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渐地,他满脸疲惫靠在冰凉墙壁上,空荡荡的医院上偶尔有微风吹过,但却吹不走他心中阴森寒凉。
……
徐岩是一个人坐飞机来南京的,他没有带助理吴靖过来,出了医院大门,他就一个人走在喧嚣的马路上,看着路边呼啸而过的汽车,他这才发觉自己已经很少没这般一个人静静走在街道上,体会平常人的感受了。
这种微风徐徐的感觉真好,平时一天二十四小时,他基本上有十二个小时是在办公室里度过,没有应酬,他也都是基本上在家,再加上现在和肖雪分手之后,他出门的兴趣就越来越少,就是家里和办公室这样两点一线。
因为他的私生活干净,没少被下边的人敬佩,就连同僚都对他竖起大拇指赞扬,面对这些称赞,他是谦虚的,在官场上,谁不都是戴着面具的?
可现在,他渐渐发现,那道面具已经和容颜附和在一起,粘连的让他掀不开,已经很久,他没有像今天一样肆意妄为了。
在北京,他是堂堂交通局副局长,周围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盯着,只要他哪里稍微做的不好,就有无数的反对声音响起,无数的人羡慕他今时今地的地位,更有不少小人想要将他拉下马。
这些人,他甚至都清楚是谁谁谁,但他没却没办法拿他们怎么办,只能先站稳自己的脚步。
是,现在,他已经将权利牢牢抓在手中,但他却发现,他没有享受中的开心。
以前上学那会,他因为家近贫寒没少被人看不起过,那时人生最大的梦想就是能没房没车,在大城市立足,然后把家乡里父母接到身边来。
现在他发达了,住着政府给配的机关大院,出入都有保镖随性,但却家破人亡,父亲惨死,母亲神志不清,他一个人做拥这一切却找不到人来一向享受,心里始终都是空荡荡的。
这人啊,有时候就是这么作,看着莫宁夏自杀的行为,他明明就应该开怀大笑,但他却满脸忧愁。
这样的徐岩,真的不是他。
想到这,徐岩猛然停下脚步,他抹了一把隐晦的面容,微微扯动薄唇,苍凉一笑,笑容中透着无尽嘲讽。
……
这种酷暑中,他身上还穿着西装革履的西服,再加上他那气度不凡的面容,不知道吸引了多少人的目光。
但不少人见他捂着脸大笑,还以为这是神经病,打量一眼之后就匆匆收回目光离开,生怕招惹什么不好。
当官这么多年,徐岩一向注重自己的形象,出席什么重要场合,他一定会穿着正统西装打着领带,风度翩翩中又带着一丝正经。
但如今面对旁人异样的眼光,他发现,他竟然一点都不想在乎,正正经经活了三十年了,他没有一刻是放松神经的。
上学时,他紧绷神经的刻骨学习,毕业了,他则是战战兢兢的努力工作,游刃有余的在官场上行走,不知道被多少人羡慕敬仰。
可有时候徐岩并不满足,他最想要的那道敬仰目光始终没有,他既不甘心又不满足。
人有的时候就是这么不知足,想要的东西都得到了,就开始想要下一样,徐岩发现,他也是这样不知足的人。
他不知道这是哪里,对于这座城市,他并不熟悉,早前开会来过这几次,倒是最近因为莫宁夏的关系,他来了不少次,对于南京,他最大的印象还停留在这是六朝古都,再然后就是这里是莫宁夏和叶翌寒定居的地方。
他和她的距离,就想南京和北京似的,一个在南方一个在北京,不仅地域不一样,就连气候都是不同的。
……
他一个人在路边街头走了很久,久到他已经忘记了时间,一直紧绷神经的工作,他想,他真的需要好好放松放松了。
现在正是下班高峰期,路上的私家车很多,偶尔看着有学生背着小书包放学从身边走边,徐岩会扬唇轻轻一笑,心中难得的宁静,这些朝气蓬勃的孩子是祖国的未来,他们正值青春,美好的就像花骨朵似的。
这种感觉真好,让徐岩有种回到小时候的感觉。
他现在已经年过三十,正是男人的一种过渡期,三十岁的女人是在走下坡路,但三十岁的男人却在走上上坡路,他的工作事业正蓬勃发展,没有什么比现在还要荣耀了。
但徐岩就是不满足,他不知道他到底想要什么,只是心中却隐隐有一种不甘。
前面是一所幼儿园,这边的小区都寸土寸金,能在这边买的起房的家长基本上都把孩子送到这来上学了。
徐岩眸光幽深望着那一一个个还半大的孩子,脸上笑容越发明显,此刻,他像是忘了先前宁夏的自杀行为,也忘了这么多年压在心中的不愉快。
人有的时候真的需要放松放松,他的情绪一直处在一个紧绷下,现在看着这些奶声奶气的孩子他会觉得心神安定,连带着这些年的肮脏心思都变得纯净起来。
但很快他就发现他笑不出来了,他站在榕树下,前面幼儿园大开的门口中,他看见了莫宁夏的父亲——莫宗天。
对于这个男人,他太熟悉了,就是他拿着支票上他家侮辱他母亲的,就是他的女儿害得他家破人亡,他却还帮着她隐瞒事实真相,并且买通那些贪官。
拳头紧握,徐岩暗暗咬牙,本是平静的面容在此刻掀起惊涛骇浪。
……
莫父送了排骨汤去医院之后,就直接来幼儿园接妮妮放学了,这丫头先前因为宁夏住院的事,没少趴在他怀中伤心的哭泣。
瞧着她那小身板一抽一抽的哭着,他这个当外公的心中也不好受。
妮妮从幼儿园中一出来,就朝着莫父奔去,一扑进他怀中之后,妮妮就忙不急的问道:“外公,外公,妈咪现在好了嘛?”
她精致小脸微皱,稚嫩的语气中满满都是都是对宁夏的关怀。
莫父听在耳中,心都软了一半,他揉了揉靠在他怀中的妮妮,扬唇温软笑了笑:“你妈咪精神很好,刚刚我去给他们送汤的时候,你妈咪已经活蹦乱跳了!”
在这一群奶声奶气的孩子中,妮妮无异于是最耀眼的,她唇红齿白的精致模样不仅得到同学们的喜欢,就连一向要求过高的老师都很喜欢她。
再加上她嘴甜,聪明,靓丽的外表让她走到哪都是焦点。
这不,刚往这一站,就有同班的小萝卜头来向她打招呼:“妮妮,咱们明天学校见,你要记得把你妈妈的照片带来。”
那孩子不过是个六七岁的年纪,五官帅气,模样可爱,穿着和妮妮一样的校服,俨然一副大哥大的模样。
妮妮却很不待见他这种傲慢的神色,直接从莫父怀中退出来,撇了撇小嘴:“我为什么要听你的话?再说了,你又没把你妈的照片带来给我看。”
孩子的家长也在旁边,一听自家孩子这么说,立刻扬声训斥:“浩浩,你怎么说话呢?怎么能这么不礼貌?”
说着,又朝莫父尴尬的笑道:“您是莫妮家长吧?真是不好意思,这是我们家李浩,都被我们宠坏了,还希望您不要介意。”
莫父一向就是老好人,又天天带着妮妮,对于这样的场面实在经历的太多了,脸上挂着温和笑意:“都是半大的孩子,能在一个班里都同学都是缘分,我们家妮妮小,还要多多这拜托同学们的照顾!”
周边围绕了不少小萝卜头,此刻听见莫父的话,齐声讨好:“我们和妮妮妹妹都是同学,肯定会好好照顾她的。”
这才上学没几天,大家就开始叫妮妮为妮妮妹妹了。
莫父听在耳中,脸上难掩笑意,脊梁微微挺直,眼底闪过一丝骄傲,他们家的妮妮这么聪明可爱,被这么多同学喜欢着,他跟着脸上都有光。
被妈妈抱在怀中的李浩朝着妮妮吐了吐舌头,做了一个鬼脸。
他一向是班里的小霸王,谁都怕他,可就是这个莫妮是个怪胎,不管他怎么针对她,她都是笑意盈盈的表情,丝毫也不见生气,甚至有时候他故意伸手将她推倒,她也只是重新爬起来,满脸不屑看着她。
依着越挫越勇的性格,李浩一直都以捉弄妮妮为兴趣,今个班里不少同学都在谈论妮妮那双琥珀色的眼珠,更说她的妈妈是个外国人,她是混血,不然也不会长的这么漂亮。
其实他不怎么相信,相对于那些一心被这个死丫头乖巧外表蒙蔽的小萝卜头们,他聪明多了,所以才会有刚刚那么一说,如今见着莫妮的外公,他更是不信。
外公都长成这样,妈妈还能长的多漂亮?估摸着这丫头就是他们家的变异。
妮妮享受这些人的爱戴,但她并不热衷,微微撇唇,直接将目光移开,他们一口一个妮妮妹妹让她想到了叶江。
那个讨厌鬼也不知道是不是脑袋抽了,三天两头就往这边打电话,在电话那头,她甚至还能听见他妈那气喘的声音。
本来她并不高兴接他的电话,但一想到电话那头的肖雨涵,她就隐隐有心,这才耐着性子和他废话两句。
谁让那个女人不喜欢她和妈咪的?
仗着自己是长辈的身份就随便训斥他人,以为她们是好欺负的嘛?
在莫父的教育下,妮妮相继和周围的同学打招呼告别,这才被莫父牵着向马路对面走去。
徐岩还站在原来的位置上一动不动,幽深黑眸紧盯着正在过马路的爷孙俩人。
对于莫宗天,他就是化成了灰,他都能认识,而他旁边的那个小姑娘,他更是不陌生。
他一直都知道宁夏在当年婚礼之后就飞去了美国留学,但却从来都不知道她还能这么有爱心的收养一个女儿。
当时拿到这些资料的时候,他没少嘲笑,总觉得这是他最近来看过的最大笑话,那个女人心思狠辣,根本就没有思想道德,竟然还能收养无家可归的孤儿?
对于宁夏,他一直都以为是世上最为了解她的人,和她在一起相处过两年,他将她的缺点都看在眼中,但她却为了他,一心将其改掉,他明面上虽然赞同,但心中却暗笑不已,嘲讽她的天真无知。
有时候徐岩想到自己当年的做法时会摇头冷笑,到底还是太年轻了,所以很多作为都不成熟,如果是现在的他,他会想方设法的让莫宗天公司破产,让他们这对父女也尝尝家破人亡的滋味。
只是那时他还是个大学生,纵使心中有万千沟壑,但却没有足够的资金支持,他想的那些根本就没法完成,最后才会选择利用自己,用感情将莫宁夏折磨疯。
事实证明,他的确成功了,成功的让他们莫家颜面丢失,让莫宁夏心中始终有愧,在他面前再也抬不起来头。
这一切都进行的很顺利,尤其是今天,她莫宁夏拿着水果刀就这么自残了绝了,他觉得,他应该开香槟欢呼的,但心中却窒闷的难受,别说欢呼大笑了,就连正常的镇静他都维持不了。
莫父一边牵着妮妮过马路,一边向她笑着说:“外公今天煲了一锅的玉米排骨汤,等会你回家了,外公给你好好补补,现在上学了,很辛苦吧?”
妮妮身上背着小书包,身上穿着同学统一校服,那精致绝艳的小摸样的确够招人喜欢的,此刻听见莫父疼惜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她连忙摇头:“不累的,老师上课教的内容,以前妈咪在国外就有教过我,而且同学们对我都很好,我一点都不辛苦,反倒是外公,天天在家做饭洗衣服,还要来接送我上学,一定很累吧?”
过了马路之后,妮妮就停下脚步,拉了拉莫父的衣角,微抬着粉嫩小脸,可怜兮兮吸了吸鼻子:“等妮妮长大了,就帮外公洗衣服。”
这丫头和宁夏一样,虽然爱吃,但就是不爱进厨房,别说洗碗了,就连那洗洁精都不愿意看一眼。
为此莫父没少拿这个说过宁夏,总说她这个当妈的要是不好好在女儿面前懂事,连带着女儿都被她带坏了。
所以现在听见妮妮说要洗衣服,莫父顿时开怀大笑起来,忍不住捏了捏她肉嘟嘟的小脸,沧桑声音中难掩笑意:“外公不累,你是外公的宝贝,外公不好好照顾你照顾谁去?洗衣服的事有洗衣机,妮妮现在最主要的事还是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莫父是个很传统的男人,因为家庭的关系,他打小就很听家里话,这辈子唯一叛逆的一件事就是认识了宁夏的母亲,并且不顾家里的反对娶了她,甚至在结婚后和家里脱离了关系。
哪怕那年妻子刚去世,他一个大男人带着闺女,过着饱一餐,饿一顿的生活,他都没回家找上当时生活富裕的父母。
人这一辈子总有一次疯狂的时候,为了妻子,他疯狂过了,现在唯一求的不过是家庭和和睦睦,宁夏已经嫁人了,他的担心也少了,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妮妮。
乘着现在还没七老八十,他能替他们小两口多照顾照顾妮妮,就多替他们照顾,免得以后老了想帮忙都没力气了。
妮妮刚想说什么,就见前面走来一个男人径直朝她走来,她起先并没有放在心上,但远远的,她觉得他脸上的神色有些骇人,就扯了扯莫父的衣袖,眸光微闪,沉声道:“外公,你看那人……”。
“怎么了?”瞧着妮妮微皱眉梢,莫父疑惑一笑,顺着她的视线,他微微转眸,一眼就看见了朝他走来的徐岩。
即便隔了六年的时间,但莫父还是一眼就看清楚那个男人就是徐岩。
这个男人害得他女儿至今都心神不安,更害得她曾经那般沉痛伤心,每每想到这个名字,他都会暗暗咬牙,心中既是恼怒又是愧疚。
只是六年过后,当他再一次出现在他面前时,他发现,他心中竟然死一般的沉寂。
徐岩缓缓走近,离他们两步之遥的时候他停下脚步,黑眸幽暗打量着莫宗天。
他比六年前更老了,两边的鬓上出现了白发,比当年也更加发福了不少,看来这六年他的生活倒是过的不错。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徐岩扬唇讥讽一笑,朝着莫父盎然扯动薄唇,沉声笑了起来:“六年没见,莫叔叔倒是过的不错,女儿学成回国,生意又做的那么大,现在连外孙女都有了!”
虽然眼前的徐岩在笑,但妮妮的第六感就是告诉她,这个男人不是好人。
心中这样想,她连忙站在莫父身前,小小的人儿气势强大挡在徐岩面前,皱着精致黛眉,冷冷吐口:“你是谁?我怎么没见过?”
徐岩低眸,目光阴暗盯着才到他大腿的妮妮,即便看过她的照片,他还是被她的那份精致璀璨所折服,心中不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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