习玉鼻子一酸,眼泪立即涌了上来,她豁出命去压抑,喃喃道:“我……我说了要做一个坚强的人。答应了你,我一定做到!”
念香笑了起来,“傻瓜,”他弹了弹她的额头,“这种时候,还要什么坚强?我在这里呢。”
习玉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压抑了三天的恐惧,担心,焦急,在这一刻爆发了出来。她哭得毫无形象可言,就像一个三岁的孩子,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啜泣道:“你……你没事真是……太好了!我一直做恶梦……梦到你被那女人杀了……你这个坏蛋!平时欺负我也算了,还要来梦里面吓我!以后……以后你要是再被人弄成重伤……我……我就再不理你了!”
念香又是笑又是劝,一阵手忙脚乱,好不容易这位大小姐终于渐渐平静下来,他叹道:“你这一哭可让我寿命减了十年。”他抓住她的胳膊,轻轻拉她,“抱抱我,习玉。我真的好像有一辈子都没抱过你了。”
习玉把脑袋轻轻靠去他没有受伤的那一边肩膀,哽咽着说道:“你……你的疤恐怕消不掉了……你难过么?”
念香摸着她的头发,笑道:“我是男人,有点疤算什么。这道疤也提醒我,以后无论遇到什么对手,都不可以随意放弃警惕心。”
他忽然低头在她脸颊上一吻,喃喃道:“也提醒我,以后随时会有一个傻丫头跑出来替我挡着,我怎么敢再乱来。”
习玉轻轻拍着他的胸口,“你……胸口还疼吗?曲伯伯说你内伤不是很严重,应该过几天就好了。”
念香叹了一口气,“我倒希望它好的慢一点,这样你这个丫头就会乖乖任我摆布了。”
习玉终于忍不住白了他一眼,“你做梦吧!给我乖乖养伤!”
念香身上的白布在七天之后拆了下来,他身上从此多了一道鲜红的疤,习玉那天摸着他的疤笑说他身上爬了一条大蜈蚣,那真的像一条血红的巨大蜈蚣,可是习玉却觉得一点也不可怕,这个人身上的一切,都开始让她感到亲切,无论是丑陋的还是美丽的,在她看来都变成了喜悦。
半个月之后,念香的内伤完全痊愈,终于到了离开青州府的日子。那天曲天青做了一桌子的饭菜,习玉和念香真的把舌头都吃掉下来了,习玉一边吃一边说道:“天啊!天青!你以后一定是个标准的贤妻良母!你儿子和老公太有福气了!”
曲天青眼里还含着不舍的的泪,嘴里却说道:“那是当然!现在能吃到我做的菜是你们的福气哦!好好享受吧!”
习玉忽然抱住她的胳膊,轻轻说道:“别难过,我们以后一定会经常来看你的。”
曲天青差点哭出来,她吸了吸鼻子,“那……你不许反悔!一定要来看我呀!我也会努力修行,争取早日继承镖局!”
习玉笑道:“错,曲大小姐,你呀,要赶紧找个良人!下次看到你的时候,我想叫你某某夫人,可不是天青天青这样的叫啦!”
曲天青啐了她一下,终于忍不住去抹眼泪。
这一次从青州府出发,再没有马车,曲中胜送给念香他们两匹马,无奈习玉根本不会骑马,只得挑了另一匹高大健壮的枣红色良驹,两人同骑。
临别之时,曲中胜拍着念香的肩膀,顿了半晌,只说了一句话,“你是好样的,绝对不会输给你爹!”
曲天青却拉着习玉的胳膊哭个不停,平时的端庄形象半点都没了。习玉无奈地说道:“你这是要把青州府的河水都哭涨起来,然后发大水么?”
曲天青哽咽道:“你……你们这一去,千万要保重!习玉你以后不要再贪玩了!念香你也多照顾她一点!千万不要再鲁莽啦!”
念香笑吟吟地看着曲天青,“天青,你放心吧。好好帮你爹走镖,我们总有一天能够再见的!”
他飞身上马,将习玉一把拉上马来,安置去身前,回头笑道:“送君千里,终须一别。曲伯伯,天青,告辞啦!”
他双腿一夹,掉转马头,两人终于渐渐消失在街道尽头。
“我来看看地图……”习玉靠去念香身上,优哉优哉地取出地图,却见上面红红蓝蓝画了不知道什么东西,她居然半点也看不懂,不由气馁,“这什么东西啊?念香,出了青州府我们会去什么地方?”
念香替她拢了拢大氅,顺便把她的脸蒙住,省得沾染上风尘,他笑道:“出了青州府是月弯渡,咱们会坐船去北陀国,那里是武学发源之地,江湖名士多出自那里。北陀的花山有爹的故人,我有爹的拜帖送去。”
“那我们还会去南崎和东良吗?”
“东良不会去,那里是鹤公子的地盘,避免麻烦。等我功力足够的时候才能去。南崎那里最近战乱,最好不要去。北陀是四国之中最大的,够你玩的,放心吧!”
两人边说边策马,竟然也不觉得无聊疲劳,互相只觉好像有很多说不完的话,两个年轻人在马上叽叽喳喳说了一路,渴了就去道旁的茶棚里喝茶,饿了就找个地方休息吃曲天青送给他们的点心,路上的颠簸他们竟然一点也不觉得,只觉自由快活。
行了一天,终于在傍晚的时候找到了驿站,习玉在马上颠了一天,只觉腰痛得厉害,恨不得赶快躺床上好好睡一觉,念香将马栓去马厩里,却见马厩里面至少已经栓了十匹马,不由有些吃惊。
“只怕驿站已经住满了,那咱们就只能露宿了。”他扶着习玉进驿站,一面奇道:“这里平时应该没那么多人的,最近是什么日子?江湖上有什么聚会么?”
一进驿站的客栈,却见一楼几乎坐满了吃饭的人,连习玉都吃了一惊。那些人先是见人进来了,立即回头警惕地看着他们,一见是一对年轻人,便不甚在意地转回去继续吃饭。他们身上几乎都带着武器,面上有肃杀之气,习玉跟着念香出来这么些日子,对江湖人也开始敏感,见他们的模样,立即轻道:“他们好像都是会武功的诶!不知道在这里聚集要做什么……”
念香示意她不要说话,他走去柜台那里,“掌柜的,现在还有房间么?”他问着。
那个有着两撇小胡子的掌柜打量了他们两眼,声音沙哑地说道:“只剩一间上等客房了,你们若是夫妻,应该没问题吧。”
念香笑道:“自然是没问题的,那么就上等客房吧。”说着,他装作什么都不明白的样子,压低了声音轻道:“掌柜的,这里怎么这么多人啊?刚才吓得差点都不敢进来了呢!莫非是什么江湖聚会?”
掌柜的“哦”了一声,面上浮现出厌恶的神色,“天知道他们这么多人要做什么!那么一群人,吓得其他客人都不敢来了!听说是要一起去北陀找什么什么派,观战什么比试……江湖人事就是多!”
念香转了转眼珠子,陪笑了两句,便跟着小二上楼找客房了。习玉一进房间就急着躺去床上,一边用力捶着自己发酸的腰,叹道:“啊,我觉得我现在就像一个八十岁的老人!腰都快断了!”
念香要了热水,先替她洗了脸和手,才轻道:“你这就是平时懒惰的后果,我已经尽量让马走得慢了,这么点路就叫嚷,以后还有的你哭呢。”
他自己也洗了手脸,然后过来帮她揉着腰部,“你的腰力不够,当初师父每天都让我蹲三个时辰的马步,你要是有我一半努力,今天也不会在这里叫了。”
他顿了顿,又道:“方才楼下那些人,好像也是要去北陀的。咱们稍微避一避,别和他们一起走,省得惹麻烦。不知道北陀什么派别有比试,惹得这些草莽也蠢蠢欲动……”
习玉被他按摩得浑身舒服,叹了一声,“我饿了,能不能吃饭?”
念香哭笑不得地捶了一下她的脑袋,“你真的是猪诶!还以为你要说什么呢!”
说着,他忽然一手去勾她的腰,轻道:“好细的腰,也难为你了,在马上颠簸那么久也没喊一声。明天咱们休息一天吧,听说附近有一处活泉,冬天无论多冷都不会结冰,去那里玩玩,如何?”
习玉乖乖地被他勾起来,懒洋洋地说了个好,两人正要起身去楼下吃饭,忽听楼下传来一阵喧哗,然后一个粗鲁的声音叫道:“孙老九是什么意思?!是不是不打算来了?!他就那么害怕长云派的人?!”
念香心中一惊,“长云派?”那不是爹给他拜帖,要他去找的那人么?他是长云派掌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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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32.紫衣女子
习玉见他发呆,便在他眼前挥了挥手,“喂,想什么呢?”
他回过神来,笑道:“你喜欢热闹,咱们去了北陀可一定有大热闹看了。”他抓住习玉的手,悄悄开门,两人躲去楼道上,偷听下面的人说话。
“孙大爷说了,万事以和为贵。碧空剑诀到底是不是在长云派手上还未可确定,所以最好不要莽撞行事……”
这人还没说完,想必是被谁打了一拳,顿时哀号起来,然后一个粗鲁的声音吼道:“怕就怕了!何必还说什么漂亮话?!孙老九就是一个狗娘养的孬种!他不去,我们去!今次要把长云派灭门,拿到碧空剑诀!”
念香只觉手心湿漉漉地全是汗,回头一看,习玉也紧张地看着自己,两人交换了一下眼色,轻手轻脚地回到了屋子里去。
“碧空剑诀,不是你师父在你临走之前再三告诫你不要去招惹的东西么?那些人……是去抢剑诀的?”
习玉轻轻问着。念香点了点头,“碧空剑诀是武林宝典,觊觎的人无数,师父也是怕我们卷入这种纠纷里,所以竭力阻止我去插手。可是他不知道,爹一直对碧空剑诀如饥似渴……眼下偏偏遇到这些事情,我就是想避让只怕也让不过去。你知道长云派是什么地方么?我们去北陀花山要拜访的爹的故人,便是长云派的掌门人!原来剑诀一直在他那里……他保密的功夫做得太好了!”
“那……那你是打算和他们一样去抢夺吗?”习玉怔怔问着。
念香失笑起来,拍了拍她的脸颊,“你想什么呢?”他轻声说着,“我早就答应了师父不去抢夺,男儿说话一言九鼎,我怎么能失信。不过,我们可以不插手,只是观战。既然这些草莽都知道剑诀在长云派,江湖上其他人不可能不知道,爹一定也知道,必然会派人过来。我们迟些去北陀花山,躲去暗处看热闹不好么?”
习玉拍手笑了起来,“这样好啊!别去抢夺,怪没意思的!倘若长云派的是好人,咱们便暗中帮他们,如果长云派是坏人,咱们就暗中帮这些草莽!多好玩呀!”
念香弹了一下她的额头,“你什么也不会,居然敢说这么自信!每次要上去打斗的人是我诶!”说着,他又道:“不说这些啦,我也开始饿了,我去叫小二,让他把饭菜送上来。”
楼下的那些人似乎是吵够了,纷纷散去客房里睡觉,念香点了饭菜,两人在房内痛快大吃一顿。待小二收走碗碟的时候,早已月照中庭,夜很深了。
习玉打着呵欠匆匆梳洗一番,脱了外衣便上床,抢先把被子压去身下,喃喃道:“只有一床被子……你、你别和我抢。”谁知她刚说完,念香也跳上了床,一把将被子抽出来裹去身上,笑道:“谁说的?被子是我的啦!谁动作快谁胜!”
习玉哪里会让,用力去扯,一面叫道:“你是不是男人啊?!居然和女人抢被子!”
念香才不理她,将被子紧紧裹着,装出熟睡的模样,喃喃道:“我是男人,你却不是女人……所以我问心无愧……”
习玉拽了半天,却怎么也拽不动,她颠簸了一天,早就累得手脚发软,实在没力气和他玩,只得气鼓鼓地放弃,转过去抱着枕头自顾自睡了。正在迷迷糊糊的时候,只觉他在耳边轻轻叫她,“习玉?习玉?你真的睡着了?你真不是女人诶!我睡你旁边你都没感觉的吗?”
她气恼地嘟哝道:“睡着了!我不是女人,我是人妖!你给我闭嘴!”
话音刚落,身体忽然一暖,原来念香裹着被子滚了过来,他手一抬,大半个被子将她罩住,习玉困到不行,揉着眼睛轻道:“你别闹了……我困死啦……”他却不说话,只在她耳后笑,呼吸喷去她脖子上,痒痒的,害她怎么也没办法睡,只好回头瞪他。
可是,她却是第一次见到散下头发的念香,以前两人也在一起睡过,他却从来没有把头发放下来,现在他长长的头发散在枕头和被褥上,漆黑油亮,如丝一般。他用手撑在耳旁,歪着脑袋对她笑吟吟地,白色的中衣滑了一点下来,露出小半肩膀锁骨。
这是一种接近妩媚妖娆的美色,带有诱惑的味道。她从第一次见到念香就不得不从心底承认他很清俊,大约由于生在富贵之家,所以气度里有一股贵气,一点慵懒。她一直刻意忽略他的俊美颜色,但这一刻,毫无防备,如同被雷一下子击中,她几乎看呆了。
半晌,她慢慢伸出手去,轻轻抓起他散落的长发,触感柔软而且冰凉,她轻轻说道:“第一次见你放下头发……很……好看。真的。”
念香本想逗逗她,一片孩子气,却想不到她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心下猛然一动,一把抓住她的手。他将她的手放去自己脸颊上,轻道:“你若喜欢,以后我睡觉的时候都将头发放下来。”
习玉的手被他紧紧抓着,脸上不由一红,啐道:“睡觉啦!你怎么精神还这么好?!”
念香“嗯”了一声,柔声道:“你睡吧。别管我。”
习玉瞪着他,“你那样看着我,我怎么可能睡得着?”
念香笑了笑,那笑容里有一点诱惑的味道,还有一点点的伤感,他轻轻说道:“被我看着,你会睡不着?习玉,这是不是代表你已经有些在意我了呢?”
习玉微微哽住,她该怎么回答?是一点点在意么?他到底是成为了自己的一种习惯,还是一种特殊的存在?她面对司马裴明的时候,气也不敢喘大了,只怕给他不好的印象,可是和念香相处的时候,却只有开心,他教给她许多东西,都是学校里学不到的。
念香见她迟迟不说话,不由叹了一声,放开她的手,柔声道:“睡吧,别想了。我让你为难了真是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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