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易天跨进大门时,透过透明玻璃,一眼就看到了坐在等候室里的忆童。他怔了几秒,随即快步走到前台询问道“等候室里的那位小姐找谁?”
接待员号码只拨了一半,停下,必恭必敬地回答“是找梵总的。”
梵易天想了想,挥挥手说“不用打了,一分钟后让她直接上来。”
他侧头看看忆童,嘴角轻扯一笑,转身走向电梯。
梵易天推开梵司廷办公室的门,看到他站在落地窗前,神色凝重地望着远处。
他轻咳一声,引起他的注意。
“你来了。”梵司廷迅速敛去脸上的异色,面向他“调查得如何了?”
梵易天走近,很随意地在沙发上坐下“确实是蟒蛇他们所为,不过,条子想要查清楚得花上不少力气了。”
“。。。。。。那我们得出面解释了。”
“为什么要解释?这不挺好的吗?”梵司廷撇他一眼,他不以为意地笑笑。
“蟒蛇这样做就是想要加剧我们双方之间的矛盾,然后坐收渔翁之利,这样有什么好?”
“你得换个角度来想。”梵易天眼角瞟到窗外移动的身影,立刻提高了声调“凌庭儒受伤是件好事,这样才能给他们造成压力,今后也就不至于处处和我们作对了,这不就是你一直在计划着要达到的目的吗?”
梵司廷用奇怪的眼神看他“你真是这样想的?”
梵易天微笑着点头,随后下巴努努窗外“好像外面有人来找你。”
梵司廷望向窗外,透过窗页看到了一抹纤细的身影。他连忙走出去,意外地发现那是忆童。
“忆童?你怎么来了?”为什么没有人向他报告?
忆童小脸有些泛白,说话也不自然“我,我有事找你。”
“大哥,怎么不介绍一下?”梵易天说着走出来,对她颔首微笑并伸出右手“你好!我是梵司廷的弟弟,梵易天,很荣幸见到你!”
梵司廷还有个弟弟?从来都没听他提起过。。。。。。忆童愣了一下,连忙伸手回握“你好!我叫凌忆童。很高兴见到你!”她抬头看向他,又怔了一下。他有一双与梵司廷极为相似的眼睛,一样的深邃,在眼镜玻后黑亮得像在闪光。
梵易天笑道“我不打扰两位了,先走了,希望以后有机会再见!”展露着他一贯的笑,心中暗忖:一定会再见的。
忆童在沙发上坐下,低头盯着自己的鞋尖不说话,心中窒闷得难受,脑中回响着刚才听到的话“凌庭儒受伤是件好事。。。。。。这不就是你一直在计划着要达到的目的吗?”。
从她藏不住心事的脸上,梵司廷感觉到了她的不安和慌乱,却也不知该如何开口,有些无措地站在她身边。
她先打破了沉默“打扰你了。我来是想问你一些事情。。。。。。”
“什么事情,你说。”
“呃,你。。。。。。你们,最近是不是和我爸爸的部门,在工作上产生了矛盾?”忆童小心翼翼地说着,眼神闪烁。
没想到她要问的是这件事,梵司廷很意外,神色有些异样“。。。。。。嗯,确实是有些。。。。。。问题。。。。。。”
“那,这跟我爸爸出车祸有关吗?”她问得非常直截了当,因为她迫切地想知道答案。
梵司廷顿时愣住了。
“有吗?”忆童仰头看他,在他表情复杂的脸上寻找答案。
良久,一室沉默。
望进她的圆眸,神情渐冷的梵司廷轻吐一字“有。”
忆童脸色乍变,眉头渐渐纠结。
“你爸爸的车祸确实与我们有关,但是。。。。。。”他一字一句地说着,“不是我们制造了车祸,是想从中得利的第三者。”
他俯身,直勾勾地看着她“我这样的解释,你相信吗?”
忆童没想到他会这样问,心中也没有作出任何判断,自然无法回答,只怔怔地与他对视。
“不相信,是吗?”面对她的沉默,他语气竟异常的冰冷,“你怎么会相信我们这行的人呢?
“我,我没有这样说。。。。。。”
“但是你心里是这样想的,是吧?”他逼近她,浑身透着令忆童悚然的寒意,“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这是我们的行规,你是知道的。。。。。。。然后,你爸爸让你远离我这个危险人物是吗?”
带刺含讽的话语,难以捉摸的冷漠,让忆童瞪大了双眼,像看着一个完全陌生的人一样望着他冷冰冰的脸。
眼前的这个人还是她认识的梵司廷吗?
忆童下意识地往沙发深处挪去,欲避开他的接近。
她自我防备的举动刺激了他。
“可是,我不想放手!”他双手扣紧她的肩,脸突然凑近,唇直袭向她的。
忆童猛然抬手用力抵在他胸前,头撇向一边,惊叫一声“梵司廷!”
这么一声叫喊,让他停下了动作。
他看着她的双眸,那其中的惶恐让他的心倏地揪紧。
他在干什么?他说了什么?
这些天来压抑到极限的怨郁让他心乱如麻,却找不到缺口来宣泄。与敌手明争暗斗的疲惫,对她与宁枫亲密接触的妒嫉,宁枫下的“战贴”,尤其是她的质问与怀疑,让他难以承受。
他在心中自责,口口声声说不会伤害她,那他现在的所作所为又算是什么?
“对不起。”梵司廷松开手,声音沙哑地道歉。
忆童渐渐缓过气,依然缩着身子,望着他一脸的懊恼,不吭声。
两人都缄默着,然而各自的内心都不平静。
梵司廷叹气,凝视她的目光恢复往昔的柔和“忆童,我不在乎别人是否相信我,可是,我在乎你的想法,很在乎。。。。。。”
忆童张张嘴,又合上,望着眼前深幽的双眼数秒——那有太多自己读不懂摸不透的东西——点点头“我知道了。”
她站起,小声道别“我走了,再见。”
她转身离去,他颓然坐在沙发上,无力地闭上眼。
忆童走出大厦的门口,来到它对面的小广场,在长椅上坐下。
行人来来往往,步履匆匆,在她眼前掠过。她想起,他曾陪她这样坐着,看着过往路人,听她发的牢骚。
她知道,他是个承载着过多责任的人,所谓的自由,所谓的追求,在责任的面前显得那么的渺小,微不足道。对于这样的人难免会怀恻隐之心。
但是,如果他因为责任而伤害别人,于情于理,都难以原谅。
临近傍晚,寒意虽不渗骨,却也风瑟瑟。天空尚未晕染夜色,路灯就亮起来了,自然也显不出它的光芒。
忆童搓搓手,呵了口气。
她坐了很久,想了很久。
虽然她从不认为在两难的处境中,选择逃避更为明智,但是此刻她却希望有个逃避的好办法。
忽然想到了什么,她从钱包里掏出一枚硬币,自言自语“正面相信,反面不信。”
纤指轻弹,银色硬币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旋转着落在掌心。
梵司廷走进电梯,按下按钮。
他的心情依然低落,脑海中不断晃过忆童带着质问与惊惶的眼。第一次有这么深的无力感,第一次那么痛恨自己扮演的角色。
是太过强求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了吧?可要他放弃,却是一千一万个不愿意。
他该怎么办。。。。。。
“叮”的一声响,电梯门打开了。梵司廷正欲跨出去的脚步,在看到等候在电梯前的人时,瞬时停了下来。
“忆童?你怎么。。。。。。”她不是走了吗?
忆童亦惊讶地看着他。接待员让她直接上去找他,正等着电梯呢,没想到他碰巧也下来了。
在他讶异的注视下,她走进电梯,望着他,微笑“我相信你。”
她手里攥着那枚硬币。
当它落下,向上的是反面,但她选择了它落下前,心里希望的那一面。
第四十八章
黑漆漆的巷子里,一男一女正在激情拥吻。两人唇舌交缠,男人的手摸上勾在自己腰侧的大腿,逐渐往上。女人有些急迫地撕扯着他的衣服,啃咬他裸露的肩。风往巷子里灌,冷却不了有增无减的高温。
正当两人吻得难舍难分,一束来自车头灯的光不偏不倚地照射在他们身上,揭开了黑暗的遮掩,将纠缠的两人瞬间暴露。
被打扰的两人同时转头望过去,刺眼的光让他们睁不开眼。男人恼羞成怒,恶狠狠地咒骂“妈的!是哪个不长眼的家伙?!”他骂骂咧咧地放开衣衫不整的女子,大步向车子走去。
还没走出巷口,男人就被突然而来的迎面一拳打倒在地。
女人惊叫一声冲上前,手忙脚乱地扶起龇牙咧嘴,半天说不出话的男人。
两名彪焊的黑衣男子站在跟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
“混蛋!你们。。。。。。”正欲破口大骂的女人在看到黑衣男子身后的高挺身影后顿时噤声。
“。。。。。。哥哥?你,你怎么。。。。。。”女人的嚣张气焰全然收敛,怯怯地看向来者。
宿鹰走上前,冷眼看着两人“我记得,你说你是去参加补习,而不是在这里跟男人鬼混的吧?”
“。。。。。。我、我。。。。。。”宿妤结结巴巴地不知如何辩解。
受伤的男人抹了一下嘴角的血,看看自己身边的女人,又抬头瞅瞅宿鹰,忍痛问道“他是你哥?!”
宿妤咬咬唇,点头。
宿鹰冷冷地瞥他一眼“不要让我再看到你。宿妤,回去。”说着转身往外走去,两名黑衣男子紧跟在后。
宿妤耷拉着脑袋跟上。
男人恼怒地嚷一句“妈的,什么大哥!”
宿妤回头狠狠地瞪他一眼“闭嘴!”
宿妤坐在车子后座闷不吭声,宿鹰亦板着脸,暗自叹气。
该责备的是任性妄为的她,还是管教不严的自己?
自小与这个妹妹相依为命,虽然经常食不果腹,衣不遮体,可那时天真可爱的她是自己仅有的快乐。为了养活她,养活自己,他跟着蟒蛇闯荡,疲于奔命。卖命的打拼,给了她宽裕的生活,也造就了如今的她。
能怪谁?谁也怪不了。无奈的选择,于他或她,一开始就是个错,不能回头的错。
忆童推开玻璃门,走进药店。
店里自然比外面要暖和许多,忆童微微舒展了一下因一直紧缩着而有些酸累的身子,脱下毛绒绒的手套,拢在嘴边,轻呵一口气,紧接着打了个喷嚏。
她感冒了,因为熬夜写报告,没注意保暖。
帛曼说她冬天感冒是随大流,没创意,跟她说话时还要保持安全距离,说是国家需要人才,不能同时病倒两个。
。。。。。。这就是朋友啊。。。。。。
殷勤的店员迎上来,询问几句后便开始推荐这药那药,热情得简直要让没病的人都得买她的药备着了。
忆童买了感冒药后,匆匆离开。一是受不了她的过分热情,二是要赶回家做饭,因为黄妈妈回家探亲了,得自己动手了。她可是盼了好久呢。。。。。。
梵氏大厦黑豹放下电话,在黑色皮椅上坐下“看来AMUD对前几次的合作很满意。”
“那太好了!这样,下个月的case非我们莫属了!”华叔显得有些兴奋,梵司廷倒是一脸的平静,梵易天亦面无表情。
黑豹看向两人“这个事情事关重大,牵连到太多有来头的人,容不得半点闪失。梵司廷,你尽快解决掉政府封停的事,然后着手这个,该打点的,该清除的,尽早行动,利索点。梵易天,盯紧蟒蛇。”
两人点头。
梵司廷走出会议室,雪雅迎上“我联系过了,他不在办公室,估计是在家养伤。另外两个似乎是刻意避开不见我们,借口托词一大堆。”
梵司廷垂眼想了想,说“好,知道了。”
当梵司廷按下门铃,没想到来开门的会是忆童,愣了几秒。
忆童也惊讶于他的出现“你怎么。。。。。。”
“呃,我是来找你爸爸的。。。。。。”他回神,“我以为这时候你会在学校上课呢。。。。。。”
“今天没课。”忆童笑笑,“那个,我爸爸出去了,估计一时半会回不来,你要进来等他吗?”
“好。”梵司廷应着话,发现她身上系着条蓝色围裙,额前的发上沾了一片葱花,于是走近她,抬手欲将它拿下。
不料忆童连忙用手挡在他胸前,大声说“不要靠近我!”
梵司廷一怔,有些尴尬地缩回手,望着她不说话。
忆童发现自己的话不太妥当,赶紧解释“对不起,我,我感冒了,怕传染给你,所以。。。。。。”
原来不是因为厌恶他的接近,梵司廷暗舒一口气,却也担心了起来“要紧吗?吃药了没?”怪不得她说话带着浓浓鼻音。
“不碍事,吃过药了。”好苦呢,忆童不禁扁扁嘴,不该听那店员乱推荐的。
忽然想起厨房里还烧着菜,忆童“呀”一声,急忙跑向厨房。
梵司廷好奇地跟着走进来,站在厨房门口看着里面的人手忙脚乱地炒菜。
“要帮忙吗?”她看起来好象不怎么在行的样子。
“不用、不用。”忆童连声说着,“你在外边坐着吧。呀!”
看到她被油花烫了一下手背,梵司廷连忙走上前,却被她用手肘推出了厨房。
梵司廷在桌前坐下,环视四周。典雅的设计,也有家的味道,就像她,总会给他心窝暖暖的感觉。而自己呢?应该是让人觉得如坠冰窖吧?
不一会,忆童端着一盘菜出来,放在餐桌上。梵司廷倾身看过去。
忆童望着眼前看起来实在不怎样的菜,心里默默嘀咕“你要对自己要信心,不好看不代表不好吃呀”
她拿起筷子夹起一块,放进嘴里,没嚼几口,小脸就绿了。好咸啊!!
梵司廷看她一脸的痛苦,已经了然是怎么回事了,于是脑子迅速转动,极力搜索能安慰她的话语。
脆弱的信心被现实击碎了,忆童神情沮丧,心情郁闷。
梵司廷从她手中抽走筷子,也夹了一块,尝了起来。
忆童讶异地注视着他的举动,当听到他说“就是咸了点,其实还不错”时眼睛更是睁得老大。
看到他竟然还要夹第二块,忆童连忙身手挡下。她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