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还给你!”他将小枕头塞进苏真真怀中。
苏真真竭力抑制着眼中泫而欲泣的泪水,抱着小枕头坐在树下不说话。
男孩子坐在她身边,过了好一会儿,他轻声说:“喂,要上课了!”
苏真真身子微微一颤,抱着枕头站起身,头也不回地跑了出去。
“喂!等一下!”男孩子举着那原本垫在小枕头下的练习本对她的背影喊道。
听见他的喊声,苏真真跑的更快了。
如果可以,这一辈子她都不想再见到这个邪恶的男孩子!
“唉,这个没记性的家伙!”男孩子握着练习本轻叹。
练习本淡绿色的封面上写着:作文练习 初三四班 苏真真。本子的右上角画了一朵微微绽放的蔷薇花。
瓢虫
“老师……”苏真真蹭到语文老师办公桌前垂着头小小声地喊了一声。
“唔,苏真真,有什么事吗?”老师正在看教案,只抬头看了她一眼。
“老师……我的作文练习本不见了……”苏真真用手指来回磨着办公桌光滑的桌角。
语文老师沉吟片刻,说:“真真,你这句话有问题。”
“啊?”苏真真疑惑地抬起头向老师看去。
“应该是你把作文练习本弄丢了,而不是作文练习本不见了。”语文老师很平和地推了推眼镜说。
“喔……”苏真真的脸立刻从额头红到耳根,她更加小小声地说:“那老师,我能直接用一本新的练习本吗?”
“可以。”语文老师放下教案,微笑地望着她说:“你可以用一本新的练习本,不过,要把前面那七篇作文全部补回来,重新给我批改,懂了吗?”
“啊——补七篇作文?”苏真真倒吸了口凉气,肩膀受打击般无力地下垂着。
“或者,你把丢掉的练习本找回来,这样就不用补了。”
“老师——”
“真真——你是语文课代表,所以,对你,我的要求会更加严格。而你,也更要加倍严格要求自己,懂了吗?”
“懂了……”苏真真垂头丧气地离开教师办公室。
早知道这样,当初就不要做语文课代表了!苏真真扭着手指在心里嘀咕。怎么办呢?现在只有两条路可以走,一条是把作文练习本给找回来,另一条就是一口气补写上七篇作文。不管是哪一条路,都非常艰难……
好吧,还是先想办法找找看,也许,万一,碰巧,能让她找到呢!苏真真打起精神开始回想最后一次看见作文练习本是在什么时候。
对了!那时用练习本垫枕头来着!后来光想着把枕头拿回来,就把练习本给忘了!她拍着脑袋在原地跺脚。这个烂到极致的记性啊!想起这样,忘了那样!当时,大榆树下的那个男孩子曾在身后喊过她,难道就是为了练习本?
苏真真后悔莫及,真不该一时怄气就跑开的,现在要到哪里去找那个坏家伙呢?她烦恼的揉着眼睛。新配的便宜眼镜,戴着一点儿也不舒服。
正走到楼梯拐角处,光顾着揉眼睛的她,冷不丁与人撞了个满怀。
“啊——好疼!”苏真真捂着额头叫道。
“你走路没长眼睛啊?看也不看就往前冲!”恼怒地声音在她头顶上响起。
好熟悉的声音!苏真真顾不得额上的疼痛,仰起头向那个人看去。
“啊——”
“啊——”
两人同时惊叫着张大了嘴,同时睁大眼睛瞪着彼此。
“又是你!”男孩子用手背擦了擦发红的下巴,皱着眉头说。
苏真真在最初的惊诧过去之后,心里竟涌起了深深的感动!老天爷,你终于睁开眼愿意眷顾我一下了!我刚刚还在绞尽脑汁地想要怎么找这个人,你就把他送到了我眼面前,真是万分感谢!
“你……你好!”苏真真鼓起勇气,用很温软的声音和男孩子打招呼。
“……我一点儿都不好,”男孩子冷着脸,转过身准备离开,“每次碰到你这个家伙我的下巴就要遭殃!”
“喂!喂!你别走,我有事问你啊!”苏真真也转过身,跟在男孩子身后。
“什么事?”男孩子只顾往前走,看也不看她一眼。
“请问,那天在大榆树下,是不是你捡到了我的作文本?”男孩子走路的速度很快,苏真真几乎是一路小跑才能跟上。
“作文本?”他忽然停下脚步,脸上露出一抹浅浅的笑容,望着身后显然很焦急的苏真真说:“你说的是什么样子的作文本呢?”
苏真真眼睛蓦地一亮,急切地描述道:“是淡绿色的作文练习本,封面上有我的名字!”
“还有什么特点吗?”
“嗯,”苏真真很认真地想了想说:“右上角有一朵蔷薇花,是我画的!”
“第一篇作文写的是什么?”
“最难忘的事!”
“第二篇呢?”
“死有重于泰山!”
“第三篇?”
……
……
……
“最后一篇是什么?”
“试论重点与细节的统一性!”
苏真真一口气答完所有问题,而后眨着长长的睫毛,一脸期盼地说:“你一定捡到我的作文本了,对吧?”
“哦……”男孩子摸了摸鼻子,认真地想了想,忽然邪邪一笑,说:“对不起,我没看见过你的作文本。”
“啊——”苏真真犹如遭了雷击的花朵,刹时间凋零飞散的不成样子。
“怎么可能……”她悲惨地摇着头,“你怎么可能会没看见,那时明明我丢在那里的!”
男孩子耸耸肩,转身自顾自地离开了。
走了一段,他猛地转身,苏真真撞在了他身上。
“你怎么还跟着我?”男孩子又扬起了漂亮的长眉。
苏真真撅着嘴,小声说:“把作文本还给我……”
“都说我没看见了!”男孩子转着乌黑的眼珠子说,而后继续向前走。
“不可能……一定在你那里……”苏真真不依不饶地跟在他身后。
“随你的便,你非要跟着,我也管不了。反正我不知道你的作文本在哪里。”男孩子仰着头说,嘴角分明挂着狡猾的微笑。
苏真真看见那笑容,更加笃定作文本在他那里。
出了校门,男孩子往一家小吃店走去,苏真真紧随其后。
“老板,一份三鲜炒面,多搁点香肠!”
“好咧!三鲜炒面一份,多香肠——”老板拖着长长的尾音对后堂的大厨叫道。
在三鲜炒面上来之前,苏真真和男孩子大眼瞪小眼的对望。然后,苏真真刚想再开口求他把作文本还给自己时,肚子忽然发出一声让人脸红的声响。
男孩子故意睨了她一眼,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说:“是我肚子响的吗?我还没饿到那个地步吧……”
“不……”苏真真红着脸说:“刚刚……刚刚是我……”
“哧——”男孩子摸着鼻子笑出声来,“你还真是诚实啊!”
“我……我……”苏真真低头搓着衣角,恨不能挖个洞把自己埋进去。
“老板,再来一份三鲜炒面!”男孩子伸头对坐在小吃店门边的老板叫道。
“好咧!加一份三鲜炒面!”老板又对着后堂大吼了一声。
“谢谢!”苏真真极小声地说,男孩子正忙着喝茶,没听见。
不一会儿,两个人的三鲜炒面都端了上来。
苏真真摘下眼镜,小口地咬着面条上的荷包蛋。真好吃啊!自从把全部伙食费都用来配眼镜之后,她已经很久没在学校里吃过鸡蛋了。况且还有那么多的香肠和肉丝!唉,原来人是这么样容易感到幸福的生物。只要饿上三天,哪怕能吃到最普通的一碗面条,也立刻会有幸福的感觉。幸福是什么?幸福就是在经历了阴云之后的阳光,在忍饥挨饿之后咬在嘴里的荷包蛋!这么想着,真真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来。
“喂,吃个三鲜炒面干嘛笑的那么灿烂?”男孩子已经把他的那份面条吃完了,他单手支着下巴,一边用筷子轻敲碟边,一边看苏真真吃面条。
苏真真叹了口气,并不打算把自己脑子里刚刚得出的那番人生感悟说给他听。
“把作文本还给我吧,别再捉弄我了。”苏真真极诚恳地把自己盘子里的香肠夹到男孩子面前,“诺,这些都给你吃!”
“切!”男孩子嗤笑道:“你凭什么断定作文本就在我这里呢?”
“你的眼睛!”苏真真抬起头,盯着男孩子漆黑的瞳仁说,“你的眼睛告诉我,作文本就在你那里!”
男孩子被她盯的不自在起来,他转过头,将视线移向别处。
“一派胡言!”他又摸了摸鼻子,“老板,结账!”
“好咧!”老板系着油光光的围裙走到桌边,笑眯眯地说:“两位是一起结,还是各结各的?”
“各结各的,我不认识她。”男孩子从口袋里掏出钱包。
“那个……”苏真真停下筷子,有些迟疑地说:“不是你要请我吃面条的吗?”
“我请你?”男孩子挑起眉毛瞪着她,“我什么时候说要请你了?”
“刚刚呀……”苏真真摸了摸自己空空如也的口袋,“我本来没打算吃东西的。”
“那你现在已经吃了,自己付账吧!”男孩子推开空盘子,站起身。
“我……我没钱……”苏真真低下头,抠着校服口袋上别着的一只小铃铛。
“拷!”男孩子伸手指着她,半晌说不出话来。
“算了,老板两份一起算账!”男孩子气急败坏地将钱掏出来放在桌上。
出了小吃店,苏真真依然跟在男孩子身后。
“我说你,你怎么还好意思跟在我后面?”
“我……我会把面条钱还给你的。”苏真真盯着自己的脚尖说:“请你,把我的作文本还给我!”
男孩子静默了一会儿,终于说:“跟我来。”
“哦。”苏真真乖乖地跟着他往北操场走去。
不多会儿,两人又走到那颗大榆树下。男孩子指着榆树根部一些泥土看起来有点松散的地方说:“挖!”
苏真真立刻找了个小树枝对着泥土挖下去。不多会儿,一角淡绿色的纸从泥土里冒出来。
“啊!我的作文本!”苏真真开心地将淡绿色的本子从泥巴里挖出来。虽然练习本的面子上沾了泥,用力抖落之后还是有一点灰灰的痕迹,但毕竟是找到了,想到可以不用重新写七篇作文,她抱着作文本长舒了口气。
“是你埋的吗?”苏真真转头问道,身后却早已没了那男孩子的踪迹。
“啊~怎么走掉了呢?我还不知道怎么还你钱啊……”苏真真嘟着嘴委屈地坐在树下。
将作文练习本放在膝盖上,再次仔细地将那些藏在缝隙里的泥土给吹掉。苏真真慢慢清理着失而复得的作文本。
男孩子真是奇怪呢,都不知道为什么这样喜欢捉弄人。直接把作文练习本还给她不就好了吗?绕来绕去他自己不是也很累?苏真真从口袋里掏出绘图铅笔,在作文本不起眼的小角上写下四月二十二日这个日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把这个日期写下来,正觉得这么做很无聊时,她突然发现本子右上角的那朵蔷薇花有什么不对劲。
将作文练习本贴在离鼻尖0。1公分处,苏真真架着眼镜睁大了眼睛一看再看。为什么!为什么她的蔷薇花上会冒出一只奇丑无比的瓢虫来?究竟是怎么回事!啊——!想到了,一定是那个坏男生!苏真真气的撅起了嘴,一定是他画的瓢虫!这个邪恶的家伙!
下午,苏真真将作文本交给语文老师,老师单独帮她批了最后一篇作文后合上本子,凝视片刻,缓缓说:“苏真真,以后不可以在作业本上乱画东西!特别是像这么丑的东西!”老师用食指尖点了点那只丑瓢虫。
“是……”苏真真委屈地点了点头。
拿回作文本,刚要准备走开,身边传来一个让她蓦然一惊的声音。
“老师,您把讲义忘在我们教室的讲台上了。”男孩子站在她身边,将一本黑色的讲义递到语文老师面前。
“哦!我正要准备去取呢!贺云聪,谢谢你啊!”
“不用谢。老师,那我先出去了。”
“好。真真,没什么事儿,你也回教室去吧!”
“是。”苏真真急忙转身跟着那男孩子的脚步出了办公室。
“喂!你站住!”
前面的人丝毫不为所动,径自往前走去。
“贺云聪!”苏真真想起刚才语文老师叫他的名字,张口就叫了出来。
男孩子终于停下脚步,回头看着苏真真,一副不耐烦的样子。
“叫我干嘛?作文本不是已经给你了。难道是要还我面条钱?”
“啊——那个,我暂时还没钱……不过!我一定会还你的!”
“随你的便。”贺云聪耸耸肩,继续向前走。
“可是你!你为什么在我作文本上画这个瓢虫!”苏真真小跑几步,冲到他面前将作文练习本高高地举在他眼前。
“蔷薇花上本来就会有虫子。”贺云聪也不否认,没一点愧疚和不安。
“这是我的作文本啊!你怎么可以随便乱画!”苏真真不依不饶地质问他。
贺云聪拧着眉毛看了她半晌,突然说:“你刚才把书包忘在老师办公桌旁边了。”
“啊?什……什么……忘了?”一提到忘东西,苏真真就神精紧张。
“你的书包。”贺云聪再次提醒她。
“天啊!”苏真真惨叫一声,立刻返回教师办公室去找书包。
看着她仓皇跑开的背影,贺云聪的脸上突然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容。
“你根本没把书包带去办公室啊,傻瓜……”
贺云聪摸了摸鼻子。
苏真真,一个欺负起来很有趣的女孩子。
姐妹
苏真真的妈妈是S小学的劳作课老师。既然教的是劳作,那当然是相当的心灵手巧。家里的小垫子,小抱枕,包括苏真真穿的漂亮小裙子,都是苏妈妈踩着一台吱吱作响的老式蝴蝶牌缝纫机做出来的。
苏真真在心灵手巧这方面,没得到一丁点儿妈妈的遗传,别说是缝个小口袋,订个小纽扣,她就连穿针引线都不会!
这天体育课,立定跳远测试。向来对体育不太灵光的她,虽然勉强跳了个及格,却把衬衣的下面两颗扭扣都给挣蹦了。
爸爸前天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