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慧,我背你上去吧。”看着公墓外那排一望无尽的千层梯,风清扬转过头来笑着对我说。
“你疯了!”我惊讶地看着他。
“快上来啊。”说着他已经在我前面蹲下身。
我笑着爬上他的背,安心地任由他背着我一步一步蹬上公墓。
跪在爸爸的墓前,在墓前放上清香的白菊,为他打扫一年来的杂草和灰尘。看了看一旁气喘吁吁的风清扬,我举起右手向着天空,爸爸,慧慧来看你了,你看见了吗?这就是我喜欢的人。
“你在干什么?”他看我举着右手望向天空的动作问。
“跟爸爸打招呼。”我笑了一下。
“是吗?”他也学着我的模样举起右手望向天空。
“你干嘛学我?”我哭笑不得得问他。
“跟爸爸打招呼啊。”他回答得理所当然。
“那是我的爸爸吧?”
“以后也会是我的爸爸的,嘘,别吵,我正在跟他商量让他把女儿交给我。”
“傻瓜。”我拍了下他的脑袋。
“等等。”他突然伸手握住我的右手摊在他手心。
“你这里有颗红痣。”轻轻摩挲着我右手尾指尖上的朱砂痣,他有些惊奇地说着。
“是啊,我爸爸告诉我;传说拥有这种朱砂痣的人在前世本有一根红线绑在指头,这一端连着我,另一端连着我的恋人,后来红线断了,就只剩下一截红色线头。”
二十四
小时候曾很不喜欢指尖上这颗红点,艳得像血,爸爸就给我讲了这个故事,虽然是老人们口里一个古老的传说,但我却因此不再讨厌这颗红痣了。
“你前世连着的人肯定是我。”他紧紧握着我的右手说道。
是他吗?我也不知道,也许只是个传说而已。
告别了父亲从青莲山走下来,天色又渐渐沉下去。秋天已过,冬雨绵绵,现下正是多雨的季节。快要走到车站时雨就淅淅沥沥地落下来,风清扬拉着我飞快地跑,雨水打在我们脸上身上,我们一边跑一边笑,等跑到车站时又成了两只可怜兮兮的落汤鸡。
我们靠在一起,坐在车站的长椅上,外面在下着大雨,这里却在滴小雨。
“冷吗?”见我瑟瑟地抖着他连忙脱下外套披在我身上。
我摇了摇了,跟他在一起,再寒冷的天我也不觉得冷,因为心是暖的,我抖是因为脚又开始痛起来。冷风肆虐,渐渐的我感觉身体也开始发烫。
风清扬抱着我,伸手来摸我的额头,我马上撇开脸避开他。
“林慧,我们去医院吧,上次你也是这样。”他忧心仲仲地看着我。
“不去,我不去医院。”我昏昏沉沉的甩头,青莲山地处郊区,附近根本就没有医院,要上医院的话就必须回去。现在已经是晚上了,范流银一定在到处找我,回去肯定会被他发现,我不能冒这个险。
“那我们至少要找个地方避雨吧,这样下去你身体会受不了的。”对于我的固执他急得没有办法。
“恩。”我勉强点了点头,反正现在也不能回去了。
我记得前面不远的地方有一家民宿,于是指着他朝前面走。
风清扬一只手扶我,一只手支起外套为我挡雨,好不容易找到那家民宿,走到接待的柜台时我痛得脸全揉作一团。
“老板,有空房间吗。”风清扬焦急地询问。
“有,还有一间单人间,98块钱一晚,不过要登记身份证,你带了吗?”柜台上胖胖的中年女人问他。
“带了带了。”他急忙掏出身份证登记,我斜着眼睛瞟了一眼,87年11月23号……他才刚成年不久。
办好手续,领了钥匙,他飞快地抱着我走进房间。把我安置在床上,扒下被雨水打湿的外套,用厚厚的棉被把我裹了个严严实实。
捂上棉被之后虽不那么冷了,但脚还是凌厉的痛。
“你把我当粽子啊?”我忍着痛冲他笑了一下。
他不说话,伸手又来摸我的额头,我还想躲开他,却被他厉声喝住。
“林慧!不要固执了好不好!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我怕你又像上次一样昏到在我身边。”
他眼中有泪,看着他心疼的脸,我不再躲避,任他的手摸上我滚烫的额头。
“好烫。”他皱着眉头把手拿开。
“等我,我出去一下。”他帮我捂好被子披上衣服就要出去。
“不要走。”我伸出一只手软绵绵地扯住他的衣角。
“听话,我出去买点药,你这样下去不行的。”他把我的手放回去继续朝外走。
望着他离去的背影,我的眼泪滑下来。其实他不知道,我不需要去医院,也不需要什么药,只要他在我身边就好。
门被拉上,我独自一人躺在空荡的房间,剧痛不断浸浊着我的神经。每到昏沉的时候又涌上一波尖锐的疼痛,我无法入睡也无法清醒。
恍惚中门开了,我欣喜地坐起来。
“清扬,你回来了。”
然而下一秒我就如同雕像般僵硬,来的人不是风清扬,而是徐晖!
“你怎么会在这里。”我咬紧牙关冷漠地瞪他,身体随着他的进入戒备地向后退。
“呵……只能说我运气好吧,刚刚有属下告诉我,看到一个跟你长得很像的女人和一个陌生男人来这里开房,当时我还不相信,没想到竟然是真的,我可比范流银那蠢蛋先找到你。”他心情大好,得意洋洋地看了看四周又说:“你的小白脸呢?要是银大少爷知道他的心肝宝贝跟人私奔到这里来了,不知道你那个小白脸会怎么样呢?
“出去!你再不走我叫人了!”我冷声呵斥他,手在慌乱中碰到床头的一把小刀,我不动声色悄悄地把它藏在背后。
二十五
“嘁。”他毫无顾忌的啐了一口,一步步向我逼近。“你还不知道吧,这一带都是黑曜会的地盘,在这里还没人敢喊我出去!”
这里是黑曜会的势力范围?也就是说范流银很快就会知道我在这里,那清扬怎么办?我在心里默默祈祷,希望雨再大一点,药店都关门了,等他回来的时候我已经被范流银带走。
“你抖什么?我还没有通知范流银呢。”仿佛看透我般,徐晖冷嘲热讽地在床边坐下。
“你……为什么?”我的直觉告诉我徐晖应该是很讨厌我的,虽然不知道是为何种理由,总之不会好心到帮我。
“林慧!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在装?”他突然恶狠狠地拽住我的头发向后拉,我被迫痛苦地仰视。
“为什么我要告诉我的情敌你在这里?”他的脸在我面前放大,在他凶狠的眼神里我看到一丝危险的情愫。
我瞪大双眼震惊地看着他,我从来没想过他对我的所作所为是出于喜欢我,他明明……
“怎么?不相信吗?连我自己也不相信。”他自嘲地冷笑了一声。
“从小我父亲就告诉我黑曜会有今天全是因为范家,所以要我跟他一样绝对效忠范家,但黑曜会是我父亲一手创立的!凭什么要我听命于范流银!论才智、能力我哪一点输他?如果他不是范家的继承人,他连当我的手下都不配!”他越说越激动,拽着我头发的手也不自觉的用力,我痛得头皮发麻,眼睛都几乎睁不开了。
以暴制暴从来都不会有好结果,范流银可能还不知道,徐晖从来没有打心里服过他,尽管他表面上很恭顺。
“直到那天我在黑曜会看到你,我知道我的机会来了。”他死死地盯着我的脸又说:“这世界上无论多强大的人,一旦有了想保护的人就会变得不堪一击,因为那个人会成为他的致命弱点,范流银居然会蠢到让自己有了弱点,这样的天赐良机我当然不会错过。于是我开始悄悄的留意你……”
原来如此,难怪我一直都觉得徐晖对我不怀好意,想到这里,我一言不发地看着他,目光如冰。
“为什么这样看我?你以为你给过我一颗糖我就会感谢你?这世上自以为是救世主的人多得很,不过救得了别人救不了自己。”
“你没救过别人,别人也不会救你。”我自认不是什么救世主,只求一个问心无愧。
“哼!林慧,你还真天真!我一直都很好奇像范流银那样的高傲冷血的人居然会喜欢上你这这平凡的女人,起初我只是想从你这里找到机会向范流银下手,直到有一次,我看到你对范流银笑,明明痛苦到快要哭了脸上却还在笑,从那时起,我的眼睛就离不开你了……”他的声音渐渐放柔,透着几抹回忆的虚空。
“……你总是看起来很坚强,其实很脆弱,看起来很冷漠,其实很温柔,越是发现你不为人知的一面,我就陷得更深……林慧,跟我在一起吧,我会比范流银对你更好的。”
“不可能,我不喜欢你。”我伸出一只手推开他向我逼近的脸,另一只手按住藏在身后的小刀。
“既然不能喜欢我当初为什么要来招惹我!你给了我希望又把它夺走,你知不知道你这样比不救我更残忍!”他突然十指用力地抠挖着我的肩膀,发狂般地将我前后摇晃。
“放……开……范流银知道了不会放过你的……”我被他摇得浑身像散了架一样,想挣扎却使不出半点力气。
“你以为他会放过你?还有你那个小白脸?只要你跟我在一起,我保证你和风清扬的事绝对不会让范流银知道。”他松开已经瘫软的我,不费吹灰之力的把我压在床上,陌生的气息在我脸上,唇边,颈项间游走。
我怔怔地看着徐晖那还带着青涩的脸,这样一个属于成长中少年的脸怎么会如此凶狠可怕,他好似能轻易看穿人心,找到你致命的弱点然后让你松懈崩溃。
见我静静地躺在床上,他开始扯我的衣服。当他的手一触到我的领口,我就像离水的鱼一般剧烈的挣扎起来。
“不要碰我……不要碰我!”曾经也是这样一个雨夜,也是一张疯狂的脸,我不想被碰触的记忆像蔓藤一样携着恐惧从脚底蔓延上我的心。
二十六
“范流银还没碰过你吗?”徐晖站起来不可置信地看着不断瑟缩的我,一会儿又笑了。
“看来我运气真的很好。”说完他一边脱衣服,一边上床。
“不要过来……”我颤抖着抽出身后的水果刀指着他。
清扬,你快回来,我好怕,我没你想的那么坚强,为什么要丢下我一个人。
“连刀都拿不稳你还想吓人。”他鄙夷地笑着,伸手来抢我刀。
不行,不能让清扬回来送死,我只能靠自己,我紧紧地捏着刀对着靠近我的身体乱挥。
几颗温热的星沫溅在我脸上,抬头一看,徐晖胸前一条鲜红的伤口正在滴血。
啪,一个耳光重重地甩在我脸上,手被震得松开,刀滑到地上。
“林慧,我本来不想这么对你,都是你自找的!”他恶狠狠的扑上来,狂乱地咬我的嘴唇,铁锈的味道在嘴里散开,浑身都在疼痛。
我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有一个念头,就是阻止他!
我垂下一只手吊在床沿,拼命地摸索着那块冰凉的东西。可是只摸到刀尖,刀怎么都拿不起来。衣服被撕开,棉被也被踢到一边,与空气赤裸的接触的冰冷让我把心一横,用力抓住了刀身。顾不得手上的血,我死命将刀尖刺进他的背。
“啊!”他惨叫了一声从我身上滚落到床下。
“林慧……林慧……”
血,到处都是,眼前一片鲜红!徐晖举着一只染满鲜血的手想抚摩我的脸,我泪流满面地后退,退到床角,跌到地上。
“林慧……救我……”
眼前浓迷的水气混淆了热腥的血色,我颤抖着,不停地向后瑟缩,只想逃开这一切,逃得远远的。
“我死了……你会后悔的……”
这是他说的最后一句话,然后他的手渐渐垂下去,血在他四周蔓延开,他却一动不动。
我做了什么?我的身体像筛糠一样战栗,他说什么?死?他死了吗……
他死了!我杀了他!我恐惧地抱着身体,眼泪不受控制地流,手脚都在抖,低头一看,我手里还握着一把明晃晃带血的刀。
像被针扎了一样,我慌乱的将它丢在一边。
徐晖面朝地上,血流得到处都是,流到我身边,我怎么都躲不开。怎么办,谁来救我,我不要呆在这里!
“林慧……”有人叫我。
“不要过来,不要……”我狂乱地又想去抓那把刀,来人却从背后紧紧地抱住了我。
“林慧,别怕,是我,清扬啊。”
清扬!听到这个名字我一下子就软下来,浑身是血,衣衫不整地扑进他的怀里,牙齿上下打嗑。
“我杀人了,清扬,我杀了他……”
风清扬异常冷静地看了看四周,轻柔地捧起我的脸问我:“林慧,看着我,不要哭,告诉我是你怎么杀死他的?”
我还是一直哭,张开口说话,咸涩的液体又流进嘴里。
“他……他想强暴我……我怎么都挣不开……我就用刀划伤了他的胸口……后来……后来我又抓住了刀尖!我抓住了刀尖……就这样刺下去!他就不动了……”我一边恐惧地颤抖一边流泪,语无伦次地大叫,手还在不停的滴血。
“别怕,都过去了,我不该离开你的。”风清扬轻轻拍我的背,然后站起来拾起地上那把带血的刀,将整个刀身仔细地擦拭了一遍,握着那把刀划破了自己的手掌,让血滴在徐晖的伤口上,再重新沾上徐晖背上那个伤口附近的血迹。
他在干什么?我不安地望着他,他显得那么冷静,所有动作都一气呵成,一点都不像我平时所看到的他。
“林慧,你听我说,你没有杀人,是他想强暴你,你挣扎的时候手不小心被刀划伤,杀人的是我,我看到他欺负你就用这把刀把他杀了,你听清楚了吗?”
“不!不是,是我杀了他!是我杀了他!不是你,你走,你出去!”我泪流满面疯狂地大叫起来,原来他是想替我顶罪,我怎么能连累他,我最怕的就是他受到伤害啊!
尖锐的哭叫引来了脚步声,门被砰的一下踢开。
几个像是徐晖手下的男人惊呆地看着房间内的种种。
一个人率先冲进来翻开徐晖的身体。
“晖……晖少爷死了!”他惊叫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