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如初面色不好,赵三红连忙以手肘撞了撞李成粱,脸上对着如初陪笑道,“别理他,他就是随便抗议一下。”
“抗议无效!一切听我地。”如初玩一言堂,心里却有点慌。
她不是路痴,但也有路才行呀,现在的天津比不得六百年后那么繁荣,除了几个聚居点,其他地方是大片荒地,哪来的路?不过她想,天津既然是退海之地,东边又是海的方向,那么向着东边,也就是现代的塘沽方向走总没有错吧。
“我们这是往哪儿?”八重跑过来低声问,看起来也有些疑惑。
“往东啊。”
“这边是南呀。”八重惊得停下脚步,“不信你问虚海哥哥。”
如初很尴尬,眼神谴责地望向虚海,意思是你怎么不提醒我呢!而后者脸孔有些可疑的微红,口中强辩道,“天下任何地方对小僧都是一样地,都可以修行悟道。”
厚厚,原来啊!虚海圣僧有那么多大智慧,没想到是个路痴,怪不得他这么不守清规戒律的人却不去云游,原来是怕迷路!她一个现代人分不清东西南北就算了,他一个古人也这样,不是太可笑了吗?
如初忍着笑,为终于发现虚海一个弱点而兴奋。不过当她转头瞄到张居正讽刺的神色时,又有点生气了,“你有么要说的?”她怒问。
“你走的这边确实是南,其实只要往军粮城方向走就行。”张居正努力掩饰着对路痴的鄙视,“不过你就让小光带队呗。生长于海边卫所之中,离老远就能闻到海味。而且他方向感一向极好,以前我们跑到京师地黑龙潭去玩,在那边的树林里迷了路,也是小光轻而易举把我们带来的。”
“他鼻子这么好,又那么会找路,干脆别参加武举考试了,直接去当导盲犬不得了!”如初愤慨地恶言恶语。
导盲犬是什么东西?大家都很茫然,但因为有个犬字,大家都知道不是好话。偏偏导盲犬小光笑眯眯的,一点不介意,心里不停地想:“她怎么能连骂人时也这么可爱呢?怎么能够呢?”
第六回 真心话和大冒险
不过如初表面上虽然不服气,却还是从善如流,依着小光指的方向前行。
因为找于海涛大人借了马,所以在夏日清晨凉爽微风的吹拂下,一行人一路说说笑笑的保持中速,到达海边时才刚刚中午。
在如初指挥下,四名小苦力搭好了帐篷,八重负责摆上食物饮品,然后七人开始坐下野餐。
“啊,吹吹海风真舒服呀!”如初喝了一大口在井水中浸了一夜、一路又用厚棉被隔热的低度米酒,看了一眼虚海,心中充满着恶作剧般的快乐。
这道貌岸然的高僧在她面前毫不掩饰,可现在戚继光等四人在,他得维护形象,酒肉都不能沾、只能喝清水啃馒头不说,人家吃荤腥时,他还得假模假式地念两句经文超度,一定难受死了吧?哈,她对这师兄一直是狗咬刺猬,无从下嘴,今天终于整到他了。不容易呀,认识一年多了,这是她头回取得胜利。
“小雏子肢体残,性格也变得娘们儿似的,大好的日头,躺在沙滩上多舒服呀,非要搭帐篷这么麻烦。”李成粱又来多嘴,“你看看你,刚才骑马还要戴帷帽,简直有病。”
“你才有病!就好像你多懂似的。”如初白了他一眼,心道老子的脸经过一年的辛苦调理才恢复白皙柔嫩,这还是因为这具皮囊很年轻的缘故,可不能让海边午时的大太阳晒得前功尽弃。要知道强烈日照会使皮肤产生斑点和皱纹的,大明又没有防晒霜,一点点不注意就需要花成倍的时间来补救,她地大好青春不想全浪费在美容上。
“都没娶过老婆,还在这儿叽叽歪歪的,可不可笑?”她鄙视性地补上一句。
“嘿嘿,虽然还没娶老婆,但已经定了亲也算有老婆的人。”李成粱得意地笑了一声,但神情很快又变得懊恼万分,还轻轻叹息了一声。
他这点情绪变化怎么会逃得过如的法眼,于是她的八卦之魂立即燃烧了起来,立即凑近了过去,一手扒在李成粱肩膀上,暧昧地一挑眉道,“行呀,黑人,看不出还有姑娘敢要你呀。来,讲点细节听听。”
“没什么呀。就是普通地定亲。媒人说合。请人看过八字就下了婚书呗。”李成粱心里责怪自己太多嘴了。赶紧打了个马虎眼。打算蒙混过关。
但如初看出他和未婚妻之间肯定发生过点什么故事。兼之长日漫漫。又不能游泳。所以哪里肯放过他。威胁道。“好。不说是吧?那把羊肉馅饼还给我!”说着就去抢夺。
李成粱哪肯让到嘴地馅饼飞了。连忙躲避。而如初却扑抢过来。一时之时两人追追打打。笑闹成一团。不过正占上风地时候。李成粱忽然觉得周围涌动着强烈地寒意。凭感觉回头望去。就见戚继光恶狠狠地盯着他。眼神像刀子一样。似乎要给他实施剐刑。吓得他一哆嗦。
他从来天不怕、地不怕地。此刻却连脚底板地汗毛都竖起来了。虽然不知道死党为什么这个表情。还是本能地立即停止与如初地身体接触。求饶似地道。“好好好。我说还不行吗?别抢我地馅饼。我惦记半个多月了。”
“瞧你那点出息。”张居正笑骂。
“满足不了她地好奇心。谁知道她后面出什么怪招狠招。你不怕地话。有本事反抗她试试。”李成梁不服气地道。“其实我地亲事真地没什么。不过我家穷得叮当响。就算有个世袭地小爵位也不顶屁用。我十七那年都没哪家地姑娘愿意嫁给我。把我娘急坏了。后们我们村有个屠户……”
“他看中你人高马大,愿意把女儿嫁给你?”赵三红猜测道,“今天要不是小雏子问你,我们都没听你说过这事呢。”
“哪儿呀,妈了个巴子的,就一个有两油腥钱的杀猪的也看不上我。倒是他女儿……”
“啊,肯定是这姑娘是个大肥婆,而且大饼脸上遍布麻子,鼻子也说不定没有,她嫁不出去了,于是看上了你。可怜的黑人,你长得其实很好看,我听说卫里好多姑娘喜,偷偷打听你呢,没想到先让个丑八怪定下了。唉,真是好汉无好妻,赖汉攀花枝。”八重又插嘴,而且充满恶意的想象。
“小太监,再乱猜我捏死你。老子也是堂堂一条好汉,怎么会做那种卖身求富贵地事。再说了,她家里虽然小富,但老子家宁愿穷死,也没受她一分接济。”
“这么说,你是对她有情喽?”如初抓住重点。
李成粱搔搔头,自打如初认识他以来,第一次流露扭捏不安的样子,“我也不知道,但她吧……是我们铁岭里有名的美人,虽然生于屠户之家,却是正经识文断字的,叫水柔柔。名字是很温顺,人长得也秀气娇小,不过那性子……怎么说呢……很凶猛。”
听到这儿,如初哈哈大笑,“一定在人家姑娘手下吃过亏对不对?恐怕还被狠狠修理过,不过人家长得美,你也就没什么反抗之心,我没说错吧?”
“不带这样的!非逼着人说,完了又嘲笑人,太没品格了!”李成粱痛斥,结果惹得大家一起笑。
笑声中,如初心思一动,大声道,“不如我们玩个游戏吧,名字叫真心话规则很简单,就是我们以俄罗斯轮盘赌地方式决定出问者和答者。找块木板,把空酒坛放倒,转动,当酒坛停下时,看坛口对着谁,谁就是问者,然后再转一次,这次坛口对着的人就是答者。问者可以问任何问题,答者可以选择回答或者是做一件问者要求地事情。当然如果选择回答必须是真心话,如果选择做事,那问者不管要求做什么事,答者都要做到哦,包括脱光衣服跳海。”
这个游戏对于古人来说太新潮了点,他们也不知道俄罗斯轮盘赌是怎么回事,但如初耐心解释了好几遍,又用力鼓动,最后大家都同意了,紧张中还有点跃跃欲试的感觉。
第一轮,八重是问者,张居正倒霉地成为了答者。
“白圭定亲了吗?”八重地八卦劲头不输与如初,果然是有其主必有基仆。
张居正选择了说真心话,点了点头,向来清秀寡淡、好像不食人间火似地小脸上浮上两条红云。
如初在一边起,“这个不行啊,犯规!随便点点头算什么,要讲细节。细节知道吗?重中之重地东西。”
张居正没办法,只好自暴未来的岳父家与自家是世交,未婚妻闺名宁蒙,小名钥钥,蜀中人,也算是官宦世家的小姐,小时候两人一起玩过几年、也一起读过书,不过自从十二岁后就分开了。
“原来是青梅竹马呀!人家说八岁不同席,没想到你们一起相处到十二岁。”赵三红好奇道,“她长得怎么样?”
张居加扭捏,模样可爱死了,低声,“小时候……还是很漂亮的……不知长大如何?”
如初挥挥手,“放心啦,女大十八变,越越好看,钥钥一定是大美女。等今年卫学毕业,你们都有了前程,就能回家成亲啦,多幸福。”
众人笑几声,开始第二轮。这回李成粱是问者,赵三红来答。
“干脆我也问你定亲的事,不然我不太亏了嘛。”李成粱道。
赵三红有点尴尬,摇了摇头道,“我还没定亲。”
“不能吧?你们家可是西北首富,你爹就你一个独子,肯定急着抱孙子啦。而且,你都十九岁了。”八重插嘴道。
“我爹一直在几个官家小姐中权衡,说等我从卫学回家,看谋到什么前程再定。”赵三红脸上一红,大概是为他爹的行为感到羞愧。
这行为摆明是拿婚姻做交易,官商结合看来是千古不变的真理。
“不过我爹倒是给我安排了几房姬妾的人选,但是我还没……还没……”没等人问,这老实人又说了一句大实话,羞涩得差点把脑袋扎到沙地中。
真是纯洁地好青年呀!如初心里赞着,赶紧借机宣传一夫一妻的制度,“你这样做是对的,叫你爹把那些姬妾人选都散了吧。你想呀,当你真心喜欢一个人、爱一个人的时候,心里会满满地装着她,再放不下别人。因为唯一,所以才甜蜜。倘若你三心二意,就不会尝到这种生死与共的滋味,对其他你不真心喜欢的女人来说也公平。如果我是女人,一定要一生一世一双人,倘若老公……不……倘若相公敢纳妾,我就消失得无影无踪,让他这辈子也找不到我。”
她这番奇谈怪论又让所有人都怔住了,因为在大明,纳妾是再正常不过的现象,有点地位地男人如果不纳妾,还会让人笑话的。
半晌,只有虚海回应了她的话,他诵了号道,“一人一心,真诚相对为大善。贪心一起,才会有嗔有痴,造下无穷业障。”
一边的戚继光虽然没有说话,却很能体会那种心里装着一个人,再容不下别人的感觉。
接着,第三轮是八重为答者,赵三红来问。
结果他没问问题,而是求八重为他做一件寿字外袍,因为他爹快过生日了,而他自从到了卫学,就坚持不用家里的钱,所以现在也没钱买礼物。前些日子他发现“八公公”刺绣和针线都极好,今天正好趁此机会提出要求。
八重爽快地答应了,甚至还自动奉送面料一块。一边的李成粱嘀咕咕的不满,觉得哥们儿浪费了机会,要是要求看看公公们残缺地肢体多好,他很好奇割了某些东西,要尿尿怎么办?
如初扇了一巴掌这个满脑子黄色思想的小子,开始下一轮。
结果连续两轮,如初的人品大爆发,都是由她来问,而答者恰恰是戚继光和虚海。
第七回 贱人不是我
“小光定了什么亲事没呀?”如初八卦到底,不知为什么有点发虚,好像不希望小马王给人订下了似的。
戚继光沉默了数秒,好像是在选择真心话还是大冒险,但最终他还是开口道,“订过。”表情很严肃。
订过?意思是之后亲事又黄了?
见大家露出三分愕然七分好奇的神情,戚继光平静地道,“原是在我很小时就定下的亲事,对方的父亲是我爹的同僚,十几年前弃官经商,成为一方豪富。只是后来我家家道中落……那家的姑娘大概不喜婆家家贫,去年退了这门亲。”
“如此嫌爱富的贱人,不要也罢。”张居正愤道。
赵三红也频频点头,“其实想想,这倒是小光的福气。有妇若此,必不能做贤妻,日后定有更好的女子等着你。”
“可也不能这么便宜那一钱串子呀。”李成粱挥舞了下碗口大的拳头,“要是我,先拿着婚书告上衙门,然后教训教训那个纵女退婚的老家伙再说。”
“何必。”戚继吐出两个字,一脸的无所谓。
“你是不是有喜欢的姑娘,巴不得人家退婚?你可要实话哦。”如初见戚继光没什么受辱的表情,因此问。
戚继光脑海中闪过凝若地脸。但那画面转瞬即逝。如初地面庞就活脱脱跃入眼帘。他微微一笑。心底最坚硬地地方都变得柔软起来。“我从没见过与我定亲地女子。本来也不太喜欢这门亲事。退之更合我意。我祖母和母亲很喜欢我们鲁桥镇上地一名女子。想聘与我为妻。不过我已经有喜欢地人了。”说到这儿。他有点不好意思。有意无意地瞄了如初一眼。但除了虚海外。没人注意到。“至于我地心上人。事关人家姑娘清誉。我就不说了吧。反正……她也不知道我地心意。”
“哇。想不到小光心思这样重。还玩暗恋这一招呀。”李成粱起哄道。“说说嘛。说说嘛。到底是哪家地姑娘。是你们家乡地。还是天津卫地?啥时候有地这份心呀!”
“都说事关人家姑娘地清誉了。不要打听。”八重推了一把李成粱。随后又问戚继光。“但是你祖母和母亲中意地姑娘又是谁?这个不是秘密吧?”
戚继光轻松随意地道。“是我开蒙恩师之女。”
“很好。青梅竹马加书香门第。”张居正老学究似地点点头。“可惜小光有了心上人。不然倒是一佳偶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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