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旬对季凡说,刚才的那声尖叫恐怕已经把全家上下都给惊动了,也许再过不久人就会多起来,而楼上是父母的住处,季旬不由担心不已。
“我和你一起去。”季凡没有答应下来,又说了一句,“小阳也去。”
他知道季旬让他们待在这里是出於安全的考虑,可是他又怎能让季旬一个人过去,而他要跟去的话自然也不能丢下弟弟。
季旬没有太多的时间来犹豫,见到季凡坚持便点了点头,只轻轻地说:“照顾好小阳。”
“我知道。”季凡答应了下来。
季阳和哥哥们一起上楼,终於还是忍不住在走楼梯时问了出来,“二哥,发生什麽事了?”
季凡摇摇头表示他也不知道,只是还不忘叮嘱季阳,“一会儿上楼後跟紧我,没事不要说话。”
季阳也被这种紧张的气氛所感染,连忙点头答应。
四楼是季家男女主人休息的地方,而当三个孩子到达楼上时,看到的一幕却令他们都吓得呆在了那里。
此刻季母卧室处那华贵的木门大开著,而透过里面的灯光可以看到房间地板上布满了玻璃或者镜子的碎片,而他们的父亲正捂著受伤的左臂,鲜红的血液从他的指缝中流下,滴在了暗红色的地板上。
“父亲!”
季旬首先出声叫著,随後季凡则捂住了身後季阳的眼睛,不让他看到这一幕。
“你们怎麽过来了!快回去!”
季父听到季旬的呼唤,回头却看到三个儿子就在不远处,他的声音中虽然生气,但更多是巨大的担忧。
季父话音刚落,另一个人影便从房间冲出来,猛然扑向了季父,而她手中那不知道是镜子还是玻璃的长长碎片上,还沾染著鲜红的血色,季父的伤口恐怕也就是它所造成的。
即使现在那人因为长发散乱而遮掩了面容,但是从她的穿著上也看出那人必是季母无疑,只是为什麽会变成了这样……
“季旬!你们还不快走!”季父一边躲闪著妻子的攻击,一边冲还在一旁被吓呆的儿子们喊著。
其实季父也不知道这件事是怎麽发生的,他与妻子早已分房,今夜他也是刚刚睡下,就听到了那巨大的好像是什麽东西被摔碎的声音。
他知道这一层除了自己和妻子外,这麽晚了一般不会有第三个人上来的,因此他连忙来到妻子的房门前连敲了几下。
只是里面一直没有回应,当下他也只好硬闯了进去,但在看到里面的情景後却也惊呆在了那里。
原本妻子房中那面巨大的镜子,不知被什麽从中间砸了个粉碎,而妻子却像是浑然未觉般站在那里,直到听见有人进来,她才缓缓转过身来,神情平静而诡异。
“我刚刚也看到了,就在镜子前,那个人与孩子……他们……想要杀死我……”季母说到这里时神情恍惚了起来,“对,没错,他们要杀死我!他们……就是季阳看到的吧,我竟然也看到了……”
季母说完这些後,才像是认清了在她面前所站的人是谁。
她的眼神定定地盯著季父,即使季父被各种各样怨恨恶毒的目光注视过,但妻子这样的目光仍旧让他觉得毛骨悚然起来。
季母像是自说自话一样,“你也来了,对了,想必你也知道了全部,那麽,你也是来杀我的吗?”
没有马上得到季父的回答,季母的神情忽然变得狰狞起来:
“你也是来杀我的,对不对!就像他们一样!凭什麽!像你这样手中不知沾了多少人命的人,都不会给那些人偿命!为什麽我杀人有罪!我不甘心!
“我好不容易才有了今天的地位,从一无所有到如今,我付出了不知多少!我又不像你,生下来的起点就比别人都要高,别人需要付出巨大代价才能得到的东西,在你这里根本不值一看!谁也没有资格来指责我,谁也不能!”
看到季父有走近的趋势,季母的神态忽然尽显疯狂,“别过来!我不会让你,不、是不会让你们杀死我的!谁也不能杀死我!我才得到了这一切,谁也不能把它们夺走!”
季父眼看著妻子的神智越发不清,正要上前时,妻子竟然将随手可及的一些装饰品朝他砸了过去,不一会儿屋内到屋外地上就都是碎片,季父也因为躲避这些而无法阻止妻子。
好不容易等到了妻子喘息的空隙,正当季父上前就要抓到妻子时,妻子却不知从哪里随手拾起长长碎片,竟然猛地就向他扎去,若不是季父闪避及时,恐怕刚刚那一下就要把他左眼扎瞎,不过就是这样季父的左臂也划了一个大口子,而此时季母的情绪则已开始崩溃。
“不要过来!啊──”
而下一刻他们的孩子就出现了,但除了孩子们,这层楼在夜间如果没有他和妻子的呼唤,其他人是绝不会轻易上来的。
季父想到这里,对著季旬喊:“快去让管家来!”
季旬先是一愣,随後便要拽著其馀两个弟弟离开,但在他们才刚刚迈出一步时,却看到季母的目光猛然向他们这里望来,那种疯狂,即使季旬再老成,也被吓得一时动不了,直到季凡推了他一下才反应过来。
Our World之砂之城 第二十二章
“大哥,你快点去叫人!”
季旬知道此刻再带著两个弟弟也恐怕来不及跑掉,咬咬牙,乾脆也不去看背後是什麽情景,连忙往楼下跑去。
季凡看著季旬离开,又看到他们似乎已将母亲的目光吸引过来,心下也不由害怕起来,只是他想著自己和季阳是母亲的亲生孩子,应该也不会伤害到他们。
季阳把季凡捂在他眼睛上的手给挪开,在看到了母亲的样子後,他忍不住吓哭了起来。
季父怕妻子会伤害到两个孩子,趁妻子一个不备夺下了她手中的碎片,马上引起了妻子疯狂的挣扎,季父不顾伤口的裂开制止著妻子的动作,但这样反而让妻子更加反抗。
对於这个神智已然崩溃的妻子,即使季父经历了不少大风大浪,在此刻却也完全不知该怎麽办。
季凡搂著被吓呆的季阳正准备快点离开时,季阳在季凡的怀中愣愣地看著疯狂的母亲。
而看到母亲又险些伤害到父亲时,季阳突然大声地向母亲喊著:“母亲!那个、那个叔叔,那个一直跟著你的叔叔笑了!”
季阳的这一句话让时间在一瞬间静止了下来,季母的眼睛一下子睁得大大的。
在她的眼中,那个从来都是带著温文笑意的斯文男人,这时却笑容僵硬,从那男人的嘴里和额头上,竟渐渐一点一点的露出血色,然後血越来越多。
季母吓得尖叫一声,马上躲在了季父的怀中,“让他走!让他走!把他带走啊──”
只是季母纵然不去看,那个像是幻影一般的男人也仍旧没有放过她,她知道那个男人正向她逼来,是的,没错,他要逼死她!逼死她!
“不!不要杀我!我还不想死!不想死!是你逼我这麽做的!是你逼我的!我根本不会与你结婚的──”
妻子情绪崩溃的情况下喊出的话,让季父的神情僵硬了一下,即使他此刻无法看到那个男人,但是妻子的最後一句却让他心中最坏的猜测成真,他一时不知道该怎样对待妻子,这种背叛,最是伤人。
季凡在听到母亲喊出这句话後,即使无法得知事情的全貌,他也隐隐猜出母亲背叛了父亲,而季阳更是被这时的情景吓呆了。
就在季父愣神之间,季母彷佛感觉到了那个男人用血淋淋的手碰触了她,她猛然挣脱了季父,向两个儿子的方向跑去。
季凡见状,连忙把弟弟护在了身後,而季父想要再抓住奔跑的妻子已然来不及了,只是季母却并未向她的孩子冲去,而是冲到了楼梯口,却诡异地停在了那里。
她的这副样子让季父与季凡都在一瞬间放松了下来,季父更是马上伸手就要抓住妻子。
但季阳却知道母亲为什麽会停下来,那是因为在楼梯的拐弯处,那个季阳见到过几次的小孩正抬头看著他的母亲,他相信母亲也同样看到了那个孩子。
“不!别过来!别过来──”
季母看见那个孩子,在慌乱中想要退回去,却忽然感受到背後有一股力量向她袭来。季母这次连惊叫都来不及发出,就这样直直地从楼梯上摔下。
迟来一步的季父先是惊呆了一下,随後马上来到妻子身边。
而季凡与季阳早已吓呆在原处,迟疑了片刻之後,季凡才带著季阳也来到了母亲身边。
季父一看,发现妻子已经摔断了脖子,没有了气息,她额头上的血一点一点地流下来,为她的面容平添了几分恐怖。
季凡在看到了这吓人的场景後,就连忙把季阳拉到了身边,可是季阳却已经看到了母亲这可怕的模样,这一次他没有乖乖地躲在季凡的身後,而是眼睛直直地看著这样的母亲,同时他又看到了那个自始至终都没有离开的孩子。
母亲、母亲就是被他害死的!
季阳的心中猛地爆发出了巨大的仇恨,可是在下一刻他却呆在了那里,因为他看到那个孩子也是一步步地来到母亲的身边,慢慢蹲下身去仔细地看著母亲的面容。
那认真仔细的样子,不知为什麽让季阳的心中有一种涩涩的感觉蔓延出来。
季阳还没有弄明白这一切是究竟怎麽发生的,这时他忽然发现,周围的一切声音他都无法听到了,唯有那个小孩附在母亲耳边轻轻叫出的两个字,炸响在季阳的耳边,清晰无比。
那两个字,是自从季阳记事起就不会在母亲面前叫出的……
“妈妈……”
听到那个孩子陌生的声音叫出这两个字後,季阳眼前终於渐渐黑暗……
季阳是流著泪从梦中醒来的,直到他睁开眼睛好一会儿,那眼泪还是无法止住,季阳不得不伸手抹去。
随後他发现这里并非是他这些天来原本的房间,季阳这时才慢慢想起他昨晚最後是在大哥季旬的房间中睡下的,这倒让季阳有些不好意思。
房间中没有大哥的影子,那麽自己想必也打扰了他一个晚上没有睡好吧。
季阳缓缓地起身,在他刚要下床时,就看到渚正好推开房门进来。
对於渚,他感觉似乎已经好久没有见到这人了,一时间将这人与梦里的渚渐渐重合。
但季阳同时也发现了些许不同,现在的渚比那时看的多了些“人”情味,这样一想,季阳也就不由得笑出声来。
“笑什麽?想到什麽好玩的事了?”渚这一次还将季阳的早餐给端了上来,看到季阳在那里发笑,不由问著。
但季阳只是笑著摇头不答,渚也只好放弃追问这个答案:“你既然跑到了这里,那麽就在这里收拾好了用餐吧,省得一来一回再著了凉。”
一听到渚说起昨晚的事情,季阳的心也沈了下去,他愣愣地看了渚一眼,这才说:
“渚,我这些天来一直梦到母亲,甚至就连昨晚来到这里也是被一阵脚步声引来的,我一直在告诉自己说这些都是幻觉,可是又哪会有这麽逼真的幻觉呢?而那脚步声,我也想起来了,最早的时候,只有母亲才会有这样的脚步声。渚,昨夜是母亲把我引到这里来的,对吗?”
Our World之砂之城 第二十三章
渚将托盘中的早餐放好,他没有看向季阳,只是淡淡地回应,“既然你已经猜到了,那麽我也就不用再多说什麽了。”
“母亲……”这两个字季阳说得很轻,“她一直没有离开吗?还是她一直在等著我回来?她是一直在恨著我的吧?
“如果不是我,她所作的一切不会被一点一点地发现,她会得到更多的权力与地位,到了最後也不会落得连死因都因为是丑闻而不能公之於众,只能以一场意外作为藉口而匆匆下葬。母亲如果知道自己死後会是这种状况,大概也是不会甘心的吧。”
渚转身看著那个神色黯淡的人,他没有回答季阳的问题,反而问:“那麽你呢?你这麽多年来想到这些时,不会怨我当初对於那一切袖手旁观的态度吗?”
季阳抿紧了嘴唇,那时他又怎麽真的对渚完全没有一点怨恨呢?可是再多的怨恨也在与渚这麽多年的相处中渐渐消散了,而且他又有什麽资格来怨恨渚,自己没有付出什麽,又怎麽能让别人来帮你呢?
“就像你说的,有些事情总是要会付出代价的,母亲她既然做错了事,又怎麽能够例外?”
渚看了季阳许久,那漆黑的眼眸彷佛要看进季阳的灵魂里去,直到把季阳看得不自然地挪开眼神,渚才笑了。
季阳被渚这样一笑,反而更加不好意思起来,只是不知想到了什麽,他的眼神又黯淡了下来。
“渚,母亲还是在这个家中吧,”没有得到渚的回应,季阳接著说:“我想见见她,可以吗?”
渚沈默了一会儿,就在季阳以为他不会答应的时候,渚却开口:“那你要先把自己养好了才行。”
得到渚的允许,季阳露出了笑容,痛快地答应了下来,“好!”
季阳明白自从那过去的梦境不断出现後,他就不能再像以前那样逃避下去了,自己应该把一切都做个了结。
不能再让渚像小时候一样继续保护著,安心地不去理会那一切。
母亲,那麽,你呢?这麽多年来後悔了吗?
那两条人命不是与你毫无关系的人,甚至还有你的血脉,你也曾经後悔过吧,否则那份带有他们日常照片的文件,也不会让向来谨慎的母亲冒著风险保留了这麽久。可是,比起你心中最重要的权势地位,你还是如此轻易地放弃了他们。
母亲,从一开始你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