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女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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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女动情-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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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为什么要告御状?

  他仿佛记得她曾经这样说过,原来她是认真的,心中真是那么想。

  不但不告御状,甚至还为他说好话?

  为什么?

  苏秉修剑眉一轩,心底忽地泛上某种古怪的滋味,仿佛有些酸,有些苦,又带些涩。

  “好好待她,苏爱卿,你知道她是朕最疼爱的女儿,虽然朕很少接近她。”皇帝说着,语音忽地低沉,低低涩涩,终于忍不住叹了一口气,“总之你好好待她吧,她命不——”他说到这儿,仿佛惊觉自己会透露什么,连忙住口。

  苏秉修莫名其妙,“怎样?”

  “没什么。”皇帝摇摇头,湛然有神的黑眸转了一圈又回到苏秉修身上,凝望他好一会儿,“天星这孩子从小不曾开口要过什么,你是她第一个要求。”

  “我?”

  “就因为她第一次开口要求,所以不惜一切也要为她办到。”皇帝意味深长他说,“朕知道你有心上人,委屈你了。”

  “她说我随时可以娶妾。”苏秉修小心冀翼地试探道,炯炯黑眸尽量不露痕迹地盯着皇帝。

  龙目精光一闪,“她这么说?”

  “是。”

  “这丫头!”皇帝叹息,仿佛极为无奈,“罢了,她这么说你就这么做吧。随便你想什么时候娶妾,朕不反对。”

  “这样岂不侮辱公主?”

  “无妨的。”皇帝摇摇头,语音愈来愈细微,“反正总有一天你会再娶……”

  “什么?”苏秉修没听清。

  “没事。”皇帝连忙否认,“没事。”

  可苏秉修是聪明人,怎会瞧不出享有蹊跷?

  公主是何等金枝玉叶,李冰又是皇上最宠爱的掌上明珠,说不可能许他娶妾,委屈地跟别的女人共事一夫啊。可不仅李冰这么说,就连圣上也不反对。

  这其中必有缘故。

  苏秉修想着,愈来愈感觉到李冰的一切不像他初始所想那般简单。

  她并非单纯任性自我的公主,行动举止自有其个人风格,成亲那天当她并没在长安市街当众动怒,反倒以淡淡三言两语化解了众人的惶惑不安时,他脑海其实便隐隐泛起这样的思虑疑潮。

  一个谜样的女人,不同寻常的公主。

  她究竟有些什么秘密呢?

  他发现自己竟强烈好奇起来。

         ※        ※         ※

  满腹疑窦的苏秉修下朝回状元府,才刚刚换下朝服冠带不久,房门便传来一阵急促的敲击声。

  “少爷,少爷。”一个慌乱的嗓音伴随敲门声扬起。

  他徽微蹙眉,迅速系上深色外衣的腰带,接着沉声命令道:“进来吧。”

  推门进来的是苏府从杭州带上来的丫鬟。鬓发微乱,神色慌张,“少爷,落、落水了……”

  “什么落水了?”他浓眉更加紧蹙,忽地想起昨日曾听说李冰今儿个要乘舫游江,不觉面色一白,一个不祥的念头击中他,“公主落水了?”

  “不,不是公主。”丫环惊骇地摇头,仿佛为他那样的猜想感到震撼。

  “那究竟是谁?”

  “是、是……”

  “是谁?”

  “是表小姐。”

  “小蝶?”他心脏一跳,“她没事吧?现在人在哪里?”一面问着,一面已迫不及待地迈开步伐。可怜的丫环只能拼命追赶他飞快如风的步履,”已经送她回房了,她现在昏迷不醒。”

  “昏迷不醒!大夫呢?有没有请大夫来看?”

  “公主已经传令召御医来了。”

         ※        ※         ※

  “白姑娘没事。”王御医从容诊脉完毕后,低低对苏秉修报告道,“只是染上了风寒,得好好休养一阵子。”

  “她真的没事吗?”看着床榻上面色雪白的虚弱佳人,苏秉修不能肯定表妹没事。

  “没事的。”王御医摇头,比了个手势要他安心,“待老夫开了药方,驸马爷让人去药房抓了,按时煎给白姑娘喝下,不出五帖就会痊愈了。”

  苏秉修听着,总算松了一口气,“麻烦王老了。”他抱拳为札,“在下送王老出去吧。”

  王御医却没立刻回应他,一双老眼迎上一直默默站立一旁的李冰。

  “殿下近来玉体可安好?”

  “我很好。”李冰淡淡颔首。

  “老朽这些日子昔心研究,配了一帖药,能祛寒养身——”

  “不必了。”李冰一挥手,早明白他言下之意,“本公主不想吃药。”

  “就让老朽留下药方吧。”

  “天命不可违。”李冰语气平淡,“就别多此一举吧。”

  王御医一窒,凝望她好片刻,终于摇摇头,微微叹息,“那么老朽就告退了。”他一面说着,一面欠身告退。

  苏秉修茫然凝他背影好一会儿、接着转过着有所思的眸子,“那是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

  她语气仍旧平淡,他听出其中几许防备,“天命不可违。”

  湛深的黑眸紧紧定住她,“那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

  “真的没什么?”苏秉修紧蹙眉宇,还想再说些什么时,床榻传来的低吟声分散他心神。

  “表哥,表哥……”白蝶低低喊着,语调纠结着深沉痛苦,“你在哪儿?表哥……”

  “我在这儿。”他连忙转身,在她床榻边坐下,握往一双在空中挥舞的冰凉玉手,“别担心,小蝶,你很快会好的。”

  冰凉的玉手紧紧扣住他,像溺水的人紧紧攀住浮木一般,“别走,表哥,别走。”

  “我不定。”他不觉一阵心疼,“我在这儿陪你。”

  “别离开我,表哥,小蝶不要你走……”她痛苦地转着颈项,朦胧吃语着。

  “好、好,表哥不走,一直在这儿陪你。”他低柔诱哄着,“你乖乖睡啊,好好睡一觉醒来就会舒服多了。”

  “不许走,小蝶醒来要第一个看到你……”

  “没问题,我保证你醒来第一个见到的人是我。”他握紧她的手靠着自己面颊,低声说道,“快睡吧,快睡吧……”李冰静定望着这一幕。

  她静静地、默默地望着,拒绝去分析那忽然窜上心头的复杂滋味究竟是怎么回事。

  她不想知道,不认为自己有必要去厘清那样的滋味。

  不干她的事,这一切——他对白蝶的关怀、急切的承诺都不干她的事。

  不干她的事。

  她悄悄转身,翩然离去。

         ※        ※         ※

  “你说怪不怪?”

  “什么怪不怪?”

  “公主和咱们家少爷啊。”

  傍晚,两名县府的婢女端着刚刚煎好的药,一路穿厅过廊,往西厢白蝶房里定会,一面走,一面细声交谈着。

  “哪里怪?”

  “你看不出来吗?”先开口的红衣婢女仿佛不可思议地挑眉,“咱们少爷对公主殿下似乎淡得很,先前我悄悄打听过,听说少爷从成亲以来一直都睡在自己的书房呢。”

  “什么?”另一名身着青衣的婢女总算被挑起了兴趣,“怎么回事?”

  “我哪知道怎么回事?”

  “你一说我倒也想起来了,少爷这两天一回府便往表小姐房里跑,照顾得可殷勤呢。”

  “我看少爷肯定还是比较喜欢表小姐!”红衣婢女还待继续发表高论,迎面立定她跟前的娉婷人影惊得她全身一颤,“公,公主殿下!”

  李冰定定地瞧着两名不知天高地厚的丫环,神色淡漠,看不出是嗔是怒。

  可她虽然一句话也不说,淡然的注视也够惊得两个丫环站立不稳,双手不停发颤,差点把汤碗里的药也给洒了出来。

  李冰微微蹙眉,下意识地便接过红衣婢女手中的托盘。

  “公主……”两名婢女瞧着她莫名其妙的行止,皆是神色惶恐。

  “汤药由我来送吧。”她只是这么轻轻一句。

  但一直站在她身边、强忍着满腔怒气的冬梅可按捺不往了,“殿下,这种事怎能劳烦您?”

  “无妨。”李冰摇摇头,深不见底的美眸再懒得朝两名丫环扫上一眼,迳自转身,翩然朝西厢行去。

  她走得如此飘然,丝毫没注意到原该亦步亦趋跟上的冬梅竟然没主动随侍,任她一个人端着药碗,穿过小庭园。

  这一路,可吓坏了县府的男仆女婢,不敢相信一名堂堂公主竟然亲自端盘送药。

  他们怔怔地望着,不敢出声,连大气也不敢喘一下,皆是屏气凝神。

  李冰可不管下人们震惊的目光,自顾自地走着,终于来到西厢,在白蝶房门前静静站定。

  房门没合紧,只稍稍掩着,她皓腕一扬,轻轻推开,莲步跟着轻移。

  透过淡粉色的门帘,首先映入她眼的是苏秉修靠着桌边打盹的身影。

  他双手支着颐,侧面线条掩不住疲惫,浓密的眼睫紧闭,形成两道淡淡的阴影。

  李冰默默凝视他,心脏不觉一紧。

  才两天不见,他怎地便清减了一些?

  难不成这两天他都是一下朝便赶来这里,不分日夜地看顾白蝶?

  他直对她如此关怀,连一刻也舍不得撇下?

  那是自然,因为她是他心上人啊。

  李冰蓦地一凛,强迫自己拉回恍惚的心,嘴角却在无意中拉起了半无奈的弧度,连她自己也未察觉。

  她将托盘轻轻在桌上搁下,咬着下唇,考虑着是否要唤醒他。

  可眸光一直在他带着淡淡疲倦的面容流转,不知怎地便再也离不开,顺着他微微揪着的浓眉一路而下,停在那张厚簿适中的好看方唇。

  从未曾如此细看一个男人的嘴唇,她怔忡着,好半晌的时间脑海仿佛一片空白,胸腔似乎空落,又像是涨满某种想望,拉扯得她既难受又迷惘。

  她仿佛想要什么,又不确定自己想要什么,只能怔怔地瞧着他,瞧着他好看的嘴唇。

  直到一阵呻吟声惊醒了她。

  “表哥,表哥……”

  她蓦地旋身,觉原先静静躺在床榻上的白蝶翻了个身。

  仍然苍白的唇瓣一开一合,模糊呓语着。

  该喂她喝药了吗?李冰犹豫着是否该唤醒苏秉修喂他表妹喝药?

  她这么转着念头,但一想到要打扰这两天难得得空小憩的他,又一阵不舍,才在犹豫间,床上的白蝶忽然眨了眨眼睑,幽幽清醒了。

  “你怎么会在这儿?”白蝶一双漂亮的凤眼凝住她,带着不敢相信,又似乎有某种敌意。

  “我送汤药来。”李冰静静一句,指了指桌上隐隐冒着蒸气的汤碗,“你要喝吗?”

  “当然。”白蝶语音有些尖锐,“我的病还没好呢。”

  “我知道。”李冰颔首,不去理会她语气为何带有防备之意,迳自小心翼翼地掀开还有些烫的汤碗盖,左手五指抓紧了汤碗边缘,右手则拾起汤匙。

  白蝶瞪着她盈盈走近的身影,“你要喂我喝药?”

  “你不能自己喝?”李冰认真地问道。说实在话,她不懂得怎样喂一个人喝药。

  何况,身为公主的她照理也不该喂一个身分地位比她低的人喝药。

  “别,别开玩笑了,我连汤碗都端不动。”

  “哦。”她茫然应道,秀丽蛾眉微微颦起。

  这么说白蝶一定要人喂汤药了。

  罢了,就喂她喝吧。问题是……她做得到吗?

  应该不难吧,只要拿汤匙在碗里轻舀上一匙,吹凉了它,再送入白蝶嘴里就成了。

  应该不难才是。

  她想着,下意识亦如此做之后,白蝶尖叫起来。

  “我不要你喂我,你走开!”她挥舞着手,有些狂乱地,“你会烫着我。”

  她会吗?李冰蹙眉,芳唇微微一启正想解释时,身后扬起一阵微微沙哑、还带着睡意的嗓音。

  “怎么回事?”

  是苏秉修,他醒了。

  “表哥,表哥!”白蝶仿佛遇着了救星,”公主要喂我喝药,我不要她喂我!”她喊着,手臂忽然用力一挥,打翻了李冰小心翼翼扣在指间的汤碗。

  汤碗落了,碎了,汤药全流了出来,溢满一室药香。

  这下可将苏秉修完完全全自睡梦中惊醒,他蓦地起身。

  迅速拉过李冰手腕,“怎么样?有没烫着?”他一面问,一面前后翻看,细细检视着。

  “没、没事。”李冰匀着呼吸,神智一时还未从打翻汤药的淡淡惊愕中回转。

  苏秉修检查完右手,又拉过她左手细看,确认她没被烫着后,湛然黑眸忽地一阵流转,雷电扫过她全身后停住她姣好的面容。

  他英挺的剑眉一轩,“你在这儿做什么?”

  “我……送白姑娘的汤药过来。”

  “送汤药过来?”他眸子忽地一黯,眉头锁得更紧了,“这不是你该做的事。你可是个公主啊,这些事情让下人做就行了。”

  她知道,当然知道这些端汤送药的事并不是身为公主的她该做的,但,也没有理由她一定不能做啊。何况她又真想这么做。

  “我想帮忙——”

  “帮忙什么,你根本不习惯做这种事!”他低斥着,语气更加严厉,“瞧你连汤药都打翻了,万一烫着了自己、烫着了小蝶怎么办?”

  他原来是担心烫伤他的宝贝表妹吗?

  李冰轻喘一声,感觉胸前一梗,几乎透不过气来。

  “表哥,表哥,”床上的白蝶忽然又喊起来了,语音细微而抖颤,“别让她靠近我,我不要她靠近我。”

  苏秉修连忙赶到她面前,“没事的,小蝶,方才吓着你了。”他轻声而急促地哄着,”现在没事了。”

  李冰直挺挺站着,瞪视这应该是感人的一幕。

  大病未愈的白蝶面容苍白,像只受惊的小兔子般躲在苏秉修怀里,而他,也像保护着某种最珍贵的宝贝一般,温柔而急切地呵护着。

  她发现自己无法承受这样的情景。

  “我去吩咐下人们再重新煎一碗药来。”她急促地抛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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