,突然自动分离,呛啷一声,长剑连同一支断手坠地,断处不见半点血丝,面色苦痛难禁,豆大冷汗涔涔冒出。黑衣老者则身形萎顿,盘坐于地,面色如同败灰,眼中射出两道怨毒光芒。
程惠向刘文杰笑道:“不登大雅,贻笑高明。”
刘文杰正想夸赞二句,只见程惠忽神色大变,红润如玉的 面色疾转为苍白如纸,迅即跌坐于地行功调息。不禁心头一震,恍然悟出其中道理。上官相能派出这三人侵入宅内,定然身手卓绝。老龙神纵横黄河水道数十年,盛名不衰,皆得力其辅佐均眉一流之选,及绝不打无把握之仗。
显然所来三人功力比自己所想为高,程惠虽在两三招内取胜,但胜得极为吃力,已耗尽内力才智,所以真元亏损至巨。此不外有二种用意,一则戳杀强敌,俾能扬名于世,再者使刘文杰警惕不得妄念存幸,宅主人程仲武武功高不可测,并不比你刘文杰稍逊,囚强将手下无弱兵。
突然只见黑衣老者面色森厉,振吭发出尖锐刺耳长啸,啸声立时送出宅外,播散开去。廖鹏举面目一变,大喝道:“你鬼叫什么?”扬掌疾挥而出。
掌力犹未及半途,黑衣老者口中突喷出一股泉涌黑血,倒地死去。天际远处疾传来数声长啸,啸声很快由远至近,显示来来人迅快如风。程惠倏地睁开两眼,从怀中取出一颗丹药塞入口中咽下,忙向廖鹏举道:“大哥,速禀家叔赶来应援,宅中人手不多,疑兵之计恐不见效。”廖鹏举闻言身形如离弦之弩般飞出室外而杳。
程惠面向刘文杰苦笑道:“不瞒刘大侠,在下真元损耗甚巨,难在短短时刻内恢复,巳无力再袭,大侠如愿助在下一臂之力,可在下命门穴上……”
忽听室外响起一个阴林笑声道:“太迟了。”
只见人影纷纷离闪,疾射掠入八个蒙面老叟,肩后携带不同之奇形之门兵刃。太极双环刘文杰一生伪誉在外,模讷方正,闻得程惠之言,自不能见危不救,深恐落入话柄。正待伸臂按向程惠胸后,却不料八蒙面老叟侵入室中,呆是一呆,身不由已地后退一步。
程惠猛提一口真气,身形疾立而起,冷笑道:“你等无端侵扰本宅所为何故?”八蒙面老叟一入室中,十六道冷电眼神均落在已死三尸体上,凝视久之,似骇震三同党之死状极惨。不禁同泛杀机,凶芒逼吐,慑人心悸。
内中一人道:“为了铁翅蝙蝠。”言简意明,阴森刺耳。
程惠道:“铁翅蝙蝠关我等何事,哼,莫须有之罪藉故生非,你等既入罗网,尚敢恃强逞凶么?”一双蒙面老叟不禁大怒,四掌倏地同推而出。
合击之力,何等猛厉,巨飚顿生,破空雷啸,力之强足能推山撼岳。程惠似无惧自身之生死,冷笑一声,双掌穿胸拂击迎出,轰地一声巨震,掌力猛接,劲风四旋,八盏流苏宫灯坠下七盏。室中顿时一暗,仅有的一盏急剧摇晃,熠熠欲熄。
只听程惠闷嚎一声,身形倒驽而出,往刘文杰身后掠去。一双蒙面叟四掌倏地又起,如山劲风竟向刘文杰攻去。刘文杰冷冷喝道:“且慢。”右掌一旋,拂出一招「天外惊虹」。一双蒙面老叟如受重击,同声冷哼,疾跃而退,目中怒焰如火,功行两臂,蓄掌挫身,弓满待发。
突听另一蒙面老叟道:“原来是刘文杰大侠,请问大侠与此宅主人有无渊源。”
“并无渊原。”
“那么大侠为何助纣为虐?”
“真象未明,怎能诬人入罪。”
“上官会主从不无的放矢,我等奉命而来,身难由己,刘大侠不妨置身事外,日后大侠当知真象。”
刘文杰闻言大感为难,忖道:“自己卷入是非中,无故半途而废,武林中谣言必由此而生,对自己更是难谅,不值自己所为。”
当下权衡利害,心念一定,摇首道:“这个老朽恕难从命?”
“如此我等要得罪了。”八蒙面老叟身形倏动,各择有利的方位,肩上撤出奇形兵刃,施展辛辣歹毒招式夹击刘文杰而至。
地穴甬道延伸尽头,另有一间宽敞石室,仿照议事厅摆设。上首虎皮交椅上端坐一个黑衣蒙面老叟,踞坐如松,两侧各排有六把交椅,椅上赫然有玉箫真人、龚焕翔及五个面目阴冷中年人在座,互相低声商谈。那蒙面老叟一言不发,只凝神倾听。
忽闻玉箫真人道:“长孙琰陆曼玲等人已诱囚在石室中,正好取他们性命,毁尸灭迹,万一有变,岂非顿成泡影。”
蒙面老叟道:“老朽怎不知道,此时要取他们性命易如折枝反掌,无奈事有顾忌,碧虹剑终须炫露江湖,无异自承害死长孙琰陆曼玲凶名。”说着微微一笑道:“侯惠徒侄对陆曼玲倾心颠倒,若能结成佳侣,夫妇同行江湖道上,仗剑纵横天下,那时谁人能加以蜚语。”
玉箫真人道:“但愿如总瓢把子所想,固可顺理成章,然而陆曼玲未必甘心情愿。”
蒙面老叟大笑道:“真人不必烦心,天下事欲速则下达,侯惠徒侄自有一套对付女人看家本领,欲擒故纵,假以时日,不难水到渠成。”
玉箫真人微笑道:“总瓢把子睿智无匹,料事如神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