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宝暗叹,她的祸水之名定是更加昭著了吧。
“臣等恭送大王。”众人齐声道。
经过大门的时候,夫差微微顿了一下。
“范大夫,不进殿去与众人同乐么?”夫差忽然开口道。
“多谢大王美意。”范蠡低头,安静地看着香宝受伤的手。
“此时你若进去……”夫差轻笑,看了看香宝,“寡人或许还能忍痛割爱……”
范蠡沉默良久。
久到香宝的心都凉了。
“唉,范大夫果然忠心。”看了看香宝迷茫的神色,夫差笑道,狭长的眼中闪过一丝诡谲。
香宝脑中早已混沌一片,怎么都理不出个所以然来……
夫差拥着香宝离去。最后一眼,香宝只看到范蠡紧握的双拳。
……和握得微微发白的指骨。
避开她手上的伤口,夫差拉着她的手,走了许久。
“站到我身边吧。”忽然拥她入怀,夫差背靠着走廊的圆柱。他欺近了香宝,夜凉如水,他薄唇轻启,狭长的双目紧紧地盯着她,说不出的魅惑。
什么?脑袋微微有些打结,香宝无意识地仰头望他,呵……他真好看呢。
“站在我的身边。”漂亮得不可思议地容颜越来越近,他略带冰凉的唇轻轻贴在她的耳边,“我们相互取暖……”带着诱惑的语调,他轻轻开口。
柔软而微凉的唇轻轻扫过她的脖颈,引起一阵奇异的酥麻,香宝微微眯了眯眼睛,有那么一刻,竟想永远在这怀中沉沦……
那一袭白衣的少年啊,呵呵……家国天下,家国天下……
她是谁?是香宝?是西施?
“你瞧,我给了他最后带走你的机会,可是……”他轻轻贴着她的耳垂,暧昧地低语,“他放弃了……他放弃了你……”
香宝微颤。
醉眼朦胧间,刻有香宝范蠡那四字的竹简忽然在她眼前轻晃,她头痛欲裂。
身子仿佛一片轻纱般轻轻飘起,“呵呵……”抑制不住满腔的笑意,香宝弯唇,轻笑出声,却惹来面上一片泪痕。
叹息着,他将她打横抱起,“送你回醉月阁,别哭了。”
声音竟是充满怜惜的。
一双微凉的大手轻轻抚去她满脸的泪痕,香宝微微一怔,好凉的手,谁的手那么凉,凉得……仿佛没有生命一般?
那一夜,那一夜在雪山的悬崖之下,她也是那样凉得没有生命一般吧……
下意识地伸手握住了那冰凉的手塞入怀中,呵……这样暖和些没有?暖和些没有?
那手轻颤了一下,没有再动。
推门,进房。
夫差小心翼翼地将她放在榻上,然后,在她身旁躺下。他不舍得收回手,那么柔软,那么温暖……
香宝有些费力地睁开朦胧的眼睛,看到枕边一双狭长的眼睛正看着她,醉眼朦胧间,她不禁好奇地瞪了好久。
“夫人……”冰凉的大手扶上她的面颊,他轻笑,漂亮极了。
呵呵……香宝弯唇笑。
“啊,你默许了,对不对?”他笑。
香宝眨了眨惺忪的眼睛,看着他漂亮的容颜,忍不住伸手如他一般轻轻抚上他的面颊。
夫差微微一愣,随即指控一般轻笑起来,“是你引诱我的。”
怀里那只大手不安份地轻轻动了起来,好痒,惹来香宝一阵轻笑。
那张漂亮得不可思议地脸颊在她面前渐渐放大,柔软而冰凉的双唇轻轻碰在她的唇上,随即轻轻扫过她的唇,那个吻落在她的耳边,“你是我的了。”轻轻咬了一下她的耳垂,他轻笑着在她耳边低喃。
香宝微微一愣,有些无力地按住了他在她怀中越来越放肆的大手。
他的吻密密地落在她的颈边,他的唇渐渐温暖了起来,不!不是温暖,是变得如火一般炙烫。
香宝不得不抬手抱起他俊美魅惑的脸颊,看着他,让他不能再舔吻她的脖子,只是如此,怀里那只爪子又不安分起来。
“啊……”香宝惊愕地瞪大双眼,看着眼前那魅惑得令人心惊的容颜,感觉到一片灼热。
只是那微微一愣,他的唇便压了下来,轻轻吻着她的唇,那吻越来越重,越来越炙热,他诱哄着在她口舌间嬉戏。
不知是否是错觉,那一刻,香宝竟然在他眼中看到一丝温暖,一丝真正的温暖,而她……不知道是否因为醉酒的关系,竟然没有那么害怕了。
他的双手也渐渐温暖起来,轻抚着她的肌肤,如在鉴赏一件稀世的珍宝一般。
有什么将她刺穿。
“啊!”她惊叫出声,仓皇欲逃。
他的呼吸一下子变得沉重,他紧紧抱着她,不让她乱动。
“好痛……放开我……”她挣扎。
“不要动。”他俯身轻舔她的唇,“不要逃……”
香宝感觉自己沉沦在一个黑暗的泥沼中,危险却又甜蜜芬芳……
许久,他终于松开手,香宝却已无力逃开,只能缩在他怀中,倦极而眠。
“你是我的,就算是痛,也不准逃……”轻轻地,她听到他在她耳边低喃,“你是我的。”
香宝被他紧紧拥在怀中,紧紧地拥着……
正熟睡着,香宝感觉有人在轻轻把玩她的头发,香宝微微动了一下,赶苍蝇似的挥了挥手。
手被握住,一个低柔的声音在耳边说,“手上有伤,不要乱动……”
香宝猛地睁开眼睛,谁在说话?
“夫人……”梓若推门进来,在看清榻上的男子时,声音忽然卡在喉咙里。
香宝侧头看向门口,梓若的表情十分诡异,张口结舌,随即满面惊恐地跪倒在地。
“下去。”香宝听到有个冷冷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
梓若忙不迭地转身飞奔离去,仿佛见了鬼一般的神情。
香宝有些头痛,宿醉啊……全身的骨头都仿佛是被打散了又重新组装起来一样,酸痛不已。
呃,等一下!香宝有些狐疑地抬头,刚刚那个声音……
夫差?!
他……他他……他怎么会在她的床上啊!
香宝瞪大眼睛,一脸活见鬼的表情。
夫差看着她,扬唇轻笑。
香宝这才发觉自己竟然还赖在他怀里……有些不自然地咧了咧嘴,忙松开手,挪了挪屁股,往后坐了一点。
他却扬眉,饶有兴致地盯着她看,那眼神……
香宝忙低头一看,不敢置信!再抬头看看他……
“啊!啊!啊!”刺耳的尖叫声打破了醉月阁的安宁。
“嘘……”修长的食指轻轻压在她的唇瓣上,幽深的目光锁住她,他缓缓摇头。
感觉到唇上的压力,尖叫声戛然而止。
静谧许久。
左边的眉毛缓缓扬起,他眼中不经意泄露了一抹笑意。
压在她唇上的食指缓缓收回,改为用拇指指腹轻抚她的唇瓣,说不出的暧昧。
“夫人这样尖声大叫,是打算……让全天下的人都来参观我们欢爱么?”薄唇轻启,他笑得一脸温柔。
闻言,原就红霞满布的脸颊更似着了火一般,香宝磨着牙,狠狠瞪他。
“呀,为什么瞪我?”他居然一脸的无辜。
香宝鼓起腮帮子。
“知道了,你在生气,对不对?”他一脸的恍然大悟,抚掌笑道。
还装!香宝忍住翻白眼的冲动,继续瞪他。
“为什么生气呢?”眨了眨眼,他竟然是疑惑道。
磨牙,深呼吸……
“因为这个吗?”他竟然冷不丁地凑上前来,伸舌就轻舔她的唇。
双颊似火,香宝忙伸手推开他。
“是你引诱我的。”他笑,指控一般道。
她?引诱?香宝感觉自己现在的表情一定已经濒临崩溃了。
“我怎么引诱你了?”磨着牙,香宝道。
“啊?你问我么?”他笑眯眯地拉起香宝的手放在他的脸上,“这样……然后这样……再这样……”
一手搭在她的肩上,另一只手竟然就……
他很乐意重演一遍。
“啊……”香宝拍开他的手。
“怎么,你不是寡人的夫人么?”他忽然停下手,看着她笑,幽黑的眼睛深不见底。
香宝呆住。
昨夜的景象一点一点回忆起来,包括……范蠡的话。
刹那间,血色褪尽,双颊惨白。
“夫人的玉体虽然十分养眼,只是……别冻着了。”伸手拿了件长袍裹住香宝,他眨了眨眼睛,轻笑。
香宝抬眼看他,眼神茫然而空洞。
“记起来了么?”他伸手将她收入怀中,忽然道,“昨晚的事,都记得起来了?”
香宝默然。
“那么夫人,可还记得我的话?”他在她耳边低喃。
香宝轻颤。
“你是我的,就算是痛,也不准逃……”
一、风波起(上)
“夫人,太子殿下在外面等了许久了。”
梓若平板的声音第三次响起的时候,泡在热水中的香宝才缓缓睁开眼睛。一抬手,她便看到手臂上的点点红印,怔了一下,那被热水泡得有些发红的皮肤便愈发地红了起来。
她她她……竟然就这样被……
呆呆地任由两旁的侍女上前,伺候着更了衣,香宝恍恍惚惚走出房间。
“娘!”看到香宝出来,司香眼睛一亮,走上前来,“父王宠幸你了,是不是?是不是……”他一脸急切地追问。
这个臭小孩!
想起他昨晚唯恐天下不乱的发言,香宝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唇角,森森地笑,“真是多亏了司香呢。”
司香“嘿嘿”干笑两声,发觉香宝神色不对,忙小心翼翼往后挪两步,掉头就跑。
“还敢溜!”香宝拔高了嗓音,拔腿便追。
司香一溜烟跑得比兔子还快,一转眼便不知道钻到哪儿去了。香宝一路追出醉月阁,忽然听到一阵谈笑声,下意识地停下脚步。
“云姬姐姐,听说昨夜大王留宿醉月阁了,是么?”
“妹妹果然消息灵通呢。”云姬不冷不热地应着。
听到这话,香宝下意识地躲到走廊后面,侧头看向声音的来处,是十来个侍婢簇拥着几个宫妃,一路谈笑而来。当中一个,正是云姬。
“唉,听闻越国送来的都是绝色美人呢,如此下去……”
“哼,绝色又如何,不过是些亡国的俘虏罢了。”云姬浅笑,满面不屑。
“云姬姐姐,你就不怕……大王他……”
“是啊是啊,上次狩猎大王便带了三个越国女子一同去,尤其是那个西施,长得一脸妖狐之相……”
“云姬姐姐,你有没有听说……”那女子忽然压低了声音凑到云姬耳边,“伍相国看过西施的面相,说她是祸国妖姬之相……”
一阵风拂来,将那低低的耳语送到香宝的耳边。
“呀……”众人惊呼,复又看向云姬,“云姬姐姐,伍相国是你姑父,你可曾听闻?”
云姬笑了起来,“放心,有我姑父在,她们成不了气候。”
“是啊,相国大人对大王忠心耿耿,有相国大人在,什么妖孽都不怕的。”那女子陪笑道。
“对了,听说昨天夜里还发生了一件事,有一个叫思茶的女人跳进废园的池子里自尽了……”
“思茶?”
“也是从越国来的……”
“呵呵,老天保佑,那些越国妖姬一个个死绝了才好。”
“会的。”云姬抬袖掩唇。
躲在走廊后的香宝静静地听着,手心出了一层薄薄的汗,直到她们渐渐走远,香宝才轻轻吁了一口气,有些疲惫地在一旁的台阶上坐下。
思茶?香宝侧头想了很久,只觉得依稀有些耳熟。
“西施?”一个声音冷不丁地响起。
香宝吓了一跳,忙抬头。那一个女子正站在她面前,她背阳而立,在阳光的反射下,显得面目模糊。
“华眉?”认出是华眉,香宝拂了拂裙摆,站起身。
华眉眼睛红红的,似乎哭过。
“发生什么事了吗?”香宝小心翼翼地问她。
“思茶死了。”华眉抬袖抹泪,随即看着香宝,又道,“你不记得了吗?跟我们一起来的思茶呀,我们的姐妹思茶……”
香宝咬唇,那些同她一起入吴的越人女子,除了对她极好的华眉,还有苎萝山的郑旦之外,其他女子在她眼中,一直都是面目模糊,甚至于连她们的名字都记不清,可是如今……竟然死了一个。
“对不起,我忘记你失忆了……”见香宝死死咬着唇的样子,华眉忙抱着她,哭道。
香宝垂下眼帘,满心都是歉然,没有失忆,她从来不曾失忆,只是于她而言……她们都是那般的模糊,都是不重要的存在,所以她从不曾在意。
可是思茶,怎么会死?
是因为不堪重负吗?那些女子的肩上,都压着越人的期盼,她们都是越国复国牺牲品。
“她不可能自尽……她怎么可能自尽……”华眉抱着香宝喃喃,“她那样爱笑,她昨天还跟我谈起家中的妹妹,怎么可能就……”她哽住。
香宝抬手轻抚她的背,一下一下,眼中却渐渐积聚了寒意。
那些吴妃,她们笑着说,老天保佑,那些越国妖姬一个个死绝了才好。
云姬说,会的。
一切不是巧合。
“在这里哭,像什么样子。”一个冷冷的声音。
香宝侧头,是郑旦。
她一身素衣,极美,眼眶略红。她的身后还跟着几名女子,都是香宝见过的越人,她们都哭过的样子。
“不要在这里哭了,思茶一个人太寂寞,我们送她一程吧。”郑旦说着,径自往走廊深处走去。
华眉拉起香宝的手,一同跟着。
随她们一同走入一个有些破败的园子时,香宝微微有些诧异,这里……竟是她和司香来过的那个园子。如香宝第一次趟进这地方一样,大家都很意外这看起来年久失修的破败园子内竟然繁花似锦。
香宝一眼便看到坐在水池边小小身影。他果然躲到这里来了。
“大胆,谁准你们进来的!”见到这么多人闯进园子,司香仿佛是被人占了地盘的小老虎一般跳了起来,怒道。
“太子殿下?”郑旦有些惊讶。
“出去!都出去!”司香大叫着,正暴跳如雷时,他看到了站在华眉身后的香宝。微微愣住,半晌,他才嗫嚅着低低叫了一声,“娘……”
郑旦一脸错愕地看向香宝,华眉和其他人也都十分讶异。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