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是必须的。
政变不是扯大旗造反,政变需要的是速度,是和时间赛跑。
不管是大皇子,还是长公主,他们必须在整个帝国的贵族们惊醒之前,让一切尘埃落定。让他们没有办法闹腾起来,不能动摇了帝国的统治和安全。即使他们反对,不甘,不承认,但必须服从新登基的皇帝,把一切的不满装进肚子,等待下一次不太可能到来的机会。
也许几百年后会有,也许更久,但也许要不了多久。
当这场扭曲的战争进行到这里的时候,已经没有多少悬念了。
大皇子带着一千骑兵直接冲入城外的营帐中,挺马横立在长公主的面前。
长公主手头还有一千多士兵,但是挡不住大皇子手中接近两千完好的骑兵。
她之所以输,并不是指挥不当,而是输在了作为攻坚战负责攻击方的劣势上。如果把战场挪到野外,开一场遭遇战,任由将领们自由的发挥,最后谁输谁赢还很难说,说不准她就能赢了。可没有如果,她站着,腰间挎着长剑,直视着自己的弟弟。
“你赢了。”,她这样做开场白。
大皇子喝退了所有人,整个军营中只有他们姐弟两人。
长公主笑盈盈的看着他,看着这个弟弟,柔声道:“还记得我们小时候发的誓吗?”。
大皇子点点头,这个誓言以及记忆,支撑着他走到今天,走到此刻。
那是一年冬天,老皇帝刚刚摆脱了皇子的身份,成为了这个帝国的主宰。他豪情万丈,英气勃发,许下要重振皇室权威,打造辉煌帝国的诺言。
可他面对的,却是已经盘横在帝国上空接近百年的贵族集团。
海因西斯和法比奥为了加强自己的实力,决定给老皇帝一个下马威。他们的做法很简单,让皇帝陛下的命令出不了皇宫。当时新皇登基,刚刚去世的老皇帝根本没有留下多少资源给新皇,面对强大的贵族集团,他根本没办法施展自己的抱负。不管他提出什么样的政策法令,都被海因西斯和法比奥毫无情面的驳回。
整顿军备?
劳民伤财,驳回!
修葺皇宫?
财政紧张,驳回!
扩建皇家侍卫?
穷兵黩武,驳回!
甚至是连新皇想要祭拜先祖,都被海因西斯和法比奥以新皇选择的日子不宜祭祖的荒诞理由给驳回了。
很快,新皇就明白了,他虽然贵为这个古老国家的皇帝,但他并不是这个国家的主人。真正的主人,住在皇宫之外,他们有一个共同的名字,叫做贵族!
他们掌握着这个国家的方方面面,一切的一切。
军队、财政、人事,几乎都在他们手中。
为什么有礼仪官这样一个看上去非常可笑的机关?这是因为皇帝的不甘心,他需要有自己掌握的力量,在妥协之下才诞生的机关,还遭到了贵族们的一致反对和打压,让皇帝在西方大陆出了一个大丑。
那年,七岁的大皇子和八岁的长公主,在皇宫内的园林里,发下誓言。
如果有一日,他们成为这个国家的主宰,他们将竭尽全力,消除这些帝国的蛀虫,还世界一个清净。
贵族?
杀!
教会?
杀!
斩龙骑士?
杀!
所有会干扰皇权的势力和个人,统统消灭掉!
这,就是他们的誓言。
为了这个誓言,他们走到了今天。命运就像是一个爱捉弄人的顽童,当他们走到今时今日的时候,却发现,他们最大的敌人,就是彼此。
大皇子这些年里掌握了一部分斩龙骑士的力量,有数个领主已经暗自投诚,也许他们的投诚带着投机的性质。
长公主也招揽到不少斩龙骑士,更和一些大领主保持着极为可靠的联系,乃至于她被册封成为了图尔曼帝国大公。
到了这个时候,横在他们通往至高权力王座上最后的一座大山,就是彼此!
不除掉彼此,谁都不可能安心的坐在王座上。
长公主笑着靠近大皇子的战马,她招了招手,“你下来!”
大皇子没有丝毫迟疑,翻身下马,老老实实的走到长公主面前,就像是一个犯错的孩子,他的意气风发消失不见。他之前还憎恨过这位姐姐,为什么,你要成为我登上皇位最后的阻碍?可他突然明白过来了,他,也是长公主登上皇位的最后阻碍。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此时,大皇子已经醒悟过来。
长公主如同十几年前那样,揉着大皇子金色的头发,亲昵、温柔。
“弟弟啊,姐姐走了之后,你不要目空一切,要小心的去对待任何一件事。不要妄自动怒,不要迁怒于人,要亲善的对待你的子民。法比奥不能留,回去之后立刻杀了他,帝都内所有贵族全部清理掉,给贫民晋身的机会,多去参考参考联邦的一些施政措施和体系,他们并非都是坏的,也有好的。不要无条件的信任任何一个贵族,不要再重蹈覆辙,让新贵族们再一次团结在一起。
任何苗头都要掐灭,你是这个帝国的主人,你有权力去决定他们的生死。礼部要裁剪,要收缩权力,建立起检察机关,多听谏言,不要因为有人反对就动怒。好听的话永远都是骗人的,只有那些让你难堪,让你羞怒的谏言,才是真正的好话。”
长公主说着话,一边帮着大皇子整理衣服,她温柔的帮他捋平了翻起的领子,帮他拽了拽折起的衣角,“你又长高了,年前的时候,你才比我高一点,现在都快高出一个拳头了。”
“姐姐……,和我回宫吧?你可以嫁给一个你喜欢的人,终老帝都。”,大皇子眼睛有些湿润。
长公主摇了摇头,“我活着一天,一些人就不会死心。只有我死了,你才能彻底的掌握这个国家的权柄。”
她拍了拍大皇子的脸颊,“好了,你是皇帝,要主意自己的体面。”
她笑着让开几步,转了一个身,将自己身上的戎装展示给大皇子看,她笑着说,“怎么样?没想到我穿着一身特别的好看吧?”
她抽出了长剑,外围的骑兵微微骚动,但是大皇子一摆手,让他们平静下来。
“姐姐,和我回去吧!”
长公主微微一笑,“把我葬的好看点!”
一道鲜血洒落大地,大皇子紧紧攥起的拳头微微发白,指甲切入了手掌。
他一抹眼睛,转身昂首挺胸的走向营地之外,“长公主伏法,以帝王礼仪厚葬!”
第一七三章 我拒绝
“成功了!”
一名苦修士露出满足的笑容,圣力已经从他的体内被抽离,连同他不多的生命力,一同灌注到加勒的身体里。她的小臂微微发亮,仔细的去看,皮肤仿佛和其他地方的不太一样,皮肤表面都是六棱形的小结晶体,有华光流转,隐隐透着一种高洁。
教宗亲自扶着这名苦修士坐到了一边,苦修士快速的衰老下去,紧绷结实的身体就像是漏气的气球,皱纹堆叠在一起,一些褐色的老年斑再也不能被圣力压制,纷纷爬上了他的皮肤。他轻咳一声,抬起颤颤巍巍的手,吐出了几颗牙齿。
“呵呵,真的是老了!”,他笑的很欣慰,看向局促不安的加勒的眼神里,透着无尽的喜爱和期望。
这是教会的未来,是教会重新屹立在这个世界上最宝贵的钥匙。
自从验证了圣力灌输的可行性之后,教会立刻设定了一个崛起计划,其中最为关键的,就是圣天使降临计划。只要加勒完成晶化,她就能召唤战斗天使附身,那可是真正的高于这个位面和次元的东西,完全可以碾压任何对手。火枪?火炮?一个终极审判就能毁灭掉图尔曼帝都这样庞大的城市。
有了加勒这样的战略性人形武器,谁还敢阻拦教会崛起的步伐?
图尔曼帝国做不到。
联邦做不到。
共和国做不到。
这个世界没有任何人能阻止!
这是整整几代人的梦想,是这一代人为之奋斗的目标!
而这个目标,就要实现了。
即使付出了自己的生命,又能怎么样?人活着,不只是单纯的为了活着而活着,那是行尸走肉,没有梦想,就如同没有明天。
死亡是见很可怕的事情,但是死在梦想之中,却是人人向往的事情。
苦修士喘了几口气,胸腔中发出拉动破风箱时候的嘶鸣,他平静的脸上看不出来喜怒哀乐,眼神饱满圆润,一点也不像命不久矣的老人。他望着教宗,“我这辈子没白活,唯一的遗憾,就是看不到那天。”
教宗紧紧的握着他的手,“会的,你会的,当我们都进入神国,你会看见的!”
一个个为了教会战斗了一辈子的老人,嬉笑怒骂纵情谈笑,他们丝毫不在意自己的生命,所有人都有着共同的目标。
随着进程不断的加快,加勒身上晶化的面积也越来越多。
一些人扛不住岁月,抗不过衰老,已经带着笑没了气息。剩下的人还在笑,笑的眼泪都要出来了。
虽九死,亦不悔。
当所有人,连同许多枢机主教,都完成了自己的使命,加勒的身上只剩下额头最后一块地方没有晶化的时候,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赫曼。
还差一点点,就差一点点了,他们期许的看着赫曼。
赫曼笑着在所有人震惊的目光中摇了摇头,“我拒绝!”
教宗的脸色一下子阴沉起来,他扶着同伴站了起来,“为什么?”
加勒也是一脸的迷糊,她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赫曼用很慢的语速,说起了一个故事。
故事发生在三十一年前,当时圣光教会正是最艰难的时候,前代教宗刺杀皇帝的余波未熄,贵族集团连同皇室,还在疯狂的报复教会。老一辈的斩龙骑士都健在,蠢蠢欲动。
赫曼作为刚刚晋升的枢机主教,没有感觉到一点欣喜。使徒就像是过街老鼠,人人喊打。别说去传教了,连吃的东西,都要自己去找。
教会没有土地,没有营生,没有任何的收入,他们就像是一群高贵的乞讨者,从盗贼团的嘴里扣出一点东西填饱肚子。
那天,一名来自帝都的年轻人找到了他。年轻人说明了自己的身份,那是一位即将成为皇帝的皇子。他谈笑风生,丝毫不畏惧使徒的恶名,与赫曼畅谈了整整两天。在这两天里,年轻人许下了许多的好处,许下了各种的承诺,他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改变教会。
让圣光教会迎合皇室的统治,并且承诺,只要有希望,就会册封赫曼为教皇,许他在图尔曼帝国自由的传教,发展信徒。
他许下承诺,赫曼的子孙后代,世世代代,都将贵为世袭大贵族,拥有大片的封地,不需要再为了生存去挣扎不休。
一面是看不见尽头,被黑暗笼罩,充满了绝望和荆棘的小路。他有斩荆披棘能力,也有一往无前的勇气。
另外面,是一挑煌煌大道,道路笔直宽阔,没有丝毫的阻碍,一直通到世界的尽头。
他犹豫了。
有生以来,第一次面对帝国的统治阶级时产生了犹豫。
第一条路,充满了未知的坎坷和艰难,这条路不好走,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走到最后。
第二条路,一路畅通无阻,道路两边盛开着娇艳的鲜花。
赫曼动摇,迟疑、惊恐、茫然,最后他明白了。
如果两条道路的尽头,都指向同一处,为什么要踏上那条注定艰辛困苦的道路?
他毫不犹豫的,一脚踩在第二条路上。
这么多年来,他为此努力,努力也得到了回报。
年轻的皇子登基之后第一件事情,就是解禁教会,不再对教会喊打喊杀,让教会有了喘息之机。法比奥在和皇帝的交易中,放松了对教会严苛的防御,让教会有了一个稳定的大后方。
这一切,是谁的功劳?
是我!
赫曼以功臣自居,如果没有他,就没有教会这三十年来长足的发展。如果没有他,现在的教会也许早就烟消云散!
他,才是这个教会真正的大功臣!
他,才应该是教会最高的精神象征!
如果不是出了一个罗西,其实计划不会变成这样。
当然,赫曼是这么理解的。
他痛恨罗西,打乱了自己的部署,也痛恨教宗、痛恨罗德安、痛恨不断和他作对的阿提拉,还痛恨所有枢机主教。你们睁大眼睛看看吧,到底是谁,将这一切带给你们的!
是罗西那个一年前才蹦出来的小子吗?
不!
是我!
当说出藏在心中三十年的秘密,他突然一阵轻松。
事情,就是这样。
“叛徒!”,有人站了起来,指着赫曼的鼻子叫骂,跑过去推了他一下。
只是失去了圣力的滋润,一百多岁的身体早已不堪重负,赫曼没有动,他自己就倒了,摔倒在地上。
赫曼面容扭曲了起来,“我是叛徒?!”,他咆哮道,“这个世界上谁都能指责我,但是你们不能!我为你们做的还不够多吗?是谁将你们从泥潭中带出来?是我!是谁给了你们安稳的生活?是我!是谁在苦苦寻求发展之路?还是我!你说我是叛徒?哈哈,这真是我听说过最有意思的笑话。”
他没有注意到,倒在地上的老人已经失去了呼吸。
他还在一旁咆哮着。
教宗眼神中流露出一抹淡淡的悔意,这些年里他除了修炼之外,更多的时间都放在了制定教会未来发展的方向上,很少留在教会。如果不是他忽略了这些事情,也许早就能发现一些端倪。
“你还有什么后手吗?”。,教宗问道。
赫曼抽了抽脖子,面色渐渐恢复,他嘴角翘起,“后手?不需要。皇帝陛下其实早就和斩龙骑士有了联系,海因西斯也好,法比奥也好,都是案板上的鱼肉,只能任人宰割。”,说着他语气凝重肃然起来,“你们放心去吧,有我在,教会只会越来越好!”
他手中亮起一道光芒,光芒之外,面色狰狞……。
第一七四章 尘埃
赫曼并不害怕罗德安,因为罗德安比他小了二十多岁到三十岁,具体的数字记不住,四十岁之后没有人会去关心那个玩意。
在学识上,二三十年的年龄差距不能说明什么,但是在实力的累积上,二三十年可不是一件开玩笑的事情。就算罗德安天资聪颖,天赋异禀,他可以拉短彼此之间的距离,却永远不能赶超。
赫曼带着加勒回到了格林兰,罗德安惊讶的望着他,计划中此时应该是圣堂武士带着加勒回来,而不是赫曼。他应该是加勒“养料”中的一部分,不应该还活着。
但多一个枢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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