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意思是……没有……家里支持。”
他静静瞧了我一会儿,琢磨明白了,“你这是离家出走?叔叔阿姨不同意你……跟我在一起?”
我点头,紧紧看着他,又摇摇头骄傲地表示,“可我没动摇过。”
他没再多问,仿佛了然一切,只抱紧了赖在他身上的我,“我明白他们的顾虑,有机会我会跟他们谈。他们不知道,如果你过得不好,我比他们心疼一百倍。桑,我没把握许你荣华富贵,也许我们将来就是普普通通的人,过普普通通的生活,可我能保证你不会受冻挨饿,保证你会过得比我好,”他调整了一下我在他怀里的姿势,嘴巴贴着我耳畔问,“你相不相信我?”
“信,相信。”我敷衍着,手不老实地乱动。
“桑桑你认真点……我不是说着玩呢……”虽然声音已变了调,眯着眼的样子迷死人不偿命,可他还试图着正经,“同样,如果我爸妈不同意我们的事,我也会……”
“我知道,我知道……”我打住他吻上去,顺手解开他裤子。
藤椅不太舒服,硬邦邦的线条直和他的骨架媲美。这姿势需要我主动,无奈小SOHO从不运动,肌肉持久性差极,没多久我就不行了,余下的得靠他完成。我双手掐搂住他脖子,双臂伸直了和他拉开上半身的距离,双腿抬高架在他身后的窗台上——这体位使得我面前这位兴奋异常,爱得无比热烈,椅子吱吱作响,猛然间隐隐一声尖锐,我俩停下动作对视了一眼,共同意识到即将发生什么,他反应得快,随即就抱着我起了身。
果然同一刹,一个咔嚓——藤椅彻底断裂了。
。
我在高铮这里快乐地住下来。他去上课的时候我就作图,他回来以后我们就在家里吃喝、电影、洗澡、讨论、嬉闹、缠绵,或干脆傻傻相看两不厌,仿佛看一眼就天荒地老,看多几眼就生生世世。
期间接到我爹来电无数次,劝我有话好好说,其实就是想先把我哄回家再说;我妈只跟我通过一次话,她摆明毫无商量余地的继续否定立场,我表明反对无效我对此毫不妥协的坚决态度,谁都不让步,继续僵持;张帆倒是常电话表示慰问,多次提出要来看看我,我说不行,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我妈的探子,他叫屈否认,三番四次下来未果,便也不再叫唤了。
我像与他们隔绝了一样,跟着高铮安静过日子,这个秋天浪漫得不真实。
十月大假,我想去香山看红叶,他说再等等,霜降时最美,我说你怎么什么都知道啊,他撇嘴不答。
听他的话果然不假。此时的香山,满坡枫栌红艳似火,远望去,挂枝飘凌的红瓣把整片山渲染成火海,参杂着流动的黑烟——那是人头一片。我爬得累了,看着喘都不喘的高铮,说,“我得坐着歇会儿。”
“我背你。”他示意我上去。
“别,这么多人呢。”个个都在一步步登,我哪好意思在众人间高高在上地穿过。
“上来。”他坚持,“咱们走小路,我带你去后边儿内片儿山。”
我心里乐开花地爬上了他的背,却还死鸭子状,“后山哪能比这儿风景好。”
“搂紧,”他嘱咐着,起了身,“别嘴硬了,乖乖歇着吧。”
赧,我只好耷拉下脑袋,脸蛋蹭着他的。
“害什么羞啊?”他说,“咱俩那么……的事儿都做了,让我背下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谁害羞了?”
“那你脸红什么?”
“谁说我脸红?”我当然脸红,可他又没看见,他怎么知道?
“不红怎么是烫的?”
“……”我忿忿把脸挪开了点,尽量不蹭上他。
他背着我七拐八拐进了条偏道,果然看不见人了。沉默了一会儿,他低声说,“不逗你了,你贴着吧,我喜欢。”
我二话不说就把脸又bia了上去,这次狠狠蹭着,边磨边在他耳边说,“高铮我爱你。”
“我知道。”
“你怎么知道?”
“你说过。”他停下脚步,“你忘了?”
“当然没忘。就许你逗我,不许我逗你啊?”
“好,你爱我,我知道。”他继续迈步。
“爱死了爱死了。”我咬他耳朵。
“嗯。”这句他以前可没听到过,这脸都被红叶传染了,“我知道了。”
后山虽偏,可眼里风景果然大不一样,红得纯粹了,引用咱毛主席的话:“看万山红遍,层林尽染。”秋风那一吹,山都摇晃起来,场景直逼好莱坞电脑特效。我目光正沉浸着,高铮却忽然带我转进蔽处,我问他怎么了,他指指远处的山坡,我这才看到自那高处狂速冲下来几辆山地。那坡度少说45,崎岖陡峭,坡面生长着茁孱各异的树木,要想一一避开,并非易事。
这是我第一次看到DH实况,目不转睛,直到他们嗖嗖地离去。回头看高铮,他漠不关心的样子,我不禁问道,“这帮人不要命么?你刚没看见他们内速度有多快,这要是撞了、摔了,不骨折就残废,搞不好还……搭上条命。只靠一辆山地啊……啧啧,他们怎么能只跨着俩轱辘就敢做这么高度危险的动作?”
“这种车前叉高、车体重,制动性能和抗震系统都比一般山地好得多,对山路的适应力也远比你想象的强大。”说话间他已转回到原路,继续背着我这包袱往上走,步子大,却沉稳。
“玩命啊玩命!”我感慨。
我有个表弟,虽是个不折不扣的公路迷,却也在电脑里存了很多山地视频,包括惊险刺激的DH。我在他那儿看的时候频频叫好,可现下亲眼见到,新鲜刺激感全无,只觉得这群人根本就是拿生命开玩笑。
“人觉得无聊,就会想尽办法挑战极限,体验极速带来的刺激感。你想啊,七十公里每小时或者更高的速度,在山路上‘唰’地下来,那是什么感觉?”
“想追求速度,那去玩F1啊。”
“不一样。”他把我稍往上提了下,“论危险性,它们几乎一般儿高,但DH有下坡地势,不存在动力问题,车手可以更专心地控制方向,享受超越障碍、飞驰疾下的内个快感,这是靠机械制造快感的方程式赛车根本比不上的。何况不单纯是速度的刺激,现在更有人把中央和前叉避震都拿掉了,把复杂多变的山路带来的震荡和地心引力带来的速度揉合在一起玩,你想象一下。”
不愧是学物理的。我明白了些,微微点头,忽然想起他看不见,改在他耳边赞美道,“高铮同学,你能结合自身专业,把玩家的心理分析得这么透彻,你该考虑下辅修心理学。”
他似乎是淡淡笑了笑,隔了会儿才说,“大约我也是无聊的人。”
迎面起了风。
北京的秋天就是你在最疲劳的时候遇到了顶级按摩师会点穴的那双手,爽到彻骨,爽得我狠狠抖了一下。
回程我坚持自己走。下山想象着轻松,实则不比上山容易,我这一路到山脚,两腿竟然是颤的。晚上回到高铮的屋子——哦不,现已然是我们俩的屋子——我扑到床上就不想起来了。他催我,“先把澡洗了,待会儿没热水了就。”
“我累,没力气。”我赖在床上歪着瞧他,不怀好意。
他会过意,走过来坐下,一件件帮我脱衣服。我乖乖举手提胯伸腿给他剥,然后被他抱到浴室。说是浴室,其实就是厕所上方有根细铁管,像被截断似的半空弯出来,没喷头,水流不成花,直直打下来,简陋至极。可战士就在这样的浴室里,夏天直接冲凉,冬天只能在有限的供水时段洗半温不热的澡。不经缓流就从铁管里涌出的水柱,有着超强的力度,打在身上是疼的,高铮让我站进他怀里,用他的背脊缓冲那强流,流淌到我身上的,成了温润细丝。这法子效率低下,可于我,那水却比山泉还柔适,比温泉还温存。
我们给对方涂皂,他的檀香皂。我一遍遍擦着他光亮紧致的皮肤,初时的单纯迷恋已变为眼下的揪心疼爱——这极致的触感,分明是用凉水生生浇出来的。冲罢,他说什么也要迅速把我先包好,生怕我着一点凉。这样的人,叫我谈何放弃,叫我怎么能少爱他哪怕一点点?
我掏空都来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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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露找我逛街,我爽快答应下来。王府新光连卡佛,东四西单动物园,上天堂下地狱,她统统都要去过,而我竟和她一起逛得不亦乐乎。女人啊,再不是一路人,也永远有垫底的同好——败败败。
我收拾过高铮的衣柜,冬装很少,便想给他买毛衣。温暖牌我也要努力,可现下已是秋末,该买两件成衣先应急,毛线买回去慢慢学,细水长流,细线长织,细情长释。
在新光某店挑了黑羊绒和灰粗线各一,用掉我一个半月进帐,丝毫不觉心疼,比买给自己还欢欣甘愿,执意至少得这品质才配得上他。高铮在我心里是无可挑剔、无与伦比的,是贫穷但高贵的。
刷卡签单,我从售货小姐手里取过纸袋,向她借了把剪刀,翻开衣服就把领标剪了下去,又向她要了没标识的白净袋子,把衣服塞进去,然后去地下吃饭。
我们选定了一家据露露说某天后常光顾的面馆,挑好位子坐下。她这一天下来有了三大袋战果,全是买给自己的,相比之下我啥也没添置,一是不缺,衣柜里已经泛滥;二是看透了流行的真面目,所谓新季新款都是换汤不换药;三是,反正我穿得再难看高铮都说好看,何况我们基本都腻在家里,花钱买外衣还不如买睡衣和内衣……
等面的档儿,露露吮着果汁说,“陌陌你好舍得给他花钱啊,我连超过一千块的东西都没给张帆买过噢。”
我不是用金钱衡量爱情,我用的是激情。金钱只是方式之一而已,和关怀、体贴、挂念、牺牲没什么不同。但不论何种方式的激情,我都没见露露给过张帆。没犹豫地,我直抒胸臆:
“因为你不够爱他。”
二四
秋高气爽总易逝。金黄了短短几周后,北京嘎嘣一下子就跳进了寒冷而干燥的冬,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已经两场大雪了。
张帆那对儿约我们去爬黄花岭长城。此前高铮已和他们见过一面,我们当时是在簋街吃羊蝎子,本想一意刁难他的张帆愣是最后和他喝成了兄弟。高铮酒量不深,张帆灌他多少他就喝多少,一点不推拒,喝完自己跑厕所吐,回来再喝。我当时就想拉他走,再也不认那发小,他却按住我笑说权当洗胃了,然后继续陪张帆喝。
张帆事后对我说,陌陌,我再挑刺儿就没劲了,这孩子真是实在重情义,也是真对你好,阿姨那边我尽量帮你说话吧,不过她未必听我劝;一切朝钱看的露露对我惋惜,陌陌,他挺好的,真挺好的,就是可惜…… 她想说可惜他是个穷小子,我明白。
出游的这天是个周日,市内大约零上二三的温度,呼出的气不成雾,下过的雪未成冰。我和高铮赶到集合的地点,看见的却是三个人——那对儿旁边竟还有个沈东宁。
我当下就来了气,径直冲到张帆面前问,“你有完没完了?亏我上次还真信了你,以为……”
他打住我,“东子不是我叫的。”说完脑袋一偏,示意身旁那人说话。
“是我……”说话的是露露,“东宁哥是我叫的……张帆说他总加班,周末都不闲着,难得今天有空就顺便和我们一起放松放松嘛,而且他有辆休旅车呀,载我们一起去不是正好……不好意思啊陌陌,事先没通知你。”
我完全没想到是这样一出儿,无语地看着张帆,他耸着肩,潜台词是“我事先也不知道,我是无辜的,别赖我头上”。
满脸讶异的还有沈东宁,他显然并不知道我会携带一家眷,从我们的对话里猜到个大概,意识到自己是我的不速之客,走过来想告辞,“你们去吧,车就你们开走好了。我正好想起来……”他斟酌着借口,“……公司还有点事儿。”
露露立即接上去,“别呀……”然后低眉顺眼看着我,一副求我别让大家不好下台的模样。
张帆也补充道,“东子,别介,既然来了就一起,陌就是觉得有点意外罢了,没说不高兴。是吧陌陌?”说着朝我使眼色。
大家都在等我开恩似的,我感觉像被安排了一场罢演不得的戏。我自己其实有什么所谓,我在乎的不过是高铮,怕他心里别扭。我们的话题从来都尽量回避我的过去,却不想这位“过去”此时贸然出现,搞得我们措手不及,躲闪不开。
我回过身去走到高铮面前,抓住他的手,低头低声低气,“他就是我以前内个……露露不知怎的把他也叫来了,你要是介意的话我们就回去,我听你的。”说罢我仰脸瞅他,让他决定。其实我了解他,他心里会不高兴,可他不会小家子气。
果不然他抿抿嘴道,“是不太……可既然来了,就别让张帆难堪。一起去吧。”
我就知道。话说小学课文里咱不是就学过:“谁是最可爱的人?我们的战士。”我踮起脚,顾不得谁谁谁在身后看着,照着他嘴巴就是一口。毫不意外地,一大小伙子的脸,就这样被我刷红了。
被刷红那位别有深意地看了我一眼,明白我的高调姿态是在昭示他的身份,明白这其中的鼓励。他拉住我向那三人走去,先问候了张帆和露露,再主动向沈东宁问好。两人彼此简单介绍了自己,都刻意略了身份。
这辆休旅车其实是我和沈东宁当初共同商议选定的款型,交款之后要等段日子才到货,可这一等却先等来了离婚,所以这车于我是陌生的。当时的想法是三排座,公婆、岳父母、他我,正好六人出行,而眼下真可谓时过境迁:沈东宁开着车,露露坐在他身旁视野开阔的副驾上,名曰方便看风景,张帆在中间一人独霸俩座横着躺,高铮在最后这排左倚着,而我绻在他身上。
高铮心里那略微的不悦,都被他埋在眉目下。他不说,只静静靠着窗,可我都知道。我去吻他,用手隔着衣服抚他的胸口,被他拉开,低声在我耳边拒绝,“这外边儿呢桑桑,这样不好。我知道你是怕我不高兴。我没事儿。”他说着拿开我的手,搂着我的手臂从我的腰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