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怎样?”
“不会这样回避我。”她咬住下唇,“你从前什么都会告诉我,现在却好像把我当成陌生人……”
“别胡思乱想,羽洁——”
他试图解释,她却利落地截断他,“你都跟她说吗?”
“什么?”他再度一愣。
她深深凝睇他,“现在你的心事是不是都只告诉羽纯?”
他呼吸一窒,“你怎么会那么想?”
“你是不是爱上羽纯了?”
“羽洁!”他低喊,瞪向她的眸光惊骇无伦,仿佛听到了某种不可思议的异端。“你别胡乱猜测。”
“真的吗?我是胡乱猜测吗?”她问,原本接近呢喃的嗓音逐渐放大,化为尖锐的质问。“你敢说自己对她没有一点点异样的感觉吗?”
他蹙眉,“我没有。”
“是吗?那我第一天来这儿所看到的是个怎么回事?”
“你看到什么?”他问,嗓音冷涩,下颔更严凛地收紧。
她对他表面冷淡的反应似乎难以忍受,拉高了语音,“你想吻她,傲天,那就是我所看到的!”
“我没有。”
“你有。”
“没有!”他依旧坚持。
她只能咬牙,瞪视他好半晌,“你承认了吧,傲天。”
他冷哼一声,“我不承认你这种无稽的猜测。”
“真是无稽吗?”
“当然!”他低斥着,“你明知我跟羽纯从来就不对盘。”
“是真的不对盘吗?还是——”她住口,忽地扬唇,飘忽地笑。
他眉宇锁得更紧,“还是怎样?”
她没回答,摇摇头,幽幽瞳凝望他好一会儿,才低低自粉嫩的唇间逸出一句,“吻我,傲天。”
完全的沉寂。
“吻我,傲天。”薛羽洁跪下身子,雪白的娇容微微仰起,明媚双眸凝定他。“难道你不想吗?”她问,性感的丁香舌诱惑地沿着水红的唇瓣舔舐,明灿双眸跟着氲上一层迷雾。细致玉颊则淡淡渲染着蔷薇红晕。
这一刻,她是极美的,索求着热吻的艳魅神态足以勾引一个男人最坚定的心。
可她得到的仍是完全的沉寂。
她面色急速刷白,不敢置信地瞪着眼前只是一直默默望着她的男人,他仿佛对她有意的诱引无动于衷,幽邃的黑眸深不见底,教人难以窥测其间情绪。
他究竟想些什么?
他真的已经完全不再爱她,连亲她吻她也丝毫不想?
他对她连最原始的欲望也失去了吗?
她不相信!
她蓦地直起身子,缓缓倒退,惨白的娇颜随着每一个字吐落唇间更苍白一分,“我不相信,傲天,我不信……”
“别这样,羽洁,你脸色好苍白……”他语气里有着真诚的担忧,她却无法听进,只是拼命摇着头。
“你不再爱我了?真的一点也不爱我了?”她低喊着,一声凄楚过一声,绝望的神色溢满容颜,颤抖摇晃的身子仿佛随时会不支倒地。
他心脏忽地抽痛,急忙推动轮椅靠近她,双臂定住她颤然摇晃的身子。
“羽洁,别这样,你身子不好,别这么激动。”
“我激动也是因为你!”她锐喊一句,一面甩开他手臂,瞪向他的火焰星眸燃着失望、愤怒、难以相信以及浓浓的心伤。“我以为……以为……”
“以为怎样?”
“我以为你答应永远陪在我身边的。”她低低一句,难掩嗓音凄迷。
“你没错,我是这么答应了你。”他急急地,“我会陪在你身边的。”
“可是、可是……”她仍是摇着头,面色雪白。
“你相信我,羽洁。”
薛羽洁摇头,皓腕忽地一扬,紧紧按住两边太阳穴,“好痛、好痛……”她蓦地轻喊,嗓音虽然压抑,却仍掩不住剧烈的痛苦,“我的头……”
她的头?她的头痛又发作了吗?
任傲天一阵心慌,急忙伸手紧紧握住她冰凉的玉手。“你怎么了?羽洁,头痛得厉害吗?”
她不回答,只是重重地、重重地喘息,上半身再度软倒,跪立他面前,泛着细汗的容颜则深深埋入他胸膛。
他用双臂环住她,“还好吗?羽洁,要不要我请医生来?”
“不用了。”她在他怀里摇头,“不必……”
“真的不用吗?可是你——”
“不用了,傲天。”她忽地扬起螓首,黑眸幽然凝睇他。
他一震,惊愕地发现那美丽的容颜上竟纵横交错着清晰的泪痕,一条条、一道道,纠结着他的心。
“你哭了……”他哑着嗓子,怔然地伸出手指承接一颗正从她眼眶坠落的晶莹泪珠。
“因为你不再爱我了。”她只是定定凝睇他,半晌,方低幽地、凄楚地吐出这样一句。
“不!你错了,羽洁,你错了。”他沉重地喊着,看着她泪痕交错的容颜,心底一千遍、一万遍诅咒自己是个混蛋。“我爱你,我当然爱你啊……”
他低喊着,欣慰地注意到怀中人儿苍白的面容终于荡漾浅淡的笑,却没注意到在同一瞬间,门外有一张一模一样的容颜,悄悄滑过两道透明清泪。
☆ ☆ ☆
“你听到了,姐姐,你还爱着我。”
阁楼里,薛羽洁幽幽微微的嗓音像一道寒凉的冰流,缓缓沁入薛羽纯心底。
她看着从小一起长大、感情却不曾深浓过的双胞胎妹妹,心脏一紧一缩,阵阵抽痛着。
“你知道我站在门外?”她问,语音是难以抑制的沙哑,苍白的唇瓣则微微抖颤。
“是的,我知道。”薛羽洁微微一笑,笑容清澄而透明,同样清澈见底的明眸却奇异地不曾反照内心真正的思绪。
薛羽纯瞪着那双清澄的眼,“所以你那时的头痛……是装的?”
“没错,姐姐,”薛羽洁依旧是那样有清纯的笑,“我的演技很好吧?”
薛羽纯呼吸一颤,难抑心痛,“为什么?羽洁,为什么?”
“为什么?难道你不明白?”
“我不明白……”
“因为我再也不要你从我身边夺走我想要的东西。”她幽幽地,面容沉静。
薛羽纯倒抽一口气,“羽洁,你——”
而薛羽洁,无视于亲姐姐的震惊莫名,继续幽幽说道,“你总是从我身边夺走我想要的一切。你知道吗?爸爸、妈妈、朋友……每个人都喜欢你、仰慕你,他们的目光总围绕着你转,无视于我的存在。我没有你的聪明剔透,没有你的才华洋溢,更没有你的自信自傲……就连这张美丽的脸,跟你一比,也成了最可笑的讽刺。”她蓦地低笑,笑声嘲讽沙哑,好一会儿,迷的双眸忽地燃起熊熊烈焰,“我真恨你,羽纯,你知道吗?我恨你!”
两束恍若利刃般的眼神毫不容情地刺向薛羽纯,逼得她身子禁不住一晃。
“你……恨我?”
“是的,我恨你,恨你像是阳光,而我只能是躲在你底下的阴影。”
她像阳光,而她只是阴影?
这就是羽洁的想法?一直以来,她原来就是那么想的?
薛羽纯终于明白这几十年来压抑在妹妹内心深处的心绪是什么,终于明白为什么两姐妹徒然拥有相同的容貌,却怎样也走不入彼此的心扉。
她终于明白,明白羽洁是怎样看等她这个姐姐的……
“你从很久以前就这么想?”她问,微微失神地。
“不错。”
“那么无情……”
“我想得到他。”
她再度深吸一口气。妹妹坚定的嗓音总算回答了她心中的疑问。
这些年她一直想,为什么羽洁从不曾爱过无情,却在两年多前对傲天宣称爱他?
“因为你以为我爱无情,所以才——”
“我以为你爱他,所以才想从你身边夺走他。”薛羽洁冷静地接续她未完的话。
“你怎能这样?”薛羽纯难以置信,“你知道你这样的多伤傲天的心吗?他真的以为你移情别恋!”
薛羽洁别转过头,语气终于有了一丝迟疑,“我是对不起他。”
“你是应该觉得对不起他。”薛羽纯冷冷地。
她冷冽的语气令薛羽洁蓦地回转过头,“你为他心疼?”
薛羽纯一颤,表面上却紧颦蛾眉,“什么意思?”
“你如此替他打抱不平,莫非是因为你爱上了他?”
“羽洁!”薛羽纯怒斥,一颗心却不急气地激颤。
薛羽洁感受到她的动摇,玫瑰嘴角不觉轻轻一扬,“你爱上了他。”
“我没有。”她反驳,但连自己都不满语气里的薄弱。
“你爱他,”薛羽洁满意地宣称,明眸璀璨,“一直都爱他。我说的没错吧?”
这一回轮到薛羽纯别转过头,不愿面对妹妹带着嘲弄笑意的美眸。
无奈她却不肯放过她,清柔的嗓音拂过她耳畔,“你跟无情虽好,但你真正爱的人其实是傲天,一直都是傲天。”
薛羽纯只能深深吸气,“别说了,羽洁。”
“我真笨,竟然一直到最近才看出来,竟然一直被你蒙在鼓里。”薛羽洁张唇,迸落一阵清朗笑声。“亏我还是个职业演员呢,真傻。”
她表面像是嘲弄着自己,句句声声却更加刺入听闻的人心里,逼得薛羽纯心脏强烈绞疼。
她不语,任妹妹冷酷地嘲讽,无意辩驳。
她不想再欺骗了,不想骗别人,更不想骗自己的心。
她是爱傲天,一直都爱,从小就爱。
这秘密在她心底已守了十几年,隐晦而痛苦的。
她不介意今日被羽洁揭露。
“不愧是我那个样样出色的姐姐,就连演技也比我强。”薛羽纯继续说着,嗓音清脆爽朗,语气却十足讥嘲讽刺。
但薛羽纯置若罔闻,思绪早已奔向飘渺遥远的彼方,迷惘难回。
直到杰生略带惊慌的的语音唤了她的思绪——
“薇若小姐,不好了,任先生的腿……”
第九章
他的腿抽筋了。
不知怎地,那晚任傲天的双腿忽然严重抽筋,痛得他在床上挣扎翻滚,面庞苍白,冒着一颗颗豆大冷汗。
饶是身为物理治疗师的薛羽纯赶去探视,也捉摸不出所以然来。
她真的不明白为什么,看他的双腿表面正常,摸索他的腿骨也察觉不出任何一点异状。
可他却痛得不停出声诅咒。
好不容易,经过她细细按摩后,他难耐的疼痛像是逐渐消失了,面容平和下来,疲倦的眼瞳也逐渐合上,悄然坠入梦乡。
第二天,她从附近城镇请了个骨科医生来替他诊视,同样看不出所以然来。
医生建议她送他到大医院详细做个检查,她也答应了,可他却坚决不肯,还发了一顿好大的脾气。
连续几天,她温言婉语地劝他上医院检查,他却无论如何不肯点头。
“为什么要上医院去?现在已经没事了。”他如此主张。
“现在是不痛了,可是却耽误了你复健的进度。”她耐心地解释,“你本来已经可以准备不用拐杖可以行走了,现在却连站起来都有困难,肯定是某部分的骨骼或神经出了问题——”
“没问题的,我好得快!”
“没问题为什么不能走呢?”
“我就是不能走怎样?你不也说过吗?我的双腿本来就很难完全治好,就算可以走,也只能跛着脚!”
“可是不应该这样的,你前阵子明明进步很多,我甚至以为你可以不必跛脚走路,完全恢复正常人的模样。”她争论著,一方面觉得不可思议,一方面深深痛惜。
对她的说法,他只是一挑眉,语气讽刺,“显然你太乐观了。”
她忍不住叹息,“傲天,听我说,这一定有问题,一定是哪里出错了——”
“它没出错,它该死的就是这样!”他不耐地低吼,额前青筋暴动,“你最好学着接受这一点。”
“傲天……”
“反正我的腿就是这样了,一辈子也好不了!”他无理取闹地。
她蹙眉,终于