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又是个老套的故事。
三十年前,当时还翩翩风度的封肇偶然邂逅了清纯的女大学生李云熙,几乎是冲破层层阻隔跟李云熙结合了,那场王子与灰姑娘的婚礼一时成了天下佳话。
但跟每一段佳话最后的结局一样,男人的心总是善变的。李云熙身体不太好前几年一直没能成功怀孕,不到两年,封肇就遇到了一个更美的女人——当时红极一时的女星罗云。
那样位高权重,活在所有人视线下的家庭,离婚形同丑闻。更何况,有封启山的那把枪在,当初结婚的时候封启山发话:以后,谁要是提出离婚,直接拿枪毙了谁!
封肇愈加厌恶李云熙死缠烂打,公然在外面养起了二房。李云熙以为只要她怀上孩子就能挽回封肇,但是当李云熙那晚难产,冒着生命危险生下封镜的时候,封肇却还在二房的温柔乡里。
李云熙足足等了三年,等他回心转意,最后等到罗云的孩子,封宜出声的消息。她所有的希望全变成绝望,这次她主动向封启山恳求离婚。但是封启山还是那句话:想离,不可能!
李云熙愤然想提出诉讼,然而封肇为了颜面,竟然派人把她关在顶楼看管起来,不准她迈出一步,更不准任何人踏入一步。
一间黑漆漆的看不到任何光线的屋子,不到一年,李云熙,疯了。
封镜脸上滑下的雨水,冰冷的打在她的手背上。
“十岁,我就看着她在那个小黑屋子里向我求助,她哭,她喊我的名字,她喊:儿子救我……而我,根本认不出,她就是我的母亲……你知道吗?她朝我嚎叫,朝我嘶喊,甚至跪下来请求,但我竟然逃开了……我竟然对着我的母亲害怕的逃开了。我一辈子都无法忘记她当时的眼神。”
封镜任由她抱着,手指轻轻的在旁边那块被所有人遗忘的墓碑上,顺着母亲的名字描画。
“十一年前,封启山过寿,所有人都在楼下开开心心的吃饭喝酒,她就在自己的房间里,把自己烧死了……你知道吗?我看到火光,我跑过去,就亲眼看见她就那么烧死了,没有人去救,她最后烧成一块焦炭,一个活生生的我应该称为母亲的人,就那么变成了一块焦炭……哈哈……”
他一遍遍的问,你知道吗?仿佛在质问苍天。这一切,封肇是罪人,罗云是罪人,他那个不管不顾,任由他母亲被那样对待的爷爷,更是罪人!就连他自己,也是罪人!
苏沐雨震惊的瞪大了眼睛,爷爷的寿辰,却是母亲的忌日。让他去参加那场寿辰庆祝,到底有多残忍。她终于知道了,知道为什么他昨晚会那样悲伤。
她根本难以想象出,十一年前,十六岁的少年站在满是火光的房间前,看着自己的母亲在大火中殒灭,该是怎样残忍而可怕的场面。
苏沐雨全身都在发抖,衣服全湿透了,她感到冷,快要冻僵了,甚至连每一次呼吸,都像是要被冻住的样子。
但是她不敢放开封镜,放开此刻正在悲伤中的男人。她怕一放开,这个男人就会做出什么傻事从来。因为她知道,此时站在自己面前的,不再是那个不可一世的男人,而是一个受伤的孩子。
从来只有他站在她面前,帮她挡去一切责难与鄙夷的目光,这次,她想给他力量。尽管,薄弱。
她转过身,跪在他面前,捧住他的脸大胆的吻了上去。
封镜顿了一下,回抱住她的腰,疯狂的咬住她的唇,如同一头被逼到绝境的狮子。
唇上很痛,有浓重的血腥味飘散开来,火辣辣的,她感觉到有数道口子被咬开,但是她躲都没躲。他们唇贴着唇,齿对着齿,睫毛似乎都相织在一起,仿佛很久以前便如此紧贴。
封镜的胃里突然翻滚起来,他捂住胃部死死的摁住。他的胃根本一直没有康复过,这样的雨雪夜,还喝了那么多酒,现在他全身都在痉挛。
当封镜滑下来的时候,钱风忙跑过去,还没等他抓住封镜,苏沐雨已经用她瘦弱的肩膀,扶住了封镜下滑的身体。
“我来。”钱风的眼睛不知道什么时候也红了。
苏沐雨擦干脸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流下来的眼泪,抬起从不宽阔的肩膀,道:“没事,我可以照顾他。”说着咬牙拼尽所有的气力,将封镜扶起。
钱风伸出手,却在苏沐雨的坚持下,收回去,捏住了拳头。
雨夜中,苏沐雨艰难的迈着步子,然而在转身的瞬间。
看到方邵华撑在伞站在自己面前,伞下,卫柔伊脸色苍白的的抚着胸口,担忧的望着封镜。
第五十八章 我可以
雨水混着雪哗啦啦的从天幕倾泻而下,打在周围那片阴郁的蓝楹花树上,再最终打在他们身上。
看着站在自己眼前的卫柔伊,她蓦然愣住了。
夜雨中,方邵华的表情看不清楚,只是那双眸子依然犀利,前进一步,对着苏沐雨道:“把他交给我们吧。”在场的都知道,这个“他”指的谁。
卫柔伊在这样冷的天气下,非常艰难的撑着身体,白皙的脸颊几近透明,钻石一般的眼眸里闪着水光,目光担忧而依恋的看着已经失去神智的封镜。
此刻,苏沐雨觉得自己就好像,被正室跑上门来要男人的小三。这种感觉,比这漫天的雨雪还要冷,冷上数倍,冷得她全身发抖。
方邵华皱眉道:“苏沐雨别不知好歹,封现在最需要的人,不是你。”
卫柔伊眸子微微一闪,没有说话。那是得说。
钱风脾气有些上来了,肃着脸,有些无赖的说道:“为什么交给你们,当我钱风是个死人么?小雨儿,我们走。”说着在另一边扶住封镜,往前走。
方邵华伸出手,阻拦住他们的去路,冷然道:“风子,这事儿你别插手。”
钱风笑起来,邪邪的挑了下眉,亮出白亮的门牙:“邵邵,既然这事儿我不插手,那你又凭什么插手?”
方邵华的脸色变得很难看,两个小时候就开始混一起的朋友就这么对峙着。这是第二次,钱风为了这个苏沐雨,跟他黑脸。
他冷笑:“呵,苏沐雨,你果断好手段。”
苏沐雨没理会他的冷言冷语,只是抬起头望着卫柔伊的眸子,平静的开口:“我不知道他现在最需要谁,我只知道,他现在最需要的是休息。”
说着,继续负起封镜,在钱风的协助下,往车子走去。在跟卫柔伊擦肩而过的时候,她轻轻的说了声:“对不起。”
卫柔伊没说话,只是在方邵华准备制止的时候,轻轻拉了下他的衣袖,无声的笑了笑,眼中,一滴晶莹的泪滴滑落。
方邵华心疼得揪起来,一拳狠狠打在旁边的树上,震出无数滴雨水,砸在雨伞上,仿佛又是一场倾盆大雨。
抱着封镜躺在车里,让他躺在自己腿上,苏沐雨轻轻的擦掉他脸上的雨水,想让他好受些。
车子开了好远,透过后视镜,钱风看着后座上沉默的苏沐雨,低低的出声:“苏沐雨,你要明白,就算他以后疯了,傻了,或者干脆缺胳膊断腿成为一个废人,他最后娶的人也不会是你。”他的脸笼罩在半片阴影里。
苏沐雨的脸上一片镇定,尽管此刻的她狼狈不堪,却那样的镇定平和:“我明白。”三个字,轻,却明晰。
她怎么可能不知道那个结果,只是,当她还在他身边,还有机会的时候,请让她尽可能的为他做一些事吧。
哪怕最终——竹篮打水,一场空。
哪怕——也许明天,这场梦就会醒。
车轮飞速的从雨中窜了出去,所经过的地方溅起高高的雨水,飞扬,最终缓缓的坠入尘土中,消失,像是从来没有出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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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子以最快的速度飞驰着,半个小时后终于回到家门口。苏沐雨在钱风的帮助下,再次艰难扶起封镜,将他扶到床上。
“你先回去吧,我可以照顾他。”苏沐雨端着温水盆道。
钱风皱眉道:“你确定?”苏沐雨的伤,虽然看起来没事了,但是明显看得出如果累得很了,还是会难受。让一个半好的病人,再来照顾一个病人,这确定不是开玩笑?
苏沐雨坚定的点头:“我可以。”
看着她清澈却坚定的目光,钱风嘴巴努了努没说话,无奈的在心中叹了一声,转身拉上了门。
苏沐雨端着水盆,用热毛巾一点一点的擦去他身上的雨水,一点一点温暖他冰冷的身体,室内的温度调得很高。
她煮好了中医陪给封镜的药,拿一块放糖塞进他嘴里,然后慢慢的,一点一点的用勺子将药喂进他嘴里。
他起初有些排斥,把药全部吐了出来,苏沐雨慌忙的收拾,最后苏沐雨先含进一口药,然后用嘴巴喂给他。qtm。
他尝过的苦,她要跟他一起偿。
苦涩的药经过她的唇,缓缓渡到他的口中,一点一点,这样折腾了十多分钟,药才完全喂进他嘴里。
封镜喝完药,逐渐昏睡了过去。他在发烧,她知道。但是胃出血的人,不能再吃刺激的西药迅速退烧。于是,她就这么拿着一小块包着冰块的毛巾,敷在他头上,敷了一夜,手指都冻成冰块一样没有知觉。
她守在他的床边一整夜,似乎根本没感觉到劳累跟疲倦。她看着他吐,为他按摩痉挛的胃部,看着他发出挣扎的低吼,她抓牢他的手,为他驱赶痛苦。她抱住他的头,让他躺在自己怀中,就像母亲抱着怀抱中孤独的孩子,她俯下身,轻轻的跟他额头相触。
“妈……”他口中无意识的喊出这个名字,死死的扣住她的手臂。
她轻轻的抚摸着他的发丝,应:“我在这里。”
黑夜中,封镜蜷着身体,用力的抱住苏沐雨,像抱着最后一根稻草。
无论是方邵华,还是钱风,那位宋秘书,或者卫柔伊,他们每个人都明明确确的告诉她:她跟封镜,没有未来可言。
他是堂堂封老将军的嫡孙,封省长的亲子,还是闻名国际艺术界的ethanfong。前途不可限量,无数女人渴望的贵公子。
而她,不谈她上不了台面的出身与学历,只谈她的过往,一个离过婚的女人,那么无论她如何努力,如何试着改变自己,也无法变回五年前的干净,“离异”这二字,就像个烙印般,深深地刻在她的人生里,直到她最终归入尘土。
关于封镜她无论是一开始,还是现在,从不奢望,她明白自己的地位——一个交易来的情/妇。她会陪着他,一直陪着,陪到他结婚,陪到他厌倦她,然后她微笑着离开。
是的,她可以。
她嘴角含笑,眼眶有丝丝湿润。
第五十九章 秦毅恒的犹豫
秦毅恒这次是真生气了,一连十几天都睡在客房,碰都没碰苏沐晴一下,任她怎样撒娇都没用。苏沐晴坐在床边,死死的咬住指甲,这都怪姐姐,如果没有姐姐,毅恒是不会跟她生气的!
而秦母,更是恶毒得很,还有十来天婚礼就要举行了,原本谈好的聘礼礼金数额,二十万,现在竟然打死不认,让她跟秦毅恒谈好了再找她。
但是现在这种状况,她如果跟秦毅恒一开口就谈钱,恐怕这场婚都结不成了。
她一回家里,曲桂音就问她:“那二十万礼金呢?”
苏沐晴心里烦得很,道:“你问什么问?没见我现在烦吗?一天到晚只会问我钱钱钱,上次我给你的五万块呢?”
曲桂音没想小女儿竟然会朝她发脾气,愣了一下,道:“你朝我发什么脾气啊?别忘了我是你妈,那二十万你一早就答应下的!至于那五万……”曲桂音有些磕巴,她听亲戚说,最近股市非常火,投进去多少就能赚回多少,没想到她一下子全赔进去了,正想要那二十万翻本呢。
但这些她肯定不能说,曲桂音忙虚张声势的埋怨道:“你跟姑爷都要结婚了,他都不到家里来见见岳父岳母,你知道街坊都传成什么样子了。五年前你姐姐结婚的时候,他成天往着跑,现在倒好,影子都见不着。”
听曲桂音的牢骚,苏沐晴头大,铁黑着脸拍门就走。
曲桂音拍了下大腿,朝着苏豪哭嚎道:“你看看,你看看,这就是我们生下的好女儿啊,一个两个的,都敢跟我脸红脖子粗了,我真是白养她们了……”
苏豪正翻报纸,听妻子又开始抱怨,厌烦的侧过身。
回到秦宅,苏沐晴越来越气,简直恨得牙痒,但还是不得不暂时伏低做小。
秦毅恒晚上回来的时候,闻到客厅里从厨房飘过来的香味,一瞬间几乎以为苏沐雨回来了。他甚至有些激动的跑进厨房,里面的确有个人。
不过不是苏沐雨,而是苏沐晴。
苏沐晴看到秦毅恒,连忙乖巧的笑道:“姐夫,我知道你不太爱吃张嫂做的菜,所以我特地回家跟妈学煮了一些,你看看你喜不喜欢吃啊。”说着,有些别手的盛起锅里的红烧鱼,献到秦毅恒面前。
苏沐雨做菜也是跟曲桂音学的,不同的是,她十一二岁就开始负责全家的饭菜,自然比苏沐晴这个现学现卖的,强了不止一星半点。
秦毅恒看着那碗虽然味道闻起来有点像,但模样差得很多的鱼,愣了一下,最终点了点头。
苏沐晴激动得雀跃起来。姐夫刚才算是原谅她了吧。
晚餐的时候,三个菜一个汤,都是苏沐晴做的。除了红烧鱼像点样子外,其他不是咸得要死,就是糖放多了。
秦母吃不下去,把筷子一扔,道:“这汤是汤吗?咸死人啊,还有这个豆腐老得跟渣子似的,叫人怎么吃?还不如张嫂做得好吃呢,不会煮就别煮,难吃得要命。想当年,你姐姐烧的鱼汤,简直跟你一个天生一个地下。”十苏电还。qtm。
苏沐晴心里的火一下子就起来了,气得狠狠掐住手心,但最后还是强压下去,道:“妈,您放心,我以后会多学的。”心里却在骂老不死的,我再熬十天,只要我进了秦家门,到时候还看你的脸?
而一旁,秦毅恒则一直沉默的吃着面前的红烧鱼,一句话没说。
苏沐晴这段时间,表面上越是温柔乖巧,心里的恨就积得越深,恨不得统统还到苏沐雨身上。
她百无聊赖的躺在床上,看着电视,突然脑子一转,拨通了一通电话:“妈,二十万已经打到你账上了,记得给我重弄个账号存好,谁都别告诉。”
曲桂音听钱有着落了,之前的气全抛开去,笑呵呵的说:“好好好。”
苏沐晴看了看自己的指甲,悠闲道:“另外,你帮我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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