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子见时机成熟,温柔轻声地问:“你愿意跟我谈谈吗?”
“我洗完澡,习惯还房才穿衣服,刚好僮见她在我房里偷翻我的抽屉。”
“我懂了,她想偷钱却被你逮到,然后又怕你大叫,所以才会捂住你的嘴。”
“对,她将我压在床上,想用身体交换偷到的钱。”
“你妈闯进来,看到那样的情景,所以就误会你了。”
男孩一脸受伤的痛苦表情。“她一口咬死我,我也懒得跟她解释。”
“你是个聪明的孩子,你不该一直这样自暴自弃下去。”雪子鼓励道。
“你是第一个称赞我的人。”男孩的声音沙哑,讲话带着鼻音。
雪子老实不客气地说:“只可惜你聪明用在不对的地方。” “我知道聪明该用在哪里,可是我……”一声哽咽,男孩泣不成声。
雪子移坐到床边,像个母亲般搂住他,他的眼泪透过衣服,滴湿她的肩膀。
等他的情绪平静下来,雪子以惯有的温柔语气建议他。“我了解你不想在台湾读书的心情,换个环境吧!到日本读书好不好?”
“我一句日文也不会,而且日本不是那么容易让外国人入学的。”
雪子神通广大地说:“没问题,包在我身上,不过要你妈答应才行。”
“你究竟是什么人?”男孩坐直身子,用充满困惑和期望的眼神打量雪子。
“我在日本,是千金小姐,大学读心理系。”雪子坦白地说。 “难怪你这么轻易就看穿我!”男孩脸上终于有了笑容。
雪子站起身。“好了,我去跟你妈商量。”
“等一下……”男孩突然叫住她。
“还有什么事吗?”雪子心里有数,他要向她认错。
“对不起,我送你保险套,其实是陷害你。”男孩羞愧地抬不起头。
雪子网开一面地微笑。“本来我应该用力地打你屁股,但我从不打小孩。”
“你要不要我陪你去妇产科做检查?”男孩一副负责任的样子。
“不要,我希望能中大奖。”雪子暧昧地眨了眨眼。
男孩眼睛瞪得又大又圆。“你该不会是喜欢那个男人吧!”
雪子点头。“没错,我就是为了他才当妓女。” “会嫖妓的男人根本配不上你。”男孩大叹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
“我愿意为他做任何牺牲。”雪子一手拿垃圾桶,一手打开门。
“难怪人家说,爱情使人盲目!”男孩嗤之以鼻地叹气。
“盲目的不是我,是他。”雪子关上门,在门外幽幽地喃喃自语。
第五章
睡一个好觉之后,雪子立刻赶去菜市场,买现成的食物。
不知道冷朴喜欢吃什么,所以她看到什么就买什么,手上提了十几个塑胶袋。
一口气把早餐、午餐、晚餐和消夜都买好,带着自得其乐的微笑,还到车上,恨不得立刻飞到冷朴的身边;不过她还是很遵守交通规则,耐心地等红绿灯。
一来到小屋,却发现屋前停了一辆脚踏车,一定是小瞳来了!她的胃一阵难过的抽搐。
小瞳为什么而来?难道是冷朴打电话叫她来的?因为她煮的菜太难吃,他反悔了?不,她绝对不允许他食言!
她三步并作两步地冲到门口,当场傻眼,从沙发背上看到小瞳半个身体,没穿衣服,赤裸裸地晃动着。
从她的姿势看来,她的身下一定有冷朴,莫非他们在……
雪子不愿再想下去,气急败坏地冲到沙发前,发现情况跟她想得不太一样;小瞳的身下是有冷朴没错,他同样是光溜溜的,但是他的眼睛闭着,他的身体瘫着,沙发下又有一堆空的啤酒罐。她懂了,他醉得不省人事,根本就像刀俎上的鱼肉。
雪子双手抓住小瞳的肩膀,手指陷入她肉里。“滚出去!”
“好痛!你快放手!”小瞳大叫,五官皱得像包子。
“你真不要脸,居然想利用他醉得不省人事时强暴他。”雪子把她拉下沙发。
小瞳跌坐在地上。“你胡说,是冷大哥叫我来满足他的。”
“还好,你没有得逞。”雪子放心似的吁了一口气。
“我有,他会娶我,以示负责。”小瞳拿起散落在地上的衣服穿。
雪子脱下外套盖住冷朴的身体。“你不是说你是处女吗?你若有做就会落红。”
“我骑脚蹬车摔过一次很严重的跤,把处女膜摔破了。”小瞳神色自若地解释。
“他根本没站起来,你的谎言不攻自破。”雪子指证历历。 “已经做过了,当然是会垂下来。”小瞳不甘示弱地辩解。
“沙发上和他身上什么也没有,你做何解释?”
小瞳咬着手指甲半晌,一脸的莫宰羊。“……要有什么?”
“你如果做过,就该知道有什么。”雪子挑衅地挑高眉毛。
小瞳冷不防地啐了一口口水,连同咬断的指甲一起吐在雪子的脚边。
她一直都是在演戏,扮演一个天真烂漫、温柔体贴的女孩,她惟一的优点是手艺好。因为她家食指浩繁,在她之上有一个爱打架的哥哥,在她之下有六个弟妹,爸爸成天醉醺醺,妈妈一天打三份工,所以煮饭烧菜、照顾弟妹的工作,全落在她瘦弱的肩上。
她早就想离家出走,但是没钱,直到她来替冷朴烧饭后,他的钱和他的英俊使她心花朵朵开,她以为只要将生米煮成熟饭,她的愿望就可以实现。没想到人算不如天算,半路杀出一个妓女,坏了她的好事。“算你亡赢了,他醉得跟死人一样,没搞头。”
有生以来,雪子头一次以怨恨的眼神瞪人。“不许你说他是死人!”
“你发什么脾气?他又不是你老公!”小瞳嘲讽地撇嘴。
雪子信心十足地说:“他会是的,总有一天。”
“笑话,没有男人会娶妓女为妻。”小瞳轻蔑地冷笑。
“从昨天开始,他雇我做饭,你以后不用再来了。”
“你骗人!冷大哥不会解雇我!”小瞳喘着气,极度的愤怒使她呼吸困难。
“等他醒来,我会请他打电话给你,请回吧!”雪子真想拿扫把出来。
小瞳凶巴巴地双手叉着腰。“我不走,你没资格赶我走。”
“你要我拿扫把出来吗?”雪子决定采取行动。
“我才要拿扫把赶你走!”小瞳抢先一步冲进厨房。
“你敢打我一下,我就告你伤害罪。”雪子恶言恶语地威胁。
“我不怕你,我会告诉警察你是小偷。”小瞳朝着雪子挥舞扫把。
雪子飞快地闪身。小瞳的凶和狠合地刮目相看,她的动机绝不只是由爱生恨那么简单,她怀疑她另有目的!但小瞳仍不停地朝着她攻击过来,雪子没时间思考,她一边闪避一边大叫:“你不要欺人太甚!”
“你休想得到他的钱,我会不择手段地阻止你,甚至不惜杀了你。”
雪子恍然大悟地失笑。“钱?原来你爱的是他的钱!”
“龟笑鳖无尾!你的目的不也是为了钱!”小瞳反咬她一口。
“就算是吧!”雪子不想解释,因为小瞳会告密,她宁可让她误会。
一声喟叹,冷朴双手捂着耳,宿醉使他头痛得几乎要炸掉,又听到她们大呼小叫,气得他近乎咆哮地大骂:“你们两个吵完了没有?”
小瞳立刻以关心的口吻问:“冷大哥,你什么时候醒来的?”
“我最讨厌钱这个字。”冷朴的脸上浮现一层反感。
“她刚才承认,她是为了钱才接近你。”小瞳恶人先告状。 冷朴自嘲地解释。“她长那么丑,只有瞎子才不会被她吓到。”
“不是的……”小瞳发现自己犯了严重的错误,她不该说谎。
“别再说了,我头痛得半死。”冷朴挥手制止她说下去。
“我有买解酒药,我去倒杯水来。”雪子急急忙忙跑进厨房里。
“冷大哥,你听我说……”小瞳不放弃,想要告诉冷朴,妓女其实是美人。
“我怎么会没穿衣服!”冷朴打断她,他明明记得自己醉得没力气脱衣。
小瞳诬陷地说:“我来的时候,刚好看到那个妓女躺在你身上。”
“说谎会烂舌头!”雪子端着水杯走出厨房,一脸的怒火。
冷朴咬着唇,她们之中,有一个人说谎;敢说说谎会烂舌头的,肯定说的是实话。
他和小瞳家人渊源不浅,刚开始的时候,是小瞳妈妈来煮饭,两年前换成小瞳,他认识她两年,他现在才明白自己一点也不了解她。“小瞳,你以后都不要再来了。”
小瞳像被打了一耳光似的,在震惊之外,有一种更深、更痛苦的感觉折磨着她;在他心里,她居然不如一个妓女。
她恼羞成怒地胀红了脸,对他大声吼叫:“你好绝情!我照顾你两年,为了一个烂妓女,你居然狠心赶我走!”
冷扑面有难色,考虑了一下说:“玛丽,去我衣柜里拿十万块给小瞳。”
“人与人之间的感情,用钱衡量,是种羞辱。”雪子坚决反对。
小瞳咬牙切齿地说:“你真怀,想一个人独吞一切,连十万块都不肯给我。”
“十万块就能满足你?”雪子担忧事情不但不会善了,反而会越来越麻烦。
小瞳多多益善地说:“他如果肯给我一百万,当然更好。”
这句话就像钢针,一字字刺进冷朴受伤的心灵上,他的眉宇之间透着痛楚。
雪子看出他的表情有异状,她的心立刻疼痛起来;他的眼睛和五年前的失踪,肯定跟钱有某种关联。
雪子走进房里,然后把十万块扔到桌上,小瞳迫不及待地抓住那一叠钞票,很宝贝地捧在胸口的部位,脸上露出欢天喜地的笑容。
雪子轻视地摇了摇头。“你真令我失望!”
“哼!你给我小心点!”小瞳抱着钱,步伐轻盈地走出去。
冷朴一边穿衣一边喃喃。“自从你来了之后,一切都变得不对劲。”
“我去煮稀饭。”雪子转移焦点,只想尽快驱散他心中的阴影。
“我不饿,我要去散步,你别跟踪我。”冷朴叹了一口气,然后转身走出去。
雪子站在门口,望穿秋水似的望着小径。
已经过了两个小时,迟迟不见冷朴的踪影,她担心极了;但他的警告在她脑中挥之不去,除了着急之外,一点办法也没有。
一个小小的人影,终于出现在小径的末端,不过他走路的姿势似乎怪怪的。
雪子不顾一切地冲出去。她没看错,他脸上挂彩,双手捧腹,看来肚子也受了伤,所以他走路踉踉跄跄;但看起来并不像是跌倒,因为他的衣服前后都没有泥土或杂草,他肯定是被人打的!
一个与世隔绝的瞎子,实在没理由与人结仇,除了小瞳……
小瞳不可能把他打得那么惨,男人才有这么大的力气,肯定是小瞳唆使别人来打他的。
搀扶着冷朴还到屋里,安排他坐到沙发上,她立刻去找急救箱,却遍寻不着;她只好用最古老的方法,走进浴室,接了一盆热水,把毛巾丢进热水中,端着脸盆走还客厅,一边热敷淤青的部位,一边问:“你怎么弄得这么狼狈?”
“不小心摔倒。”冷朴轻描淡写似的回答。
“你说谎,你是被人揍了。”雪子不高兴地拆穿。
冷朴以开玩笑的口吻问:“你怎么知道?你是神,还是医生?”
“摔倒的话衣服会沾上泥巴。”雪子吓一跳,差点被他误打误撞地拆穿。
“我在路上撞到一个醉汉,他给了我几拳。”冷朴脸上掀起一个凄凉的苦笑。
雪子心疼地说:“他打你的脸,显然他是有目的地想要打烂你的俊脸。”
“那个醉汉八成是丑八怪,嫉妒我长得比他帅。”冷朴自圆其说。
“他是被唆使的,只有一个人知道你平常散步的路线。”雪子一语道破。
“没这还事,你别疑神疑鬼。”冷朴推开她的手,语气有些尖锐。
雪子的心往下一沉。“其实你心里明白,是小瞳主使。”
冷朴不耐烦似的大吼:“别再说了!”
“我要打电话报警。”雪子一意孤行,迳自拿起话筒。
“你别小题大做,行不行?”冷朴手一伸,准确无误地扯掉电话线。
“小瞳,我了解她,她一定会叫打你的人来小屋行窃!”雪子铁口直断地说。
“你是知道的,衣柜里剩不到几千块。”冷朴对她的推论一点也不意外。
“我知道,但她不知道。”雪子不寒而栗地颤抖。
冷朴没有还答,怀副事不关己地折着手指关节,嘎嘎的响声使人心烦。
一个瞎子,虽然不能说他手无缚鸡之力,但在遇到危险的时候,绝对是无法保护自己的。雪子设身处地的为他着想,她想到很多恐怖的情形,她忍不住地提醒他。“更可怕的是,他们找不到钱,可能会再次拿你出气。”
冷朴无所谓地耸肩。“是我对不起小瞳,让她发泄也是应该的。”
雪子气乎乎的说:“你没有错,是她的错,她有一颗贪婪的心。”
“被打的是我,我都不生气,你干吗那么气愤!”冷朴淡淡地嘲笑。
“小瞳也气我,她也会对我不利。”雪子杞人忧天地指出。
冷朴表情变得凝重起来。“为了避免你受到池鱼之殃,你不要再来了。”
“这是消极的作法,报警才是上上之策。”雪子拿出手机按一一九。
才说了一声喂,手机就被冷朴抢走挂断。他的手摸索着手机,熟练地打开手机背后的壳子,拔出晶片,以恳求的声音说:“你冷静一点,现在去报警也没多大用处,我根本看不见打我的人的模样。”
能跟冷朴一起死,雪子对死亡一点也不感到害怕,但问题是,她不想让小瞳逍遥法外;以他宽宏大量的个性,就算死了,他也不会让她做鬼吓小瞳,这样太没天理了。“有备案总比没有好,至少我们两个出了事,警察才会知道谁是凶手。”
“小瞳哥哥有前科,报警会害他坐牢。”其实冷朴知道打他的人是谁。
雪子毫不客气地说:“他怕坐牢就不该动粗,动粗就该坐牢,接受法律制裁。”
冷朴袒护地说:“他以为我欺侮小瞳,一时冲动才会铸成大错。”
“小瞳太可恶了,一手要钱一手打人,我绝不轻饶她。”雪子咬牙切齿道。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句话一点也不假。”一抹痛楚之色染上他的脸。
“你有过类似的经历?”雪子好奇地探问他的口风。
“我真不知道你是怎么看出来的?是你太聪明,还是我太笨?”
“给你面子,我不报警,但我要打电话吓吓他们,让他们不敢轻举妄动。”
“我要去休息,打完后不要来打扰我。”冷朴说完电话号码,把晶片还给她。
雪子将晶片装还手机里,快速地拨号,响了几声之后,男性声音出现在电话彼端,两人互问对方是谁,雪子说她是冷朴的朋友,对方说他是小瞳的哥哥。经过一番交谈,雪子才明白,原来小瞳的哥哥是在误会的情形下,才会动手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