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等雾散了,还是再去山上看看,找找小熊,还有那座断头复生的神像。我敢肯定,山上一定藏着秘密。如果那黑影真是伊山羊的话,我总觉得他是有意引我们上山的。只是不明白后来他为什么要伤了阿二,而且从那伤势来看,竟是想杀了他。自卫么?没那么简单。如果是自卫,压根他就不用出现,可为什么他非得自己跳出来引阿二开枪?
“鱼爷,王哥叫你。”小歪从门口伸进头来喊了我一声。
“哦?什么事儿?”我问他。
“不知道……”
“他又出什么妖?”我赶忙跟着小歪出去。王富贵正在房间里摆弄那个陶鬲,见我进来便道:“鱼爷,您是不是刚才问我齐湣王为啥要建闵王台来着?”
“怎么了?”我方才一直在说这事儿,只是被那姓安的一闹,却又放下了。
“你想想……”王富贵把陶鬲放下,转着他食指上的金镏子跟我道:“那齐湣王眼看就要亡国了,还有什么闲工夫去造一个台子?古时候可不像现在有吊车推土机,那时候可全凭手拉肩扛。闵王台的遗址已经不可考了,但就拿现在南北明望台这两个村子的面积来看,必定不是个小工程。如果他仅仅是为了造个阅兵台,完全没有必要抽调力量建这么一个庞然大物。况且,他最后还死在了这上面!燕攻齐,取七十余城,唯莒、即墨不下。日照这个地方没有什么天险可据守,为何燕兵连临淄都拿下了,却拿不下这一个小小的莒?我觉得不简单。”
“嗯?你是说,他造这个台子另有目的?”
“我早就说过,历史这个东西是人造的。您刚才也说了,史记上对齐湣王死于日照的事儿只用了一句话——‘楚使淖齿救齐,因相齐王。淖齿遂杀齐王而与燕共分齐之侵地卤器。’”
“淖齿此人为楚国大将,到了齐闵王座前却摇身一变成了齐国的宰相,后来又背叛了齐湣王,将他诛杀于闵王台上,也使当时战国最为强大的齐国从此灰飞烟灭。”他看了我一眼继续道,“鱼爷您想想,他们为何只有用这种类似无间道的法子才能灭掉齐国?淖齿救齐,可是带了20万大军,再加上燕国的部队,如果燕楚联军,怎么会拿不下一个小小的莒城?又何至于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分明是他们有所忌惮!”
“忌惮什么?就那个大台子?”我听明白了一点。
“一个大台子有什么好怕的?怕是那大台子里边儿的东西……”王富贵叹了一口气道,“谁也不知道齐湣王当时做了什么,造这个大台子有什么用,台子下面到底有什么东西。这个闵王台都从来没有在史书上出现过,好像是有人故意遗漏了。现在我们所知道的,只是日照县志根据当地的传说才有的大概的记录罢了。”
“这个东西,对那时候的齐湣王来讲,也算是古董。”王富贵拿起那个陶鬲说,“《山海经》所述的是真正的史前文化,是属于炎黄尧舜五帝女娲刑天这些大神们的年代……”
“你是说,齐湣王造闵王台是因为从地下挖什么东西出来?让燕国楚国的兵马不敢强攻的就是那些东西?”我愣了一下,这个想法确实有点匪夷所思,“那么你父亲他们当年是不是就是发现了这些东西?罐子,是不是那个罐子里边的东西?鲮鱼人?”我有点混乱了,“难道《山海经》里的东西真的还存在?”
“如果不是,您又怎么解释这一切,包括咱们那位爷养的那个小东西呢?”王富贵晃了晃手里的陶鬲,“您再看看这个东西,这上面的图腾是太阳金乌,属于东夷族的图腾,这边的尧王城遗址,两城遗址都在这附近。汤谷、扶桑、十日,还有……”他拿出手机,给我翻着他在坟里拍的那些鸟兽纹,“这个是古东夷族的字,伊爷这是下了好大力气啊。”
“还有这两个视频……”王富贵又打开电脑,放到最后,他指着那海里的大石道,“这个很有可能才是真正的闵王台遗址。你看看上面的图,也有太阳金乌的样式。”
“不对不对……”我突然打断他,“那个罐子是青铜的,还有那玉扭丝纹瑗,我当时见过,确实是战国器,没有那么久的历史。况且,伊老爷子那日记上写的,是先在湘西发现的罐子,还有与罐子一起的玉瑗,那边可跟闵王台没什么关系。”
“未必不对,”王富贵说道,“湖南可是荆楚之地,淖齿就是楚国大将!”
“你是说,那些东西是淖齿灭齐之后,带到那边去的?可罐子虽然外面包的是陶,里面可都是货真价实的青铜器。按理说,那个年代还没有出现冶金工艺吧?”我皱着眉头说道。
“哼哼,那罐子是战国造,不错。可那罐子里的东西就未必是。”
王富贵狭长的眼睛光芒一闪,“不过这个山洞有什么来头?”他打开另一个视频说道:“没听说附近有这么大规模的溶洞啊。”
“不对。”我看着那视频最后画面里消失在那深渊里的火把。在那火光的照耀下,那深渊中间那根巨石,悠远而又神秘。
“哪里不对?你看出什么来了?”
“这不是一个溶洞,这中间的东西,也应该不是石头。”我看着王富贵说道。
王富贵一下愣住:“那是什么……”
“饿了,”我没往下答,看看手表,已是正午时分,我拍拍肚子,把电脑合上,“走,吃饭去。”
【3】
到了餐厅,老九正跟小如小兔玩着扑克,没见到小桃,料想是在照顾阿二。老九脸上贴满了纸条,见到我下来,把手里的牌“啪”地扔到桌上,用手扒拉了几下,耍赖道:“不玩了,不玩了……”
“你耍赖!”小兔气鼓鼓地看着他,手里拿着纸条要往他脸上贴。
老九赶忙逃开,跑到我身边来,脸上的纸条忽闪忽闪的。我笑道:“九爷,你开赌场的,还玩不过这些业余的?”
老九胡乱把脸上的纸条呼啦掉,笑道:“打着玩儿打着玩儿,不希得欺负他们。”
“先吃饭,吃完饭咱们上山看看。”我跟他说。
“鱼爷,你们快来看看。”小歪从门外跑进来叫道,“那羊……”
我们赶快走出去。院子里腥臭扑鼻,等我看到那腥臭的来源时,吓了一跳。
那只大公羊依然头扎大红花被放在门板上,只是浑身上下呈现出青黑色,原本身上的白毛脱掉了大半,看起来就像是一直刚被脱了毛的乌鸡。这些天倒是把它给忘了。
我蹲下捏着羊犄角查看着,按理说,现在这个大冷天,就算过了两天半也不该腐败得这么严重。我用东西垫着羊角翻看了几下,突然发现这羊身上青黑色的皮肤上竟起了一层细密的花纹,密密麻麻的,就像是长了一层鳞片。
我大吃一惊,这是怎么回事儿?王富贵在一边无不担忧地看了我一眼,说道:“怎么办,这个?”
“烧了,”我站起来立刻说,“找个地方把它烧了,深埋。”
大雾还没有完全消散,我们几个人抬着那死羊,趁着雾气找到一片荒地,挖了个深坑,把羊扔进去。老九拿了些汽油也倒进去,扔了一个烟头。瞬间坑里冒起大火。我们一直等到那山羊烧成灰烬,才把坑填上。
回来的路上,老九有些担心地跟我道:“二哥……”我赶忙打住他的话,心里烦躁至极。
回到旅馆,我先去看了一眼阿二,他依然躺在床上,只是脸色看起来好了不少。我一时有点没了主意。伊山羊的情况不容乐观,小鬼,大公羊……诡异状况纷至沓来,而阿二现在也生死未卜。我突然想念起老道来。我们都指望着他能救人,可谁知道他什么时候来,这可是第三天了!
“不能再等了!”我咬着牙说,“就是翻山覆海也要把他找出来。再拖下去,谁知道还会捅出什么篓子。”
“怎么找?”王富贵皱着眉头,“就现在的线索来看,上山还是下海?”
“先上山,”我看了他一眼,“都去准备一下,咱们现在就出发。”
“他怎么办?”王富贵指了指床上的阿二。
“小桃,你跟小兔留下来照顾二哥。”我跟小桃说,小桃有些不情愿地点点头。
“不用照顾,我也去……”床上的阿二突然睁开眼睛,吃力地说道。
“二哥,”我惊喜地看着睁开眼的阿二,“你醒了?”
阿二习惯性地要托眼镜,却托了个空。阿十五赶忙把放在桌子上的眼镜给他戴上。他摸了摸脖子上的绷带,吃力地想从床上坐起来。
“二哥,你先别动,好好养伤。”我赶忙按住他说道,“你不用去了,我们能行。”
他推开我的手,一下子从床上坐了起来,“没事。”然后,他竟从床上下来。只见他晃了晃肩膀,骨节“嘎巴”乱响了一阵。阿大在一边说:“既然没事,那就跟着吧。”
我看他除了脸色还有些苍白,倒是恢复了原本的那种劲头,心里不禁咋舌,这什么人啊,流了那么多血,怎么好得这么快?
“可是……”我还是有些担心。
“没事儿,他没问题。”阿大看着我,手里翻了个刀花。
我看了一眼老九,见老九也跟我点点头,只得叹了一口气:“既然这样,那准备一下,半小时后出发。”
我回到房间,把东西收拾了一下,小桃帮我检查了一下伤,我轻声跟小桃说:“你跟小兔就不要去了。”
“为什么?那个阿二不都去了么?”小桃皱着眉头问。
“没有为什么,”我收拾好东西,“就是不准去。”
突然听到有人敲门,开门一看竟是小月。我皱着眉头问她:“你有事么?”
她看了一眼小桃,显得有些局促。我给小桃使了个眼色,小桃一甩头气鼓鼓地出去了。
“你有什么事?”我冷着脸问她。
“这个……”她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包,递给我。
“什么东西?”我看着她朝我伸手,没有接。
“几天前有个道长说,这几天有个带着大白狗的人要来,让我把这个给他。”
“老道?”我心里一惊,难道他已经来了?我忙结果布包,打开一看,“靠!”我不禁骂出声来,怎么会是这个东西?那包里有个戒指,金灿灿的,上面刻着一只太阳金乌的图案,内壁刻了一个零字。这不跟王富贵,伊山羊那戒指是一套的么?
“他人呢?”我一时有些激动。
“五天前,他来这里住过。”小月咬了咬嘴唇,脸上有些凄然。
“五天前?”我更吃惊了,五天前我还没见过老道,他怎么知道我会来这里?“那老道长什么样?”我捏着那戒指问她。
“瘦瘦的,长着胡子,身上的衣服很脏。”她比划了一下,又嘀咕道,“他很喜欢吃羊肉饺子……可是又没钱……”
我一听这个,立刻有些哭笑不得,没错,这就是我那二大爷,除了他谁还能办出这没谱的事儿来?不过,他怎么知道我几天后会住在这里?难道他真能未卜先知?
“他就说,如果五天之后他还没回来的话,就让我把这个给你。说你会替他付饭钱。”小月红着脸低声说道,“他吃了7盘饺子。”
我一听明白了,敢情是他吃了人家饭没给钱,拿这个戒指做的抵押啊?不过,我倒是对眼前这个女人刮目相看了,她跟哑巴一样都不是贪财的人。这金镏子不说别的,就单说分量也能值两三千块。要换了别人肯定也不会给我,而我恐怕永远也不会知道了。我终于明白刚来之时,这小月为什么老用古怪的眼神看我了,原来她是在确认我的身份。
“嗯,饺子钱一会儿一起算。”我继续问道,“他还说什么了?”
“不,不,不用……”她红着脸赶忙摆手,“已经给得够多了,我是要谢谢你。”
“你谢我做什么?”我看着她,“谢我替你保密?”
“我不谢你替我隐瞒,我只谢你把那个畜生赶走了。谢谢你说的那句话。你说他再来欺负人,你就一枪打死他。”她咬着牙恨恨地说道。
我有些纳闷,当时那么说,只不过是替她的哑巴老公抱不平啊?
“就为这事儿?那你大可不必,我只是说说罢了,可没心思管你们的破事儿。”我冷着脸跟她说,不想听她讲什么迫不得已的故事。苍蝇不叮没缝的蛋,你若真那么洁身自好,就算再怎么样也不会被人得逞。
“谢谢你们帮我把欺负我的那个畜生赶走。”她眼圈一红,脸上的泪噗噗往下落,“原本我不信那道长的话,现在我信了。道长说带着白狗的人,能够救我出火坑。”
“这是怎么了?”王富贵从外面推门走进来。小月见到有人来,赶忙擦了擦眼泪,转身走了。我看着她的背影叹了一口气,想想这个女人也是真的可怜,虽然我不知道她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有那么一个哑巴丈夫,就算她再操劳买卖,也听不到自己的男人的安慰和甜言蜜语了。
“你看看这个,”我把戒指递给他,“老道给我留下的。”
“这个……”王富贵吓了一跳,“是老道的?”
“准备好了么?”我问他,“准备好了咱们就走吧,老道这架势一时半会儿也来不了了。”
“这戒指……”他还没愣过神来。
“先别管这戒指了。”我把那戒指拿过来,套在我的食指上,竟然是刚刚好。我背起包裹:“走吧。”
“老道姓什么?”王富贵紧紧地跟在我身后,不断地追问。
“不知道。”我此刻心里说不上来的憋屈。他大爷的寻机老道,你到底是何方妖孽,你既然早就安排好了,还骗我做什么?一个个的都是大骗子,伊山羊、罗玉函,还有谁?我忽地停住脚步,回头瞪着王富贵。
王富贵被我看得一愣:“怎……怎么了?鱼爷。”
“你有没有骗过我?”我咬着牙问他。
“没……没有啊。”王富贵一脸莫名其妙。
“没有最好!”我“噔噔噔”跑出旅馆,打开车门,就见小桃跟小兔早已全副武装地在车里坐好了。“滚下去!”我冷着脸骂道。
小桃也不言语,一动也不动坐在副驾驶上,小兔也撇了撇嘴没理我。
我打开车门,把她两个从车上拽下来。小桃被我摔了一个趔趄,小如跟老九赶忙过来拉住我说道:“她们要去,就让她们跟着,拦也拦不住。跟着咱们总比她们偷着去强。”
我不再说话,我跳上车,打着火,摁了几下喇叭。“走啦!”我喊。
这时候,那哑巴突然从家里跑了出来,跑到车边“阿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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