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笑伸手捉住他双手,一边亲他一边把他往自己这边拉。
沉璧却闭着眼睛固执的一点点往后退,他浑身像千斤坠一般往后倒去,笑笑拉不住,便整个身子不断往前倾。
接下来么,纯属意外。
一个往后倒,一个往前压,严重失衡的后果,便是木盆让两人给压翻了,热水倒了一地。笑笑大扑在他身上,嘴唇贴得死死的,两人之间贴合得不余一丝空隙了。
笑笑暗骂一声,这盆还是不够厚实,改天要弄个加厚型,怎么压都压不倒的才行。腾出手来,用双手抱住沉璧的头,死死的吻了下去……
忽然间外面有人急促的叫:“大人,大人。”
笑笑撑起头,喘了口气,不耐烦的道:“做什么!”
“钟大人的随从请大人过去谈话,说有要事。”
笑笑整个愣了。
下面压着的人有了反应,沉璧喘着气只推她:“小姐,太女……有事。”
“有事也分个轻重缓急,先完了这边的大事……啾……”
“不不……啊……小……小姐……那里不……呃……”
“造人大计……要专心……专心……”
“啊……呃……”
心跳快有三百了吧,怎地,怎地……原来医书都是作不得数的……一股电流般的快感从脚趾冲上头顶,沉璧脑中刹时闪出一道白光,真正是什么也想不起来了。
卷三:转 煮豆燃萁千条计3
太女的来访带来了某种信息。
落叶知秋,季节更替不可左右,朝堂形势之瞬息幻变只有比换季来得更迅疾更不可抗拒。
笑笑嗅到了某种危险的气息,暗自做着安稳生活被随时打破的准备。
一面费尽心思让豳州的吏治规程更完善更合理化,一面努力扩展着人脉,再就是大力推动造人计划。
到了次年秋天,各方努力都初见成果,沉璧亦静静的喝起他自己预备的安胎药时,京城传来了一个消息。
二皇女熙外派巡视黄河灾情途中遇袭,查明为太女指派所为。
收到这个消息时,笑笑正在跟钟仪商量,自京城带来的五千兵离家已近两年,打算分批休假回家。
闻言两人都是一愣。
钟仪淡淡笑道:“看来这回不必特意放假了。”
“你清楚此事始末么?”
钟仪反问:“便是清楚又如何?”
笑笑忽然醒悟,其实自己什么也不能做。
传来的消息一个比一个惊悚。
十一月初七太女被罚禁足永宁宫思过。
十一月二十隽宗偶感风寒,命在凤翔楼建礁乞福。清场时发现魇镇万岁的符咒及刺针小人。皇上震怒,遂令搜查各宫,后在太女东宫隐秘处搜出若干牵连物件。
十一月三十日,隽宗宣诏,太女媗行事乖戾,秉性凶残,危害社稷,现行禁锢,详载起居注,以观其后效。
笑笑见到这密报时,气得手都抖了,“秉性凶残,危害社稷,有这么严重么!秉性凶残,这难道不是遗传的么!危害社稷,哼,这江山还不是她的呢,怎么轮到她去危害!”
钟仪在旁边沉着脸不哼声。
笑笑霍然到了她面前,大声问:“到底是怎么回事?皇女和宁君为什么逼迫得这么紧?”
“你不知道?”
笑笑冷笑道:“我的消息哪里有你灵通,太女到这里来,头一个找的就是你,你别告诉我你们只是在外头偶遇。”
这话说得有几分赌气,最要紧是直白。
一开始还怀疑钟仪为什么主动请缨求个外放,难道是这京官做得太不得意?又或者是觉得跟着自己更有前途?后来相处融洽也就渐渐放下些心防,直到太女来访,才明白知道这根本与自己个人魅力无关。
开始是自己想得太多,后来是自己想得太少。
现在她决定什么都不想,单刀直入求个明白。
钟仪被她这么一问,脸上罕有的露出一丝愧色,随即低声道:“太女正夫有孕了。”
笑笑跳了起来:“多少个月了?”
“三个月吧,因为林月溪擅医,一直压着消息不曾外泄,只是……”
一切都明白了,若是等太女的孩子生下来,是儿子还好,如果是女儿就是多了一个正统的皇位继承人,太女的根基又深厚了一些,再想动摇就更不容易了。
林太医有孕,就是这连串事件的导火索。
笑笑手足发凉,重重跌坐到椅子上。
“怕了?”钟仪瞄她一眼,笑。
“才不是。”
话虽这么说,笑笑却知道这次对方的攻击凶狠迅猛,先是皇女遇刺质疑太女,再是皇上遭魇镇的诬陷,环环紧扣,终于把太女给禁锢了。
这么一来,大树半倒,斩草除根,还不轮到自己?
一时间,她浑身冷汗。
钟仪睨着她,半晌道:“现在还不是最坏的情形。”
“现在这还不算最坏?什么才……”笑笑打个冷战,惊恐的瞪着钟仪。
钟仪叹:“真要到了那一天,才是图穷匕见。”
说罢站起身来,“大伙都好好安排一下吧。”
笑笑瞧着她远去的背影,脑中想到的只是四个字——“在劫难逃”。
那一天终于到来,隽宗下旨,召太女太傅回京,履行感化教导之职。
太傅原本就是一个虚衔,以前笑笑在京时也不曾教过太女什么东西,现在太女下台,她这太女太傅反而被调回京当辅导员,这事怎么看都是一个阴谋。
若是别人,多半会怀着满腔激奋马上回京,用尽心力去保太女,即使不能护主,也要争取陪葬,落个从一而终的忠烈形象。但笑笑原本就没有那种“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念头。她不想死,自然也讨厌陪葬。这与跟莲生的感情深浅程度无关。
她决定了,硬碰不明智,她会回京看看形势,如果能翻盘就赌一赌,如果不能,她就想尽办法也要逃,顶多再隐姓埋名一回。
在此之前,首先得先做好一切准备。
这一切,费了她三天时间。
这一回,她让皇帝等了三天。
商贾之中,首富金百季跟笑笑最亲厚,私下对笑笑说:“你这趟回去要小心些,这边的事情你不必担心,我替你看着,倒是要留心身边的人。”
“哎?你怕我私下让人给吃了么?”笑笑觉得她话中有话。
金百季却不肯直言,只是摇着头说:“小心些总没错,相识一场,你总该听我一句话。”
笑笑却不料这竟是金百季给她的最后一句忠告了。
离开那日,笑笑与钟仪简装出发,五百士兵随行。笑笑原本想着自己治理成绩即便再好,但在自己手上,让人们心目中的英雄袁青山死了,大概也是功过相抵,无人相送。不料自出府邸,便见到早起的百姓立在道旁。
也不曾有过于激动的场面出现,众百姓只是默默静立,寂然站在长街两侧相送。
比野草更强韧的她们习惯逆来顺受,平静的接受生活所给予的与所剥夺的。也就是如此,打破了平静的一枚石子,会让她们铭刻于心,对她们的好,会记得,对她们的伤害,也会记得。
舟过水无痕,人过,痕迹在心。
笑笑坐在车里,见到一双双企盼的眼神,渐渐红了眼眶。
人生如转蓬,幽欢不易逢。明日隔山岳,世事两茫茫。
一路出了城,意外的还有人候在那里。苗人们抬了大坛的酒大块的烧肉在道旁送行。
笑笑下马干尽三碗,钟仪早被众人缠得水泄不通,那架势竟不像是送行,竟是要把她生生绑上苗寨。
笑笑不能见死不救,只得示意她几个亲兵上去解围。
钟仪得脱,即刻上马扬鞭立求脱身。旁边树林里忽然鸣镝声响,一支响箭呜呜飞来,射向钟仪后心。
笑笑哎哟一声,却见钟仪回身一捞,接住那箭,箭杆上取下个东西,然后抽出弓来,信手把箭射回原处。
那箭箭头损了,触到树干便往下掉,有人伸手一把接了,呆呆的远远瞧着钟仪,正是曾说要委身于她的苗家少年。
钟仪头也不回,先自扬鞭去了。
众人出城二十里,于茶棚歇息。前方有马车辘辘而来,停在棚前。赶车人跟一个兵士说了几句,笑笑一眼瞧见,脸色变了变,忙走了过去,跟着更进了车厢。
过了片刻,太傅神色古怪的钻了出来,在众人目视之下,扶着一个娇怯怯的美男子上了自己的大车,再命起行。
钟仪来敲车窗子:“这次没有丢东西了?”
“有!不过那个人是你。”
原本打算三位夫君全送往兰陵让娬王照顾,烟岚却自行折返,独自伴小姐回京。
永景三十一年四月,殿阁大学士、太女太傅,正一品常悦,返调抵京。
卷三:转 煮豆燃萁千条计4
殿阁大学士重返朝堂,四周目光复杂。
她的位置在文官之首,众矢之的。第一天,没有人出列来弹劾她,只感受到无数锐利的目光如针刺在背。
难受啊难受啊,比较起现在,她宁愿一辈子外放。不像现在,被装进一个密闭的玻璃罩里面,准备了食物和水还有外表的光鲜,然后灌进可供呼吸的限量氧气,丢到这华丽簇拥的荒原上,让一堆狼,每天呲牙咧嘴的倒计时。
第一日复出上朝发生的事情就很大条。
内阁学士从一品乔珏,调大理寺,署理大理寺正卿。
虽是同级调配,但是却从内阁直接划了去管刑狱,倒显得是为了给这回京的殿阁大学士让路一般。
笑笑忍不住又拿眼去瞟乔珏,后者却是一副宠辱不惊的模样,眼神沉静如水,只是以前让人如沐春风的那种温和感觉已经被一种清冷之气取代了。
她记得乔珏上次离开豳州时说的话,本以为是想把自己参下来,却不料想错了,人家自己跑路,这谜团真是难解。
退朝时,笑笑一直跟着乔珏,有不少官员上前跟乔珏打招呼,见到她蹙在后面,都像见了瘟神似的纷纷走避开去。
乔珏在墙根处站定了,回身淡淡扫了她一眼。
墙根处阴暗,她见到乔珏的脸在阴暗处却丝毫不显黯淡,凉凉淡淡的好像白玉一样,嵌在脸上的一双的眼睛分外的晶亮。
乔珏就定定的站在那里,眼神亮亮的静待她开口。
她呆看着此人,不知怎地,千言万语都出不了口。
“太傅,你有何指教?”
“你……”
上次你是在给我警告,是为我好对不对?
“为何……”
为何不跟我明说,自己担待了那些?
她每说一个字,眼瞧着乔珏的眼神又幽深了些,黑黝黝的深不见底,她好不容易想到的些主意都变得七零八落,拼都拼不起来了。
好半天,她猛的一敲自己脑袋,叫道:“我今天有空,去你府上喝酒行不?”
“常太傅,今天恐怕是不行。”
不知什么时候从哪里冒出来的一个三十来岁的女人,椭圆脸,修眉单凤眼,原本非常端庄的脸上现在多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怎么看怎么像是在幸灾乐祸。
“皇上有请太傅到御书房觐见。”
乔珏淡淡道:“太傅若有要事商议,只恐酒宴间措词不便。”
笑笑不知为何乔珏忽然撇得如此清,傻傻的又道:“不是跟你谈公事。”
乔珏道:“珏今授为大理寺卿,当推情定法,忌结朋党,务求明允,方当重任。珏为求不负皇恩,请太傅收回好意。”
这竟是说,我现在要秉公办事,你有公事就明着谈,私事就不必麻烦我了,把门户封得死紧。
笑笑呆了片刻,苦笑道:“我明白了,那祝你不负圣明,万载流芳。”
通红了脸,转身跟着来人去了。
笑笑跟着内务总管余芳到了御书房,隽宗也不跟她废话,只道:“朕今日想去瞧瞧太女,你陪我一道去吧。”
跟着隽宗便到永宁宫。
这里是一处荒凉的偏宫,不知多久没有修缮过了,顶上的琉璃瓦都长了草。朱漆半剥落的宫门紧闭,院内大树久未修剪,枝叶漫出墙来,遮天蔽日,不漏阳光,阴沉沉的院落越显颓败。
这里曾荒废了十年以上,太女被丢到这里来之前才打扫过,之后居住数月来,正门均不开启,一切用度递入,监视的人换班进出,均是走的偏门。大院正门久未开启,黄铜钥匙插入时转动不顺,发出格格的声音。大门缓缓洞开之时,里面正在打扫庭院的宫侍露出惊讶的神色,柱帚木立。待知道是皇帝亲临时,惊惶得忙扔了扫帚口称万岁趴伏在地上。
隽宗只摆着手,跟着内务总管余芳一路往里走。
穿过阴暗的走廊,到了一间花格子窗的书房前面,慕容媗正端坐在桌前凝神写着些什么。
内务总管大声道:“皇上驾到。”
慕容媗背脊一抖,仍镇定的搁好笔,离座整理下衣服,方才盈盈拜倒:“儿臣叩见母皇。”
“起来吧。”
笑笑上前一步,向太女行礼:“微臣参见太女。”
慕容媗早上前双手扶住:“使不得,我是戴罪之身,怎当太傅这等大礼。”
隽宗淡淡道:“有什么当不得的,你还是太女嘛。”
笑笑忙跟太女打眼色,要她松手让自己把礼行全了。
慕容媗却像没有看见一样,仍是架住她的手不愿放,说道:“皇上,莫道我现在是戴罪之身,还是承蒙皇上的恩泽,得以苟活荣养。便是以前,太傅为我师尊,怎有师傅向弟子行大礼之理。”
笑笑听她这么一说,想起当年自己到御书房跟太女同读,竟真恃熟卖熟,从来没有行过大礼的,现在想来,自己真是天真得可耻。莲生不是不在意,而是刻意的体谅,还不让自己知道。如今过往逝如烟云,她才会过意来,不禁心中一酸。
隽宗闻言,也不说话,自顾抬步到桌前,拈起墨迹未干的纸,瞧了几眼,见上面写的是一笔清拔的柳体:
“枝头生晓寒,惊湍激前后。横笛斜吹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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