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你刚才自己弄皱的……”
“不知是谁嫌我的枕头硬,非要……”
“不知是谁说床上的东西累赘,都踢到地上……”
“……”
“……”
虽然离别是一件永远不可能习惯的事,但是对这一家子来说,他们即使双眼湿润,唇角依然带着微笑。
他们的家主总是不识时务,累得大家忽上忽下,颠沛流离,然而他们却受到那健康乐观的心灵吸引,牢牢的团结在一起。
越是悲怆越是微笑,受到创伤但不沉沦,即使明日天会塌下来,今日依然记得要去爱你。把自己的心当成这世上最宝贵的东西来保护,包容你我的相异就如同包容我自己。
微妙而丰富,真实而纯粹,这样的生活让人甘之如饴。
卷三:转 乱花迷眼前尘现2
次日早朝,笑笑等待领旨启程。
笑笑站在殿上心不在焉,不时想到沉璧昨晚一宿未醒,自己给他两个孩子起的名字也不知他满意否。现在又不比现代通讯发达,相距千里拨一通电话就可以商量事情,自己到了汤河县也没跟他说上话,大小事情都得通过驿信来传达,一来一回,要是谈不拢,又是再来再回,三来三回,麻烦死了。
过一时又想到百姓不知道官场上的黑暗复杂,她们知道的只有自己的擅离职守导致指挥不力,河堤冲缺,她们会把责任都归在自己头上,家破人亡啊,届时现场恐怕丢石头臭鸡蛋还是小事,不定会跟自己拼命。
心里一时担忧一时悲切一时愧疚一时焦急,脸上不动声色像是麻木,加上昨晚没有睡好,发直的眼珠有点红丝,人看上去倒是很符合失意憔悴的形象。
这日早朝也无大事,众人启奏完毕,便待皇上降旨。笑笑耳里听到汤河县一词便道说的是自己,脚步一抬正要出列,突然前方人影一晃,身穿深紫官服的乔珏已出列领旨。
笑笑连忙缩回来,耳朵里听到有人低低的嗤笑声。
这竟是命大理寺卿亲自去汤河县接收当地衙门里关押的犯人,调配到附近没有受灾的县狱暂且安置。
又颁了一道委派官员到山西核准赋税田亩的圣旨,才轮到笑笑这新出炉的太守到汤河县救灾并负责重建事宜的圣旨。
并令太守跟大理寺卿同时出发。
笑笑恭恭敬敬的领旨,心里却在嘀咕,这怎么就那么像让人押着自己去办事,还着人现场监督呢!
退回时忍不住拿眼扫一眼乔珏,乔珏没有看她,脸上没有表情。
她吃乔珏冷遇已经多次,心里暗叹,再也不敢用热脸去贴冷屁股,乖乖的退朝就去准备起行了。
随行护送的是一名叫做郑悠的护军统领,率了百人的兵马,护送两名大官上路。乔珏身为大理寺卿,更有大理寺的官员相送。
一行人浩浩荡荡出了城,到了城外十里亭忽然停住,郑悠策马先到乔珏车前,随即转到笑笑车旁,隔窗道:“大人,诸位大人在前面设宴送行。”
从车窗望出,十里亭上设了五色布幕,亭内设了酒菜瓜果,亭外站着的是刚从早朝退下的众多官员,正在围着前面马车上下来的大理寺卿寒暄送行。
这趟公差于乔珏来说不过是一桩普通外务,快则一两月,迟则三四月,便可回返,众人这般大阵仗出送,都是存了巴结逢迎之意。
笑笑刚被贬了官,虽然在场者比她官高的没有几个,但众人都不约而同的对她采取了无视的态度,她现在得罪的人是太女,未来要登上大宝之人,此刻这位太傅的前途正是一片无亮。
笑笑自知自己讨人嫌,干脆就不下车讨没趣,自己呆在车里纳凉。
不多时听到外面车马喧闹,却是太女的车辇来了,想必太女对大理寺卿起了结纳之意,百官才这般隆重其事的组织了这场欢送会吧。
笑笑百无聊赖呆在车里,突然见到有一骑驰近,一人一马英武若龙,她眼神一亮,忙把头手探出窗外,招呼道:“我在这里!”
这一声喊得不远处正围着乔珏寒暄的官员不约而同都停了停,接着又若无其事的继续寒暄下去。正踏下御辇的太女回头瞧了眼太傅跟马上那个身材高大的英俊男子说话,扭过脸来,往众人围着的大理寺卿走去。
笑笑扒在车窗上跟马上的男子说话,“春和啊,你现在是出师了吗?我爹就放心让你出来四处逛?”
春和隔年再见,眼神中锋锐之色内敛不少,但转折之间,仍有不经意的光芒隐约透出,好像锥子藏在黑纱袋子里。
“常公子不放心的是小姐你。”
“我有什么好不放心的。”笑笑不满:“凭我的智慧跟武功,谁能动我!况且我这又不是去打仗,不过去赈灾而已。你别跟着我了,到我府上保护幼儿产夫吧。”
春和道:“你人不在府上,不会有人去为难他们。”
笑笑被他噎了一下,翻了个白眼,此人当真是越来越桀骜不驯,一点也不给自己这旧主面子。
转念道:“沉璧生了对龙凤胎,你就不想去瞧瞧?你们以前不是很要好的么,他在生产之前还一直念叨你呢。”
说到旧友,春和的神色柔和起来,略微犹豫道:“我先送你到地头再去。”
“这样效率真低,你索性先去看了他,然后再赶上来,顺便替我送封信。”说着摸出一截墨笔,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唰唰的写了两句,折好递了过去。
春和接过,“那我去去就回。”
笑笑微笑点头。心道,去吧去吧,沉璧要看到我写的信,定然会留住你不用跟来。她是打心里不把此行当回事的,况且真要有人借灾民的手暗算她,凭她自己应还能更好控制事态,搭上春和反倒更让她担心。
远处人群开始骚动,有人分开人群,大步往这里而来,正是太女慕容媗。一等侍卫钟仪走在前头,笑眯眯的说:“太傅前去救灾还不忘安排俊美保镖,当真是有情有义。”
笑笑见到正走来的慕容媗脸色冰寒,忙对春和道:“你赶快启程吧,快去快回。”
春和斜睨了钟仪一眼,却连眼尾也不扫太女一下,圈马回头疾驰而去。
笑笑待他离开,才跟钟仪说笑起来,眼尾一直留意太女动静,正说到:“此行仓促,有些家事未及安排,是以……”忽觉太女站定不再过来,她一怔,住了口,不禁转首向她望去。
两丈开外慕容媗颜如暖玉,眸如墨晶,广额菱唇,身上裹着的深绛色薄绸深衣下摆微微随风而动,静立着冷冷的盯着这边。
笑笑一眼看去,两人目光碰个正着,她心里一跳,忙别转头去,心中又怕又愧,再也不肯抬起头来。
却听脚步声轻轻移到车前,那个淡淡凉凉的声音就在面前响起,“太傅,此去汤河,千万珍重,恕媗不远送了。”
笑笑蓦然抬头,呆看着慕容媗双手擎杯,高至齐眉,正是隆重至极敬师尊道的敬酒之礼。
她不动,慕容媗也举着杯子,静看着她不动,旁边钟仪瞧着她挑挑眉毛,悄悄作了个抹脖子的动作。笑笑一吓,忙双手接过,口中胡乱说道:“不劳太女远送,惭愧惭愧。”举杯一仰而尽,因喝得太急,呛到气管,只得拿袖子遮住脸拼命咳嗽起来。
太女眼内露出一丝笑意,悠然转身,迈步去了。
众官惊觉自己忽略这茬,连忙涌至车前,开始努力弥补方才的疏忽。
笑笑在车上这边拱手那边点头,不住道:“不是……咳咳……不敢……不必……”
眼中看到太女端凝的背影一步步远去,钟仪脚步轻捷的追随而去,方才下肚那酒后劲方才发散开来,四肢发热,脸上熏然。
她有一种感觉,太女此来不是为了结纳乔珏,而是为了她。要为自己重新竖一个风向标,太傅所为并未遭太女怨怼,她始终是太女最尊敬的大臣。
莲生的气已消了,并没有怪她。
众人一番叨扰,到了终于可以出发之际已过午时,要不是这等应酬饭实在不好吃,送别宴就可以直接当午膳了。
行出数十里,方才还丽日晴空的天气忽变,接着便下起大雨来。沿途无处躲避,只得冒雨前进,行进速度大大减慢。
好容易挨到一处驿站,已近黄昏,护卫郑悠安排在此歇息一晚再走。笑笑原本想尽早赶去汤河县,但见众兵士衣衫尽湿,形容委顿,也不好意思再提。
众人在驿站歇息,郑悠给两位大人安排了相隔颇远的两处上房,士兵们的房间散步在四周,分两班轮换歇息。笑笑见这郑悠行事干练,便跟她聊了两句,才知她是郑捷的妹妹。想及当年郑捷跟沉璧的一番纠缠,也不知郑捷有否跟她妹妹说过关于自己的事,微觉尴尬,便走了开去。郑悠怕她独自四处行走会遇上麻烦,还教两个亲兵跟着,颇为周到。
她在驿站内转了一圈,发觉这处驿站跟平日所见的不同,规模格局都更像是一家大客栈,不似朝廷驿站格局。
跟驿丞聊了一会儿,才知这驿站前身果是客栈,且是一家黑店,害了往来客商无数。后来因为坑害了一个上京赴考的举子,让那举子夫君给查了出来,朝廷将贼匪都抓去处死,将财物赔偿给受害者家人,将此地充公,后来就改为驿站。
笑笑坐了一会儿,觉得无聊,极想去寻乔珏聊天,但想到最近几次遭到的冷遇,在楼下踯躅良久,终究还是没有勇气再去碰壁,灰溜溜的回到自己房间。
一进房门,她就觉得有什么不对,左右看看,没有发现异状。走到桌前,倒了杯茶凑到鼻端嗅嗅,又放下,走到床前一掀帘子,不禁“啊”了一声,随即紧紧掩住自己的嘴。
床上被下仰面卧着一人,瞪着她满脸怒色,竟是她念兹在兹无时或忘的人,紫荆关参将尹从。
此人不是远在千里之外守他的边关么,怎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定然是自己想念太过,白日做梦了!
她闭了闭眼睛,悄悄拿手掐了自己胳膊一下,很疼,嗯,不是做梦,那就是幻觉!
她满怀期待的重新睁开眼,眨了两下,那个人没有消失,还是平平躺在床上,生气的瞪着她。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她心中涌起一阵又是惊喜又是惶惑之情,结结巴巴的问。
如果不是幻觉,他应该会回答的,可是他没有回答。
两人相对瞪了一会儿眼,她忽然抬手轻轻的掴了自己一个耳光。
还是很疼,她稍微清醒了一些:“你是不能说话对吗?给点了穴道?”
他是让人给掳来的,那些人终于对他下手了!有人觉察了他的身份!这个念头像是烈火一样,一下子烧得她五内俱焚。
“我马上给你解开!”
她伸手就去掀他的被子,露出了赤裸的胸膛,果然是色诱……可恨的是竟然敢打我的君行的主意……或许脑中对此人太熟悉的缘故,她的思维竟然跳线的想到了这个,完全忘了别的,比如说自己应该害羞,某人应该生气之类的,只是单纯的想到敢下手的人当真可恶,却忘了此人能轻易的将武功高强的他掳来如此整治,定然是手段非凡之人。
她伸手摸到他身上解穴,刚解了哑穴,突然“咦”了一声,盯住他的胸膛,颤声问:“这……这是什么?”
尹从,也就是君行的右乳下方有一道浅浅的疤痕,一指来长,淡淡的肉粉色,不是离这么近根本看不出来。
她与他相恋倾心,但少年时两小无猜,从未试过逾礼,这道疤痕她还是头一次见到。
她脑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君行不会是若曦国王要找的那个人吧?这个可怕的想法让她盯着那道疤痕无法瞬目,身体也不禁微微发起抖来。
“无耻淫徒,放开我!”突然爆发的怒叫毫无征兆的响了起来。
她怔怔的抬起头,对上他喷火的眼神,“你在说什么?”
“你……亏我还以为你是个好官,一心为我边关将士着想,不料你这般深的心计,如此手段,竟然,竟然……”
尹从被点了穴道多时,又被解衣放在床上,憋着一口气几乎闷到内伤,现在骤然能说话了,满腔的怒火立即井喷出来,但才骂了两句,突地想起当日自己曾经对此人心动,后来又被她不住着人送来的物事打动,心存感激,以致失了警惕,教她有机可乘。无端惹来这番羞辱,非无痕迹可寻,都是自己心志不坚所致,心中又恨又悔,突然觉得喉咙一腥,吐出一口血来。
笑笑被他骂得懵了。
她自认识他以来,虽然被他板着脸教训不是一次两次,但这般的怒发如狂的怒骂还是头一遭,心里又怕又怯,只想找个地洞钻。她对君行的感情与旁人不同,她是对他极度依赖,敬爱有加,最最害怕的就是他不高兴,不说瞪眼怒骂,便是稍稍板起脸不理她,她就畏怯得手都不知该往哪儿放,只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讨人厌的人,是没有存在价值的多余寄生虫,对旁人千伶百俐的讨好手段对这人她是半分也使不上的。
此刻被他指着鼻子怒骂,她唬得恨不得一个焦雷从头顶劈下来直接把她劈死算了,省的让此人看着自己生气。她有那么瞬间,几乎忍不住转头就走,这纯粹是一种自我保护方式,想等他怒火稍减再回来,免得他火还没有发完,自己已经先被自己憎恶死了。
不想更吓人的事还在后头,他骂着骂着,接着脸色惨变,突然就吐起血来。
笑笑顿时魂飞魄散,只觉得自己浑身的血都教他这一口给吐干了。晕眩了一下,突然上前扶他,嘴里乱七八糟的说着:“你别急……别激动……躺好……躺好……不是我……别气……不要骂……谁害你我把他抓出来……砍十七八万段的给你报仇……啊!”
尹从身上穴道未能全解,正是急怒攻心,忽见此人乘他之危扑上来往他身上乱摸,情急之下,俯头一口狠狠咬在她手上。
笑笑惨叫一声,觉得手上锐痛,乱成一团的脑筋却突然清醒起来,住了口,啪嗒啪嗒的开始掉起眼泪来。
尹从狠咬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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