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当参加朋友聚会好了,反正我那天也没什么事!”
说话间,他已经和乔伯伯一同走了出来。
“小襄,乔伯伯煮了你最爱喝的银耳莲子汤,喝完再回去!”
连忙站起身,伸手接过瓷碗,喝了一大口,美味香甜,还有记忆中妈妈煮的味道,这种味道,是我试了上百次,都没办法煮出来的。
果不其然,天远集团的乔总一出现在舞会现场,顿时成为众人的焦点,连带身边的我,也被目光灼得后脊发烫。
看见靳方叙的身影时,大吃了一惊,他,怎么也在?
“怎么了?”乔柏舟俯身问道。
我摇头:“没什么?”
可是,我的眼神,还是泄露了讯息。
他笑了笑:“十五米开外的那名男子,是他么?”
索性招供:“我上次跟你说的,昱文婚礼上的……优质男生!”
看着他的淡然笑容,忍不住低声询问:“如何?”
半晌,他才吐出两个字“不错”。
我仍不死心:“只是不错而已吗?”
他忽然敛了笑容,端详了我许久,表情严肃:“七襄,信心是要自己来给,别人,加再多分,都是没有用的!”
不由震惶,这几日,努力从对方身上找出一大堆优点,可是,却始终不能够说服自己:沈七襄,冲吧,那就是你的真命天子了!
呵,原来对我来说,爱或不爱,依然不需要理由。
低头发呆时,身边的乔柏舟俯身轻道:“待会第一支舞,我先预定了!”说完,信步走向另一边,不远处,几位商绅名流正笑着迎向他。
看着他的背影,有些失神。
一直以来,我都以为,和他,应该随着七年前他和乔伯伯的离开,彼此再无瓜葛的。
世事真是难料,三个月前,我不会想到会和行远分手,更不会想到还会和乔柏舟有这般和谐的画面。
忍不住摇头笑叹。
“有什么开心的事么?”
是靳方叙的声音。
连忙转头对着他笑了笑,第二次面对面相见,比之初次,愈加的尴尬。
又怕冷场,于是努力搜寻话题:“靳先生,也来给我们杂志社捧场?”
他笑道:“公司新产品的平面广告,交给你们杂志社了,所以,我才会有这个荣幸!”
“哦!”点了点头之后,又不知该如何接话。
“下个礼拜,你们应该就不会这么忙碌了吧?”
下意识的颔首:“所以,日盼夜盼,就想着这个庆典快点到来!”
“那沈小姐也不用日日加班了,是吗?”
“啊?”越发的拘谨,只能讪讪的笑了一声,“是啊,应该会轻松一点!”
看到社长开始登台致辞,暗暗松了口气。
没办法,我心有邪念,根本不可能落落大方。
切蛋糕时,有人伸手招呼靳方叙。
他笑着摆了摆手,依然站在我身侧。
忍不住出声问道:“靳先生,你怎么不过去啊?”
“方叙!”
“啊?”
“叫我方叙吧,这样听着顺耳一些。”他笑道,“平日里听那三个字,已经听得两耳生茧,所以,离开公司,总是喜欢朋友叫我的名字!”
只能含笑以对。
“七襄,七襄……”他忽然轻声念起我的名字来,“真的是很好听的一个名字,念起来,很柔很糯……你父母一定是很爱你!”
见我有些不解,他笑着解释:“因为他们给你取了一个特别温暖的名字,每个人念这两个字的时候,心房,都会柔软起来呢!”
登时无措起来,当年,我用了三个月的时间,才适应行远温柔的表情。
不习惯,还是不习惯。
好在音乐声也在这时响起,我赶在他说话之前,轻轻说了声抱歉:“不好意思,我先走开一下!”
径直走向老编,三天前,就答应他,要和他一同开舞。
“丫头,行情看涨了哦!”老编难得的笑颜如花。
见他心情不错,忍不住也开起玩笑:“可是也没见主编您来追我啊!”
“这样吧,等我孙子学会走路了,我第一个叫他来追你小沈阿姨!”
莞尔。
第二支舞曲是快四的节奏,我很生疏的舞步,好在有乔柏舟这个高手带着,才没出太大的差错。
“刚才看你们两个,好像不是很顺利啊!”
笑着自嘲:“我入戏比较慢,不行么?”
他亦微笑:“所以,需要对方多几倍的耐心,是么?”
我笑笑不语,只怕在这个速食的社会,没人肯这么浪费时间,即便是男主角肯等,导演和观众也早已等不及要换人。
一曲结束,同事小齐上来邀舞:“沈姐,没想到你舞跳的这么棒!”
我笑了笑,连续三个晚上的恶补,不是没有效果的。
下意识的四处张望,已然看不见靳方叙的身影,不免有些失落。
哈,沈七襄,到底只是个俗人。
“看吧,没有人有那种耐心的!”下了场,和乔柏舟笑言。
“或许是有急事吧!”他笑着递来一杯果汁,“看他神色很匆忙的样子!”
不由得奇了:“你什么时候看到的?”
“刚刚和你跳舞的时候!”
忍不住笑他:“你有做武林高手的天赋!”
他亦笑:“你忘了,我现在已经是个舞林高手!”说完,伸出右手,“不知道我这个高手,有没有机会请小姐再跳一支舞呢?”
连连摇头:“不行,我要先休息一下了!”
真的是老了,才跳三支舞,已经累的一头薄汗。
庆典结束之后,都快成哈巴狗,只差吐着大舌头喘气。
“很累吗?”
斜睨了他一眼,已经没力气回答问题。满场都在和各式舞伴共舞,到后来,我的双脚,纯粹只是在机械移动。
自作自受,原本只需四个字“我不会跳”就可以搞定的事情,当初怎么会头脑发热,满口应承了老编。
“在想什么?”
我长长的叹了口气:“原来蝴蝶也不是那么轻松的!”
他“噗哧”一声笑了出来:“起来吧,我扶你!”
我摆手:“不用了,我休息够了!”站起身,走向大门外。
“七襄!”他忽然叫住我,“有个人,我觉得你还是应该去见一见!”
脚下,立马停步。
“乔柏舟!”我转头盯着他,“我说过,不要你再管我的闲事!”
“沈七襄!”他亦抬高了声音,“你不是每天都告诉自己,要忘记过去,那么,今天就去和过去做一个了断啊!”
心跳,砰的一下,停了半拍,我顿时失了声,呆呆的看向他。
“明天早上五点的飞机,到时你不一定能赶得及……”
一把抓住他的手:“他现在在哪?”
他亦正色道:“确定了,要去见他?”
轻轻的,却很笃定的点了点头。
这一个多月,刻意将所有与他有关的记忆深埋在心底,可是我却知道,压的愈深,绷的愈紧,临界线上,我已站了太久。
看见街对面那个颀长的身影,一时间,百感交集。
打开车门,远远的看着他。
洪荒天涯,灯火阑珊,往事如烟,千般滋味,悉数涌上心头,欲说还休,呵,欲说还休!
“我就不过去了!”乔柏舟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还要帮老爸去买点东西,半个小时后,我在这里等你!”
和他两相对坐,俱都默然。
“行远!”我在心底低声唤他,为什么,为什么当日不告诉我她的存在,如果当初你肯告诉我,或许,今时今日,我和你,不会是这种局面。
沉默了许久,还是我最先开口:“怎么突然说要离开?”
“没办法,研究所要我过去!”他轻舒了口气,“上个星期,去见了我之前的导师,我们实验室的研究课题,刚好和他的研究方向一致,所以,领导决定一起合作开发!”
“那对你们的这个项目,应该会很有帮助吧?”
“可以省掉很多重复的工作!”他笑了笑,“而且,教授他原本就是这方面的专家,积累了大量很宝贵的经验,有他的参与,相信会事半功倍!”
心中微动,于是低声问他:“那……叶佩雯呢?”
“她还有学业未完成,而且……”他低了低头,“一辈子对我和她而言,都太长了点!”
登时错愕,这算什么?忽然有想要大笑的冲动,真是莫大的讽刺。
良久,他轻叹了声:“有时候,我会想,要是当初,你不知道她的存在,或许,我们就不会是现在这种局面!”
“可是,她还是出现在我的面前了!”
所以,我不能假装不知道。
所以,我没办法若无其事。
所以,我选择无法谅解。
所以,我坚持不肯回头。
“一念错,百行皆非!”他一脸苦笑,“我那时,真的是想跟你一路走到底的!”
可是,却忍不住左顾右盼,肖想着左拥右抱。
于是,才会让她硬生生插进一笔,即便成不了主色调,却已将画面破坏殆尽。
“一直都想对你说一句,希望你早日找到真正的幸福,可是,我做不到!”他交错十指,“现在的我,还没办法看你和别人手牵手的画面,所以,我要找一处不会看到那种场景的地方,非洲,应该会是个不错的桃花源吧!”
我在心底暗自喃喃:“我也是!”
所以,才会在出门时,每每刻意绕过他所在的实验室。
因为深爱过,所以我和他,都没办法做到大度的送上祝福。
“明天我就不去给你送机了,就在这里对你说声一路顺风吧!”
说完,我站起身,推开玻璃门,走了出去。
“七襄!”他忽然叫了我一声,声音一如既往,和记忆中一般温柔。
“嗯!”我亦轻声应道。
“下次过马路时,别那么匆忙,还有,别吃太多饼干!”声音愈来愈低,“还有,早日找到你的幸福!”
我胡乱的点头,转身时,眼泪已不听使唤的纷纷落下,很多年后,不知还有没有人会想起,那个站在街角泪如泉涌的女子。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有人递来一方手帕:“擦擦眼泪吧!”
伸手接过,我抬首轻笑:“终于知道,为什么言情小说中,都会用哭红的小兔子来形容女主角!”
他拉开车门:“走吧,该回家了!”
将身子重重的靠在座椅上,我闭上双眼,任着思绪飘飞。
脑海中,忽然浮现出孩童时期,和父母一同游玩的情景。彼时,是那般快乐无忧。
在我不甚清晰的记忆里,父亲和母亲从未有过一次争吵,似乎连意见不合时,都是笑着相互讨论。
“我和你爸爸,三十岁才遇上彼此,自然格外的珍惜!”
父亲走后,每每回忆那时的温馨,母亲的脸上,就会闪现着一种光芒,很淡,很柔,却也很灿烂。
“你知道么,我从未见过像我父母那么恩爱的夫妻了!”
可是,即便是那般的相爱,都没能白头到老!
“想说什么?”
我摇头:“没什么,只是忽然想通了一些事情!”
恋人之间说得最多的,就是那一句“我会爱你,一生一世!”
呵,没到垂没的那一刻,谁都没有资格说一生一世。
“从这一刻起,我不会再刻意提醒自己,要忘记过去。放不下,我就先搁在心里!”我笑着指了指自己的心房,“反正空间也不大,总有一天,会被其他东西挤出去的!”
第十章
翌日清晨,在床铺上弹了许久,都没能直坐起身。
小腿肚的酸痛毫不留情的提醒着我,逞能不服老的悲惨下场,最重要的是,几年来一直相安无事的牙齿,竟然也开始出状况。
止痛片吞了三颗,还是毫无效果,忍了许久,末了,依然“忍无可忍”,不得已,只能披衣出门。
平素很不喜欢去医院,记忆中悲郁的部分,大都和它相连,可是,这一次,我却恨不能立马飞奔到达目的地。
看见身穿白大褂的护士小姐,大喜过望,终于明白为何称她们为“白衣天使”!
一手捂着腮帮,安安静静的站在长长的队伍后面,等着挂号。
和身体上的伤痛比起来,什么情绪低落,什么愁情满怀,通通变得微不足道。
忽然想起之前和人的笑谈:“饿你个三天三夜,看你还有没有心情风花雪月,顾影自怜!”
哈,竟是一句金玉良言。
看吧,一个小小的牙痛,就可以让我忘却其他所有的不快,满心牵挂的,就是这一方口腔内的某颗牙齿。
排了近半个小时的队伍,挂完号,我也疼的有些麻木了。
走近牙科室,一溜的器材,每个人都仰面躺着,张大嘴巴,一旁的医生还念念有词:“嘴巴再张开一点!”
忽然想到四个字“血盆大嘴”,差点笑出声,嘴角弧度刚划到一半,想及一会自己也是这种情形,登时失了笑容。
看到身旁站着的是位清秀的女医生,心情大好。
我喜欢女医生。
年少时看的那本《人到中年》,陆文婷给我的印象实在太好,所以,连带的对所有穿白大褂的女子有特别的好感。
于是,忍不住和她闲聊。
“每天看这些龋齿啊,蛀虫啊,不会觉得很难受么?”
她笑:“习惯了就好了!”
习惯?呵,是啊,什么东西,只要习惯了,就都变得自然起来。
就像现在,我已经习惯了没有他在身边的日子,而且,比想象中的要容易的多。
“把头往右偏一点!”她轻声的在我耳边说道。
“是蛀牙么?”
她点点头:“我今天先帮你把牙神经弄断,过两天你再过来一趟!”
“还要过来啊?不能一次就弄完么?”
她笑了笑:“不行!”
听着器械在口腔内“嗤嗤”作响,一种说不清的感觉,从胸口慢慢升起。
“怎么了?”她关掉电源,俯身问我。
“没什么?”我摇摇头,“只是突然想起一句话,‘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她嫣然一笑,将清水注入我口中:“把水吐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