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9 爱是至奢华的一件事-新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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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9 爱是至奢华的一件事-新版- 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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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潘潘像是被他吓住了,她开口轻声道:“还我。”没有叫他的名字,好像他没名没姓。何卫国,卫国。这么俗烂的名字,哪里有潘潘好听,哪里有潘书文雅,哪里有“襻襻头”可爱。
  何卫国怒冲冲翻翻书,哈哈一笑,轻蔑地说:“武侠?你也看武侠?你看得懂吗?”原来你也看武侠。你喜欢谁,乔峰还是段誉?我们可以谈谈金庸。我有全套的,你要不要看?小姑娘,肯定觉得书生王子段誉好,乞丐头头的乔峰臭也臭死了,就跟他何卫国一样。他何卫国,也就是个小流氓小瘪三。
  潘潘像是哭了,只说:“还我。”当然,小流氓小瘪三,不配和水晶玻璃谈。
  何卫国摔打摔打书,想要戏弄她,说:“叫声阿哥就还。”叫我阿哥,“襻襻头”,你的名字是我取的。
  潘潘看不起他,阿哥不肯叫,连书也不要,转身就走。裙角飘起,扫在他的腿上。何卫国心里的火忽啦啦地烧起来,烧得他浑身发涨,烧得他脑子发昏。他昏头昏脑地拦下她,取下她的眼镜,眼睛那么大,睫毛那么长,眼神那么慌张,像一只受了惊吓的小白兔。这下你会重视我了吧,叫我阿哥。还不叫?“不叫,那就自己来拿。”带她转了个圈子,白亮的裙子飘起来。小腰那么细,小胸脯胀鼓鼓。脸上的绒毛像家乡无锡的水蜜桃。
  潘潘眯起眼,伸手来摸他的胸膛,何卫国浑身的血都往上冲,抓住她伸出的手说:“是你自己摸上来的,可怪不得我。”拖住她就往自己房里走。
  潘潘细细声说:“放开我,眼镜还我。”声音那么好听,口气喷在他脸上,比什么洗发水花露水都好闻。何卫国把脸埋在她肩窝里,使劲闻她的香气。手掌弯成杯形,罩在她的小胸脯上。那么小,那么紧,比花花公子上的女人们小得太多,小得他不敢用力,像是捧着一只水晶杯。它太容易碎了,小心不要碰碎它。他把手往下滑,滑到她的腰里,那么细的腰,双手一合就可以合拢。
  “襻襻头”,你是纽襻,我是纽头。
  为什么这么痛,痛得他一下子醒了。是潘潘,潘潘咬他的肩,咬得出了血,眼里的泪水顺着脸流进血里。她在他伤口上撒盐。
  何卫国清醒过来,被潘潘的泪脸吓坏了。水晶杯碎了,到底还是被他亲手打碎了。何卫国吓坏了,潘潘要是告诉了别人,他死路一条,他硬起心肠说:“知道你输不起,就不跟你玩了。你一个小毛丫头,懂什么?”命令她说:“放开。”
  潘潘松开牙齿,浑身打颤。何卫国放开她,把眼镜还她,“还你。”你成绩好,你上上海中学,你前途无量,我去当门童。哼哼,早知道我们不是一路人,“小四眼,你以为谁喜欢跟你玩?”书还她,我有整套的金庸,你要不要?“书也拿去,你除了书,还有什么?”“襻襻头”,你有纽襻,你绊住我,永世不得超生。“你去告诉啊,去告诉你妈,看你妈怎么说你。”别说,这是我们两个人的事,就让它永远埋在心底。
  潘潘像是吓坏了,哀求说:“不要,求你不要。”何卫国放下心来,我们两个的事,别人不需要知道。然后他说,“滚,不许你再出现在这里。”他不知道他还能不能管得住自己,在品尝过她的柔软她的温软后,当她再经过他的身边,他要怎样才能不伸出手去触摸?
  潘潘裙子上溅上了他的血。他的血,他的心。潘潘走了,他在门缝里看见了,她换了一件云彩般的裙子,风一样飘走了。他抬头看她的窗口,她的阳台,那条有他血的裙子被她洗得干干净净,挂在那里等风吹干。等到晚上,乘风凉的人都散开去睡了,他爬上她的阳台,把那条白裙子偷了下来,仔细叠好,藏在他的枕头里。没人的时候拿出来看,原来那不是白色的,上面还有一朵一朵的小花,就像一朵一朵的云。
  潘潘从此没有回来。他见不到她,浑身难过。他找碴打架,见谁不顺眼就打谁,打得整个静安区都知道有个何卫国,打起架来不要命,打得比他大的比他小的都服软,叫他哥。卢湾区的小子们不服气,找上门来打,也被他打下。打得求饶,说,哥,你打我们算什么本事,有种你去把南市区的教门打了。我们全部管你叫哥。
  那一架打得厉害。他大小架打过无数,拳头练得比砖头硬,但教门的人比他还硬。人家是吃牛羊肉长大的,他是吃大饼油条泡饭长大的。人家一身的紧肉,他全身是骨头。但他们没有“襻襻头”离开过,他们不知道什么是心痛,他们不知道水晶杯碎在手里是什么滋味。他被他们打得浑身是血,他们也被他打得骨折。双方罢手言和,声明井水不犯河水。
  那一架打完,所有的小流氓小瘪三小混混管他叫哥。他在床上躺了一个星期,知道再打下去就离白茅岭劳改农场很近了,离“襻襻头”就更远了。恰好这个时候街道通知他征兵,他一口答应,在那一年的十二月底离开了上海。
  部队真是个好地方。像他这样的一块顽铁,也只有军队这样的地方能把他锤炼成利刃,使他脱胎换骨,成了完全不同的一个人。操练,拉练,在太阳下站一下午。他不怕。再苦再累他都不在乎。操场上太阳底下有四十多度,别的人汗下如雨,他没有,他有云罩在他头上。夜间站岗,他一站一夜,只要他站岗,他后面的人都可以睡到天亮。他有“襻襻头”陪他,他巴不得有这样的夜晚让他可以整夜整夜的想她。她长大吗?脸上还有泪?她的胸她的腰在他的手里,她的牙齿咬进他的肉里,她嘴唇吻着他的肩。唇齿相依,血肉相连。她是他的纽襻,他的羁绊,她早就深植进他的血液里,她是他血里的毒,命里的蛊,非她本人不能解。
  他在军队里学到了从前没接触过的知识,让他不再是那个只会打架的粗汉。潘潘读上海中学,上大学,前途无量,他要和她比肩。同时他的义气让他交上了朋友,这些朋友后来成了他的贵人,离开部队后帮他起家,助他成功,让他有了足以自傲的资本。带着这些资本他回到他的出生地上海,白手起家。他打听“襻襻头”的下落,原来也在同行,只是成了千娇百媚的妖娆女人,男人没人逃得过她的笑靥酒涡。
  何谓不相信。那个纯洁轻灵得像镶着银边的云朵一样的女孩子,怎么可能成为这样的女人?难道在他心苦自持的时候,她却夜夜笙歌?那一天她找上门来,浅笑轻语,要他打八折,把场地借给她。何谓怕得说不出话来。她为什么能这么平静地面对他,像对一个陌生人。她是在试他,还是根本不屑于找旧账?他呆视她,根本没听清她在说什么。他一眼就认出了她,虽然这么多年过去,她变了好多,但他还是第一眼就知道他命里的魔星来找他来了。
  那个瘦小的女孩子长成美丽的女人了,皮肤依然雪白,像名贵的瓷器,眼镜不见踪迹,那一双大眼睛毛茸茸的,长睫毛忽闪忽闪,闪得他心摇神驰。她长高了一些,他清楚地记得他把她抱住的时候,她的头只到他的胸口,现在她站在他面前,脚下一双细高跟鞋,让她几乎和他平视。他贪婪地偷看她,胸脯饱满,腰肢柔软,他想他的一只手怕是罩不住了,光是这么一想,心里的火苗就呼呼的往上窜。他一直知道她是个漂亮的女孩子,这十多年他在心里描摹了她无数次,但没想到她长大后会变成这个样子然后他看见她微微一笑,如春花绽放,艳丽无比。她笑盈盈地说:“何先生,你的地方放着也是放着,借给我们开个会,你有收益,我们也落个便宜。你也来啊,我们一起跳舞。何先生这么年轻有为,行里谁不佩服?你要是能来,就是我们的荣光了。”
  何谓从不知道“何先生”三个字这么好听,那天夜里他搂着她在幽暗的舞池里慢舞,左手握着她纤腰,右手托着她的柔荑,香气蕴绕。她的腰还是那么细,双手一合就能合拢,而她的胸则软绵绵沉甸甸,靠上来时压得他喘不过气来。她整个身子裹在一件黑色细肩带的长裙里,像罂粟花一样的美丽,像鸦片一样的诱人。她轻声跟他说笑,打趣,挑逗,调情。他怎么都不相信那个只会读书的小丫头长成这样了。他偷偷观察她,远远揣测她,慢慢接近她。一点一点,一次一次,他确定她是把他忘了,忘得彻彻底底。他震惊得不敢相信,那么多年,她已经长在了他的心里,成了他的一部分,她却早把他忘了。
  但他同时又庆幸。老天帮忙,他可以从头来过。上一次他做错了,这一次他会做对。他不在乎她有过多少情人,只要她愿意要他,他就可以把其他人都赶走,让她成为他一个人的。她是纽襻,他是纽头。总要扣在一起,才算美满,才是结局。
  那一天刘齐当她的面叫他“卫国”,他吓得心跳都要停了,而她却丝毫不见疑心。他仍是不敢大意,把他自己看中的一块地送给她,所有的资料也奉上,她只要肯走,他没什么不能送的。也就是那一天,他确定她是不记得他了,那他可以拥有她了。他放下所有的事,去北海陪她。他不知道他哪里做对了,让她动了心,答应做他的女朋友。只要她愿意接受他,他就会让她爱上他。这一次一定是要爱。要她心甘情愿。
  那一夜他把她拥在怀里,像两把汤匙一样睡在她的闺床上,欢喜得他几乎眩晕。而她背对着他,幽幽地说,“和我谈情,只和我谈情,只要你对我好,我所有的感情都是你的”,何谓听得落泪。万幸是在夜里,万幸她看不见他,不然他不敢面对她。他从不知道他的眼睛还有这个功能,会在快乐到极点时落泪。他不敢动,让泪水慢慢自然干却。
  他以为幸福就在眼前,没想到她会被请进检察院。那两天他快疯了,这些天来他一直睡在她的身边,一下没了她,让他觉得身体少了一个部分。明明没少,怎么就那么痛?他不惜动用所有的关系,威胁利诱,恐吓逼迫,甚至和十五年前打过架的教门中人去谈,教门的人不肯,说过井水不犯河水,我们没犯你,为什么要叫我们按你的去做?他则发狠地说,淮太不行,你们去徐太。我管你们去哪里,只要让淮海路安静七天。他不惜与虎谋皮,也要换她出来。让他可以抱着她,让她睡在他的身边,让她成为他的女人。
  这一次他不需要再等,他的“襻襻头”几乎是和他一样的急切。在被无法控制的事情左右过命运后,生命和激情实在太珍贵。不想再浪费,不想再错过。而他的“襻襻头”在他耳边说,何谓,你是我的第一个。
  他以为她发现了,发现他是她的第一个,但是不是。他是她的第一个,她的身体在他的身下展开,软炀,紧窄。他丝毫没察觉到她痛不痛,他只感觉到自己浑身都痛,从身到心。痛得他差点要放弃。以他黑暗无比的想象力,十五年来从不停止的想象,也从来没有想到过会是这么的痛。“襻襻头”,上次我做错了,这次我会慢慢来,一定要做对。
  潘潘温柔地攀着他,轻轻地吻他,吹气在他耳边:“说你爱我”。他爱,他爱了她一辈子,他认识她有多久,就爱了她多久。而他也终于等到了她的爱。她一定是很爱很爱他,才会把这个夜晚变成天堂。他这才知道,当年他伤她有多深。他以为即使那些传言都是假的,以她和张棂的关系,也会有过激情的夜晚。但她却没有,所以张棂的背叛才让她那么痛苦,所以她才说,我们四年多的感情,抵不上别的女人的一夜?所以她才会问:何谓,你有过多少女人?她是在乎的。有人伤害过她,有人背弃过她。她还问:你不问我?她有足够的骄傲,她不怕他问。
  她说她看到了焰火升腾,烟花绽放。而他何尝不是?这个女人,值得他用所有的一切来爱,他愿意双手捧着跪在她面前,只怕她不要。
  但他百密一疏,在他最欢乐的时候,他的出生地出卖了他。她就算忘了曾经有过的伤害,也不会忘了她的出生地。他们两人的出生地,他们曾经是邻居,一个楼上,一下楼下。在她的窗口看得见他的房门,在他的房间看得见她的阳台。
  那一年夏天,最热的八月午后,他十八,她十五。他做了最错的事,她逃避了半生。汗水泪水混在一起,流进他的伤口里。他成了她的梦魇,她成了他的毒瘾。
  她说:我相信你是真心的,但我一时接受不来。
  过去了十五年他都要得到她,这份真心真到不能再真,但她一时接受不来,她接受不来一个曾经伤害过她的人。虽然她爱他。
   
                  第十六章 奢侈品
  何谓站在十七号的楼下,抬头看着那扇窗户。窗户开着,窗帘拉着,风扑扑地吹着花布窗帘,掀开一点,又合上,又掀开一点。像他无数次抬头看的时候一样,让他看一点,又不他看全,让他想了又想,在无边的想象中,去和潘潘相爱。
  那一年的八月到十二月,从夏到冬,他每天晚上抬头看她的窗户,她的阳台,就是看不见她。她真狠心,说不回来,就不回来。临去军队的前一天,他又一次偷偷爬上她的阳台,用一把薄刀撬开阳台门,溜进她的房间,家里没人,她妈妈去她阿姨家了,他打听清楚了才上来的。
  这是他第一次上她家,家里简简单单,跟别的人家也差不多,只是非常干净,没有别的人家放着的那些没用的纸箱、篮框、瓶罐、杂物。一张双人床占了房间一半的地方,那是她和她妈妈睡的,他不敢去碰。旁边一只竹书架里放着许多的书,他怕那也是她妈妈的,还是不敢碰。
  他总带走她一点东西才肯离开,他总不能把她的白底花裙子打进背包,带到部队吧。
  最后他在窗户下的方桌上看见她的一张照片,压在桌面玻璃底下,玻璃底下还有一方挑花的桌布,白底的布上绣着小菊花,看着就像是她的手工。原来她不光读书好,还会做这些。又是读书又是做针钱,难怪她要戴近视眼镜。她怎么就不玩呢?
  绣花桌布上压着她的照片,她就站在一树桃花前面,小脸笑得也像花一样灿烂。那大概是她今年春天去公园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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