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9 青青子矜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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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9 青青子矜1+2- 第5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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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
  
  夏天的雨来的总是急,一瞬间就噼里啪啦地敲在玻璃窗上。
  却仍是闷热的,不一会儿窗上就蒙上了一层雾气。
  窗外的一切渐渐变得模糊。但是她看见修文仍站在雨中看着屋内。
  蓦然回首中,旧爱宛如烟云。似水年华逝走,徒留影踪。
  
  她沉默了几秒钟。要说些什么?到了这个分上,如何再回头?安慰的话,子矜也是说不出口,她只能说:“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
  “是呵,都什么时候了,我还在说废话。”程素素脸上是将死之人的平静,笑容也格外靖和:“这孩子,你、你给她起个名字吧?小名我已经想好了,就叫小佩。”喘了口气又道:“这辈子,其实我心里服气的,只有两个女人:一个是大姐,另一个、……就是你了。”
  雨声嘈嘈切切,密集如碎雪裂玉,声音格外凉薄而凄清。
  纷纷姹紫嫣红开过,业已随风零落。憔悴损,只余那一地的黯然神伤。
  
  “不如就叫‘悠然’吧?希望她一生悠游洒脱——拿得起也放得下。”
  “拿得起也放得下?悠然?——很好的名字。”她怅然地轻叹了一声,“——我就是没能做到。”程素素费力地把头转向枕边的婴儿。子矜知道她想看女儿,就轻轻的把孩子举起来抱到她跟前。——襁褓里小小的婴儿正睡得安详,还浑然不知这人间疾苦。
  程素素留恋地看了一眼女儿,转向子矜的目光里带了一丝哀恳:“我知道我的要求有些过分,可是这孩子,可怜她生来就……”她咳了几声,艰难地:“你、你可不可以做她的教母?有、有可能的话,教她做人的道理,好好教导她……”
  子矜眼见她的瞳孔渐渐涣散,知道她的大限降至,心中也是一片茫然。她凝望着手中的孩子:刚出生的婴儿的脸庞红通通的,很丑;可是是那么的脆弱,好像一不小心就会碰碎了——
  “好。”
  她终于还是应承了。明知道答应了即是沉重的负担,可是,可是,谁又忍心拒绝一个将死之人的请求?
  
  话音刚落,程素素的手一松,垂在了一边。
  
  雨天的屋檐浮动着深深浅浅的流光,深则灰而温柔,浅则明而脆弱,滴滴答答的溅水声,在视觉和听觉上,都是一种深沉的抚慰。雨滴顺着檐角流下来,形成一挂一挂的雨帘,而这帘子外面,站着青衫如竹的清瘦男子。衣衫尽湿,却似浑然不觉。
  
  当我们再度凝视彼此,成熟的心有一点苍老。
  伤口总要结疤,回忆一早比一世遥远。
  
  如今的他,有了一双悲悯的眸子,一种清虔的姿态。
  隔着一重雨帘,子矜站了很久:如果有些事情可以不必去面对,就好了。
  她走到他跟前,带了一点谴责地:“为什么不让她住在医院里?”
  “这是她的意思。”
  “你敢说、”下面的话,她很难说出口,“你敢说——这不是你的意思?”
  “是。”他朝她的微笑看上去清淡无虞,过了许久才道:“我没有阻止她。”素素很有可能会难产,他们都知道;她想早点解脱,他也知道。他没有阻止她。别人不知道素素做过的事情,只有他明了。他也许是想成全她,也许只是害怕了。作为一个父亲,他希望孩子能在健康的环境里成长。
  
  子矜倒吸了一口凉气,悲哀地看着面前这个人——她已经不认识他了。他不再是她认识的那个修文了。可是她自己又何尝不是变了?经年别后,再见的,已早已不是你。
  是罪还是债,谁又有资格来审判。
  
  只听见淅沥沥的雨声,像迷途的小孩在啜泣。
  听见修文的声音:“过两天我会去伦敦,带着这孩子一起。我想,应该不会再回来了。”
  
  这个季节的雨总是淅沥沥地下个不停。停了又下,急一阵慢一阵,不见天日,地上永远是湿嗒嗒的。空气中那种潮热的气息惹人心烦。
  客厅一角里一把黑色的雨伞静静地靠在伞架上,兀自往下淌着水。
  雨伞的主人笑吟吟地拦住正要出门的另一人:“都这时候了,你还有心情忙别的?”说话的正是白致立。——梅雨天无所事事得很,正是管闲事的大好时节。
  
  “什么?”
  “我们家现在唯一的女主人要跟着别人跑了,难道你不该担心一下?”
  “不知道你在胡说些什么,我没功夫和你瞎扯。”白致远皱起眉头。大哥时不时冒出来的毫无章法和异想天开真是让人难当。
  “我可不是胡说哦?人家死了夫人,又是余情未了;一起去国外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事情,这会儿说不定已经上船了……”
  白致远看向他大哥的目光变得凌厉起来,联想到这几日她常有的恍然若失的沉思表情,目光有刹那黯淡下来。
  “再说了,我看见今天下午她就出门了,手里还提着……”
  白致远顾不上瞪他,转身竟走,把白致立意犹未尽的絮絮叨叨抛在了脑后。
  
  “真是的,伞也不拿,外面这么大雨……”
  在他背后白致立懒洋洋的笑了:不知道他这贴猛药下的够不够重?刚他想说的是:子矜手里提着的不过是雨伞——不过看他弟弟走的那么急,估计他也来不及追上去告诉他了。他慢悠悠地往回走。下雨天,睡觉天。还是回房睡觉去好了。
  
  到了深夜,雨终于停了。天上黑漆漆的,隐约有微弱的星光。
  子矜没有叫车,一步一步的走回家,只觉得身心俱疲。
  她去码头送走了修文,还有她新认的教女。这么久以来,她一直亏欠于他;这么久了,久的她都觉得是前世的一场梦幻泡影。可是他还是对她那样宽容。一直都是。“如果不是你早已不爱我了,也许之前我还不会这么快死心……子矜,你太在意保护你自己了——你该试着去爱一个人。——珍重。”
  她累了,她是真的累了。只是一种内心的执著、也许是固执,支撑着她继续走到今天。爱情消失的时候,谁都没有办法勉强。过去她太害怕再次受伤,只得选择自私和封闭。
  走到白公馆的铁门前的时候已经很晚了,也不知道是什么时辰。进了里屋,静悄悄的,太安静了,都听得见心跳声,一下,又一下。
  她一步一步走上台阶,轻轻地,悄无声息。终于走到自己的房门口,门推了一下就开了,她正要去摁墙上的开关,猛的觉得不对头——空气中漂浮着一股淡淡的烟草味,不远处一点微弱的星红,忽明忽暗。“谁?谁在那里?”她很镇定,就算是刺客或是贼,她也不想逃,她逃不动了。好像所有的力气都已经弃她而去。
  
  “是我。”听到那样熟悉的声音,她心头一松,搭在开关上的手下意识的按了下去。屋里登时灯火通明,只见繁花似锦的美人榻上坐着一人——是他。背着光,那人的脸上暗影瞳瞳的,看不真切他的表情。白致远手里夹着一支烟,地上几个凌乱的烟蒂,想来是坐了有阵子了。
  子矜有些愕然:印象中只有一次见他抽烟,那是多久前的事了?她想不起来了。他是这样冷静自持,从不沉溺于任何事物的。所以她有些吃惊。然而此时此刻,她也没有气力往深处去想,于是她慢慢的挪到椅子边上,又慢慢的坐下来,这才问道:“怎么了?遇到什么烦心事了?”
  
  沉默。
  
  她这才觉得空气中反常的一种灼热,好像夏天雷雨前极低极低的平稳气压。
  子矜放轻了声音,疑惑地:“怎么了?”这三个字说得柔软如棉絮,尾字几不可闻,偏又带了一点疲倦一点残,慵懒的好似没有心跳的力气。
  他还是没有吱声。
  子矜这才强打起精神来。难道出什么大事了?心中细细清点一圈,还是没能想到当下能有任何危机。
  她终于爬起来走到美人塌正前,慢慢蹲下来想看清他的表情。忽地手上一紧,一股大力袭来,整个人站立不稳跌入他怀里。
  还来不及惊呼,他的唇就覆上了她的。
  他的唇齿是冰凉的,尚挟带着烟草的清凉芬芳。
  
  一切好似混沌初开的时候。冰与火,闪电和雷霆、弧光划破悬崖的千年孤绝——
  沉沦、毁灭,凤凰浴火而涅槃。
  这一种攻城掠池的凌厉、这甜蜜的绝望让她晕眩,让她窒息,她根本没来得及搞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只得奋力想推开他,然而他抱的那样大力,几乎箍的她透不过气来。
  子矜急怒之下一个巴掌煽过去,他才结束了这个吻,抬起头直直的盯着她,眼中是深郁的阴沉,瞳孔几乎变成了墨蓝色,海啸一样汹涌澎湃。
  两个人的呼吸都有些急促,子矜又羞又地恼别过头,过了一会儿才意识到——她仍是依在他怀里,一挣之下却挣不开,不由得为之气结:“你神智不清了你?还不快放手。被人看见了还了得!”白致远别开头没有理她,他的声音有些哑,闷闷的:“我还以为你走了。”
  “我去了码头,没有找到你、——船也早就开走了。”
  
  子矜一怔。
  原来他是因为这个。
  原来他以为她走了。
  原来他是在害怕这个——
  她的心忽然自己抽搐了一下。完了——在这一秒,她无比清楚的知道:这种心跳的声音叫做感动:很久以前,也曾经有过一次。
  仿佛心中厚厚的城墙塌了一个洞,有一枚鲜嫩的小芽悄悄探出头来,鬼鬼祟祟的。
  白致远却移开了视线,好像瞬间已经清醒过来,眼中又恢复了清明一片。他松开手:“对不起,是我失态了。”
  
  眼见过一幕幕灰暗的爱情枯冢:情比金坚也能一朝粉碎;恩爱和睦原来只是粉饰太平。满世界的背叛、欺瞒和谎言,要她如何还能相信爱情?
  可是,可是,也许她应该再试一次。
  
  只觉得过了有一个世纪那么长,白致远看到她微笑着说:“我需要一点时间。”
  “什么?你说什么?”他努力作平静,几乎不可置信。等的太久,久到似要以为是一场幻影,空花水月了。
  
  他们是如此的相像、一样的骄傲。谁都不肯先有所表态,更遑论爱字。因为太过聪明,所以知道先开口的那个就会处于下风;又或者是,他们都不相信爱情吧,至少,不愿意把爱情排在人生的第一位。是天性凉薄,还是自我保护的姿态做得过足?谁知道呢?两个都是在感情上算盘打得精刮的人,生怕一个松口,就兵败如山倒,就折断了锦绣前程,从此搞不好就会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他凝望着她,似要一直望到她的灵魂深处:“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你确定?”
  
  “我想,我应该给你,也给自己一个机会。”这一次她没有脸红,可是她的眼底有着淡淡的愉悦,几乎是通透般的清澈。
  
  子矜等了一会儿,见白致远没有反应,不由得推了他一下:“喂,说话呀?”
  他似乎回过神来,脸上的笑意看得让人面红心跳。这会儿倒是肖极了他哥哥——她嘴角微牵:“别这样笑,让人怪恶心的!”
  
  他缓缓低下头来:“我想吻你。”
  鲜花和露水的气息。这一个吻极其轻柔而眷恋,像早春枝头第一抹长出的嫩绿新芽,又像是初夏雏鸟眼睑上拂动的鹅黄绒毛。而塞外,芳草正离离。
  
  屋外有极轻的脚步声远去,可是屋内的两人谁都没有听到。
  
番外之六
  我这一生最幸运的事情,就是那个午后,一个很偶然的机会,遇见了她。虽然只不过是几年前的事情,在我感觉却仿佛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
  也许是我的心老的太快。然而记忆却越来越清晰。过去的每一个碎片都如此鲜明,一遍遍在我眼前重放。它们都没有颜色,犹如黑白的默片。
  回忆之让人心碎,就在于已失去。
  往日不再来。回忆回忆——尚我所有,何须追忆?
  
  我早已失去了她。
  其实她是很有主见的一个人,只是之前我并没有意识到。等到我意识到这一点,一切已经来不及了。
  只是来不及。
  不能叹命运弄人——她太清醒,我太软弱。
  我甚至还误解过她,曾经、竟然。
  其实在我犹豫不决的时候,我已经失去了她。
  是我太不了解她了。可是我也没有机会去了解她了。
  从此萧郎是路人。
  她就是有那种极少数人才有的特质、即使残忍也能表达的温和。
  每次她开口,总是有说服人心的力量。温柔而强大。
  以致于后来我有一次在谈判桌上见到她,实在是吃了一惊——她的沉静态度迷惑了所有人:言辞委婉却立场坚定,到最后妥协的那个还是别人。我从来不知道她还有这样的才干,可以在商场上从容迎战,兵不血刃地赢得最大的利益。后来从别人口中得知,她在白家风光无限,受尽宠爱。我心里也不知是喜是忧。她还是我认识的那个宜静聪颖却从不张扬的女子吗?
  人总是会变的。即使如我,即使如她。
  也许普通平凡的生活并不适合她。她应该有一个舞台绽放自己的光芒。她值得更好的。
  她以前喜欢穿式样简洁的衣服,其实她穿什么衣服都很好看。
  后来有几次在宴会上远远看到,已是不一样的风姿。
  我曾经奇怪何以一个人可以这样淡定地面对一切,成长的如此迅速。其实她嫁了那样的家庭,蜕变也只是早晚的事。
  她已离去,而我只能远远观望。
  我也有了我的责任和担当。我去了美国,和素素一起。
  
  后来才知道,她的牺牲,我的悲哀,素素的黑暗过往。
  似乎命运只是打了个盹,和我们开了一场玩笑。我痛苦了很长一段时间,不知该何去何从。
  之前一次的沉沦,酒精没能麻醉我,是她把我从泥沼里拉了出来;这一次的痛苦我却无人诉说。
  上帝和信仰只是一个借口,我只是迫切地想给灵魂找一个寄托。
  也许我终究还是软弱的,这样的我,也许没有并没有足够的能力能带给她幸福。
  她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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