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东平往前走了一步,脸色铁青,质问:“你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张其瑞一笑,坐了下来,“你总不肯相信我帮助照顾她是无私的。”
“我相信。”孙东平冷笑,“只是总不能让你一个人把好事都占全了吧。”
“东平。”张其瑞语气一软,“你是以什么立场来管顾湘的事?你回去又怎么面对静云?”
孙东平顿了顿,露出焦躁痛苦的神色来。他坐了下来,手指插进头发里。
张其瑞叹了一声,说:“日子总得这么过下去。你既然已经做了选择了,就要坚持。干脆一点,大家都轻松。你以为你这样,顾湘不痛苦吗?”
“可是我不能看着她不管。”
“你可怜她,同情她。这不是爱。”
孙东平一下就被点燃了,“这怎么不是了?”
“你还爱她,那静云算什么?”
孙东平语塞。
张其瑞说:“你知道你最大的优点是什么吗?是多情。你知道你最大的缺点是什么吗?也是多情。女人爱上你,就是飞蛾扑火。你这种人就应该生在古代,娶个三妻四妾,做个韦小宝,个个你都真心爱,女人也都爱你,一大家子和乐融融,这就完美了。”
孙东平苦笑,“你比以前会说黑色幽默了。”
“可我说的错了吗?”张其瑞冷眼看他,“忘不了以前的,舍不下现在的。不知道你还记得不,当初顾湘好好的怎么碰上那么倒霉的事。要不是你甩了叶文雪,又甩了姚依依,两个女人也不会勾搭起来对付顾湘。”
“这事不用你重复一遍!”孙东平低吼。
张其瑞把目光转向一边,自言自语道:“顾湘什么都好,就是命不好。”
“够了!”孙东平唰地一声站了起来,脸上带着萧索之色。
“她自然不要我关照的。但是你得保护好她。”
“那是一定的。”张其瑞正色。
孙东平咬紧牙关,拉开门离去。
“东平,”张其瑞喊住了他,他还是心软了,“23号就是外婆的忌日,顾湘是回去上坟了。”
孙东平深深望了他一眼,“谢谢。”
张其瑞说:“你就当为她好,也还是早日做个了断吧。”
孙东平离开酒店后,情绪一片混乱。他开着车在市里转了半天,最后还是回了公司。
秘书小姐不知道老板回来了,正在偷懒吃零食,看到孙东平沉着脸大步走进来,吓了一大跳。
孙东平压根就没看她,他埋头走进办公室,刚坐进椅子里,手机又响了起来。他掏出来一看,是刘静云。
想必徐杨已经告诉了她自己提前回来的事。徐杨以前是不会这样管闲事的,她这么做显然也是为了借刘静云督促自己而已。不过他和刘静云最近正处于冷战期,以她的性格,绝对不会主动给他打电话的。也不知道徐杨这次使了什么法子。
“东平,”刘静云的声音听起来很焦急,“徐杨姐说你病了,提前回上海了?你现在人在哪里呀?去看医生了吗?”
孙东平心头一热。她到底还是关心自己的。
“我在公司。”孙东平语调轻柔,生怕又吓着了刘静云,“就是有点不舒服,已经没事了。主要是不想开会,找借口溜了。”
“哦。”刘静云放心下来,好一阵没声音。她似乎终于想起了两人还在冷战着,脸上发烫,干巴巴地说:“没事的话,那我就挂了。”
“等等!”孙东平叫住了她,“你……你今天加班吗?”
刘静云看着电脑里一堆等待审阅的稿子,想起这几日每天都为她准备好的早餐。她犹豫了片刻,说:“不用。”
“那我接你下班,我们出去吃饭吧。”孙东平也在那头松了一口气,“我订了辛香汇,你不是喜欢吃他们家的水煮鱼吗?”
“你还真是溜回来吃喝玩乐的呀。”刘静云的语气里已经带上了笑意,“当心徐杨姐回来敲打你。”
“总要学着放松一下嘛。那就说定了,我下班去接你。”
困局16
刘静云合上手机。她从抽屉里拿出小镜子照了一下,这几天休息不好,脸色有点发黄,眼袋也是青的,看来下班的时候要去补妆才行。
女人也真是不经老,短短几年,状态就不行了。想她当年也是清水洗面依旧容光焕发、光彩照人的美少女,转眼就成黄脸婆了。
倒也不是转眼,刘静云叹着气把镜子放回抽屉里。也有八年了。
孙东平刚看了几份文件,门又匆匆打开了。秘书一脸不安之色地走进来,说:“孙总,那个……公安局的人找您。”
孙东平困惑,“公安局的?”
“是的。”这个来实习的小秘书吓得瑟瑟发抖,八成以为老板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现在人家要来抓他了。
孙东平自己也糊涂着,倒是被她那样子逗乐了,安慰道:“别紧张,应该没什么事。先请他们进来吧。”
秘书惶恐地出去了。不一会儿,两个穿着制服的公安干警在她的带领下走进了办公室。
孙东平已经站了起来。他已经镇定了下来,温和有礼地去和警察握手。
“二位请坐。小王,泡壶茶来。”
其中一为年长一点的干警抬手阻止,“孙先生,我们就是问几句话,不用这么麻烦了。”
“没问题的。”孙东平十分合作,支走了秘书,
两名公安交换了一下眼神,年轻的小干警从文件夹里抽出一张照片,递给孙东平。
“孙先生,请您看一下这张照片。上面的男人,你认识吗?”
孙东平接过照片,看了一样,眉头皱得更紧了。
“是,我认识他。”孙东平把照片还给了小干警,对方正为他这么爽快地承认而有点吃惊。
“他叫赵家齐——起码是个长得很像赵家齐的人吧。”孙东平问,“他出事了吗?”
老干警不答,反问:“您和赵家齐很熟吗?”
“算不上多熟。我高中是在南市读的书,那时候他在学校附近开网吧,开歌厅什么的。我那时候年少好玩,常去他那里。我们几个孩子有家庭背景,花钱又大方,他对我们一直很殷情就是了。后来我回国,还和他通过电话。”
老干警的眼睛在镜片后面闪着光,“那你还记得叶文雪吧?”
孙东平愣了愣,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当然的。她是我……我们高中的时候谈过一阵子恋爱……”
“那你知道她死了吧?”
孙东平点了点头,苦笑道:“我听朋友说了。她这几年有点……总之挺可惜的。”
老干警有板有眼地说:“六个月前,叶文雪在一家夜总会里,被人劝诱吸食毒品过量。有人举报说给她提供毒品的就是赵家齐。”
孙东平呆了一下,“是吗?”他茫然起来。
小干警接着说:“我们有证据表明,大约七个月前,你曾往他的账上打过五十万。”
孙东平一下明白了过来,反倒笑了,“我的确是给过他钱,可并不是你们想的那样。我回国后和他联系过一下,他要向我借钱做生意。”
老干警笑道:“孙总不会这么大方,一个几年不联系的人,都可以随手给他五十万吧?”
“当然不是。”孙东平从容一笑,“虽然我们家的商场开到了上海,但是当年发家是在南市。赵家齐的大哥怎么说都是南市一霸,做生意,总是要拜一下山头的。我回来从家父手里接管了很多生意,还在南市和人争一块地皮。老赵顺水推舟在他哥那里帮了我的忙,我总是要给谢礼的。”
两个干警又对视了一眼。
老干警忽然问:“叶文雪的父亲是被牵扯到一桩贪污受贿、官员和地产商勾结的官司里才落马的,这你知道吧。”
“我知道。”孙东平眼神冷了下来,“我觉得他是罪有应得。”
“你那时候的女朋友,好像就是那次事件的导火线。”
孙东平脸上客套礼貌的笑容僵住了,他半晌才低声说,“的确是这样的。所以我才说叶文雪的父亲是罪有应得。”
老干警丝毫不为所动,干脆地问:“孙先生,你是否会为了女友报仇,收买人引诱叶文雪吸毒?”
困局17
孙东平转过身来,惊讶又不屑地笑了,“公安同志,当年的事,我到现在都没有原谅那些人。不过买凶杀人的事,我是做不出来的。老实说,其实我一直知道叶文雪的状况。她那样的生活方式,何用我花钱找人杀她?用不了一年,她自己就可以杀了自己。还有姚依依,你们肯定也调查了这个女人的,也是我当年惹的情债。我也一直有她的消息。她最近婚姻遇到危机,丈夫出轨又兼家暴,怀孕四个月流产。这难道还能是我做的不成?”
小干警不自觉地轻轻点头。
孙东平继续说:“我这人是信因果报应的。有良心的,自己会报复自己;没良心的,生活会来替天行道。我给赵家齐钱,这不过是生意场上互惠互利的一笔交易。而且不妨这样说:以我的身份,恐怕还是买不动他为我杀人的。叶文雪一事,实在与我无关。二位,我工作繁忙,如果没有其他事,那我们可以改天再聊了。”
这么明显的送客,两个干警不得不站起来告辞。毕竟他们所掌握的证据都是片面的。年轻女孩子被劝诱着吸毒过量这种事,每天都在上演,她们自己本身就要负很大的责任。孙东平虽然有嫌疑,但是说他是主使也太过牵强了点。
孙东平送两个公安出门,这才慢慢坐回办公桌后的椅子里。他闭上眼,长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
下班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刘静云走下楼,就看到孙东平的车停在路对面。车窗是摇下来的,那个男人正在驾驶座上抽着烟。
马路上车来车往的。隔着那么远,刘静云都可以看出那人有心事。虽然人是坐在那里的没错,可是魂早就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
她心里苦涩得很,觉得慌张又忧愁,可是却不知道该做点什么。
老实说,能做的她都做了。她性格好强,也总不能要她去撒泼哭闹。再说男人的心要是变了,哭有什么用?
她打起精神,穿过马路走过去,伸手敲了敲车玻璃。
孙东平如梦初醒,赶紧把烟灭了。
刘静云坐进车里来。她鼻子冻得有点红,脸色疲惫,让人心生怜惜。孙东平心头一热,凑过去在她额角亲了一下。
“累了吧。我们去好好吃一顿。”
刘静云被他他用温柔的目光注视着,胸口那团郁闷之气,顿时也消散了大半。她含情脉脉一笑,“好的,我都饿坏了。”
孙东平开着车朝着闹市的方向而去。口袋里的手机振动了一下,是秘书给他发来短信。
“孙总,明天去南市的机票已经买好。虹桥机场,MU5801,早上九点半起飞。”
孙东平收起了手机。
旁边的刘静云正打开了车上的音响,放着一首悠扬的情歌。
孙东平预定的一家会所制的高级餐馆,环境优雅,菜色齐全,一直是富有阶级的约会圣地。
刘静云一看他带自己来这,便知道他是真的花了心思要同她和好的。虽然说她还是对孙东平知情不报非常不满,可是徐杨有话说得对。这男人现在是她的,她要想把他留住,自己首先就要把他抓住。她也不是十几岁的小姑娘了,使性子会有男人乐意哄。她也知道什么叫适可而止。
孙东平今天特意点了刘静云喜欢吃的菜,还开了一瓶香槟。刘静云露着笑脸,两人和和美美地吃了一顿饭。孙东平还叫乐师过来拉小提琴,刘静云笑着说又不是求婚,这才没弄得更夸张。
吃完了主餐,又上来甜点,也是刘静云喜欢吃的冰淇淋。
孙东平很满意地看着刘静云喜悦的表情,说:“以前你在英国的时候,再拮据,都要买这种冰淇淋吃。你尝尝这个,味道是不是一样?”
刘静云都有点受宠若惊了,“你当年向我求婚的时候都没搞这么隆重。看来我以前的确对你太好了。以后要时常敲打你一下,你才知道反省。”
孙东平干笑,“是我错了,应该向你道歉。”
“知道哪里错了?”刘静云斜睨他。
孙东平低声说:“顾湘的事,我不该瞒着你的。”
刘静云有片刻没说话,“你什么时候找到她的?”
“……在曾敬的婚礼上。”孙东平决定说实话。
“那么早了!”刘静云不悦地皱眉。
“对不起……我那时候头脑里一片混乱……”
“你要告诉我,只需要一句话。”刘静云冷冷道,“你是要和她说再见,还是要和我分了跟她走,都由你决定。我又拦不住你。”
孙东平觉得这话刺耳,“她并没有对我提什么要求。”
“我也没说她对你提了什么要求。”刘静云心里冒火,“你这么急着维护她做什么?”
孙东平闷闷不乐,“我没有维护她。倒是你,怎么那么激动?”
“你瞒我这么多事,我能不激动吗?你不要忘了,我是你未婚妻。你向我求婚的时候承诺过,对我永远没有秘密,永远不背叛的。”
“可我并没有背叛你。”
“身体或许没有,心呢?”
孙东平压低了声音,“静云,我不想在这里和你吵。”
刘静云一听,怒道:“你在逃避问题。”
“你这问题毫无意义!”
“看,还是在逃避!”
“静云,你是在无理取闹!”孙东平无奈。
刘静云喝道:“那你为什么就不能勇敢地给我一个明确的回答?”
“先生,小姐……”服务生终于怯怯地走过来,“能不能请你们小声一点,这里是公众场合。”
刘静云哼了一声,别过脸去。孙东平沮丧不已,只好掏钱买单。
服务生去刷卡。孙东平便离席去一下洗手间。
刘静云沉重地叹了一口气,把餐巾布丢在桌子上。
孙东平人走了,钱包却还放在桌子上的,他这个人在小事上总有点丢三落四。
刘静云习惯性地帮他捡好,放进他外套口袋里。那一刻,她的心忽然一动,鬼使神差地又把钱包掏了出来。
孙东平的衣物都是她亲手整理的,不过钱包她平时没事也没动过。这下打开来,里面零钱、卡片、名片,和天下其他男人的钱包一样,没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