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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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寂-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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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忽然觉得前所未有的狂燥,狠狠抬起手砸着自己的腿——没有知觉!还是没有知觉!在镜湖上空和云焕交手之后,她的身体每况愈下,甚至到了无知无觉、不能移动的地步!  
   到底是为什么?她明明已经休息了很久,身上的伤也已经愈合了大半,然而,似乎仍有无形的黑洞在不停吸取她的精力和生命。  
   ——难道,是魔对她使用了什么诡异的法术么?  
   不,不……她忽然颤抖了一下,一个可怕的念头浮现在脑海里。  
   白璎的眼神忽地凝滞了,,直直的看着头顶上方莫测变幻着的水光,脸色变得雪白。莫非……莫非是因为那个人的缘故?自己如今那么衰弱,莫非是因为那个人他也……  
   “别动了,”忽然间,她垂落的手被握住,一个声音响在耳畔,“快躺下休息。”  
   她惊喜交加的侧过头,看到了血战归来的人。真岚裹着一袭黑色斗篷,脸色一如平日,对着她微笑,语气轻松:“我来帮你捶捶腿,你别动了,身体还没有好呢。”  
   塔里等待他归来的太子妃惊起,看着他的模样,松了口气:“你没事?”  
   “恩,当然没事。”真岚在她身侧坐下,按住她的肩膀让她躺好,开始替她按摩僵硬的腿,带着歉意,“被云焕拖住了,所以回来的晚了一些——让你担心了,对不起。”  
   白璎细细的看着他,直到确信他平安无事才松口气,颓然靠回了软塌上:“不,应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她侧过脸不看他,声音却在颤抖,“所有人都在血战,而身为空桑的太子妃,我却不能和你并肩战斗……实在对不起。”  
   轻轻捶打她腿部的手停住了,真岚抬起眼睛看着病榻上憔悴的女子,语气严肃:“不要说这样的话,白璎,你是竭尽了全力的,无论是神庙里的那一站还是镜湖上对迦楼罗的那一战——你要是总这样想,伤就更加难好了。”  
   她没有说话,却仿佛想起了什么私的颤了一下。  
   “苏摩……回来了么?”沉默了片刻,她忽地轻声问了一个不相干的问题。  
   真岚怔了一下,眼神有细微的变化,声音却很是平缓:“不曾——复国军大营也失去他消息好久了,谁也不知道海皇孤身去了何处,又是为了什么……只听说他走时留下了话,说十月十五那一日必然会回来,和大家并肩战于镜湖之上。”  
   他声音温和:“所以,你也不要太担心……再过一个月他也该回来了。”  
   听到这样的安慰,白璎没有说话,不知在想什么,脸色突然苍白的可怕,眼里涌动着奇特的亮光,忽然抬头看向镜湖上方——无边的光影映照在她雪白的脸上,显得明亮而忧伤。  
   这一瞬间的气氛极其诡异,真岚被她的眼神震慑,一时间不敢开口打断她的沉思,只是默默坐在塌边看着她。  
   “快点儿找到他……”白璎忽然开口了,转过头去,“一定要快点儿找到他!”  
   她眼里充满了恐惧和担忧,握住他的手。她握的如此用力,那种痛似乎可以从手上深入他的骨髓。  
   然而真岚没有开口追问,只是默默点了点头:“你放心,我一定尽力。”  
   “他……他一定出事了,”白璎脸色苍白,喃喃,“一定是。”她抬起头来看着真岚,失神道,“我才明白过来,为什么我的伤会变成这样——真岚,这是因为他的缘故啊!星魂血誓让我们气脉相通,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我,我的身体如今在不受控制的枯竭,肯定是因为他正在遭遇某种不测!”  
   她握紧他的手,眼神渐渐变的恐惧:“是的,他在遭遇某种不测!他在衰弱!真岚,真岚!一定要快点儿找到他!”  
   真岚的脸色在她的呓语里变得苍白,显然“星魂血誓”这四个字击中了他——从神庙里那一场神魔之战后,归来的太子妃竟然脱胎换骨,获得了新的躯体,摆脱了冥灵的身份。这种巨大的转变曾经让无色城里的所有人感到惊骇,连他也不例外。  
   然而,一贯坦诚的她却三缄其口,没有对任何人作出解释,甚至对他也是一样——他们是那样聪明而相敬如宾的夫妇,对于一方的沉默,另一方也会沉默以对,绝不会多问一句。直到这一刻,她吐出了“星魂血誓”这四个字。  
   他曾以为是苍梧之渊里后土力量完全觉醒的原因,令她逆转了生死获得新生——然而却不料竟然是因为“星魂血誓”。  
   空桑皇太子当然知道那是什么样的一种禁咒,也知道施用这种咒术需要付出多大的代价——在听到那四个字的一瞬间,他心里的震撼不亚于百年前在婚礼上看到“坠天”发生的一瞬间。  
   终于是……失去了么?  
   那个人是如此的不顾一切,终于把她渐行渐远的心拉回去了么?  
   但是他只是答道:“好,我立刻去通知复国军那边,找龙神商量,尽快把海皇找回来!”  
   “一定要快……否则,来不及了……”白璎喃喃,“我的感觉越来越不好了……真岚,他,他一定是出事了!”她开始咳嗽,身上那种僵冷感又开始蔓延,逼的她无法呼吸。  
   “好的。你先休息。”真岚轻拍她的后背,扶着她躺下,“你要好好的,才能看到他回来啊。”  
   这一瞬,穿过她雪白的长发,他第二次看到了她背上那个逆位五芒星的符号。他的手颤抖了,他忽然想起了在一册上古卷轴上看到的话,明白了这代表什么。  
   她重新在水底睡去,因为枯竭和伤病而显得如此苍白而虚弱,身子蜷缩成一团,宛如一个孩子。睡梦中眉头紧缩着,眼角依稀有泪痕——这个要强的女子,在醒着的时候拼命克制着自己的情绪,一直到睡了才会象个小孩子一样。  
   他凝视着她,轻轻吐出了无声的叹息,站起来离开病榻。  
   她握紧他手时的痛感还残留着,撕裂了他仓促缝合的伤口,然而她却丝毫没有察觉。  
   “苏摩……苏摩。”他听到昏睡中的人发出呓语,恐惧而焦急。  
   结束了么?他在转身离去的瞬间,感觉心中荒凉如死。  
   星魂血誓——她在慌乱中吐出的那四个字仿佛禁咒一般,将他心中的热度在瞬间冻结。她一直没有向他提起过这件事,无论是在神庙归来还是镜湖受伤之后,始终保持了沉默,将这个秘密收藏在心底。想来她也知道这意味着什么,知道一旦说出,将会深深地伤害到对方。  
   他知道那是什么样的法术,也知道施用这样可怕的咒术需要多大的勇气和决心——那个人,是不惜一切要得到她的。那个背天逆命的傀儡师甚至可以不顾天地轮回。星辰宿命,用了全部的血和力量来缔结这个盟约,只为换取和她同生同死的权力,弥补少年时的过错。  
   从此以后,他和她无论身在何方,将永远不会分离。  
   多么可怕的想法,多么狂暴而不顾一切的举动!她或许曾经一度是偏向自己的,但是那个人却以如此狂暴、不顾一切的行动将她拉了回去。  
   多么可笑……不久之前,在她为自己缝合躯体时,他甚至以为自己已经得到了她,从此可以举案齐眉、相互扶持的度过余生。  
   真岚在无色城里独自行走,只觉头痛欲裂,身上的伤还在不断渗出血,他却浑然不觉。他茫然的走着,黑色的斗篷拂过满目的石棺,那里面沉睡着一个个无法见到天日的族人,那些灵魂的呻吟穿过石棺传到了他的耳畔,让他混乱的心渐渐平静下来。  
   是的,他的心应该放在这里,而不应被拿去放在猜忌和痛苦的烈火上灼烤。  
   “是啊。”他轻轻吐出了两个字,在光之塔前回身,看着铺满了水底的无数灵柩,“为什么我到如今,竟然还会被这种事所困扰——我的心,本来就应该只属于你们。”  
   “我的先祖,我的子民,我的国家,”将双手握在辟天长剑上,他缓缓对着那些受苦的灵魂屈膝,“因为我的无能,才让大家百年不见天日——但是请相信,空桑一定可以再度出现在日光之下,我也将为此献出毕生的精力。”  
   “是的。”忽然间,他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接口,“我相信你,真岚。”  
   他愕然抬首,身周却没有一个人影,只有声音一直传到耳畔。  
   “西京?”听出了是远在东泽的故友,真岚不由站起身来,“你在哪儿?”  
   “我在城外的水里。”西京的声音凝聚成一线抵达耳际,显然是用了武学心法,“真岚,我和慕容修有 重要的事情需要和你面谈,但却无法进入无色城。”  
   “重要的事情?”听出了这个酒鬼朋友语气里从未有过的严肃,真岚连忙道,“稍等,我立刻出来见你们。”  
   黑色斗篷如风拂过,立刻消失在无色城的光影中。
   看到西京和慕容修的时候,真岚略微吃了一惊:这两个人都显得有些狼狈,身上还溅了血迹,仿佛为了某件急事匆匆赶来,却在一路上遇到不少麻烦。  
   而且,也不见那笙在他们身侧。  
   “怎么了?”真岚把片刻前的软弱情绪迅速压了下去,挑眉看向多年的挚友,“我的大将军,你不在东泽坐镇,却把我们的军师也拉到水下来了?”  
   “不,皇太子见谅,是我拉着西京来的。”慕容修却是上前一步,行礼。  
   他身上带着辟水珠,显然也是出于西京之手。真岚看着这个中州来的商人,发现他身上伤痕累累,显然从九嶷郡到镜湖的这一路走的颇为艰难,不由惊讶:“到底有什么事让你们两个大老远地跑来?如果要商量,用水镜传话也是可以的啊。”  
   “不能用水镜,”慕容修却摇摇头,“水镜毕竟是法术,万一被破军所破就不得了了。”  
   “恩。”真岚听他说的如此郑重,不由更加吃惊,看向西京,“到底什么事?”  
   西京上前一步,将手按在他的肩膀上,脸色凝重:“事关重大,还请皇太子和我们一起去一趟复国军大营请出龙神,和海国方面一起商议。”  
   “到底什么事?”真岚还是一头雾水。  
   慕容修侧过头,俊逸的脸上忽然露出一个莫测的笑容:“殿下,我想到了击溃破军的方法。”  
   
   在无色城里的女子逐渐衰竭的时候,万里之外的怒海上惊涛翻涌。  
   漆黑的大海在喃喃的祈祷声里狂怒起来,无数如小山般高的巨浪在黑色的海面上来回移动,相互撞击,发出巨大的的轰鸣,飞溅的水花遮蔽了天日,愤怒的涛声回荡在天地间。  
   “天地间的所有神明,九天上的日月星辰,请聆听这一片大海的呼唤!  
   “如今我向你们献上最尊贵的血,谨以此来换取您的庇佑!  
   “请给予我们力量,听取我们的心愿!”  
   红衣女祭站在哀塔顶端,对着苍穹伸出双手,用某种上古语调日夜祝颂,召唤天地间的一切力量,七日七夜的不眠不休已经让她的双目变得血红可怖,长发在风里狂怒起舞——随着仪式的进行,这一片大海在她的呼唤下变得愤怒起来,汹涌澎湃,发出了令人战栗的声音。  
   ——七千年前,她曾经用同样盛大的仪式,付出了被封印千年的代价,向着九天上的神祈祷,让海皇的力量在灭国后得以保全。  
   没想到七千年后,她居然要第二次施行这样的咒术!  
   黑暗的塔室内充满了血的腥味,赤红色的血在地上涂抹着,画出了一个诡异的符号。而在血之符咒的中心,有更多的血正在蔓延。仿佛一条条蜿蜒的小蛇朝着四方爬去,被塔顶女祭的祝诵声催促着,从塔的四面窗口渗出,仿佛有生命一般,无声无息地爬入了那一片大海,和怒潮融为一体。  
   而在那个符咒地中心,一个人静静地躺着,面容苍白。他的手足全部被钉在了黑曜石地地面上,金色的长钉刺穿了肢体,血从其中缓缓涌出,无休无止。  
   ——而胸口的正中,钉着女祭尖利的法杖。  
   法杖从鲛人心脏部位直刺下去!  
   “请接受最尊贵的血的祭献……天地之间的所有神明啊,请享用血食,然后听取我们的心愿!”  
   血从黑塔里无穷无尽地蔓延,仿佛藤蔓一般爬满了这座上古便矗立在此处地高塔,然后溶入了大海——那血液的力量似乎浸透了整片大海,使怒海狂怒。  
   这是万古之前,星尊大帝远征海国时的最后一个战场,在这里,曾经有成千上万的鲛人人死去,整片 大海一度都成为了血红色。而在星尊帝将海过彻底摧毁、将无数财富和奴隶掠夺一空后,这里成了死海,再无人类的踪迹。  
   在血的海洋里,无数愤怒的灵魂在游荡,千年之后犹自发出呼啸和呐喊。  
   女祭站在塔顶仰天祈祷,声音渐渐尖厉起来。  
   仿佛回应着她的祈祷,这片大海开始沸腾,只见黑色的浪越来越高,原如一座座小山在大海上急速地移动着、撞击着,发出恐怖的呼啸。在冷月下看去,一望无际的大海上仿佛有无数巨大的怪手在来回驰聘,向天怒吼!  
   随着祈祷的进行,那些黑色的巨浪越发汹涌,仿佛一只只巨手从海面上探出,不顾一切地向着天宇拍击而去!  
   “海皇……”黑暗的塔室内,女祭低头看着禁咒中心的人,缓缓跪倒在他身侧,声音颤抖,“已经到了第四十九天了……真的还要继续么?”  
   黑暗里的人睁开眼睛看了她一眼。那样妖异绝美的碧色双眸里闪着冰冷而决绝的光,另她不由自主地低下头不敢对视——这个可怖的斩血咒术施行到了现在,耗尽了他身上的大半精血,让他的躯体枯竭到了极限,如今只怕不会有人再认得这个曾经光彩夺目的鲛人之王了。  
   然而,惟独这双眼睛还保留着惊艳天下的风采。  
   “继续。”苏摩的声音枯涩而沙哑,随即闭上了眼睛。  
   溟火身子一颤,终究不敢抗命,缓缓将手扶上了那柄直插海皇心口的法杖,念动了咒语——然后,手腕猛的一顿,尖利的法杖再度向下戳进了三分。  
   新的血从胸口涌了出;爱,刺心的疼痛让那个人的眉头蹙了一下。  
   然而,始终没有一句呻吟发出。  
   溟火看着符咒中心那个满身是血的人,忽然间再也忍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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